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辞职回老家 从北京辞职回老家,拍照片,拜访昨天的自己....

滕健有一个更有名的名字——肉腾腾。


快看快看有只狗掉水里了。快看快看那姑娘穿的是红内裤。好奇三兄弟总是无私地与我分享江边的每一处新发现。当他们发现了我的相机就更好奇了,“嗯?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肉腾腾是广西人,9年前的有了儿子多多,之后离京返乡。像很多父母一样,他按快门的手开始变得频繁,只是他的镜头里不光有儿子多多......




童年时

我们就这样长大,我们就这样死去。

北京辞职回老家 从北京辞职回老家,拍照片,拜访昨天的自己....


跟小伙伴们来场跳水大赛,3米跳台,难度系数5.5


渴了,对着水管喝口水



“我喜欢那边第一个,她的腿最长,最认真了。”顿一下,“明天我还来看。”



我问他:"妈妈呢?" "在家吧。" "怎么不回家写呢?" 他没有回答。他说,"我要赶快写,我快看不见了。"



“我不想跟你说话,我妈妈给我买爽歪歪很快就会回来!”



做爸妈的永远不懂孩子为什么突然就闹别扭了。就像孩子不懂大人为什么非要他在这个黑麻麻的大房子前面照张相。还被要求看镜头,笑一笑。



这里是村口的祠堂也是游览区入口,流水席般演着古社戏。依依呀呀的土话,也不知道唱的哪出生离死别。台上演者心不在焉,台下看官倦意茫茫。 路过的孩子,孤立台下,吃着肉串,嘴里闲时便大叫一声:好!



绿竹高柳咽新蝉,薰风初入弦。碧纱窗下水沈烟,雀声惊昼眠——苏轼《阮郎归 初夏》改



芒果还涩,她抓了把盐沾着吃。2点钟,烈日当头,她走在上学的路上,她盯着我手里的瓶子问,“叔叔能给我喝点水吗”?



院子里的露天电影



他奋力掷出一只炮仗,过一会,山脚下就会传来谁的一声惊叫和咒骂,他哈哈大笑,又点着一只。



你看得见的是都三岁了一根头发掉脖子都哭得杀猪般的死小孩,看不见的是在一旁吹气球做鬼脸还不停给弟弟打气的多多。



是,还是这座桥。去年曾在这里拍过几张游泳的孩子,答应照片洗出来送给他们。来了好几回,都没遇上。今年暑假,江边的孩子又换了一茬。(南宁 清川大桥)



“叔,别告诉我爸。我送你把荔枝。”



"坐稳,我们回家咯。" (南宁 中山北小校门外接孩子的家长)


亲上嘴儿了么?


你是怎么走上摄影这条路的?


开始有意识拍照片,是有了孩子之后。记录孩子的成长和变化,这大概是每个初为父母的人必经之路。拍着拍着,我慢慢觉得,人的情感总要有个表达的方式,有人用绘画,有人用音乐,对于我这种嘴笨又不爱写字的人来说,拍照是最恰当的方式。



一个人

他们看起来孤独又自在,就像从我身边溜走的每一寸光阴。



他用他的大嗓门,把天气和收成全骂了一遍。他冲着还在田里割稻子的老婆嚷嚷,用力的挥着胳膊催她赶紧上车。他又踏实了三五捆谷子, 终于第一滴雨随他一跃而下,结结实实落在了地上。



下午3点半,她第一个来到体操房。脱掉衬衣,开始拉筋。她扯过地上一张报纸,边看边剥了颗糖塞进嘴里。



他招呼我也来块西瓜。据他说脚下的废墟原来是间厕所,“上头拆了就不管了,我过来挖点钢筋换几包烟钱。”(南宁 蒲庙)



她的丈夫在我身后装稻草,说是拿回去喂马。她不耐烦的在一旁等,一会儿看看天上的云,一会儿看看我。(2010 崇左 )



记得当年年纪小 你爱谈天我爱笑 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 风在树梢鸟在叫 不知怎么睡着了 梦里花落知多少(2010南宁 白苍岭)



去年一场高烧之后膝盖就弯不下了。加上腰也不好,她费了力气,葱还是种得东倒西歪。日头就要掉进山坳去了,她的活儿才刚开始。白天带孙子,喂猪,赶到二十里地外给出了车祸的儿子送粥。见我举着相机拍,她脸上一下子绽出笑来,她说:那都是不上台面的事,照相愁着脸多难看哪。



“豆腐脑放桌上,记得吃。”他头也不抬,闷声说了一句。大概是觉着我没反应,他抬起头来盯着我,认真地又说了一遍。我忙不迭应着,还是有点回不过神来。“豆腐脑!你脑壳坏了!”屋里不知谁吼了一句,他赶紧低下头,继续拔头发,右脑门已经拔秃了一片。(长沙 水道巷)



两天没进家,衣裳没换,他径直到屋后打开栅栏,把饿得奄奄一息的几条鹅往山坡下的池塘赶。鹅走得慢,他急,四下寻了一通,没找到称手的棍子。我叫住他,递根烟,他深深吸了两口,这才说起两天前抬上山草草埋了的母亲,“病了不肯吃药,杀只鹅倒是吃了几口,还是浪费了!"



