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宋 / 任我*飞扬 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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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介绍:
本书讲述了从大宋徽宗皇帝赵佶登基,再到大宋圣宗赵惇去世这一百多年的历史。以虞允文、虞水灵和赵惇三位主角的经历,来述说什么是忠诚和背叛,什么是我们这个民族的魂!
这段时间里,中华大地上波澜壮阔,无数英勇豪杰为了自己的国家和民族抛头颅、洒热血。
没有人会忘记大宋的富足和昌盛,但也不会有人忘记靖康之耻,更不会忘记那些耳熟能详的名字和故事,是从另一个方面认识一下我们已经拥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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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序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22 10:24:45 本章字数:2122
靖康二年,由于大宋前后连续两位皇帝赵佶和赵桓父子的昏庸无能,在金人的铁蹄下,大宋的北方防线终于彻底崩溃。距离黄河南岸不足百里的大宋国都汴京城,在历经了近一年的守卫之后,终于沦陷于金人之手。
在第一次汴京解围之后,有识之士早已看出汴京注定会失陷,在外地有亲友可以投奔的人家,有不少已辗转离去。无亲可投、或是不忍离开故里的大宋臣民,只好忍受着亡国之痛,去苦熬那亡国奴的屈辱生活。
汴京城里遍布着腥血,到处飞舞着一些从未见过的小虫子,就算是刚过隆冬,气味也是难闻至极。横贯京师的数条河里都翻滚着已经腐烂的尸首,早已成了一条条死人河。
已是快到金人“宵禁”的时刻,一名大概有二十三、四岁的青年文士手中提了一包零碎食物,踉跄踉跄走出了小酒馆,沿着早已冷清下来的清凉道观外墙走去。走过那绵亘不尽的高墙时,他被一块小石头绊倒,看到那高出墙头数丈、却已经光秃秃的祈寿树,心头一阵酸楚,索性仰躺在路上不再起来。
此时,一位身着文人服饰的瘦弱中年人,沿着墙边慢慢走了过来,看到前面躺着的青年一愣,随即走上前来。走到近前,看出是一名身着宋朝服饰的年轻文士,便在他身边蹲了下来:“这位公子,不能在这里躺着,宵禁快到了,到时候金兵就会胡乱杀人,你会送命的。”
“死就死吧,我才不在乎,你别来管我。”青年闭着眼睛,不耐烦的回答。
“死哪有那么容易,活着总是好的。来,我扶你走。”那位中年人不由分说,把青年强行扶起,两人慢慢的沿着小路走到了大街上。
中年人停了下来,转身向青年问道:“小伙子,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清醒了一点的年青人看了看这位好心人,他深陷的眼睛里闪动着点点光芒,人虽然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却给人值得相信的感觉。顿时有点不好意思,低声回答:“我住东城客栈,谢谢您了,我自己回去吧。”
“宵禁的时间快到了,我也没办法回自己的住处,就到东城客栈暂住一晚,顺便送你一下。”中年人微笑着说道。
“这……抱歉,是我给先生添麻烦了。我叫何广义,字重心,还没请教先生姓名?”
“贱名刘飞,乱世之中,理当互相帮助,何公子不必客气。”
两人摸黑走了不短的时间,总算在宵禁前到了位于背街的东城客栈。
何广义让小二打开了房门并点上火烛,请刘飞进屋坐下,然后让小二送上茶水。
已经半夜,不知道世事巨变的鸟儿还在远处轻脆地鸣叫,一阵寂寞之感袭上心头,随即又是一阵亡国之痛。何广义不禁长叹了一声,忽闪的火苗将他们的身影投射到墙上,不住的在摇摇晃晃。
刘飞注意到桌上放着一张宣纸,上面写着一厥《一剪梅》:“记得同烧此夜香,人在回廊,月在回廊。而今独自睚昏黄,行也思量,坐也思量。锦字都来三两行,千断人肠,万断人肠。雁儿何处是仙乡?来也恓惶,去也恓惶。”
刘飞索性把茶水倒在桌上墨盒里,将还没有彻底干透的墨化开,提笔将后两句改成了“来也恓凰,去也恓凰。”然后对何广义淡淡一笑,将笔放下:“看样子,我应该比你痴长几岁,这世事说不上通明,却还明白些事理。何兄弟,我不知你究竟有什么心事,但如此的痛苦、烦恼也还是难以解脱,总不能永远苦恼下去。俗话说的好:'借酒消愁,愁更愁。',你就算再难过,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应该想想未来。”
“未来?我们已经没有什么未来了。”何广义阴沉着脸,回望外面黑沉沉的暮色,再次长叹一声:“国破山河碎、家毁人未亡,都只不过是在苛延残喘罢了。”
“话不能这么说,事在人为,只要不放弃,就会有希望。那么多国破家亡的,日子总还是过了下去。”刘飞好心的劝解道。
“先生不明白,就算大宋尚在,我也是个被追捕的钦犯。”
“看来,何兄弟身上有着难言之苦。”刘飞看着何广义那悲怆的表情,知道他心中有着难以排遣的苦痛,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只是,痛苦并不能济事,便诚恳的说道:”如果能信任我的话,就对我说说看,这样心里会好过些。”
看着刘飞脸上真诚的表情让人心头一暖,已经快被憋在心头的心事给憋疯了的何广义,终于下了决心。他从衣服的最里面取出了一张细绢,轻轻的展开,那细绢上画着一个身形窈窕的美丽女子,却与一般的仕女有所不同,眉眼中充满了刚毅和执着之色。
何广义呆呆的凝视着,热泪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打湿了自己的前襟,再一次不由自主的沉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手,轻轻的递上了一块绢巾,何广义这才回过神儿来,连忙接过绢巾擦了擦脸,不好意思的道歉:“对不起,刘兄,我又走神了。”
细细看了看画并没有被泪水弄花,何广义才低沉的说道:“我曾为翰林画院供奉,受过朝廷恩待,后来因婚事触犯了权相蔡京,被迫亡命生涯。”
第一部气贯长虹 简介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22 10:24:45 本章字数:237
大辽已经面临最后的关头,却仍然内斗不止;而过于自信的大宋不只是引狼入室,更是用背叛盟约给了金人最好的入侵借口;刚开始战无不胜的大金,却在一开始就埋下了无法获得全胜的根源。
在三个国家的搏奕中,最可怜的是无辜的小民。金宋合谋,幽云血泪、冤痛惊天!
私怨和国恨交织在一起,剪不清、理还乱!国家、国家,没有国哪有家!这是一个文弱书生的最终选择。
百折终不悔!这一片赤诚之心所铸就的,是标柄千古的盖世传奇。
第一部气贯长虹 第一回 为家国一身是胆 知廉耻何止儿男1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22 10:24:45 本章字数:4581
第一节
何广义出身农家,师从大画家李唐,在恩师的进行教导下成为了一个丹青妙手。宣和元年,他才十九岁,就因老师的推荐、也是因为他画鹤称旨、画功的确出众而入画科取士之列,被选入翰林画院外舍,成为一名画院的学生。一年后,又因一幅月季花图得到了天子赵佶的欣赏和褒奖,成为拥有官职的皇家御前供奉。
只是性情耿直、质朴的何广义为官数年,却未能学会”仰缅天颜,顺承君意”,还有着一腔热血。
当时,李唐弟子众多。在这些子弟中,李唐很器重何广义和另一位与他同样出身寒微的于节一,对年轻的何广义更看重一些,提出将自己的世交之女林虹许配给他,何广义当然很感激老师的恩情。
林虹小名”“虹姑”,出身书香门第,林家多人在朝为官,家族势力不低。而且林虹本人长得清秀迷人、精通诗画,也算是京中名媛,当然是难得的佳偶,不少青年才俊都在追求她。
与何广义相识后,林虹对他身上所有的质朴和热诚十分欣赏,也愿意与他结为连理。
何广义的师兄于节一比之保持着朴素的农家意识的何广义,更重视自己现在的一切,做梦都害怕有一天会丢官弃职,早就变得圆滑、世故,也更懂得逢迎之术。他在画技上很有一手,精通建筑设计,这也是李唐重视他的原因。
前几年,蔡相也就是奸相蔡京,曾不惜耗费全国人力为大宋皇帝赵佶皇帝大修宫院,于节一为其尽心尽力的的设计,其中最主要的延福宫采用了不少于节一献上的图纸,因此而受到蔡京的赏识,这使得他升为了御前供奉的头目,得意非凡。
为了保住自己现有的地位和更上一层楼,于节一也看上了林虹,但林虹却不愿意理会他。后来,于节一发现林虹和何广义情真意切,而且经李唐做媒,正准备订下百年之好,顿时气愤不已。
出于对何广义的嫉妒,于节一决定不择手段也要得到林虹。
奸相蔡京的孙女蔡玉已有十九岁,因其从小受蔡京的宠爱,相貌平凡又娇贵自持。原本,蔡京希望能为最宠爱的孙女选择一个地位相当的好人家,但他们都不愿意迎娶这样跋扈的女子为媳。选婿多年都没个着落,眼看着年纪长大,终身却没有结果,蔡京和蔡玉也着急起来。
恰在此时,何广义的一幅荷花图又一次获得了皇帝赵佶的夸奖。引起了蔡相的注意,无奈的他只得退而求其次,便向于节一打听何广义的情况。
于节一明明知道何广义已经与林虹相爱,且老师也已经替何广义向林家提亲并获得了首肯,还是在蔡相面前夸赞何广义的才貌,并故意强调何广义并没有结婚。
