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大国策
——未来中国的国家战略与策略
刘亚洲
2001.07.北京
目录
战略产业 大象
知雄守雌
经营信仰 狮子
一粒棋子
西进，西进
家有恶邻
捭阖策 2
战略产业
江泽民主席用古人的话告诫我们：处非常之时，干非常之事，需非常之人。何为非常之时？我的理解有三点：第一，世界格局猛烈变化。第二，中国国家环境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安全过。第三，危机继续存在。危机的真正意思就是危险中有机会，机会中也有危险。真正的危机会伪装成陷阱，真正的陷阱也会伪装成机会。不谋天下者不足以谋一域。一个大国不能为发展而发展。国家的战略目标不是“实现强国梦”之类的口号。它必须是具体的、可触摸的。有些战略是现实，有些战略是想象。想象比现实还重要。想象是创新的基础。历史发展不可能等到所有条件都准备好了才向前迈进。我们需要战略产业。 战略产业即大战略。要把大战略当作产业一样来经营。我国国家战略资源是有限的。战略失误将流失最宝贵的国家战略资源。以江泽民主席为核心的党第三代人领导人集体运筹帷幄制定了宏大的国家战略目标，并且避免了发展中国家制定发展战略的两个通病：① 发展中国家往往没有战略产业，缺乏明晰的国家发展战略。忽而虚，忽而实。虚时特别抽象，实时特别具体。国家行为基本囿于“刺激——反应“模式。雨来打伞，风来穿衣。就事论事，随机应变多，长远谋划少。过去我们也如此。毛主席凭直觉搞战略，虽不乏光彩，但终先天不足。他只游过江，没有出过海。局限性是显而易见的。文革是最大的败笔。百年来，中国始终没能成为现代意义上的世界大国，原因固然很多， 3
但缺乏全球视野，缺乏对内外政策的通盘谋划，是重要原因。②战略谋划应当是冷静的，甚至是冷酷的。发展中国家制定战略时往往被冲动和狂热牵着走。发展中国家在国际社会中有许多不得意的时光，加上近代以来饱受屈辱的事实，人民在看待国际事务时经常有一种抗衡的心态，换句话说就是“历史上的受害者心态”，这使人民敏感和易折。其实该得到的未必已经得到，不该得到的必须放弃。只有理性占主导地位时，情绪才能发挥其应有的作用，人在心乱的时候，所有的决定都是不智的。
大象
世界是一片丛林。西方在处理国际事务时从来就倡导的是社会达尔文主义的丛林法则。在这片丛林中中国是什么？美国无疑是狮子。我认为中国是大象。大象可以隐藏在树丛中，但还是大象。你可以宣称自己不是森林之王，你还可以尽情展示温顺的形象，但你不能否认自己是大象。你的战略一旦曝光，就不可能再缩回去。狮子不必咆哮，大象不必躲藏。①经过中国共产党不懈的努力，中国已完成了一个弱国向次强国的转变。中国人为此梦想百年，孤独了何止百年。美国对中国的态度越来越强，便可佐证这一点。现在不是中国想不想与美国不敌的问题，而是美国从自身利益出发必须与中国为敌的问题。②中国是个比任何国家都更能把举国之力集中起来使用的国家。她的无形 4
影响力比那些有形的国力指标所能显示的要大得多。这是社会主义国家的长处，也是社会主义国家的短处。运用得好，其兴也速；运用得糟，其败也速。苏联就是前车。③今天中国是一个拥有非洲般贫困和欧洲般富裕的国家，而这恰恰是西方“中国威胁论”兴起的根源。他们在中国的东部看到的是惊人的发展，感到的是中国的威胁；他们在中国落后的西部看到的是惊人的贫瘠，感到的还是中国的威胁。因为你无论要维护东部的繁荣或改变西部的贫瘠，都需要更多的资金、能源和市场。资源之争是本世纪的根本之争。这种争斗是你死我活的。这里有一个切蛋糕的原理：蛋糕就那么大，想切的不止你一个，你多切一块，别人就少切一块。这就是威胁。“中国威胁论”不能简单看作是西方反华势力制造的一个阴谋。对有的国家来说，中国是希望；对有的国家来说，中国是挑战。感情使一些国家接近中国，理智却使他们离开中国。利益特别是国家利益这个词，在中国的政治术语中出现得特别晚。改革开放以前，中国在对外交往中奉行的是重义轻利的准则。其实，即使在两个最友好的邻国间，也必然存在利益冲突。甚至越是邻国利益冲突的可能性越大。
当中国的形象已经在别人心目中改变后，就不能再用以往的方式同别人打交道。大国必须有大国的气度，大国必须有大国的手段。