摘下插秧时带的草帽,他换了顶乌纱织的道公帽,仿佛一瞬间连同神情都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把器物一件件摆好摊开,右手捏铙,左手一尺笏,对着册子上手抄的壮文开始喃颂,于山野一隅,对新冢一座。 一册经念毕,亡灵才不至成孤魂野鬼,才受得起子孙的孝敬和跪拜。



牛犊顽性未驯,任一身牛力在田里随意走,又爬到陇上吃草,撒尿。老汉在它后面又急又吼跟得踉踉跄跄。 “我养的三个儿子还不如它呢,败家!好吃懒做!”——他说着自己的身世和境遇仍是笑嘻嘻的。看我起身要走,他面色一沉叫住我, “你怎么也得给点钱吧,不能白拍。”



远处沉雷隆隆,四下蛙声乱耳,薄暮渐浓。我和她并肩坐在田野里,像在海里荡。她跟我说今年的收成,说准备回来帮忙收割的儿子。她说趁凉,趁天光,多做点,白天里太热吃不消。我太老了,明年你再来,我可能已经不在了。说完她收起笑容,山岚起,风吹稻浪,带来泥土湿润的香。



他炒好菜端出来,搓着手招呼我坐下。我说,要不我下楼买瓶酒? 我拎着半斤烧卤两瓶冰啤折回院子,一抬头就看见了他。他嘿嘿一乐,“ 家里灯泡坏了,借点光。顺便下楼等你,怕你找不着门。” 他收了一台破电扇,我没要钱,他便拽着我去他家吃饭。菜炒的有点咸,下酒正。


政府说只要你交出船,岸上的房子分你一套他说好,等我织完最后一张网。



他在站在水边的岩石上搓澡,姿态在某个瞬间还颇像大卫。呃既然都被发现了,我索性走近跟他搭个讪,不料他咧嘴一笑,“看我的鸟,大吧!”



他的午饭是白粥配咸菜。此外还有黄灿灿的炒苞米。我跟他讨了点来吃,很香,很脆。见我喜欢,他又往我手心添了两瓷羹,还教了我做法:糯玉米,先煮,再晒干,想吃的时候用油炒,撒点盐。(崇左 夏收)



11点半,午饭刚过。她弹起安眠曲,静静地看着仍旧打得热火朝天的孩子们。(2010南宁 幼儿园)




两个人

或沉默,或交谈,或短暂,或长久。是命运吗,或者只是恰巧。



他们几条友合伙买了条船,靠在岸边,没事就来钓鱼。“一年总能看到二十多个跳江的,”他顺手一指,“就从桥上跳下来,什么人都有。一落水多半就后悔了,奋力划出水面喊救命。我们跟着数,一下,两下,三下,一般到第四下就没力气了,再浮不起来了。”(南宁 邕江)



最近活儿不多,上午干完,下午就没事了。今天的午饭加了肉,还可以喝点酒。哥俩的话也就多了起来。一根烟天南地北的聊,聊车间的逸事,对面的娘们,上学的儿子,聊到过年回家,他俩都沉默了一会。



“今天摸到几条?” “不多,两条。” “正好啊喝酒去!” “不去了。女儿要考试,回去给她加个菜。”(崇左 江州)



她说因为前阵子暴雨,大水淹没了农田,还带来很多草籽。这几天太阳一出,野草疯长,窜的比葱苗还高了。(崇左 江州)



不过是一顿晚饭,一程地铁,一场电影的时间。跳跃着滑落的每一颗,都是爱情的点滴。(南宁 医院急诊室)



老李死了,95,算喜丧。今天出殡,特意请了道公。道公姓张,和老李同村,儿时一起光腚下河摸鱼,架没少打。按规矩这经要颂一整天才圆满。念一段,烧符摇铃,让子孙哭一阵,再念。空档里老张躲到后院点烟偷个闲,"那年他撵狗,一棍子没打着敲我屁股上了,你看,还有个疤!"