蔡京立刻招来了李唐,命令他为自己的孙女作媒。
李唐胆小怕事,不敢拒绝,只得到林家告知蔡相已经看中何广义之事。
林家也不敢得罪权大势重的蔡京,无奈之下,只得退掉了刚刚订下的婚事。正沉浸在幸福中何广义和林虹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就已经被无情的棒打鸳鸯。
莫名其妙的何广义找到老师询问,才知道了蔡京打算招他为孙婿之事。直率的何广义在愤怒之下,丝毫没有考虑蔡京的权势,也没有听从老师的劝说,直接拒绝了蔡家的亲事。
蔡京原以为凭着自己大宋第一权贵之家的势力,绝对能够给出身贫寒的何广义一个好前程,招他一个小小的御前供奉画师为婿,可是给了他很大的面子。但却没想到会被何广义断然回绝,从来不容人有半点反抗的蔡京,顿时气的火冒三丈。
心胸狭窄又狠毒的蔡京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敢削了自己脸面的小小画师,马上命人查找何广义的”罪状”,以施加报复。
之前不久,因为得罪了而被免官的大宋朝廷七相之一赵挺之病故,蔡京以赵挺之为所谓的”元祐奸党”为由,追夺朝廷原来赐下的官位和赐物,并没收了赵家的全部家产。
赵挺之子媳赵明诚、李清照前来为父亲送终、收尸,却因为家产被夺而无法为父亲安葬。
李清照本是京中名媛,在京师汴京士林中的文学之名极著,为了安葬公公,迫不得已之下,只得与夫婿一起抛头露面向京中好友借贷。
可是不少人因畏惧奸相蔡京、怕受牵连,而不敢借。
已经颇有名气的何广义,因为原本就与赵明诚夫妇是旧识,便慷慨解囊,给了赵氏夫妇一些资助。
这本是一件平常小事,于节一当然也是知道的,当他了解到蔡京打算陷害何广义的时候,便告发何广义同情”元佑党人”,资助赵家人以抗议蔡相的狠毒。
朝廷中的党争当时已经白热化,沾上即是死路一条。闻听之后,勃然大怒的蔡京,立即给何广义扣上了个奸党的帽子,下令捉拿何广义。不料却有人走漏了风声,何广义跑掉了。
于节一本想着借奸臣蔡相之手,置何广义于死地,可却让人跑掉了。但他还是以为,何广义现在已经成了朝廷的钦犯,虹姑这下子会对何广义彻底死心了。
于是,于节一便请蔡京出面,要李唐帮忙求娶林虹。
李唐自然是不敢得罪蔡京,但也知道自己这位世交之女的个性,便让于节一自己去跟林虹谈。
熟料,林虹此时已经知道于节一的恶毒行径,更是厌恶他的为人,当面痛斥于节一并明确表白自己的忠贞不渝,以此断绝于节一的妄想。
于节一知道自己彻底没有了希望之后,对林虹心生恨意,决心要好好报复这个不识好歹的女子。
第二节
当今天子赵佶是个自命风流之人,后宫早有佳丽三千,却还是喜欢沾花惹草,这就给了于节一机会。没多久,于节一便向蔡京告状,说何广义敢拒绝蔡家的亲事,是因为他与林虹有私情,并向蔡京讲述了林虹不肯屈服的个性,建议把林虹送入宫中,这只会让她痛苦一生,可以报复一下何广义。
没多久,利用陪皇帝赵佶游玩之机,蔡京特意介绍了林虹的才貌,向皇帝推荐虹姑入宫。
果然,皇帝赵佶很快就下了圣旨,诏林虹入宫为嫔。
虹姑被特旨调选进宫后,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好待遇,不过是成为了皇帝赵佶后宫那数千嫔妃中的一个,苦熬着寂寞、无望的悲凉日子。
于节一知道消息后得意洋洋:自已得不到的,也绝不让何广义得到!
如今回忆起这件发生在五年前的事,何广义仍觉得心头揪成了一团。
在静夜中,何广义常常听得见自己的心在“嘭、嘭”作响。他也曾经幻想能和虹姑重见,但这希望太过渺茫。这些年来四处流浪,他竟不能远远望上一眼京师,更不用说是接近宫院。
听说汴京已经失陷后,他才结束了流亡生活,赶回汴京。
不少宫院的高墙已经崩塌,传说是金人干的好事,为了从宫中运出各种珍宝便拆除了部分宫墙。这也是金人故意为之,破坏部分宫院,是为了让百姓们不再敬畏大宋皇族,彻底毁灭大宋统治的基础。
但何广义却无法打听到虹姑的消息,只能是四顾茫然,盼望着能出现奇迹。
木梆声和锣鼓声从外面传了进来,那是打更的人正在巡街,这声音使得何广义本来就已经不是很安定的心更乱成一团无法理清的麻,他慢慢的端起一杯茶水,却放在嘴边没有饮。
“兴,百姓苦;亡,苦百姓。兴亡之间,百姓都是牺牲品,一样的凄苦无助。”刘飞看着他的举动,淡淡的叹息了一声:“好好休息吧,我相信,虹姑如果知道你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一定会很难过的。就算是为了她,你也必须打起精神。”
何广义向刘飞致谢,因客栈中已经没有了空房,两人素性就和衣躺在一张木榻上,又聊了一会儿,才安静的入睡。
半夜时分,有人重重的敲打木门,不等两人起床开门,木门已经被人一脚踹开,几个人闯了进来。
两人起身一看,来的是几个金人的武士,外面还传来敲打房门的声音和一阵阵的惊叫。
凶神恶煞的金人不等他们下床,上来便一通猛拉硬拽,把他们从房中赶了出来。刘飞身体瘦弱,被金人猛力一推,险些摔倒,何广义赶紧扶住了他,两人互相搀扶着前行。
一路上,他们不断的看到有住店的客人被赶了出来,大部分还没能穿上衣服,在寒风中抱着衣服瑟瑟打抖,却不敢有丝毫的反抗。
店中的客人都被赶到了大堂之中,东城客栈的店东和伙计也已经被赶了出来,站在那里直打哆嗦。
一个三十多岁身着金人装束,脑后还悬挂着一条狗尾的人站在大堂正中,在陆续被驱赶出来的客人中扫视。等看到何广义和刘飞出来,他走上前来,拱了拱手:“师弟,数年不见,别来可好?”
何广义看到眼前恨到入骨的于节一,不顾一切想扑将上去。幸好身边的刘飞手快,看见后面几个执刀的金国武士已经都到了大堂,一把将何广义拉住了。
于节一也知道何广义见到自己不会有什么好话,便抬手向一边的店家住房一指:“师弟,我们何不到里面一叙。”
何广义眼中冒火的盯着这个梦中也令他齿冷的无耻之徒,刘飞担心他闯祸、枉送性命,死死的拉住了他。过了好一会儿,何广义才控制住自己,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刘飞,见刘飞轻轻点头,便跟着于节一进了房间,但于节一却没有将房门关上。
“于供奉!你现在已经是身领护卫的高官,还会怕我这个从来都是被你玩在掌心的小小画师吗?”何广义故意称呼这个已经作废的官职,是想挖苦这个没脸皮没人心的家伙
“师弟不要误会,我这也是没办法。”于节一见几个金人武士已经从酒柜里面翻出了酒菜,搬了椅子在房门口坐下对饮,只顾吃酒说笑,没再看着他们,便转头对何广义说道:“大金皇帝对中原文化极为渴慕,颁下了圣旨要不拘一格重用前朝人士。翰林画院的十几位副院办和班头逃的逃、走的走,就只余下我一个人,就不得不天天满街寻访过去的画师,不来也不行啊。”
何广义听了心中生厌,不想再理他,把头扭向一边。
刘飞看何广义的态度,知道他已经耐不住性子,便接过来问:“我听何兄弟说过,这些年他一直在浪迹天涯,不知何供奉如何得知他已经回到京师?还这么快的找了来?”
于节一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中年人,看他的装束,似乎也是个文士。何广义的脾性自己非常的了解,与其相交的,不是有才华之人、便一定是有什么值得相交的地方,反问道:“你又是何人?”
“在下刘飞,一介文士而已。”
“莫不是这纸下方的诗句,就是你写的?”于节一从袖子里掏出半干半湿的宣纸一张。
何广义一看,正是自已和刘飞共写的那首厥《一剪梅》,已经被污水泡花了,但还勉强能看出字迹。
看来定是昨晚的大风将墨纸刮出窗外,却正好被于节一捡去,这才招来了于节一带着金人把客栈里的人全赶了起来。
第一部气贯长虹 第一回 为家国一身是胆 知廉耻何止儿男2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22 10:24:45 本章字数:3902
第三节
何广义皱起眉头,干脆直接问他:“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当然是请你进宫效命了。”于节一得意的一笑,故做神秘的凑近何广义身前:”虹姑还没有走,你进宫或许还能碰的上,我已经把消息告诉你了,去不去随便你。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不去,以后怕是再无相见之机,到时可不要后悔。”
听于节一这一说,何广义肯定是要往宫里走一走了,他正想向刘飞告辞,于节一却道:“刘先生既为文士,又写的如此一手好字,字画相通,画技想来也不错,何不一起同行?也可谋个好出身。”
“无耻之徒,你怎敢打刘兄的主意?!难道,你害了我和虹姑还不够吗?”何广义立时激动起来,愤怒的吼道。
这下惊动了门口的几名金人武士,他们顿时奔了进来,拨出佩刀、虎视眈眈的盯着何广义。
刘飞淡然一笑,拍拍何广义的肩头,示意他不要冲动:“我的几笔简陋字画只怕入不了于供奉的法眼,你既然要我前去,若是派不上用场,却不要怪我。”
于节一大喜,这几日为了完成金人的任务,他跑遍了汴京城。可惜,不少画师在围城的时候已经逃离了,他只找到了十几个人而已。
现在,金人所给的时限眼看就要到了,他也只好是半夜就出来找人,能多一个人是一个,反正金人也大都不懂得画技,只要这位刘先生不要把美人画成丑八怪就行。
不过短短数月,极尽世间繁华的帝苑——延福宫里已经显得很是荒凉,在幽暗灯光的映照下,假山艮岳上原先保留的奇花异石已是荡然无存。这”艮岳”本来是集全国的”花石纲”堆砌而成,原本十分的抢眼,现在却快变成了个高高的土堆。
刘飞忍不住想到,倘若当初的赵家皇帝能够把只顾着风花雪月的游乐心思,甚或是不要那样的胆小和懦弱,只知卑躬屈膝,稍有一点点人心,大宋的国土不会遭此大难,百姓也不至于如此的苦痛,这真是害人又害已!