知雄守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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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雄而不称雄，是一门高超的艺术。中国现在有点像领导者。领导者的自豪和悲哀都在于时刻被人注视。把众人的目光从自己身上分散掉，则是一种更在功夫。世界上有两种规律：一、人家只尊重强者，对弱者绝不手软。二、做弱者，多不得好活；做强者，多不得好死。历史上中国人爱犯这样的毛病：居于优势时，往往用作贱别人的手段，以抬高自己的身价；居于劣势归时，又往往用作贱自己的方法以取悦对方。今天我们应反其道而行之。
我们对待自己要有最清醒的认识。①中国历来是一个战略内向的中家。这是中华民族的内核。中华文明和别的文明不同，他一登陆场就不再退场了。一位美国学者认为中华文明不衰落的第一原因是这个文明从来未发动过一场远征。他认为任何军事上的远征都是文化自杀。历史上对外用兵，中国人都极其谨慎。但对内统一，这个民族却从未优柔寡断过。最大的战争都不是发生在抵御外侮中，而发生在对内统一战争中。再如，世界上任何国家都未做出“不首先使用核武器”的承诺，唯中国除外，俱是中华文明的解读。②今天中国的“大”，很大程度上还是地理和人口上的。在单项指标方面，我们很难望西方发达国家之项背，就是新加坡这等蕞尔小国也比我们强许多。我们的胜利有相当一部分是表面上胜利。表面上的胜利比真正的失利更让人痛苦。美国认为：“中国在军事上的重要性，也只体现在它的已经不像过去那样弱小，并未强大到不能遏制的程度”。中国对美国安全的挑战，在美国看来，“中国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是世界上唯一将核武器瞄准美国的国家”。③为了不被别人看成威胁索性不发展是不可能 6
的。发展又不相被别人敌视更不可能。这需要我们选择一种更精明的发展策略。这个策略应当是我发展，就要让别人也因此发展；我得利，也要让别人从中得利。这一点要学习曾国藩。曾国藩自己成功，也让别人成功，自己发达，也让别人发达。仅此一点，就足以做我们的老师。
“守雌”，就是在与西方的交往中更多地选择合作而非对抗，进行经济竞争而非军事竞争。改革开放二十年来，中国采取了搭西方快车的战略。今天，中国日渐丰肥，已对这辆车造成明显的压力。美国的日本同时在经济上调整对华战略。就是西方对此压力做出的初步反映。目下虽不至于撵我们下车，但车票必然愈加昂贵。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步履维艰，就是此理。我们应争取主动。乔良有句话说得好：“上了车还要有下车的勇气”。搭车有搭车的好处，该下车时就果断下车。日本经济居世界第二位，却始终未能获得相应的国际地位。除了战败国以身份，它采取的全面依附美国的搭车式战略，极大地限制了它向大国目标的迈进，使其动辄受制于美国，仅下一步之遥终不能成为世界第二强国。下车就是要降低对美、日的经济依赖。用通俗的话讲:“不能把全部家当放进一个篮子里”。迟早要下车，晚下不如早下。早下早主动。开发西部，走内源式发展道路。把目光转向欧洲和周边，多几个支点才好左右逢源。人的设想是：在中国的边境地带，再造几个类似深圳的特区城市，通过其强大的经济辐射力，牵引与周围国家的分区合作。我们获利周围国家亦获利。我们坐过别人的车，现在我们也得给车让别人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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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营信仰
一个国家可以包容各种思潮，但只能有一种国家精神。当前，整合文化，统一国家精神是当务之急。文化革命毁灭的恰恰是文化。文化残缺导致国家精神残缺。我国国力渐处于强势，精神上却处于劣势。马克思没有预见到全球化下的“一球两制”，这恰恰为我们发展马克思主义提供了巨大的空间。江主席“三个代表”的思想也许可以称上是全球化时代的马克思主义。
