“吾不知之矣” 白子超 白子超
泰伯篇载:子曰:“狂而不直,侗而不愿,悾悾而不信,吾不知之矣!”
狂,狂妄。直,爽直;此处不宜释作正直。侗,音同,幼稚无知。愿,谨慎老实。悾,音空,悾悾为无能义;《古汉语大词典》等现代辞书均释悾悾为诚恳貌,似不妥,文中三句开头狂、侗、悾悾都应是负面意思。信,诚实。而,连词,相当于又。
用现代汉语翻译孔子的话,大意是:“狂妄又不爽直,幼稚又不谨慎,无能又不诚实,我不了解这些人(怎么会这样)!”
狂妄的人多爽直,狂妄是其病,爽直是其值得肯定之处,“狂而不直”则一无可取。幼稚的人多谨慎,幼稚是其病,谨慎是其值得肯定之处,“侗而不愿”则一无可取。无能的人多诚实,无能是其病,诚实是其值得肯定之处,“悾悾而不信”则一无可取。本来,人都是优缺点、长短处并存,他人可用两分法客观地分析和对待。然而,世间却偏有满身毛病、找不出其优点和长处的人,他人很难理解,自然也就无法主动去接近。朱熹就认为“吾不知之矣”之叹,是“甚绝之之辞,亦不屑之教诲也”(《四书集注》)。
钱穆先生亦有一段精彩议论:“人之气质不齐,有美常兼有病,而有病亦兼有美。学问之功,贵能增其美而释其病,以期为一完人。一任乎天,则瑕瑜终不相掩。然苟具天真,终可以常情测之。今则仅见其病,不见其美,此非天之生人乃尔,盖习乎下流而天真已失。此等人不惟无可培育,抑亦不可测知,此孔子所以深绝之。”(《论语新解》)先生指出,这类人不是天生如此,而是后天习染“下流”所致。而且,这类人是难以教育的。
不过,愚以为“吾不知之矣”只是一句应时的感叹,孔子并非真的不了解。综观孔子思想,他对各种人的认识、分析、判断,大多是非常深刻的。比如他说“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季氏篇)这是从学习的角度将人分成四等,相当透彻。世间多数人大概属于第三等,“困而学之”,人生遇到难题而去学习、思考。而本文所述之人,就是最下等的。由此想到“唯上知与下愚为不移”(阳货篇)的断语,孔子“吾不知之矣”的那些人都是“下愚”,他们是改变不了的。“不移”的主要原因,不是老师不教诲他们,不是社会抛弃他们,而是他们“不学”,甘居下流。
一个人内心没有改变现状、追求上进的萌动,连老天爷也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