何广义踩踏着枯木瓦砾,在前面急急的行走,刘飞看向身边的于节一:“于供奉,金人找这么多的画师来,怕不仅仅是打算重用前朝文士吧?他们要重用也应当是重用那些文学之士,怎么会好端端的重视起画师来?”
“先生好敏锐的感觉,确是有原因的。”于节一夸奖了刘飞一声,然后解释道:“这些时日在城里四处搜找画家,是为了给前朝的各级嫔妃绘像,供金人按等级尽快的把她们挑选分配。”
刘飞摇了摇头,指了一下前面的何广义,刻意压低了声音:“于供奉,你是他二人的旧交,明知他们的脾气。你用虹姑娘把何兄弟骗了来,万一见不到人,或是林小姐知道她的何郞被你骗来,闹出个什么麻烦事情,岂不是连你也牵累了进来?何况,你们毕竟也算是有故,你已经把他们害的够惨的了,还想要他们的命吗?”
“先生有所不知,我这也是没办法。”于节一无奈的一摊手:“这次我真的不是想害他们,一是金人要的时间很紧,现在的画师根本不够用;二是虹姑也就在这一两天时间里就要排到顺序了。我也是想到,虹姑一走,他们再无机会相见,给他们一个见上最后一面的机会罢了。”
“若真是如此,于供奉倒正好是帮了自己又可以帮上别人,我倒是应该替何兄弟谢谢你的好心。”刘飞撇了他一眼,并没有斥骂于节一的无耻,只是淡然一笑:“人在世上,常常要去做一些无奈之事,无人可以例外。只希望供奉将来有一天能够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不要心中有愧!于供奉,我交浅言深,还望海涵。”
何广义和刘飞被引到了那座赵佶手书匾额的万春阁前。也不知是不是受大家沉重的心情影响,万春阁虽然还是灯火辉煌,但却显得是那样的孤苦伶仃,似乎也不复原先的气度。
万春阁高达五层,建在一处足有数丈、直上直下的崖壁顶端,是宫中最高的建筑。阁后面就是百尺绝壁,崖下是那大小足有七、八百方丈的”太液池”。这里也是游赏宫廷风光的最好去处,过去,只有高官贵戚经赏赐后才有进入此地的机会。
眼下,周围的草木都已经是光秃秃的,隐隐约约可以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阵粗野的笑声。
阁子后面的“太液池”在黑夜中似乎深不见底,万春阁凝着从水面上升起的萧瑟寒气,二楼正面走廊已经站满了持刀的金国武士。
三人走到门口,看见阁子的中央大厅里,已摆开了放着文房四宝和纸张的几十张案几。
第四节
先何广义他们已到的十多位画家正在奋笔,描画着坐在跟前的后宫妃嫔。这些画家中,何广义认识的就有号称“御容画手”的名家刘思义,天才画师王希孟等人。
而那些已经成为战利品的无辜女子,一个个还是那样的楚楚动人,打扮的也是头饰华美、锦衣光鲜,却都是如同木头一船毫无生气,似乎早已知道自己将面临的是多久可怕的悲惨命运。
让何广义震惊的是,在阁子的内侧的一张几案后,几个金人武士看押着一个身着素色丝袍的中年人,那人一脸的漠然,似乎已经没有了任何生气,居然是大宋皇帝赵佶!
这个在位二十五年的大宋天子、以风流自居的太上皇、得意了几十年的赵老官家,至今享受的都是风花雪月,何曾有过如此惶惶不可终日的悲凉时刻。
由于画师不足,赵佶也得忍着无尽的羞辱,屈辱的来到这里,为他那些一辈子都“幸”不过来的美女,被他冷落的嫔妃们画像,把自己当初的禁糜奉献给自己从来都看不起的金人,来换取苟活的机会。事到如今,赵佶再也无脸穿上标志着他皇帝身份的龙袍吧?!
听到门口传来说话的声音,刚刚画完一批宫妃的画师们抬头向门口看来。
于节一先领着何广义进了阁内,刘思义与何广义在画院最为投契,这些年,就是他找机会暗中告知何广义有关虹姑的消息。看见一直流落在外的何广义突然出现在面前,刘思义全身一抖,将手中的笔失落在了桌上。
何广义不敢上前,只和刘思义互相交流着眼神,刘思义不由自主的落下泪来,却怕被金人发觉,立刻低下头去,用袍袖擦去。
王希孟倒如过去一般的不易动声色,并没什么特别的表现。
于节一将何广义引到一张案几前坐下,又走回门口引导立于门外的刘飞,不知为何,他对这位刘先生倒是有些好感,觉得刘飞是难得能理解自己的人。
当刘飞终于步入大厅的时候,不只是已经惊异过一次的刘思义,连刚才还保持着冷静的王希孟都将手上的笔失手掉在身上,衣服上留下了一大块的颜色,却没有半点查觉,只是吃惊的瞪大了眼睛盯着他,更不要说其他画师,整个大厅里顿时静的如同无人之地一般。
赵老官家赵佶却一直没有抬头,只是低头呆在座位上,这个时候的他,除了完全按照金人的要求去做,以保全自己的性命,已经不会有关心其它任何事的心思了。
刘飞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别人震惊的眼光,表现的倒是很自在,只抬起手向大家拱了拱,便在后面的窗户下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也发觉了大家异常的表现的何广义,惊讶的向刘思义看去,刚才还只是用目光和他会意的刘思义居然向他使劲摆了摆手,明显是叫他不要探问原由。何广义意识到陪同自己前来的这位刘飞先生只怕不简单,难道他是新进画院的画师吗?自己怎么未曾听说过如今大宋画坛又出了知名的画家?
何广义只有低头看了看案上的文房四宝,刚刚用手捻起一支湖羽,外面就已经传来了一阵迟顿、杂乱的脚步声,阁子里又被领进一群后宫低级嫔妃。
看到嫔妃们被推拥进来的时候,何广义全身都紧张起来,不由自主地抬头在她们之中寻找。他想要在她们中间一下子找到虹姑,但又觉得眼花燎乱,无法看清楚。
此时天色已经开始变亮,灯光逐渐熄灭,负责此事的金人大将隈可方才登上了万春阁。此人擅长弓刀,却天生好色、喜欢美人。知道要处置大宋后宫美女之后,便向大金东路军元帅魏王斡离不(汉名完颜宗望)请求主持此事。
隈可进来之后,并没有让嫔妃们按以前的安排坐到画案前面,而是得意的在美女们的面前四摇八摆的踱起步来,摇头晃脑打量着一个又一个大宋美女。
嫔妃们大多数本能的低头躲避着隈可那灼人的眼光,隈可看女子们害怕的避开自己,不但不觉得羞耻,反而抬手轻薄的拨动一名美女垂挂下来的发丝。那名女子给吓的全身直抖,但却不敢有半点抗拒。
气愤的何广义早已经完全忘记了,这里所有人的性命都掌握在隈可手中,他不由自主地猛然站了起来。
何广义这猛然一立,成为了人们眼中的突出目标,因为先来的画师们早已知道隈可的恶行,一直就是低头闷坐,不敢得罪这个狂妄的粗汉。
于节一看到何广义的表现吓了一跳,连忙走到何广义的身边,伸手把他压在座位上,低声说道:“我去帮你找虹姑过来,不要急,小心金人。”
隈可听到身后有案几撞击的声音,猛的转身,却看到于节一赔着笑脸迎了上来:“将军,是不是可以开始了?时间已经有些紧了。”
看到是这些天被恩准跟随在自己身后侍候,诚惶诚恐地随时准备答复问话的于节一,隈可也知道画师不足,只怕难以完成魏王斡离不交待的任务,便不再追究刚才之事,示意于节一快快开始。
第一部气贯长虹 第一回 为家国一身是胆 知廉耻何止儿男3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22 10:24:45 本章字数:4842
第五节
于节一点头哈腰的看着隈可向一边走去,偷偷抹了一头的冷汗,这才开始分配嫔妃。麻木的失去了生气的嫔妃们,踟蹰着按于节一的指点慢慢前行。
悲愤难忍的何广义坐在几案后面,深深的低下了头,一阵极度的羞辱涌了上来,他并不准备动笔去画那些可怜的女子,随便金人怎么样吧。突然,何广义本能的感到有一道专注的目光射在他脸上,他惊讶的抬起了头。
林虹如同梦一般的来到了面前,她的脸上比何广义刻在心中的样子多了几丝皱纹,原本适中的身材也明显的消瘦下去,只有那双充满了真情的大眼睛里涌动着无悔的深情。
就这样相对而坐、深情的凝视,一切似乎都不再存在,永远都在流逝时间仿佛也在这里停住了脚步。那些幸福的时光、和一双情侣对美好未来的设想,就这样透过慢慢涌起的泪光在眼前回放。情难舍、义难忘,千言万语凝固在心头、在咽喉,无法倾述的无尽相思化成了纠缠着的视线,就这样的痴痴凝望。
趁似懂非懂的隈可正在一名画师身边仔细观看,于节一抬眼看了一下四周,看到那对情人无法解脱的样子,便快步走到何广义案前,关照地低声提醒:“千万倔不得,不要妄送了性命。”
何广义在与林虹深情凝视中被于节一惊动,猛然回过神儿来,却看到原本正在大宋皇帝赵佶面前评头论足、顺便占占美女的便宜的隈可,因被于节一的行动惊动,转身向这边走来。
于节一连忙迎了上去,想把隈可引开,何广义一笔未画,而且那倔强的个性他可是太了解了,深怕这两个情人闯出大祸连累了自己。现在,他可是觉得刘飞说的话真的很有道理,实在后悔不该把何广义给搞来害自己。
这次,隈可却并没有理会于节一,他早已看到了林虹,她虽然已经不复妙龄,但从小的好教养培养出来的气质,却绝非是一般的庸脂俗粉所能够拥有的。
粗鲁的推开了于节一,隈可反而加快了脚步,身后的大红毛毡披风粗野地掠过几个画案,撞翻了了水盂和颜色盅儿,本来清洁的地面顿时成了花脸。
走到跟前的隈可首先绕着林虹走了一圈,他本来想对照着看一看对面画师的画,低头却看到了一张白纸,火气立时上来,不管不顾的用力在案几上猛踢了一下。
突然响起的巨大声音,把正在用心作画的画师们吓得一齐打了个哆嗦,好几位画师手上一抖,正画着的仕女图也被一笔抹坏。
刚刚才醒悟过来的隈可恼怒得头上冒火,气冲冲的指向面前的何广义:“你这该死的南蛮子,居然敢违抗本将军的命令!”