如果我们确信中国的崛起是一种历史必然的话，我们就不能把自己的目标定位在物质化的综合国力的强大上。一个没有统一国家精神的民族是没有灵魂的民族。①坚持社会主义和社会主义的信仰。不发达国家走向发达的每一次真诚的尝试，都指向社会主义。同样，落后的国家走向强大的每一次努力，也指向社会主义。信仰就是激情。如果说现今世界上存在新的资本主义精神，也应存在新的共产主义精神。邦萨伊德说：“世界不是一种商品。”我曾说：“权力不是印钞机。但可以变出钱来。良心、人格、尊严不是商品，但常被当作商品出售。”这是对社会主义的一种反动。道德也是一种信仰，甚至是更重要的信仰。这正是江主席提出“以德制国”的精髓。西方认为：“亡党者，共产党也。”正是基于我们部分党员道德沦丧乃至信仰滑坡这一事实。有的人观望别人的时候总是遣责别人道德败坏，自己行动时却又在败坏道德。我们不能选择是否有一个聪明的头脑，难道我们也不能选择 8
是否有一副或好或坏的心肠？笔落在坏人手里比刀落在坏人手里还危险。面子是别人给的，脸是自己丢的。腐败成了中国最大的经济损失，最大的社会贪污，最大的政治挑战。贪官一日不除，社会风气便一日不会好转；社会风气一日不好转，贪官就一日不会绝迹。②政治不能代替道德，道德也不通俗代替政治。与其混一，不如让二者保持必要的张力。改革的动力已经接近极限，我们需要新的刺激点。这就是江泽民主席在建党八十周年大会上所提出的政治体制改革。变革不可避免。为了防止出现前苏联、南斯拉夫等国的局面，必须在理论上和行动上做好充分的准备，等待是没有出路的。改革是稳定之一，政治体制改革是最根本的稳定。邓小平讲过：“我们所有的改革最终能不能成功，还是取决于政治体制改革。”把稳定看成是目的，把维持现状看作是实现稳定的手段，这正是苏联解体的悲剧根源之一。过去我讲过：“中国的问题在边疆，边疆的问题在新疆，新疆的问题在南疆，南疆的问题在宗教。”今天我讲：“中国的希望在党内，党内的希望在中央，中央的希望在上层。”政治体制改革有两方面的内容：一方面是民主放权，变“为民作主”为“由民作主”；另一方面是励精图治，巩固我党的执政地位，二者缺一不可。要改变万马齐喑的局面。人民会沉默，会沉思，但最擅长的却是接受。思想拒绝冗长。民主就是使看不见的东西被看见。法治就是使听不见的东西被听见。有宪法并不等于有宪政。有了法律并等于有了法治。没有法治强调道德等于践踏道德。3、在动态中治国。古代中国之所以称为中国，大抵与中央主义有关。中国的历史简而言之就是一群人拥向中央，一群人逃离 9
中央的历史。历史上最强盛的朝代都是在动态中建立而不是在静态建立的。社会越运动，思想越深刻；社会越平静，思想越简单。
大国是不可能被消灭的/它的衰败也好，强盛也好，都只可能从内部开始。对我国国家安全最主要的战略性威胁来自内部而非外部。即使外部压力再大，也只有通过与内部各种社会张力结合才能引发问题。经营信仰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攘外必先安内”。
狮子
这个庞然大物太重要。注视着它就等于注视自己。每次美国总统上台都要牵动着亿万中国人的心。怕这个上，盼那个下。愁得睡不着觉。简直比美国人还着急。美国就是美国，美国 不是世界。你既不能把它全当真也不能把它全当假。什么是美国？美国 是世界上最好的加上世界上最坏的，世界上强者也是世界上合并弱者。仅此而矣。
①中美不是敌人。中国的战略利益与美国的战略利益是一致性大于冲突性。既然美国把中国当成想象中的敌人，中国何必把美国当成现实中的敌人？中美双方舆论上的互相包装促使了两国关系的僵化。在美国方面是“妖魔化”中国，在中国方面是“理想化”美国。关系好时，两国都从所谓的“最好”的方面看待对方的战略意图；关系坏时，两国都从所谓的“最坏”的方面来看待对方的战略意图。这便别深了误解，实际上美国所有的意图都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上，而体制不 10