哥俩踩着乱石爬到崖边,望着飞流直下的瀑布轰然坠入十几米下的深潭,两腿一软,豪气顿消。他踉跄着重新站起,回身一指,“你们作证,我跳下去,慧珍就要嫁给我!”话音未落便纵身一跃,消失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神经病!”那个叫慧珍的嘟囔一句,撑着伞一扭臀,闪进山里去了。



到了收割的时候,男人才从城里回来,一年两次。除了自己的几分地,他开着拖拉机给全村打谷子还能再多挣些钱。 “他都不肯在家多呆点时间,这么着急忙慌明天就要走,肯定在外头有人了!”说完,她放声大笑。弄得她男人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了。






三人乱

人群之中。



“有什么可哭的,不就被偷了三头猪吗。”"我当家的上月被车撞了现在还躺卫生所里呢。"“谁说我哭了,沙子进眼睛了。” 我远远看着她们,路过的泥头车不断地在她们身边扬起一阵阵尘烟。多大的事,不是一粒尘呢,不能躲的,拍拍就拍掉了,就怕不巧有颗入了眼。



她们脚下这块地,种了八年的甘蔗已经铲倒烧光,换了草皮。种草皮比甘蔗挣钱,对于这件事,她们笑说那是老板的事,不管种什么,她们挣的工分是一样的。天色渐暗,她们草草收拾好工具,坐在田头开始专注的讨论起来——这期六合彩今晚开,簿子上密密麻麻记着队里所有人下的注。



孙女有些不耐烦,奶奶给三块钱让她买了只甜筒坐在凳子上舔。刚买的车坏了,得换三颗螺丝和一个轴,奶奶求师傅,两块钱吧就两块钱吧,我就剩这么多了。



她先在电话里跟谁大吵了一架,接着又挂了个电话回家要她男人把米洗好鸡等她回来再杀,女儿半小时后放学记得去接。言毕,她把吊瓶的流量调到最大,头向后一仰,叹口气,闭上眼睛。



犁完了两块地,三人合力把机头装回去。很快它们又合体成为一辆精神抖擞的拖拉机,拉着疲惫的男人们向着炊烟升起的村落出发。(2010 崇左江州)




2015年,肉腾腾把这些年拍摄多多的照片集结成了一本书,名字叫《多多,爸爸一直在这儿》。这本书出版之后,滕健在豆瓣上写了一篇名为《世界从不是我所希望的模样》,他在文章里说:


“编辑寄来几本,我自己到现在也没翻完——不敢看。”



她削了根甘蔗给多多尝。一咬,太硬,多多下不去嘴。碍于爹妈压力,很不情愿的跟人家说:谢谢阿姨。



这张照片已获得授权发表,当事人仅对姿势提出了一些意见。



在田野里遇到一只让摸头的牛不容易。他们彼此交换了礼物,一把青草和一手口水。


一直在草地上撒野的多多突然停下来,他说,妈妈来了。他坐下来,冲着远远的,正在走过来的妈妈笑,身体随着傍晚的风轻轻的摇晃,偶有一两朵木棉在他身后无声飘落,正如幸福悄然来临,只是我们浑然不觉。



树不高,扭成8字的树干,目测正好装得下一个屁股。于是多多跃跃欲试,在树下绕了三圈,也没找到下脚的地方。才几年,多多爬树的本领已经生疏,我摇头叹息,前去助他一臂之力,这才发现我根本搬不动他。父子俩四目交接,电光火石之间,有一种迷之尴尬还带点伤感的气息。


你希望多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希望他能按着自己的意志成长,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其实我知道,无法希望他成为怎样的人。我也不是我父亲所期望的那种人——吃公粮,走仕途。他费尽了心机,把我塞进了机关,我还是辞职了。去了北京。然后我在北京生活了十年,结婚生子买了房子,当我以为我会这样一直生活下去的时候,我又辞职,卖房,回到了我的家乡,养育我的小孩。人生充满了意外,细想之下,又那么合情合理。



一直向前跑吧,不要回头,不要停下。



山风倾泻而下,撼动层层竹林,竹节发出噼噼啪啪的爆裂声似摩拳擦掌,带动叶片如旌旗猎猎,在空中交响。举头光点如鳞,在枝叶的缝隙中滚落跳跃。脚下落叶如毯,一条山径若隐若现。多多用幻想,把各种动物怪物,精灵神仙统统装进山里,他攥紧手上的竹枝,回头跟我挤挤眼,出发!



多多最近没有交到什么新朋友,“因为班里的男孩们只玩枪战,可我一点都不喜欢!” 我鼓励他要不试试嘛,带他上楼了顶,捡了根棍子,模拟狙击手,煞有介事的玩了一阵,背影看着有些孤独。 下楼的时候他说爸爸,我还是继续玩我的小汽车吧,你不是说过,女孩更喜欢赛车手吗



“爸爸,你凑近点看,水里有很多蝌蚪躲在叶子下面游来游去呢”。我小心翼翼的俯下身探出头,一眼就望见了记忆的湖底,望见了春风重新润色的童年。(南宁 民大)




肉腾腾的照片里有你童年的影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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