已经难忍气愤的何广义猛然立起,掀翻了面前的几案,怒视着自己面前的隈可:“畜生的命令我当然不会听!”
隈可勃然大怒,伸直手便向着何广义身前抓去。
突然,林虹猛的扑到何广义身前,不顾一切地抱住了他。何广义也反手紧紧将林虹抱住。
一刹那间,幸福充满了两个真情人的内心,搂抱在一起的两人心中再无任何的遗憾和不甘,他们平静的等待着刀斧加身。
这对宋朝的男女竟如此大胆!隈可被如此炽烈的真情给惊呆了!这该不该算是藐视新朝?一时间,历经百战的隈可也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感觉。
考虑了一会儿,隈可命令武士将何广义、林虹押到阁子中央的空处,然后把赵佶叫了过来,指着他何广义:“这个人你认识吧?“
看着已经被吓的开始发抖的赵老官家,何广义本不愿意理睬于他,但在金人的注视下,何广义却恭恭敬敬的向着赵佶深深一拜。他拜的不是赵家的皇帝,是生自己养自己的大宋江山、大宋百姓!
隈可玩味的看着跪倒在赵佶面前的何广义,并没有什么恼怒的表示,却大喝一声:“赵佶,还不下跪,更待何时!”
一直低着头,连何广义向他一拜的时候都没有任何反应的赵佶没有丝毫的犹豫,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上,画师和嫔妃们也都跟着跪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隈可得意的转头看向何广义。
没有人注意到,坐在最后面的刘飞刚才也站了起来,但并没有随着大家跪下,只是立在那里冷眼旁观事态的进展。
又是愤怒又感到羞辱的何广义,突地转身立起,不再去理会这个无耻的赵佶。
“赵佶!你的臣民居然敢违抗命令,还不快快劝喻他归降大金,做一个大大的顺民。”隈可看到何广义的反应,随即恶作剧一般的对赵佶喝令。
赵佶害怕的全身明显的一哆嗦,还是没有抬起头,用极小的音声说道:“顺从了吧,新朝自会重用于你。”
有一天自己居然会面对这样一个怪异之极的场面,何广义可真是做梦也没想到!仰天一声长叹。
“来、来、来!在这里捐上残命一条,总好过亡国之奴永远屈膝。”返身直逼隈可跟前,何广义冷笑着对他勾勾手指:“国破家亡,还吝惜这无用的躯壳作甚?一腔热血就算化不得丹青,倒也不枉了做了一回人!”
隈可随手从武士手中夺过一把大刀,本想吓吓这个狂傲的画师,可看着何广义冷漠的盯着自己手中的大刀,脸上却毫无表情,一时愕然!哀求也罢、恐惧也罢,就算是拚命的反抗他都见过不少,可这还是第一次看到面对利刃却不动声色的。
“万春阁下太液水,其间多少臣民泪?柔肠随郎去,朝夕梦君归!铁骨掩不住,热血化霓虹。极目出青岭,终振天下威!”
正在两人僵持之间,一声清脆悦耳的吟唱传来,大家顺声望去,居然是一直沉默以对的林虹。
初时并未听清歌词的隈可,正不知如何结束这样的僵局,见这倔强女子自愿献技,解了自己的难堪。火气逐渐消散,便也乐得下台阶,转向林虹问道:“你刚才所唱是何词?”
林虹并未理会隈可,只是径自看向何广义,满脸的柔情:“何郎,你我此生相知已是福份,能不能相守已经不重要。我自作词曲、以表心意,你且记下,莫要忘了。”
何广义听林虹如此说,便走到旁边的案几边,提起一管羊毫:“虹姑,虽然不能相伴一生,我也已经知足,请吧!”
第六节
林虹抬手理了理云鬓,向全场巡视一圈,提高声音将刚才之词又唱了一遍。
词曲铿锵,只听众人气血翻腾,悲凉之情一扫而空。何广义更不待言,含着热泪将那厥词记将下来,字字用力、墨透纸背。
隈可开始尚未查觉,待听到后来,就算是他这个粗鄙无文之人,也听出这才觉出歌词中大有反金之意,这才惊觉自己被这心计很不一般的倔强女子给耍了。窘迫的他立时觉得全身热气腾腾,脑门上沁出无数细小的汗珠,又变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心中直骂娘:这些宋人实在是奸诈。
林虹一曲歌了,向何广义深深地注视了一眼,大喊一声:“何郎,我去也,珍重!”
随即,猛然冲向早已看好的一扇虚掩着的窗户,刚要纵身跳下,却被人一把拉住了臂膀:“虹姑娘,活着的确不易,但总会有希望,何苦寻死呢?”
何广义跟着急向窗边,想追随心上人而去,却见有人将她拦了下来,停住脚仔细一瞧,不是那位一直不动声色的刘飞,却又是那个?!
林虹挣扎了一下,但刘飞虽瘦,却是个男子,一条臂膀被他抓的死紧,根本无法挣脱,只有含着热泪回道:“先生,非我不知生命宝贵,但如若不死,却只能成为金人的玩物,生不如死。”
“虹姑娘,凡事没有绝对,或许还有机会呢。”刘飞依然不肯放手,再次肯切的劝说道。
正在此时,阁下突然传来了一片杂乱的声音,似乎有不少人正脚步匆匆的直奔上阁。所有人一愣,皆都向阁楼门口看去。
除林虹外,无人发现刘飞已经放开了手,轻手轻脚的退到了窗前。林虹惊讶的看着他的行动,他却只是淡淡的一笑,并不说话。
一群金人士兵簇拥着两位身着光鲜的金朝王服之人登上阁来,为首的一人生得十分的威严,一进门便是顾盼生威;后面一位年轻的多,有着女真人特有的外部轮廓,显得很是英武,身上却带着一丝在金人身上难得一见的优雅。
隈可又是一呆,这两位王爷自攻克汴京之后便忙个不停,连前往御营向金主汇报之事亦由军师哈迷蚩代劳,怎会有时间来看宋人的美女?尤其是年轻的那位,平素为人极是严正,素来不好女色。心里虽然想不明白,却不敢待慢,立时迎上前去行礼:“魏王殿下、昌平王殿下,你们怎么会有时间来这里消遣?”
“消遣?”为首的那位王爷重复了一句,不觉得好笑,转头看向身边一名作汉人打扮的金人文官:“哈迷蚩军师,我可曾象隈可这样的悠闲过?”
那名金人文官也是一笑,对愣在跟前的隈可说道:“右卫偏将军,魏王和昌平王二位殿下是有要事前来,并非消遣。”
在场的宋朝画师们此时才明白,原来这位金人王爷便是此次攻宋的东路军主帅魏王斡离不,他在金人和宋人中的名声早已是如雷贯耳,被金人视为军神一般的敬仰,今天方才见到真容。昌平王兀术(汉名完颜宗弼)也曾经闻名,据说是魏王亲弟,也是金人中知名的年轻大将,甚得金主喜爱。
只是,不知道这两位大金国如今最最炙手可热的王爷,突然跑来这美女成群的地方,会有什么要事?
昌平王兀术转回头,对身后跟着的一名身穿金人服装的宋人说道:”张大人,请你找一下那位是否在此吧。”
他身后的那名宋人向他行礼之后,方才来到前面,扫视阁内一圈。
大家这才看出,这个人就是那个可恶的卖国贼张邦昌!不少人双拳不由得紧握起来,真想在他那得意洋洋的脸上来上一下。
张邦昌轻咳了一声,得意背着双手在人群中到处扫视。
除了不明真相的何广义,在场的画师们心都揪了起来,却是无法可想。
在阁中找了一会儿,张邦昌终于看见了他想要找的人,马上拨脚向窗前走去。所有人的视线,都随着他的行动转到了窗前的刘飞身上。
等到了刘飞的跟前,张邦昌立定,向他深深一礼:”虞允文大人,好久不见了!”