过是维护其战略利益的工具。美国对中国，打是为了利益，拉也是为了利益。中国对美国也应如此。历史证明，什么时候中国对美关系不好，中国外交上在总体上就处于被动不利的局面；什么时候中美关系好，则中国外交就有利主动。“与美和则诸事皆好，与美恶则内外俱损”。我们还是要搞好中美关系。
②美国的战略重心并未向亚洲转移。美国眼睛盯的是世界，中国眼睛盯的是美国。不能认为中国把美国当成对手，就以为美国也把中国当成主要对手。不能以为美国在意识形态上把中国当成主要对手，就以为美国在整体战略上也把中国当成了主要对手。美国的战略重点在欧洲，但战略关注点不止一处。它的战略重点不在亚洲，并不等于不在亚洲打仗。它最关注欧洲时，有两场战争却是在亚洲打的。它的重点在欧洲，并不等于欧洲就没有和平。美国对现今世界强调的是秩序而不是统治。它不会统治世界，也无力统治世界。它倡导的是由美国主导下的合作，而非对抗。对中国和俄罗斯，美国的基本作法还是拉你参加它的秩序，条件是你必须遵守它制定的游戏规则。这种游戏规则不能简单地定义为“邪恶”的。与历史上曾经存在的包括以苏联为首的所谓“社会主义大家庭”相比，这种秩序具有较大的合理性，这也是它接受度比历史上同类霸权要高的原因。我不怀疑美国处心积虑要使中国改变颜色。我怀疑美国是否真的有一个以肢解我国为目标、以军事扩张为手段的对华战略？现在美国不会对中国发动战争，更不会打核战争。核战争把东半球变成废墟，美国要废墟干什么？如果非要说有核战争危险，那也是在前苏联庞大的核武器库被彻底销毁 11
以后，核战争才有真正可能。
③中美结构性矛盾。主要是由意识形态不同而延伸出来的主权问题。美国“挟人权以令主权”，而中国则是“主权高于人权”。中国近代饱受欺凌，主权屡失，于是主权成了中国人民心中最神圣的东西，不能碰。
中美之间不存在必然的利益冲突。多及化并不意味着与美国的对抗。多极化虽与美国的战略利益仍冲突，但问题归问题，合作归合作。
一粒棋子
台湾独立的危险是存在的，但不是今天。台湾问题目下陷入疆局，但不是死局。打破疆局的机遇还是存在的。战争是打破疆局的一种形式，和平也是。我们过早地亮出了自己的底牌：“在一个中国的原则下什么都可以谈”，使台湾失去了进行谈判的原动力。很多条件本来应当在谈判桌上给对方的，使他们有一种成就感。现在台湾对我们的做法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精神原子弹，手里捏半个露半个，就比一整个还强。
世事如棋。大国是棋手，其它国家不过是被拨弄的棋子。大国有王霸之策，小国有存亡之术。有资格角逐于棋盘之上的不过美、俄、中、日、欧盟而已，棋手，其它国家如印度、南北韩、东南亚都是棋 12
子。台湾更是一粒小棋子。那草木，虽然是国民党和民进党的草木，那日月迟早是共产党的日月。我常想，中国文化真了不起，台湾和大陆隔绝了一百多年了，世界上还有哪个地方隔绝了一百多年还有人认同？对于台湾人民而言，中国就是他们的家。这及是你风光的时候想不起它，但当你失落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它。
对台关系就是对美关系。但把台湾问题上升到中美关系中唯一的焦点，也是不符合事实的。台湾只是美国对华关系中的一张牌，而不是参与牌局和牌手。美国把这张牌打得很出色，我们也应学习美国打好台湾这张牌。国民党为了面子丢了里子，民进党为了里子而不惜牺牲面子。谈总比打好。和平统一，迟比早更有可能。统一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当前的对台工作要特别警惕和防范新左派。极端民族主义者和新左派都鼓吹“救亡”。轻贱造成了轻浮。新左派往往幻想自己站在民族的巅峰，像旗帜那样，即使不飘扬，也具神圣之感。
对台军事斗争准备的真正意义在于：①从大战略来看，台湾问题既是中美关系的障碍，又是联系中美关系的媒介点。对台湾来讲也是这样。对台军事斗争准备就是把台湾拴在大陆身上一条纽带。1958年金门炮战时，毛泽东说打炮就是要拉住你。你别跑，内战还没有结束。这让我想起长城。长城曾是把汉族和异族分开的工具，又是汉族和异族交往、融合的一个中介。②国内政治的需要。台湾问题说到底是个政治体制问题。应当把它和大陆政治与国家体制的整个走向联系起来看。国家的统一只有放在政治层面上解决，才是根本大计。江主席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台湾问题给我们提供了一面忧患的镜 13
