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故国子学生李伯钦墓志铭
曾祖翻,骁骑将军、酒泉太守。夫人晋昌唐氏;父瑶,冠军将军、永兴桓侯。夫人天水尹氏;父永,张掖令。
祖宝,使持节、侍中、镇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并州刺史、敦煌宣公。夫人金城杨氏;父袆,前军参军。后夫人同郡彭氏;父含,西海太守。
父佐,使持节安南将军,怀、相、荆、秦四州刺史兼都官尚书、泾阳照子。夫人同郡辛氏;父松,镇远将军、汉阳太守、狄道侯。后夫人荥阳郑氏;父定宗。
讳伯钦,秦州陇西郡狄道县都乡和风里人也。幼而岐悟、明经,早岁绢韵沉华,谈端辨密,故以衿岭于上庠,峻标于胄子矣!方隆,克家之寄增荷薪之属,必庆有声,唯因无实。春秋十有三。魏太和六年,岁次壬戌二月丙戌朔廿七日壬子,卒于平城。蕙残富春,名流慟惜。粤景明三年,岁次壬午十二月乙酉朔十二日丙申,迁窆于邺城西南豹寺东原吉迁里。
志铭:珠潜骊浦,琛藏昆岫,桂质冰襟,必也洪胄,弱而专术,渊章洞究,高第国庠,明经独秀,来戬有言,仁亦无寿,白杨一晦,松门不昼,垄草时衰,清尘岁茂。
据志文,李伯钦祖籍陇西狄道,即今之甘肃临洮,曾祖翻为骁骑将军、酒泉太守。检校《魏书·李宝传》:“……父翻,字士举,小字武强,私署骁骑将军,祁连、酒泉、晋昌三郡太守。”与志文基本吻合。唯《魏书·李宝传》列李翻骁骑将军官职为私署,即私自授官的意思。按,伯钦高祖李暠早年为十六国北凉段业的部将,后于北凉天玺二年(400年),改元庚子,以敦煌为都城,建立西凉,后于晋安帝元熙二年(420年)为北凉所灭,共传三世二十一年。翻即暠之第六子也,按时间推算可知,翻之官职当为李氏西凉政权时期所授。志中所述伯钦之祖李宝、父李佐之官职虽与史籍记载略有出入,但基本上是吻合的,可与史互证。至此,据志文和史籍记载,可大概列出伯钦之世系如下:
西凉景王李弇→西凉简王李昶→西凉武昭王李暠→李翻(夫人晋昌唐氏)→李宝(夫人金城杨氏)→李佐(夫人同郡辛氏)→李伯钦
按,伯钦为李佐之子,然《魏书》、《北史》关于李佐子嗣中皆不载,此或因其早夭之故,故兹志可补史之阙漏。
据志文,伯钦于北魏太和六年(482年)二月二十七日卒,时年一十三岁。以此上推,可知其生于北魏皇兴三年(469年)。志中唯记伯钦名讳,尚无美字,盖因“男子二十冠而字”(《礼记·曲礼(上)》)其十三而夭,尚未及也!伯钦“幼而岐悟、明经,早岁绢韵沉华,谈端辨密”。按,“岐悟”即聪慧的意思。“明经”为古时选举官员的重要科目之一,始于汉武帝时期,至宋神宗时期废除。被推举者须明习经学,故以“明经”为名。此处则仅指通晓经学,伯钦以幼学之年,竟得以通晓经学,真神童也!其时,伯钦已“衿岭于上庠,峻标于胄子矣”。可惜的是如志文所言:“仁亦无寿”,十三之年竟一朝蕙残,游学于黄泉,真天妒英才乎?
据志文,景明三年(502年)十二月十二日,“迁窆于邺城西南豹寺东原吉迁里”。按,豹寺即西门豹祠。西门豹为战国时期魏国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水利家,魏文侯时任邺令,由于其治邺有方,深受百姓爱戴,后人修祠建庙,以为祭祀。西门豹祠常作为地标性建筑出现在墓志铭中,为许多陵墓位置的确定提供了地理依据。
据志文,伯钦于太和六年(482年)卒于平城,而在其殁后二十年之后的景明三年(502年)又重新迁窆于邺城,这其中有何缘故呢?查《魏书·李左传》知,其父李佐恰卒于景明二年(501年),固伯钦之二次迁窆,当属于归宗附葬,礼也!
《李伯钦墓志》刻制之时,北魏“邙山体”朴茂雄强一路书风已经形成,并在北魏境内广为流行。然由于各地书手、刻手的不同,还是会导致形貌各异,正所谓“每碑各有一奇,莫有同者”。《李伯钦墓志》书法的时代特征和艺术风格,与同时期或同类碑刻相比较,则属于纤美俊逸一路,或因其远离京都洛阳,“邙山体”的雄强之风刮到此地势已近弱之故。
细读兹志书法,用笔以圆笔为主,方圆兼备,精熟畅达,起落转折轻重有致,草情毕具,体高气逸,密致而通理,如仙人啸树,海客泛槎,令人想象无尽,当为北魏铭石书迹中之妙品也。
苏轼《论书》中说:“真书难于飘扬,草书难于严重,大字难于结密而无间,小字难于宽绰而有余。”《李伯钦墓志》逐字书于不足方寸之内,疏密相宜,虚实相生;用笔随意,结字轻松,若非楷法精熟,不能为也。
气韵的好坏是影响书法品格高低的重要因素,一件好的书迹必定要有不俗的气韵。而此不俗之气韵,可大致概括为“金石气”和“书卷气”两大类,直观表现则为“朴”和“逸”。作为铭志书迹,《李伯钦墓志》自然不缺乏“朴”的金石气,然难能可贵的是,其还处处充斥着“逸”的书卷气,这在古代的铭石书迹中是很少见到的,很值得仔细研究。
沙孟海先生曾论道:“碑版文字,先书后刻,刻手佳恶,所关非细……”关于兹志的刊刻问题,刘恒先生在其小文中已论述的十分清楚,吾从之矣!因其所论弗长,录之如下:
至其镌刻,则前后有別,巧拙不一,当由两工分別奏刀而成。以风格推断,大抵前八行及后十二行上半为一人所刻,其技艺娴熟,刀法准确,遇笔锋起落与点画映带之处,皆能虚实合度,毫发毕现,尤饶书写之趣;后十二行之下半为另一人所刻,其刀法粗狠生硬,点画方板尖锐多呈锲形,且误笔訛字屡见,如不顾书丹径直下刀者,望之已似龙门题记矣。试取其中冯后重出之字相较,笔意刀痕,泾渭判然!
总之,《李伯钦墓志》有着很高的书法艺术水平,尤其是对研究北魏“邙山体”书风在北魏境内各地的传播,有着重要的参考价值。志主李伯钦虽“仁亦无寿”,然必借此金石以长年。是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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