“什么?!”何广义猛的瞪大了眼睛,他在外地流浪的时候,也听说过那位敢于在黄河守军将领逃跑、军心已经溃散的情况下,未向朝廷请旨便自行领导余下的军队组织黄河防务,还打退了金人第一次进攻的中书舍人虞允文虞大人。
对这位一身浩然正气、以天下为先的志士,天下人都极为崇敬,何广义知道了之后也是扼腕叹息,恨不能有缘相见。
只可惜,虞大人早在几个月前,就因为未得朝廷旨意就自行领军的罪名,已经被贬往云南管制了。却没想到,这位自称刘飞的兄长,竟然就是名传天下的虞允文!
何广义恍然省悟,难怪刚才进来之时,所有的画师都是那样震惊的反应!他们一定都见过虞大人,突然看到本以为早已脱身的他也落到了金人的手中,自是惊异万分。
此时,于节一也吃了一惊,他倒是知道为何这里的画师大都认识虞允文,那是因为他被贬斥离京的时候,当时翰林画院的画师大部分前去相送过他。于节一没见过虞允文,是因为他知道朝廷已将其视作了罪人。以于节一的为人,自不会特地去送一个再也不可能重回朝廷的被贬官员。
却想不到,传说中极具风骨的虞允文,在知道自己曾经做过的事之后,居然还能平静的与自己交谈,并提醒自己今后要注意。一时间,于节一也陷入了茫然中。
第一部气贯长虹 第一回 为家国一身是胆 知廉耻何止儿男4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22 10:24:45 本章字数:4050
第七节
虞允文看着面前的这个家伙,冷笑一声:“张大人,几个月不见,你倒是又升官了,前程无量啊。”
当初,虞允文被太上皇赵佶下旨关入汴京府大牢之时,这个张邦昌就对他十分的恶毒。如果不是由于汴京臣民群情激愤,朝廷不允许对虞允文动大刑;如果没有清义道长、李纲大人和几位大人的庇护,再加上那些还有正义感的狱卒们,虞允文只怕早就会死在这个混蛋手里。如今,又是这个卖国贼将虞允文给供了出来。
“虞大人,您将来的前程只会比我更远大!当今天子可是下了旨意,一定要找到大人呢。”张邦昌弯下腰,陪着小心回答。以他的聪明,早就明白虞允文如果肯归顺金人,将来一定会飞黄腾达,自是不敢得罪于他,也希望虞允文能忘记原先和自己的那点恩怨,免得将来在金人面前说自己的坏话。
“是吗?这么说,我和张大人又要同殿为臣喽?倒是要大人多多提点呢。”虞允文脸上带着讥讽之色,但却向张邦昌面前走上了一步。
张邦昌只要虞允文肯随金人前去,自己好再立一功,也许就真的能登上金人答应的帝位了,根本没注意虞允文脸上讥讽的表情,连忙更加恭顺的答道:“我怎能与您相比,还望您将来多多提携才是。”
大宋的画师和嫔妃们呆立在一边,怔怔看着平静的在与张邦昌答话的虞允文,实在无法相信,这位敢上战场拚命的虞大人,居然如此容易就投降了金人!没有人会认为他是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难道,他已经对大宋完全失望了吗?大宋,就真的没有救了?
“好说。”此时的虞允文已经接近张邦昌的面前,张邦昌点头哈腰了好一番,累的够呛,刚刚放松身体、抬了一下腰,一个大耳括子就重重的落在了他脸上:“无耻之徒!”
虞允文虽是个文弱书生,可也毕竟是个男人,集中了全身力量的这一下大巴掌,打得张邦昌一头栽倒在地,鼻子出血、齿落唇破,半边脸肿的如同猪头一般,一叠连声“哎哟、哎哟”个不住。
事情变化的太过突然,本来高兴的看着虞允文轻易屈服的金人顿时呆住,直等到张邦昌倒在地上惨叫不止,方才回过了神儿。
隈可立刻命令一边的金人武士:“抓住他!”
虞允文早在DD张邦昌之后,就已经迅速后退,等金人武士冲到近前,他已经跳上了窗台,一只脚早已跨到了窗外,大喝一声:“别过来,否则我立刻跳下去。”
金人们顿时惊出了一身汗,这万春阁下就是百尺的悬壁,若是虞允文真的跳了下去,只怕连尸首都无法完整了。已经冲到跟前的金人武士立刻停住了脚步,围在窗前却不敢真的上去。
昌平王兀术马上大喊:“虞大人不必如此,我等并无恶意。”
虞允文虽然没有真个跳下去,却仍然跨坐在窗台之上,晃晃悠悠的,似乎立时就要翻下去一般。
兀术捏了一把冷汗,上前行了一礼,小心的说道:“虞大人,我家狼主对大人十分敬慕,极欲一见,我等特来相请大人前去。”
“说的好听,你们不过是因为我偷走了赵家的宗谱,希望我能把它交出来,才会表现的如此有礼貌。”虞允文冷笑道:“可惜,我已经把四大箱子宗谱全部倒进了东城的大明湖里,你们想要的话,自己去捞吧。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天,它只怕早就被泡糟了,不快点去的话,连个烂纸片也别想得到。”
之前几个月,虞允文被朝廷贬斥云南,不得不告别爱女虞水灵和朋友们南下。就在他和陪同他远行的神霄宫清义道长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接到了朝廷赦免他并要他回京的旨意。可他还没有来的及回京,朝廷就又再次下旨让他上路回去云南。
他没能走出多远,他在黄河岸边抗金时结识的几位江湖上的朋友就已经赶来,告知汴京被克、大宋灭亡的消息,这贬斥自然也就不作数了。
虞允文重获自由之后,并没有远走,反而要一直护送他南下的清义道长和大家一起陪他回到了汴京,想看看现在汴京和宋金之间的局势究竟如何,也是为了找找自己已经托付给李纲大人照看的女儿。
他们潜入汴京后才发现,金兵南下的兵力并不是很多,防守漏洞极大。可汴京周围的大宋兵马由于大宋前后二帝的投降政策,完全给遣散了,一时也无法聚拢起来,想要调兵救出被俘的大宋君臣已经不太可能。
不过虞允文注意到,金人也许是崛起的太快,对于一个国家最重要的东西还不是很明白。他们大部分在户部等钱粮集中的地方搜索,但对一些保存文件和卷宗的地方却并不太在意。
整个汴京的秩序也很是纷乱,不断的发生杀人、放火之类的事。
虞允文偷偷潜去李纲大人家,却发现他们已经早早的离开了汴京,他心中稍安,托付给他们的水灵一定也跟着走了,自己可以放心女儿的安全,却并不知道水灵并没有离京。
随即,虞允文和清义道长带着朋友们摸到了宗庙保存赵氏宗谱的地方,偷走了宗谱。因为在逃离的时候被金人发觉,几个人只好分头逃跑。为了不连累清义道长,虞允文没有再去他那里,而是独自在汴京城中躲避追兵。
第八节
听了兀术和虞允文两人的对话,大家这才明白这位虞大人因何会突然出现在汴京。没人能够料到,在朝廷如此对待他之后,虞允文仍然怀着一颗拳拳忠心!众人皆感动的涕泣不已。
连跪在原地一直低着头的赵佶,也不知是不是他的灵魂受到震颤,身体也明显的一抖,突地抬起头,双目紧紧的盯着虞允文,嘴唇哆嗦着,却什么也没说。
魏王斡离不上前一步,恭敬的向虞允文一礼:“虞大人,赵家宗谱虽然重要,却远不及大人您值得我们费心思。知道大人已到汴京,我家狼主再三叮嘱一定要请到大人,希望大人能够答应前去见我家狼主。”
说完,魏王斡离不和昌平王兀术都眼巴巴的看着虞允文,深怕这位掘犟的虞大人一个冲动,就此了帐!
斡离不兄弟从当初得知,在黄河岸边战胜自己一方大军的居然是个文弱书生,就对这位虞允文虞大人十分的佩服,渴望能够有机会见上一面。
从大宋的降将嘴中了解到,虞允文竟因为擅自领军而被贬斥的时候,兄弟两个实在是无法明白,宋朝的皇帝怎么想的?面对家国将亡危局的时候,这种自毁长城的事还能做的出来!是不是脑袋有了问题?
虞允文和主持汴京第一次守城防务的李纲相继被宋廷贬斥,使得不少将领对朝廷离心离德、军心涣散,金兵第二次进攻汴京才会如此的容易。连那些已经背叛大宋的汉人将领对宋廷的做法都十分不满,直说大宋朝廷的脑袋给驴踢了!
魏王斡离不兄弟是金人中难得清醒之人,他们和狼主都清楚的知道,金人崛起太快,虽然如今连着灭掉了立国都超过百多年的大辽和大宋,但也隐藏着深刻的危机。
爬的高摔得会更重,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金人大多是武将,文士极少,懂得治理国家的人才更少的可怜,必须有更多的才绝之士为大金所用,才能保住如今的功业。而且,要想真正的控制住宋朝原来的疆域,就必须得到中原士族和汉人士大夫们的支持。
在大宋诸位大臣中,论才华、论名望,虞允文是兄弟俩人和自己的狼主最想得到的,当然不希望虞允文就这样自杀。
虞允文依然坐在窗台上,双脚不住的摆动,皱着眉头好象在思考着什么。
兄弟两人看的是提心吊胆,恨不能立刻冲上前去把他拉下来,却不敢造次,直觉得今天比任何时候都要难熬!
终于,虞允文抬起头来,看向两位金人王爷:“去见你们狼主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听到虞允文肯去见狼主,两人喜出望外,魏王斡离不马上回答:“请您明言,只要我能做到,绝不失信。”
“好!”虞允文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要你们放掉现在在这里的所有女子和画师,让他们全部安全离开汴京!”
