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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白马晋一
《西游有料》系列连载
这一篇，我们来还原《西游记》原著五十二回，金兜洞事件的前因后果以及诸方博弈。
先打量本次事件的急先锋，即青牛精。根据系列前文的综合分析，我们大概可以给他谱一张关系网。领导，老君。老伴，九尾狐狸。俩娃，金银角兄弟。兄弟，牛魔王及如意真仙。
但遗憾的是，在先前平顶山狙杀战中，狐狸无辜躺枪，成了谋局的炮灰。爱人惨死，青牛精恨不恨？答案无疑是肯定的。那么，问题来了。取经人途径自己地界，并落入彀中之后，青牛为何却大发慈悲心肠，只绑不杀？很显然，这是他后台老君的主意。领导的话，不得不听。
当然，除却忠实的领导老司机身份，青牛也有自己其他考量。自己俩娃，即金银角兄弟，如今在兜率宫办事，虽做着烧火的杂役，但有编制的，有机会晋升神阶。妖精荣登神庭，这是何等的荣光，青牛想想，纵然自己一辈子棚子里做牛马，换来后辈的前景，值得。换言之，此番领令下界，即便青牛怀有诛杀的私心，也断然不敢违老君之意的。可以说，这是一个奴才的悲哀，或是一位父亲的大爱。
（父爱如山…… 图片取自电影《父子》）
这是青牛的角度。那么，老君又是如何思量的呢。同样很有意思。
分两个问题。
第一，九尾狐狸之死，到底是意外还是预谋。
回溯若干年前，青牛利用某次公出的机会，压龙洞约了一炮，和九尾狐狸上床了，还有了娃。但风声终究透露了。老君知道这事，高兴吗？肯定不高兴。他不高兴的，并非青牛的外遇。男人嘛，管不住自己的裤裆，很正常。但青牛却组建了家庭，这就要命了。家庭，是羁绊一位手下忠诚度的关键因素。尤其九尾狐狸的妖精身份，断然是难洗白的。两地分居，难免分心。老君要的，是死心塌地为自己服务的奴才。在这样的前提下，老君设计棒打鸳鸯，拆散这对“牛郎织女”，却也就合乎情理了。
第二，利用狐狸之死做文章，发酵青牛精内心的怒火。
显然，之于九尾狐狸的死，青牛精是内疚的。内疚，必然会有迁怒。迁怒谁？上级领导老君断然是不敢，那只有取经人以及背后的BOSS如来了。当然，也在妖界放出口风。正因如此，原著五十二回，悟空至灵山请援，如来曾半遮半掩道，“那怪物我虽知之，但不可与你说。你这猴儿口敞，一传道是我说他，他就不与你斗，定要嚷上灵山，反遗祸于我也”。“嚷上灵山”、“遗祸于我”，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他怕青牛闹事。如来知道自己理亏。
那么，问题来了。青牛对于灵山有如此怨念，老君就不担心胯下老司机把持不住自己愤怒的情感，金兜洞一个项目截胡，彻底将取经工程OVER啦?可见，老君对于自己部下的掌控，却有十足的把握。解释也很简单，青牛两崽在老君手里，说好听点，照顾部下子女，前途罩着，说难听点，就是人质，事情办砸了，株连。
控制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控制其家人。激怒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对手伤害其家人。家人，就是青牛的命根。你敢碰它，他就雄起，怒目相向。但你敢捏它，那他就得乖乖听话，亦步亦趋。老君做到了。
这不，兜率宫里，老君点了一支烟，拍了拍一旁烧火的两小童，笑笑，往八卦炉里抖了抖灰，踱步回房。
但问题又来了。老君设局索要金丹砂，如来怎就乖乖就范呢?
除却伤其青牛家人的理亏以及唐僧沦为人质的无奈，老到的灵山大佛爷当然还有自己的考量。
试问，金丹砂何用？上文分析了，此为老君制备金丹的原材料，是制备“核武器”的铀235。但如来空有原料，却没有冶炼秘方，也就是说，技术不过硬，专利拿不到。在这样的前提下，不妨做个顺水人情，解老君之急。当然，肯定不是人情，而是利益的交换。老君给取经人发放通行的“绿卡”，灵山为兜率宫提供原料的清单。这叫暂时的双赢。正因如此，经过金兜山，取经人再无遇到以老君为实质名义的阻扰了（火焰山牛魔王一役具体内幕，后续有详细解读）。
但还不仅如此，如来还有战略上的考量。他要借老君之手制衡玉帝！
此话何解？
玉帝管控神仙的主要工具是什么？蟠桃嘛。延续神仙生命线的“伟哥”。在原先的仙界格局里，玉帝虽为行政主体，但佛、道势力对其亦有制衡。但博弈的核心，自然是长生药的生产权和控制权。这方面，玉帝有先天的优势，其掌握了蟠桃园的所有权。但老君有后天的优势，其掌握了研制金丹的核心技术。因此，五百年前玉帝导演了一场戏，借悟空之后，毁掉了大量金丹，以及生产金丹的原材料。老君渐失话语权！
但如来清楚地知道，此消彼长的含义。老君势弱，玉帝下一个矛头，必然是灵山。正因如此，如来大可借此契机献金丹砂，一来可讨老君欢颜，消弭取经工程带来的敌意，二来可以制造一个假象，老君不惜付诸武力，勒索无辜的灵山方，扩大金丹生产以对抗玉帝为代表的天庭。当然，当老君重启金丹的生产，玉帝手中蟠桃的稀缺性就得到了弱化。如是，玉帝的影响力将被稀释，玉帝必将迁怒老君。这对于如来而言，是件好事。何况，这位灵山掌门人手里的盂兰盆里，尚有弱化版的长生药（前文有具体分析）。
当然，这幕戏的收场，似乎是佛、道皆大欢喜的。除却了青牛。这位忠厚老司机，事成之后被老君当众一喝，四脚落地，又成了一只谦卑的牛。老君不动声色地收了金刚琢以及金丹砂，和取经人一一握手道别。然后两脚一跨，上了牛背，一晃一悠上了三十三重天。老头生硬的坐骨和青牛脊梁骨摩擦着，发出了干涩的声音，有如锈了的门合页。但老牛的眼角，分明有一滴泪。
孙悟空恰好抬头，嘴角边却落下水滴，舔舔，咸的。悟空纳闷地笑笑，但他并不知道，每一只妖精，或在大神的江湖里，终究都是一颗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