子，可以时刻警醒我们。当前，台湾与大陆的改革都进入了关键的阶段，这也给我们提供了契机。比如，台湾今日的政治环境要比往昔宽松得多。多党制为我党介入提供了难得的机遇。我们不仅要与民进党打交道，还要与岛内所有的政治力量打交道。利用台湾“民主政治”的特点，把我党的声音在台湾岛内表达出来。③台海适度紧张对军队建设有利。美国几乎每隔几年就有一个拉动力强、创新力大的科研项目出台，激活军队，刺激国家的经济增长。 中国军队需要政治上的刺激点。真正的战争不在军事，而在军事之外。对台军事斗争准备，醉翁之意不在台。台湾的历史告诉我们，它从来就没有在军事上成功地保卫过自己。李登辉曾寄希望于“一战而独”，陈水扁则寄希望于“不战而独”，二者都是由于军事 上的绝望而派生出来的政治花招。我们寻求的是一种求战的内在冲动。中国军队应该强盛，强盛，再强盛。一个国家的外交能力，取决于这个国家在战时能给对手造成的破坏程度。从这个意义上讲，没有军事 就没有外交。我军是文明之师，文明之师不等于是文质彬彬之师，只有战无不胜之师才称得上是文明之师。我们要像进口尖端武器那样引进外国军队的合理的机制，特别是创新机制和管理机制。我认为我军不应把美军定位在对手的位置上。“立足于强敌介入”并不等于把美军定为对手，只有“立足于美国介入”，才能最终争取美国不介入，只有准备战争才能避免战争。军事是政治的继续，安全是发展的结果。台湾问题是美国长期使用的筹码。换个角度看，这个筹码使用的时间越长，也就延长了中美两国在台湾问题上摊牌的时间，乃至于可能不摊牌。目前在战略上，我所 14
不能承受台湾的，也正是美国所不能承受我们的。变种战略态势也许需要时间来改变。
对台军事斗争准备不应是在战区战役层次来运作，而应当融入国家发展战略的大格局中去。台湾问题再重要，也只是中华民族复兴大业的一个局部。台湾问题不是战略核心问题。我们越在意它，就越容易被美国和台湾当局所利用。台湾问题是我党的一笔政治财富，关键看你怎么运用。
西进，西进
古人说：“西出阳关无故人。”我说：“西出阳关天地宽。”中国西部是亚洲的心脏，亚洲腹心谁主沉浮？西进应当成为我国未来十年的重要战略。换句话说，就是中国的战略重心向西转移。以江泽民为核心的党中央早在几年前就做出了开发西部的战略决策。很能多人把这种决策看作是国家调整内部结构而采取的战略举措，我认为它的意义决不止于此。西进战略，我的理解是着眼于影响周边乃至于远达欧洲的战略谋划。有的事容易开头，不容易结尾；有的事完全容易结尾，不容易开头。西进战略则是开头与结尾俱难的事。
西进战略的核心是直扑中亚。中亚是第二个中东，不仅在资源上是第二个中东，在局势上也是第二个中东。中亚极具地缘战略价值。可以说，位于欧亚大陆桥两端的国家谁控制了中亚，谁就有可能控制 15
另一端的国家。苏联解体后，中亚争夺战已打响。美国占了先机，中国紧随其后。“上海五国机制”是我们进军中亚的号角。美国的“新中业战略”已经形成。其它国家的中亚战略尚 在襁褓中。从地缘政治 上讲，美国的“新中亚战略”比其太平洋战略对我更能产生深远的影响。中亚不仅是俄罗斯的软肋，也是中国的软肋。“疆独”问题便是美国新中亚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国若要在二十二世纪称雄于世界，本世纪必须彻底解决本国的宗教问题。①近百年来，帝国主义总是披着宗教的外衣对我进行侵略、渗透。②宗教本身带剥削性。它基本上不劳而获③在中国，民族的问题总是与宗教问题紧密结合在一起。④将来若要出现动乱，极有可能是宗教利用民族问题发难。⑤有的地区不能正确理解中央的民族政策，摇摆不定，忽而左，忽而右。有个别地方对宗教的口子开得太宽。共产党是无神论者，用不着低三下四地拨巨款修庙。庙修好了，照样骂你。进军中亚便是与帝国主义支持下的宗教进行正面碰撞。左棠西进，为中国奠定了百年西部疆域。我们向西，则着眼于中国的根本崛起。北约东扩，前锋已触中亚。美国与中国的较量迟早会来到。先下手为强。