斡离不兄弟顿时一愣,意外的一齐看向虞允文,这个条件实在出乎他们的预料。
虞允文偷走赵家宗谱的时候,被认识他的大宋降人看见,金人才知道他已经回到了汴京。随即,金人在汴京进行了大规模的搜捕,却一直没有找到他。
直到今天一大早,金兵搜查到东城客栈,从那里的人嘴里得知,一个形貌与虞允文十分相似的人,昨天半夜被寻找画师的人给带走了。
得到手下的报告,斡离不兄弟马上带上张邦昌赶到了万春阁,只希望能找到虞允文。
也就是说,虞允文应该在今早才来到这里,与这里的后宫女子和画师们大都不相识才对,真不明白为何虞允文会提这么个条件?!
“相见即是有缘,我也只是同情这些身不由己的女子,给她们一个活下去的机会罢了。这些女子对你们来说,不过是些战利品而已,少几个美女,也不会影响你们的功业罢。”虞允文看到魏王和昌平王兄弟疑惑的表情,轻轻一叹:“只要两位殿下能够放大家离开,我就自愿随您去见你们家狼主。否则,你们就算抓住了我也没有用,我随时会找机会自尽。”
魏王考虑再三,觉得用二十几名女子去换一个良臣当然划算,点点头:“好,只要虞大人能够去见狼主,我一定放了他们。”
“我相信殿下的诚意,既然答应了,那就请魏王殿下写下一道王令吧。”虞允文一偏腿,从窗台上跳了下来,走到愣在那里的何广义跟前:“兄弟,请你把这里所有人的名字都记一下,后宫妃子们和画师们分开。”
何广义这才回过神来,感激的看了虞允文一眼,随即开始记录众人的姓名。不一会儿,二十六名女子和十七位画师的姓名全部记录完毕。
第一部气贯长虹 第一回 为家国一身是胆 知廉耻何止儿男5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22 10:24:45 本章字数:5478
第九节
何广义将名单递给虞允文,他拿到手中看了一下,随即走向还呆呆的跪在地上的赵佶,轻轻的伸手,将这位如今已经是只求保全自己性命的赵老官家从地上扶了起来。
不明所以的赵佶愣愣的任他摆布,直到被虞允文扶回座位,方才慌乱的挣扎了一下。但虞允文的手依然按在赵佶的肩头上,虽然并没有使太大的力气,却让赵佶感到了沉重的压力,他茫然的看着身边的虞允文,不知该如何应对。
虞允文转身到了赵佶的面前,双腿一弯,居然跪在了赵佶的面前。不只旁观的众人有了一阵躁动,连赵佶也顿时冒出一头大汗,慌乱的想要站起来。
可虞允文却沉声喝道:“请陛下安坐受礼,罪臣还有话要说。”
赵佶腿一软,再次坐回座位上,怔怔的看向虞允文。
抬手将名单捧到赵佶的跟前,虞允文平静的开口:“陛下,大金魏王已经答应放过这些女子。但她们都是您的后妃,如果要回归民间的话,必须有陛下的放免诏书!请陛下在这名单上书写赦旨并用印,罪臣等永感大恩。”
赵佶没想到,虞允文现在还向自己下跪,竟然是为了那些素不相识的女子!他担心的看看在一边旁观的金人,心中十分不安,生怕金人因此而恼怒。
大家看着赵佶那懦弱的表现,对这位赵老官家十分的鄙视,事到如今,他居然还如此的胆小怕事,一点都没有担当。连个普通人都不如,更不要说丢了一国之君的脸面。
“陛下,如今已是国破家亡,无论君臣都已经成了金人的俘虏,但君臣之礼不可废,您依然是我们大宋的君主,代表的是我大宋的万千臣民。”虞允文看着赵佶,将那记录了名单的细绢捧到赵佶的跟前,提高了声音喝道:“陛下过去所作所为,已经对不起天下的臣民。难道,还要在金人面前再丢我大宋朝廷的脸面,在煌煌史册上留下一个懦弱无用的名声吗?!”
赵佶听了这振聋发聩的话语,悚然一惊,再也压制不住胸口的气血翻腾,不多的勇气一次被激发出来,颤抖着取过名单,迅速用红笔在上面批上了一个大大的“赦”字!然后还签上了自己的姓名,并盖上了名章。
虞允文恭敬的接回了名单,看着上面血红的“赦”字和赵佶的签名,心潮澎湃,眼睛也开始湿润,他强忍住涌上心头的酸楚,再次磕下头去:“谢陛下厚恩!”
旁观的大宋宫妃和画师们也都跪了下来,五体投地的齐声谢道:“谢陛下厚恩!”
赵佶的眼睛湿润了,他没想到,事到如今已然是国家灭亡的情况下,他难得一次激发出的勇气,居然能得到臣民们真心的感激。
这一瞬间,一生中从来没有过任何愧疚感的赵老官家,突然从心底里感到了十二万分的后悔!不由自主的想到,如果他有幸再做一次皇帝,该怎样对待自己的臣民、怎样对待自己的国家!
只可惜,无法回转的命运,再也不会有给他重新来过的机会了。
一直旁观的魏王兄弟和军师哈迷蚩对视一眼,心下骇然:让那些本来就有骨气的人有反抗的勇气并不很难,但虞允文居然能成功激发出如今只知道保命的赵佶的勇气,这个人实在太可怕!
之前,如果有人对这两个兄弟说:有一天他们会如此渴望得到一个人,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他们一定会觉得好笑,而且根本就不会信!但现在,对虞允文,不要说是兀术,连素来不是很重视汉人文士的斡离不都是势在必得,而且绝不会放手!
甚至,昌平王兀术已经将虞允文的归属,视作了大宋和金之间国家大势的代表。
虞允文站了起来,从斡离不手中接过他刚才写好的命令,转身面对林虹和何广义,微微一笑:“两位,我和陛下都没办法参加你们的婚礼了,只能用这个旨意和王令作为你们新婚的礼物,收下吧。”随手将手上的旨意和命令全部递了过去。
何广义和林虹呜咽着跪了下来,后面众人也向着虞允文跪了下去。
虞允文连忙伸手想拉起两人,却没能拉动。
林虹哽咽着说道:“大人,您的大恩我们无法回报,只能施个礼。谢谢您救了我们姐妹!谢谢!”
“不必如此,我也只是尽自己的所能而已。只要你们今后能过得好,我也就满足了。”虞允文一揖到地:“诸位,山水总相逢,后会有期!”
随后,虞允文头也不回,大踏步的走出了万春阁!
第十节
被魏王斡离不兄弟软禁之后,虞允文倒是泰然处之,对于他们所提供的特殊待遇也从不拒绝。只因为身体不好,他几乎是足不出户,身边只有兀术派来照顾他的两名大宋御医何雨和刘适之相伴。
魏王兄弟和军师哈迷蚩有时前来探望,虞允文不仅不拒绝相见,还和他们相谈甚欢。
靖康二年三月六日,金主传下旨意,命令把大宋的二帝、后妃、宗室、臣子全部押送御营。但对虞允文却以礼相待,特旨请其同行前往御营。
负责押送大宋君臣的昌平王兀术原本十分担心,怕倔强的虞允文不肯随同二帝等同往金帝御营,谁知他并无异议,平静的接受了。
靖康二年三月七日,赵佶、赵恒二帝及大宋臣子等共计八百多人被押送着离开汴京。昌平王特地派人为虞允文准备了一辆大车,跟在押送宋朝君臣的大队之后。
当在宫门前汇集的大宋君臣开始出发的时候,闻讯而来的汴京百姓簇拥在路旁,个个心如刀割、悲痛难抑,不知不觉间泪已湿巾。先前人群里只闻低声的啜泣,渐渐的哭声越来越大,队伍快到南熏门的时候,路两旁的百姓已是哭声震天,难以抑制。
兀术幼弟阿鲁补现为偏将,跟在兀术身边历练,性子急躁,见百姓不顾金兵的威胁,痛哭相送自己原先的君主和大臣,顿时火冒三丈,正准备命护卫的兵士上前驱赶百姓,旁边的昌平王兀术却伸手拉住了他。
兀术幼弟阿鲁补吃惊的转头:“四哥,这些南蛮子着实可恼!您干嘛还不许我教训他们?”
“我们对汴京的局势只不过是暂时控制的住,这城里毕竟有几十万的老百姓,万一激怒了他们,造起反来也不好处理。只要大宋君臣能安全到达御营就可以了,不必节外生枝。”
“这……”阿鲁补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好吧,我听四哥的。”
虞允文半靠在车箱上,微合双目,听着外面震天的哭喊,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陪在身边的两名御医动了动嘴唇,却没敢出声,只默默的擦拭着满脸的泪水。
突然,在哭声中隐隐传来“虞大人……”的喊声。
开始御医还当自己是听错了,谁知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的虞允文,却突地坐了起来,掀开车窗上的帘子向外看去。
这时,四名年轻美丽的女子在何广义、刘思义、王希孟三名文士的陪同下,已经从人群中挤到了路边。
护卫的金兵着实奇怪,所有汴京城中的年轻女子早被金兵索取一空,此时怎么可能还有如此年轻貌美的女人出现?
七个人看见大车,一边向着大车迎了过来,一边还大声的叫着:“虞大人……虞大人……,是我们!”
