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国民党败退到台湾,许多年轻的学子们被迫扛上枪。国民党的军队正在积极补充兵员,台湾本省人也被编入部队,自1949年8月以后被大举送往厦门与金门等前线阵地。与此同时,尚残留在大陆的国民党军队也在撤退的同时广招兵员,很多青年抱着朴素的想法投入了大撤退中的国民党军队,却不想,从此被卷入时代的浪潮里,与家乡和亲人千里相隔。
家住广西的梁力平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加入了军队。当时他本在县城的仓库里当管理员,因为工作不顺心而负气参了军。毛君参军的理由也很简单。抗战结束后,他被大哥带到上海读书,已多年没有回过老家,而在上海,他看到了国民党征兵的布告。
毛君:国民党跟共产党两个人打起来,国民党各方面贴布告,说海军招考学员大队,初中毕业以上就可以去台湾当军官,受训六个月。所以我们那时候的小孩子,一听到去当官,大家都高兴。17岁当什么官?一到台湾就没有回来过。
1949年10月1日,当共产党在北京宣布建立新政权时,南方的广东还在最后的交战中。家住广东梅县的刘家信看到镇上来了一群当兵的,一时兴起,也没跟父母告别,就跟着部队远走他乡。
刘家信:当时他们讲,好像是要去打土匪,说两天就回来。我在家里做工,感到很苦,书也没有读得很好,家里也比较(穷),就想出去走一走。
只是抱着“出去走一走”的想法而参军的刘家信,此时尚不了解战争的残酷,只是随着队伍一路迁移。1949年10月14日,解放军拿下广州,“国民政府”宣布迁址重庆,许多疲惫不堪的国民党军队也从各个海岸点撤离,刘家信所在的十八军就在军长胡琏的带领下,穿越广东潮州,来到汕头。
何金浪(时任十八军某营营长):我们的部队坐大船走的,大船在海中央停下,不敢靠岸,怕靠岸以后遭到炮击,都是离开海岸大概一二公里停下,我们要坐小船去登大船。小船很低,大船很高,(上船)要爬江笼网。现在海军陆战队他们受过训练的,爬那个没问题,我们是陆军,没受过那个训练,所以爬江笼网很麻烦,有很多人体力不好,就掉到海里去了,掉下去都没办法打捞,掉到海里只有淹死的。当时(上船的人)男男女女都有,有很多不是战斗部队,而是勤务部队,有些难民也混到勤务部队里,这样子混上船。
何金浪带着他的五六百名士兵由此踏上了前途未知的旅程,然而在大迁徙的过程中,他们根本没有选择命运的权利。
何金浪:上船以前没有说我们到台湾来受训,本来是说我们部队要到浙江舟山,可是在航行中走到半路的时候,又接到命令说要到金门。
被派往金门的十八军,没过多久就遭遇了10月24日的那场金门战役。深夜里,距离厦门仅有5.5海里的金门岛上吹着微弱的东北风,正在站岗的刘家信听到了一声巨响,炮声划破了黑夜的宁静。
刘家信:我站晚上12点到2点的岗,大陆上厦门那边打炮打到金门,我就知道要打仗。
这是刘家信离家两个月来遇到的第一场战争,尚未受过完整军事训练的他就这样被推上了战场。和他处境相同的,还有刚刚被抓兵6个月的叶增荣,面对生平第一次打仗,他是胆战心惊。
叶增荣:接近火线了,听到枪炮声了,后面也拿枪来了,你怕也没有办法。怕,要是退,枪毙也是死;前进可能还不会死。
刘家信: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场面,脚都有点走不动。大概过了十几二十分钟,熟悉了,生死都由天。子弹、炮弹,我们打过去,他们也打过来。附近的空气里都是(火)药味,天上飞的鸽子、斑鸠,都打到地下来了。
何金浪:我们晚上在睡觉,一听到炮声就起来了,部队集合,每个连到集合点集合。当时那里有一条大水沟,中共拿炮打金门,我们全部在那个水沟里面。
后来搞登陆,当时他(解放军)的船都是机帆船,就是带马达的木船。当时船都起火了,被打的,因为它前进的时候守备部队一定会开枪嘛,枪打到船上,船都起火了,有些船爆炸了。大家很忙,我都没吃饭,水是喝了,但喝的都是地下水、井里的水、路边上的水。那时候在战场上你要用力跑啊,满身都是汗,嘴巴也干了,因为要讲话,要喊“赶快啊,张三、李四,你要这样那样”,所以我差不多两天两夜没睡觉、没吃饭。
这场打得匆忙又惊心的仗,最终以国民党军队的胜利而告终。这个胜利就像一剂强心剂,使得一败涂地、士气已然土崩瓦解的国民党军在台湾稳住了阵脚。
胜利让士兵们暂时安下心来,起码他们又一次经受住了生与死的考验。“古宁头战役”使解放军将渡海攻打台湾的计划暂且搁置,而这一决定将给他们此后几十年的人生之路带来怎样的影响,却是此时挣扎在命运边缘的他们所想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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