西进战略应分三步实施：第一步，在边境地区选择适当地点，按照深圳模式建一个乃至数个物流贸易或石油中加工中心城市。使其成为未来中亚共同市场的核心。中亚地区一旦形成以中国为核心的边片开发，就会建立我们的西部战略支撑点，打破美国企图在中亚打进楔子的阴谋。第二步、调整西部行政区划，对广袤 的新疆和西藏地区进行分解。如再设西康省或分前后藏，把新疆分成若干个民族自治区， 16
使当地各民族相互制衡，相对冲淡与汉族的矛盾，使任何民族分裂势力都有其内部的抵消机制，进而让疆独、藏独势力失去动辄影响全局的地域基础。第三步，打通欧亚大陆桥，与欧洲形成一个大欧亚经济共生带，用与西方国家千丝万缕的经济联系和共同利益，去拆解美国对中国的围堵。
西部地区占全国面积的一半以上，空间巨大，资源万千，沉睡百年。新的地缘政治概念是：资源决定战略，谁控制了资源，谁就控制了世界。美国开发西部，帝业终成俄罗斯开发东部，是与美国开发方向是同，但性质相同的重大历史事件。今天我们向西，是中华民族的历史必然，也是我们的宿命。命运只对真正高尚、伟大的民族微笑。
家有恶邻
日本是华夏文明圈内派生出来的一个岛国，其对人类文明的贡献远小于中国，尽管它曾一度成功地侵入它的文化母国。中国强大了两千年，给日本送去的是先进的文化，日本强大了一百年，给中国送来了屠杀。日本是中国的恶邻。中国有“战日派”，日本有“战中派”。不管中日之间是否不便还会再战，但激烈碰撞是不可避免的。我认为，日本的壮年早已逝去。上个世纪四十年代是日本历史上最辉煌的年代，随着痛苦记忆的消失，剩下的只是对庞大帝国的缅怀，就像我们对秦皇汉武和成吉思汗的缅怀一样。日本的策略是一贯的，那就是永 17
远反对远东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十九世纪末先是日清战争，接着是日俄战争，再接着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美国对日本的野心看得很清楚。它被日本咬了一口之后，反过来死死咬住日本不放。美国在日本驻军。用日美安全条约把双方捆在一起，既有防俄、防中的一面，也有防日的一面。今天远东最强大的力量是美国。现在明明是美国打压日本最厉害，而日本最敌视的却是中国，这一点颇值得玩味。处理日本事务，需要新思维、新观念和勇气。
我认为，除了在台海，中日无再战可能。但中日决战台海需要两个前提：其一，大陆攻台；其二，美国撒手。目前美国一直卡着日本不允许它南下。美国不容日本军事染指太平洋。这是日美战略的根本冲突点。只要美国势力一天不离开太平洋，这种势态就一天不会改变。这就是我们一显身手之处了。
①改变旧目光。作为一个资源小国，日本如果再次铤而走险，目的只有一个：攫取资源和能源。这是日本当年侵入中国的主要动机。今天的这种可能已不复存在。首先，中国比任何时候都强大。其次，中国的资源日趋紧张。日本军国主义即使复活，极大的可能只会北上南下――向西伯利亚和太平洋要资源。我们减轻对日本的压力，美日间爆发冲突的可能性就会增大。日本是中国的宿敌，但非强敌。我们的目标应锁定大敌，放过小敌。对历史旧账应采取这样的方式：永不忘记，决不纠缠。
②增强日本的独立性有助于我国的安全。应有条件地支持日本在世界多极化潮流中的一些合理要求。日本的强大是不可阻挡的。它目 18
前是经济大国，还不是军事大国。日本的公司像军队，军队却像公司。早已军民一体化。某一天清晨，它会突然翻身坐起。既然挡不住，不如顺水推舟。比如，如果多数国家同意日本成为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我也未必坚决反对，这样一可以满足日本的要求，化解日本朝野对我的敌对情绪，二可以使美俄将主要对手锁定在日本。两强之间必然瀑发战争，这是历史规律。一个强大的日本比日美联盟容易对付。独立的日本可以成为中美之间的缓冲区。
