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林清玄作品,无意闯入作者那段有关父亲弥留之际的揪心岁月,随着阅读的递进,那段时光被我的双手轻轻翻过,回忆却不自觉地爬上记忆之窗。那是一段怎样的回忆,我曾经无数次的想,如果父亲住院时我还是学生,可不可以让内在的痛苦减轻些;亦或那时候我已经工作多年,我是不是就会更加从容的处理问题。种种设想显得脆弱没有力气,假设的东西终究没有在现实中以所谓合理的方式出现。也许正是那种恐慌,那种不得不面对人生种种无能为力与束手无策的恐慌,才让我有了想去学会坦然面对人生无常性的决心,也由此,我开始愿意去真实的面对内心,即使是恐慌。
克里希那南达在《真爱的旅程》说得很好:“只要我们仍然希望由他人来满足我们的期待,我们就永远无法脱离孩童的状态而变得成熟,因为孩童永远都在寻求他从来没有得到的爱……当我们能够拥抱被剥夺、被遗弃的感觉时,我们也就开启了内在深沉的平静。我们大部分的人之所以在生命里不断地抗争,就只是因为我们还不愿意去感受到自己的无助与孤单。”
月初回家,全家人因着新生命的诞生而满心欢喜。清楚的记得,走的前一天,我和父亲发生了激烈的争论,我的眼泪肆无忌惮的流淌,寻着声音前来安慰的人无不惊讶,将爱直摆于面前赤裸裸的表达而争吵的人还不多吧。我对父亲咆哮:“我不需要您们为我创造那么多的钱,你们觉得这样很重要吗?可是我在乎的仅仅只有您们的健康,仅此而已。”我看着父亲走向门外,然后又回来,用手一直擦拭着泪水,我想父亲是不愿意面对的,却也不得不面对。父亲声音有些抖,说:“家里的事情你不要担心,一个人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就是,我们的身体我们自己知道。”我变得有些歇斯底里,声音是吼出来的:“您们知道,可是告诉您多少次呢?让您去按期复查体检,您去过吗?全家人都让您去,您听过我们的话嘛?您知不知道,一想起您生病的样子,我多么恐慌,我恐慌自己的无能,我没有办法在您生病时给您最好的照顾!”父亲的眼泪来的更加汹涌,记忆中父亲从未在我面对如此哭泣,我觉得自己有些残酷,为何一定要逼着父亲在我面前赤裸裸地表达。
当我们试图抵制心理创伤,不让自己感受到其全部影响时,我们迫使自己脱离了事实,但让一个人承认自己的痛苦与无能为力是多么困难。愿意面对心理创伤的意愿是恢复的关键,无论创伤是大是小,年代久远或是昨日之事。它们也许永远无法如我们希望的那样完全消失,但也许它们并不需要这么做。心理创伤是生活中不可磨灭的一部分,正因为如此——而不是尽管如此,我们才是活生生的人。
我告诉自己:我不需要害怕亲密关系中的冲突,它们都是我的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