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在子夜里行走,迎着薄薄的雨丝!
呵,不对,我不是在行走,我只是开着车行驶在这个子夜里。可我是多么想自己行走,穿着我最喜欢的那双高跟鞋,绕过街灯,穿过巷陌,驻于你的灯下,倾听子夜的脉动。
可我还是用四个轮胎替代了我的脚步。
抬眼,高于一切的光源,看不到云层,在渺远处,只有深厚的、富有内涵的暗夜;只有微雨,细如发丝,如一个女人俯身,垂下那缕缕青丝,轻拢着这个城市。
子夜,一条路从西向东,几乎没有行人,两旁的楼房或高或矮,一切泾渭分明,在雨丝的轻拂下似睡非睡。
此时,我忽然想给你发个信息,想告诉你,这子夜里微雨轻拢的城市是何等柔媚;想告诉你,爱一个人便会爱上某一条街甚至一座城;或者,再说说我小时候曾经不眠的夜晚,那些莹火虫与星星。
可我的手握着方向盘。
迎着微雨薄雾,我没有一路狂奔。
你难以想象,当一辆装载水果的小货轮行驶到我前面,在车后面敞开的车厢里一个中年男人双手插在袖笼里,坐在一堆桔子和苹果间打盹,我一边看着雨丝轻轻飘进他破旧的车厢,一边深深地爱着你。
噢,我的亲爱,你一定要原谅我此时的爱是如此不浪漫!
当我拐弯缓缓驶入高架时,一辆大货车在我前面慢慢行驶,在那高而大的后厢里,倒挂着一排排整齐的已被屠宰的猪们。这些白得刺眼、直挺挺的猪啊,它们随着车的移动在我眼前轻轻晃动,样子还算安然。
雨丝在车厢外轻轻地飘落,像是在为死去的猪们唱着安魂曲。天一亮,它们就要被剁成一块块,猪的灵魂也随之四处飘散。不过,或许明天它们可能就成了哪对情侣间的一盘“笨笨红烧肉”。
你难以想象,我一边看着猪们那死白的样子,想着那盘不忌世俗、只为伟大爱情而诞生的“笨笨红烧肉”,一边深深地爱你。
噢,对不起,我的亲爱,请你一定要原谅我此时的爱又是如此不浪漫!
雨丝继续飘落,轮胎辗过路面,沾了雨的尘埃随起随落。这条路,我走了十多年,之前,我对它却一直是陌生的。
然,在这个清醒的子夜,这样的微雨薄雾中,我心存一念,陌生竟散。
终于缓缓地行完这一条路,到家楼下准备下车时,我看到路边的一辆黑色轿车的车窗打开着,一位并不年轻的男人坐在车里,神情落寞,一只夹着烟的手搁在车窗上,任雨丝飘落。于是,我像一只不眠的猫,暗伏在自己的车里,看着子夜里的男人。
你难以想象,当我一边看着男人指尖那八百度高温的烟火在昏黄的路灯裹挟着轻柔的雨丝下一闪一闪,一边沉浸在那份格外浓郁的孤独里再一次深深地爱你。
我要像男人迷恋指尖的烟头不舍丢弃一样,亲吻你。
那儿离火光最近。
噢,我的亲爱,你一定要原谅我的爱总是如此不浪漫!
男人的孤独继续弥漫,我抽身而出。子夜里,有点轻愁是种小美,浓愁就有点沉重了。
回家入梦吧。
我不会是这个城市最后一个入梦的人,也不会是这个城市第一个醒来的人。于梦里,我一定要穿上那双我最喜爱的高跟鞋,走到你的灯下。可是,我竟辗转反侧了,我不知用何种最浪漫的方式对你说,我是如此深深地爱你!
或许,一种纯净的思想就是一种浪漫,它可以彻夜无眠。
子夜将逝,即是凌晨。
这场微雨会继续飘落,柔了剩下的冬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