③逼日本北上。只要台湾独立不得，中国就卡着日本的生命线。日本为了获得生存所必需的资源，只能北上。我们是否可考虑支持日本收回北方四岛的立场，鼓励其北上的决心。我判定：日本 有可能与俄罗斯在不久的将来争夺西伯利亚。其大致作法不外有二：除向西伯利亚投资以对其进行控制外，还可能暗中支持苏联解体后出现的主张西伯利亚独立、建立“阿穆尔共和国”的地区分裂势力。如果这一前景实现，结果不是两败俱伤，就是俄罗斯被进一步削弱，最终退出亚洲。获取西伯利亚控制权的日本隔白令海峡虎视阿拉斯加，自然对美国构成巨大的威胁。美日一过招，世界又有好戏看。如果俄罗斯对日本单独开发西伯利亚有疑虑，中国可建议由中日 俄三国联合开发。中国这一腿插进去，就再也拨不出来了。现在中国人已深入西伯利亚，如水银泻地。普京不止一次警告：“西伯利亚要用中文了。”中国人多，唯独缺乏战略指导和有效组织。凡有日本人的地方，就没有中国人；凡有俄国人的地方，就有中国人。
中美友好对日本不利，中日友好对美国不利。灵活自如地驾驭这 19
些关系，需要成熟的国际感觉。
捭阖策
张万年副主席说“战略不等于策略。”大战略确定后，策略和谋略就成不实现战略的关键。
一、中国与俄罗斯。近一百五十年来，中国有一百四十年是在俄国的压力下学生会生活着，只有苏联解体这十年我们相对轻松些。林则徐说：“亡中华者，必俄罗斯。”俄罗斯民族是一个扩张民族，也是个自我更新精神极强的民族。它用几百年的时间完成了从原始部落到资本主义的历史性跨越。1917年，俄国创立了社会主义，1991年它又重新选择了资本主义。它不断革故鼎新。这样的民族是不会久居人下的。看懂了俄罗斯的双关鹰国徽，就看懂了俄罗斯民族。它一头看着欧洲，一头看着亚洲。现在这个徽章就挂在普京的座椅上方。俄罗斯已比苏联小了许多，今后可能再小下去。版图小了一些，人的自由却多了许多。这是俄罗斯重新崛起的原动力，不可不防。我们要警惕俄的复苏，更不能帮助俄复苏。我们该做的只能是借助俄罗斯的力量，以抗衡美国。但切不要把这种借助演化成结盟关系。普京对美国打中国牌，我们对美国打俄国牌。既要眼高又要手快。其实中俄都 在利用对方的资源来壮大自己有俄罗斯的弱势壮态不改变，中国才有可能借助它。因此，中国对俄罗斯的战略只能建立在这样一个基点上：既不能让俄罗斯强大到威胁我们，也不能让它虚弱到彻底倒向美国。其实美国也是这么干的，它不想让俄罗斯虚弱到彻底倒向中国。任何 20
两方相争，第三方都全渔利。有一个问题应引起我们的警觉：我国从俄罗斯进口的都是尖端武器，俄罗斯从我国进口的都是民生产品。尖端武器昂贵且很难找到替代国。民生产品很容易找到替代国。中俄贸易的顺差在中方，主动机则在俄方。从长远看，我们不能为俄罗斯输血。
二、中国与印度。印度没有远大的世界战略目标。印度自立国以来，一直奉行机会主义国策。它的大国梦完全建立在一个不现实的梦想上：战胜中国。以前，印度军事实力的增强主要是为了防范中国，而不是进攻中国。但物质基础决定一切，印度有了几件“杀手锏”之后，“北抗”策略正在向“北进”演变。印度朝野已达成共识：必须战胜中国，印度才能真正成为一个强国。印度的野心是我国1962年给予的。那一年，我们掌握了时间，却忽视了空间；取得了胜利，却没有取得实利；赢得了虚名，却没有得到公理。金辉说：“胜利者除了没有失败的名义，具备了失败的一切；失败者除了没有胜利的名义，却得到了胜利者和一切。”彼得大帝的“推进到印度洋，那里是世界的仓库”的宏伟蓝图，差一点在中国人手里实现。我嗟叹。
中国不必太把印度放在心上。未来中印之战，可能不会是领土之争，而是水源之争。雅鲁藏布江编委会终会在中印间起争端的，要早做准备。泰戈尔诗句中有一句谶语般的话：“河岸对河流说。”国际水道是二十一世纪最具危机点的地域。中东地区已由领土之争渐渐转为水源之争。现在的新名词叫“水战”。我对印度应实行战略警戒。我有一策：东西钳击，泰山压顶。巍巍喜马拉雅山延绵数千公里，平均 21
海拔六千米以上，不利于仰攻，却利于俯冲。倘若后勤无虞，江河高下，一泻千里。兵锋再叩印度平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这就是泰山压顶。东面经营云南。云南距印度咫尺之遥。中间只被缅甸北部隔断。那里是中国军队传统的作战区域。吴三桂曾远征缅甸，二战时中国远征军从印度经缅甸打回云南，我军解放初期也曾饮马边陲。缅北三角区成为我军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自由之地。注重云南战场建设势在必行。纵陆军不出缅甸，在滇西建大型军用机场，部署苏－30战斗机，印度亦不能承受其重。