虞允文怔住了,他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救出去的人还有没逃离汴京的。看到金兵已经拥上前去抓住了四名女子和三名文士,他立刻厉声喝止:“住手!放开他们。”
随即,虞允文不顾守在车旁的金兵阻拦,跳下车来。
这里的金兵虽然大都不认识他,但也知道这个大宋臣子是自己的狼主点名要的,昌平王早已吩咐了一定要以礼相待,自然不敢伤他,却也不肯放开几人。
一时间,双方在原地面对面僵持住了。
兀术和阿鲁补兄弟得到通报,迅速赶了过来。
看到这个情况,昌平王兀术心中暗暗叫苦:虞允文被他们抓获的消息,外界早已经知道,但金人对外宣称的是虞允文已经归顺。
现在,街道两边皆为大宋百姓,万一发生了冲突,虞允文并没有屈服的消息就会传扬开来,至少会让金人丢尽脸皮,更会影响到大宋军民的民心士气。
“先生,您身体不好,这里太过噪杂,您还是请上车休息去吧。”昌平王尽可能以温和的语气相劝道。
虞允文看了他一眼,抬手一指被金兵挟持着的七个人:“让你的人放开她们。”
“放人!”昌平王兀术一挥手,金兵立刻放开了他们。
为首的虹姑向虞允文身前走了一步,再次被金兵拦住。
虞允文轻声一叹:“你们好不容易脱得牢笼,又何必自己跳进来?快走吧。”
林虹转身从同伴手中取过一个包裹,跪倒在地,身后的三名女子和三名文士也随即下跪,林虹将包裹恭敬的举过头顶:“虞大人,一同得救的姐妹大部分已经逃离了汴京。我们几个没走,是想等着送大人一程。知恩图报,是做人的道理。大人救我等性命、给我们自由,我们没别的可以回报。听说大人即将离开,我们只有给大人做了几件衣服,前来送大人远行。”
街道两边的百姓一阵子躁动,前几天,汴京城里都在传说虞允文已经投降金兵的消息,但不少百姓并不相信。
第二节
因为早在几个月前,虞允文大人就因为擅自主持军事、自行任官的罪名被贬斥云南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汴京?绝大部分人认为,是金人在故意的败坏虞大人的名声。
但现在,居然看见四名美貌女子前来相送这位被称为虞大人的中年人,京中百姓认识虞允文的人并不多,但名传天下的虞大人在朝中也只有那么一个。
难道,这位大人真的就是那位在百姓心中有着很高地位的虞允文大人?看金人的将领和士兵对他都是毕恭毕敬,难道他真的投降了金人?不少百姓心中都涌起了不安的感觉,窃窃私语的声音随即传开。
“唉……你们啦!”虞允文喟叹一声,示意金兵接过包裹:“快走吧,别再入罗网,否则,就辜负了我救你们的一片心意了。”
林虹他们向虞允文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这才起身。
此时,最接近他们的人群里又是一阵子躁动,一个大概只能有十一、二岁的“男孩子”突然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小小的身影猛的扑向了虞允文:“爹!”
金兵正打算阻拦,一直保持着平静的虞允文却突然拨脚向那个孩子迎了过去,一把把她抱在怀里:“水灵,你怎么会在这里?”
虞水灵伸出双手,死死的抱住父亲的脖子,眼泪哗哗直流,清脆悦耳的声音再无遮掩:“爹爹,我留在城里找在你,找了好久。”
虞允文摇摇头,抬手帮女儿擦去泪花:“傻孩子,你怎么不和李伯伯他们一家一起离开?留下来干什么?!”
“我不走,我要留下来和爹爹在一起!”小水灵执拗的说道。
“你……”虞允文知道女儿任性的脾气,却没想到她居然会偷偷留在汴京,不知道现在李家人不见了水灵,要急成什么样子!他还不知道水灵是从张叔夜大人家偷偷跑出来的。
心中不安的虞允文不由的生起气来,虎着脸喝道:“你怎么这样的任性!太不懂事!再这样,爹爹不认你了。林虹、广义,请你们帮我把她带走。”
“是,虞大人,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的照顾水灵妹妹。”
林虹上前来拉水灵,可她死死的抓住父亲的衣摆,拚命的挣扎:“我不走、我不走……爹爹,别赶我走,我只有你了……”
虞允文心里一阵难过,可还是狠下心肠,用力掰开女儿的小手,把她推向林虹:“你给我滚!要再敢任性,我以后再也不认你!”
林虹刚刚扶住水灵,她却用力挣脱了虹姑的手,把小脸一抹:“爹爹不带上我,我就死在这里!”
说完,水灵转身就向路旁边的金兵冲过去,伸手想去抢士兵手里的武器。那名士兵给她吓了一跳,连忙推了小姑娘一把,水灵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一只手及时的拉住了水灵,正是昌平王兀术,他拉住水灵之后,微笑着转向虞允文:“先生,既然令爱不愿意离开您,何不带她一起上路?我相信狼主不会薄待先生,父女二人也可共享富贵。”
虞允文心中苦涩难言,原以为女儿早已离开汴京,有李家人照顾,不会有事。自己孤身一人,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可如今……他冷冷的看了一眼昌平王自以为得计的笑脸,向女儿伸出了手。
水灵立时高兴起来,冲到父亲身边,依偎在他身边。
虞允文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强笑着说道:“傻丫头,既然你离不开父亲,我们父女就只有一同‘上路’了。”
随后,虞允文抱起女儿,转身向林虹他们回了一礼,头也不回了上了大车。
林虹姑他们眼看着父女两人离去,再次跪了下来:“虞大人,您走好!”
坐在车上的虞允文抚摸着爱女柔软的黑发,外面的嘈杂和纷乱似乎已经远去,他百感交集,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
第一部气贯长虹 第二回 破天惊金宋合谋 幽云泪家破人亡1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22 10:24:45 本章字数:4197
第一节
自宋太祖赵匡胤黄袍加身,建都汴京创立大宋以来,到大宋皇帝赵佶已经传承了八帝,享国已有一百七十多年。
与南边的大宋遥遥相对的大辽,自耶律阿保机称帝,建国也已经有近两百年。
自澶渊之盟之后,两国称兄道弟了一百多年,倒也算是和平相处。因为再无大的战事,两国的经济和文化都得到了不小的发展。尤其是大宋,由于商业发达,成为了当时世界上最富裕的国家。
可惜,盛世不久。不知是老天爷的玩笑,还是老天爷对辽、宋这两个以兄弟相称的国家都已经不满意,干脆让他们同一命运,成为了一对被大金灭亡的难兄难弟。
大宋皇帝赵佶和辽天祚帝耶律延禧仅以一年之差先后登基之后,大辽和大宋之后的命运简直就是如出一则,南北辉映、相映成趣:一样的君昏臣庸、自毁基业,分别断送了大辽朝与大宋皇朝;两个国家在被灭亡后,还都留下了没有割尽的尾巴。
要说区别,一是前后,辽先亡、宋跟着后面完蛋;二是被敌人俘虏的皇帝个数,辽只有一个天祚帝,宋是两个大宋皇帝赵佶和钦宗父子,也创了中国历史之”皇帝被俘最多”的记录;三就是两国留下的尾巴大小,辽的尾巴太小,西辽不过只占地数百里、人口十几万,大宋却是东南半壁江山、人口上千万。
大宋皇帝赵佶自登基以来,穷凶极欲、滥用民力,数次以奸臣蔡京为宰相,并重用童贯、王黼、杨戬、朱勔、李彦、高俅等奸臣、佞臣,而且整个朝廷上冗官无数,正事不干、互相扯皮。
朝廷上一个昏君赵佶再加一群贪官污吏,把个天下最富裕的大宋快折腾完了,境内先后爆发了多次起义和大规模的民变。大宋朝可以说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镇压和瓦解了这些动乱,渡过了一场又一场国内的政治危机,朝廷上下总算是松了口气。
至于大辽那位小名”阿适”的天祚帝耶律延禧,自即位以后只干过一件好事,就是剪除了乙辛奸党。然后,就一味的田猎、游戏、享乐,不理朝政,比大宋大宋皇帝赵佶更加的变本加厉。皇帝昏庸,众臣则是勾心斗角、欺上瞒下,大辽天下官吏腐败、民不聊生,国势日渐衰颓,各地反抗不断。
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从大宋建立时起就与其一直对持达一百多年的北方大国,曾经也是威名赫赫、不可一世的雄据北方的大契丹,虽然现在还拥有幅员万里的疆域、多达千万计的人口,却早已是今非昔比。
大辽的没落已露端倪,可惜它的统治者却还处在迷梦之中,根本不知道大辽早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
老天爷似乎觉得,昏君和奸臣的配合还不足以把两个立国都有百年以上的大国推向灭亡的深渊,索性再加上一把力!