西面全力支持巴基斯坦，以天敌制天敌，印度无法抵御中国和巴基斯坦的同时进攻。从经略中亚的角度来看，我应将巴基斯坦拉进“上海五国机制”中来。与巴基斯坦修百年之好。除夹击印度外，尚有二利：第一，中国西部需要一个出海口。中国如前出印度洋，世界顿起波澜，印度洋应是中国有新边疆。第二，亨廷顿在《文明的冲突》中把儒文化国家与穆斯林国家的合流视为基督教国家的大患，这从反面提示我们，改善与穆斯林国家的关系，是我们对付西方的绝招。自十字军东征始，基督教国家与穆斯林国家冲突了几千年，并且还将继续冲突下去。西方怕什么，我们就应该干什么。我对巴基斯坦应采取无条件、无原则的支持立场。1999年巴方为使克什米尔问题国际化，挑起印巴炮击事件。中国以巴方主动寻衅不予支持，致使巴铩羽。表面上看，中国扮演了在国际道义方面负责任的大国角色，实则是一次失误，肯定伤害了巴对我的依赖程度。
三、中国与朝鲜。我不同意一种流行甚广的看法：中国应尽量维持朝鲜半岛的分裂现状。越南统一，中国受气。养狗咬了自己。 22
历史不能简单类比。朝鲜民族有极旺盛的凝聚力。统一只在朝夕，何况，我们的价值观是国家统一，难道人家就该永远分离？朝鲜民族对中国的认同与越南民族大相径庭。朝鲜的日本一样，是复仇民族。朝鲜统一，日本是最大的输家。日本一内阁成员说：“朝鲜统一后必向日本算帐。”日本表面上与朝鲜不敌，暗地里却接济北朝鲜，使其拥有分裂的力量，却没有完成继往开来的实力择南朝鲜也是如此。
朝鲜不管以哪方统一为主，都对中国有利。从目前来看以南方为主的统一可能性极大，也不能排除北方。南方有金钱，北方有意志。我曾说过：“只要商店的货架上有东西卖，这个政权就不会倒台。”此论断不适合北朝鲜。北韩连在板门店站岗的士兵都面有菜色，日均每人一百八十克粮食，十六岁的青年的身高只相当于中国的十岁小孩，在这种情况下却硬要把卫星送上天。如果以南方统一为主，战争恐怕不可避免，不会象两德统一那样简单。任何一个国家，即使是明知自己失去赖以生存的实力，也绝不可能和平放弃已有的利益。甲午战争就是没落的清王朝不甘失去东亚主导地位的最后一次抗争。美国人对此看得很清楚。它制定了详细的对北韩作战方案。在美国亚太战略的棋盘上，朝鲜半岛的分量重于台湾。我在朝鲜半岛上的影响力远不如美国。
四、中国与东南亚。对中国周边诸国区别对待，分而制之。东南亚几乎所有的国家都对中国怀有复杂的心情，想亲又不敢靠得太近，想离又不敢离得太远。南海周边存在着一条从菲律宾到印度尼西亚，再到所罗门群岛的“危机弧”。那些国家绝大多数 为群岛国家， 23
为松散型国土的典型，地缘政治上又称东南亚为“破碎地带”。这里民族构成复杂，政见混乱，宗教不一。这些国家本来缺乏原生力，当然分离主义严重。我认为应积极插手这些国家的事务。毛泽东当年曾在印尼小试牛刀，因遭美国狙击而北。自那以后，我再未试卷土特殊政策重来。你不进攻，人家就反攻。南沙问题就是步步退缩的恶果。我进则敌退。有一个例子，几乎与我国西进战略确定的同时，哈萨克斯坦将首都迁出阿拉木图，因为那里离中国太近了。这事对我们应有启迪。中国南海已日趋“巴尔干化”。南海掀起了圈地大潮，六国七方割据南海。南沙群岛已被瓜分完毕。于我国而言，这个地里概念从此只能称作是一个地图的概念。我国在南沙未树一座井架，未打出一桶原油，而有的国家已从贫油国变成了石油国输出国。南海之争，表面上是岛礁之争，实则是资源之争。用历史准则看，中国占了上风，用地理准则看，菲律宾占了上风。新世纪所有国家的最高目标是为了控制和利用更多的国际资源来满足本国的政治经济需求。
我认为，对台斗争和对南海的斗争是两场性质完全不同的斗争。南沙的得失关系到整个东南亚的得失，我应在“破碎地带”和“松散国土”上做文章，对东南亚诸国分化、分制。大力培养亲华势力。如无亲华势力，中国就是控制了南海也照样处于重重包围之中，守卫南沙诸岛会困难极了，更谈不上迈过南海前出印度洋。南海问题一定要在中国整个东南亚战略的框架下解决，才是根本之道。
最后的话：世界也许很小很小，心的地域很大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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