宋辽两国相继遭了大灾,灾情之严重、范围之广、时间之长都远远超出了人们的预料。
大宋出现了长达半年有余的旱灾,遍及大宋一多半稻米产区。原本宋人并没有太过紧张,大宋的稻米产区大部分已经能够做到一年两熟或一年三熟,而且大宋朝廷和各地都有不少的存粮。只有一季粮食的损失,还不会引起朝野太大的恐慌。
但旱灾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半年多的时间里广大的产粮区大多一滴雨没下,已经影响到第二年的留种问题。不少地方饮水都有了困难,为了争夺水源,各地的流血冲突此起彼伏。
幸好,大宋朝廷总算还知道这样严重的旱灾如果处置不当,是要激起大规模的民变的!在这样的情况下,朝廷至少还做出了一些与民共度时艰的对策。
奸相蔡京因此罢相,朝廷也拨下粮款开始救灾。皇帝赵佶总算还知道祈祷上天,并下旨减少部分赋税。虽然,减去的赋税大多进了贪官的腰包,下发的粮款也很少能给到灾民手中,但朝廷坚持救灾的态度至少可以让小民安心。对于善良的百姓来说,只要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就一定能坚持下去。
虽然此次旱灾使得大宋大伤元气,但至少保住了自己大部分臣民,只要给它一些时间,生命力顽强的宋人还是能熬过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
大辽的灾情比之大宋还要严重的多,时间之长,范围之广、各种天灾的种类之齐全,世所罕见。可怕的冰冻和风暴席卷了大辽的大部分领土,长达两、三年的时间里寒潮、干旱、大风轮着上,北方牧草不生、南方庄稼不长,处处都在闹粮荒。
辽国占地辽阔,子民百姓种族繁多,南部幽云十六州的汉民多种田,北方草原上的契丹人和奚人大多放牧,至于那些人口较少的小部族人则是干什么的都有。更主要的是,辽国还保留着奴隶制度的尾巴,不少人口控制在各个部族的手中,各个民族的生活、生产方式都有很大不同之处。
辽国平时对地方的治理就是一件超麻烦的事,地方官吏常常是随着各地的风俗习惯而管理,没有什么一定之规。
除幽云十六州以定居农耕的汉人为主,上缴的赋税尚可保证,其它地方有的收供献、有的收钱粮、还有以工、以兵代替赋税的,再加上全国种粮的人口仍然过少,粮食积贮本来就困难,全国除幽云地区以外,一般没多少存粮。
此次灾荒一起,在幽云地区的存粮用完之后,辽民的情况可以说是一个”惨”字也难以尽言。
比起还做个祈天、消减宫中饮食样子的大宋皇帝赵佶来说,荒唐的辽天祚帝可以说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还是我行我素,根本懒得处理政务,每日只知享乐、游玩,甚至还到处将民田划作游猎之地,导致无数良田荒芜、百姓逃亡。
皇帝这样子不顾黎民,官府自然也不会管百姓死活,救济是根本不用想了,要钱、要粮、要赋税、要奴隶,要、要、要……
从上到下,皇帝、贪官、酷吏苛索无度,百姓们连肚子都填不饱了,哪里有钱粮来交税?因此,辽国境内处处民情激愤,反抗此起彼伏,已是大变将生之势。
此时,大宋唯一比辽幸运的,是大宋周边除辽之外,并没有能够对它构成绝对威胁的势力存在,而西北部小小的西夏最多能够制造一些麻烦,但还不足以威胁大宋的基业。
但辽却没大宋好命,辽的北方是中原人所说的诸胡,也就是各个少数民族。他们往往精通骑射、英勇善战,辽正处于上升期的时候还可以震摄他们,一旦辽国衰弱,它也会成为诸胡的口中之食。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新近在辽东崛起的以完颜阿骨打为首的女真部落。
女真人分布在幽云以北的东北一带,部分女真人受驻留地辽国官吏管治,俗称熟女真或被称为系辽女真,他们已经完全认同自己是辽民;再往北边在辽境边缘生活,只听所谓辽国天使指令的为生女真。
近年来,生女真中势力较强、素以勇猛著称的完颜部渐渐统一生女真各部,形成了部落联盟,实力见长。
随着辽的衰落,完颜部反辽之意已经日渐显露无疑,辽国有识之士多以为忧,只有辽国皇帝却蒙然无知,只怕荒唐的辽天祚帝知道了也没这个兴趣去过问。
大宋政和五年十一月,女真完颜部建国号为“金”,年号收国,定都黄龙府。
当年,在开国皇帝完颜阿骨打的带领下,金人迎击御驾亲征的辽天祚帝所带领的七十多万辽军,金辽双方在护布达岗一带决战。
完颜阿骨打仅以两万金人铁骑直击辽中军,辽军大败、尸横遍野,天祚帝在惊慌失措的情况下,居然弃军而逃,一昼夜狂奔五百里直逃入长春州,金军乘胜侵占大辽治下辽阳等五十四州。
此战之后,素有“女真满万,天下无敌”之美誉的金军收拢了所有的女真部落,兵力猛增至十万余骑,辽国却再也组织不起大规模的抵抗。仅仅两年的时间,自辽河以北、以东及西南一带,已经尽入大金版图,辽朝历年在边地州城储备多年的粮饷,也都为金人取得。
辽国距离最后灭亡的时日,已经进入了倒计时阶段!
大宋宣和二年二月间,金辽和谈,金提出和议和的条件:辽册封金帝为大金大圣大明皇帝,称金为兄,每年输银绢二十五万两、匹,割辽东、长春两路之地。辽决定册阿骨打为东怀国皇帝,除天祚帝不愿意称阿骨打为兄,其它条件都为辽所接受。
但大金断然拒绝了辽国提出的和议条件,分三路大举进攻辽朝上京。
在得知北方女真族兴起、开始威胁辽朝统治之后,好大喜功的大宋皇帝赵佶还起了要和女真人合作,收复幽云十六州,以建立不世功业的念头。
宋人心心念念、无法忘怀的幽云十六州,来历却也不凡。
幽云十六州以辽国现在的五京之一——南京(又称燕京)为首,大宋称它为”幽州”。
春秋燕国已有封邑在此,汉人从这个时期便开始在这里居住、生活,也创造了一个富裕的北方大州。而且交通南北东西,货物繁盛,早已成为能和江南之地相比美的富庶之地。
汉时置幽州,以备北方军务。此后,幽州就成为中原的北边重镇,始终占据着北方极重要的战略位置,虎视北疆各胡族数百年之久。正因为上述原因,此处成为汉人抵抗外族侵略和掠夺的百战之地,民风素来彪悍。
直到后晋石敬瑭卖国求荣,将幽云十六州拱手送给了契丹人。从此,中原北边再也无险可守,诸胡得以肆意驰骋黄河以北的广阔大地,能够轻易进逼到黄河岸边,直接威胁中原腹地,兵锋压得中原汉人抬不起头来。
无耻的石敬瑭永远被后人唾骂,整个是卖国的典型。
但已经过去了一百九十多年,幽云十六州却仍旧在辽国的手中。现在辽国即将完蛋,有了收回幽云的机会,新仇旧恨齐上心头,也难怪大宋皇帝赵佶心痒难忍。
这次历来保守的大宋朝廷倒是积极了许多,在大多数大宋君臣看来,收复幽云重地,不仅可以完成长久以来历代皇帝的愿望,同时还可以控制北方险峻之地,以防卫女真南下的危险,增强大宋同女真抗衡的实力。
但他们却没有想到,超出国力的奢望,带来的是亡国之痛。大宋军队软弱的战斗力由此完全暴露在女真人的面前,这种行为简直就成了引狼入室,使大宋王朝面临覆灭的命运。
第一部气贯长虹 第二回 破天惊金宋合谋 幽云泪家破人亡2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22 10:24:46 本章字数:4372
第三节
此时,大宋朝里有“联金灭辽”、“联辽抗金”、“坐观金、辽相斗”三派,简“联金派”、“联辽派”、“坐观派”,正斗的激烈
大宋朝廷里“联金派”中最坚决的是人称“媪相”的内侍童贯,他深受皇帝宠幸,以内监之身主持大宋军务。在出使辽朝之时,童贯偷偷收容投奔大宋的辽南院大臣马植,一直坚持尽早同女真结盟、联袂攻辽。
而最拥有实权的人物——蔡京也认为大宋应趁此天赠良机,收复幽云十六州,而后据守险关守,以防万一女真灭辽,成为中原的祸患。后来虽然蔡京去相,继任的王黼同样的支持收复幽云。
在“联金”一派看来,收复幽云重地,不仅可以完成长久以来历代皇帝的愿望,同时还可以控制北方险峻之地,制止女真南下的危险,增强大宋同女真抗衡的实力。
得知金人再次大举进攻辽朝,已经派出使节多次与金接触,并希望能够联袂攻辽的大宋朝廷迅速遣使赴金。
宣和二年五月,金宋双方在已经被金攻克的辽上京达成了《上京协议》,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宋金联袂夹攻辽国;宋收回燕京故地,并将原来对辽朝的岁币转献给金国。
在大宋已经占尽优势的情况下,居然会签定如此委屈求全的协议,使得金人确定了大宋外强中干的实际情况,埋下了灭宋的伏笔。
位于幽云十六州首府燕京城郊外的郑家庄,是一个典型的北方汉人聚族而居的村落。
村子周围是肥沃的田地,村子的外围是枣树和梨树林,村边还有一条清澈的河水流过。村中大概有数百户人家,村民的居所围绕着位于村子正中的祠堂。鸡犬之声相闻,十分的安祥平和。
一辆马车驶进了村口,村中之人一看就知道是来了外客,大车很快来到村长郑老爷的府门前,郑老爷一家早已经迎了出来。
郑家大少爷郑业迎上刚刚从车上跳下的一名青年文士,用力拍拍他的肩头,大声笑道:“彬甫兄,你一向腿懒,我接连几次派人去请你,你都不愿意动,这次怎么会有兴致出来了?”
“阿业,你怎么连礼都不叙,就这样的没礼貌!”后面走上来的郑老爷看到郑业的表现,顿时板起脸,不客气的喝斥着自己的大儿子。
“晚辈虞允文同,携家人见过伯父和各位郑家长辈,”那名青年文士看到郑老爷和几位长辈也迎了出来,连忙带着妻儿上前向行礼:“此来匆忙,打扰诸位了。”
郑老爷笑着摇摇头,客气的回答:“你我两家是世交,又是姻亲,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只是阿业太没礼貌,得罪贵客了。”
“公公倒是不用管他,反正兄长与阿业十年同窗,早就习惯了。我还是先请嫂嫂和侄儿进去休息的好。”站在一边郑业的妻子郑虞氏,此时迎上来微笑着说道。
“还是媳妇说的是,都挤在门口做什么?还不快都进去,这可不是我郑家迎客的礼!”郑老爷点点头,对门口的人喝道。
郑大少爷不敢和自己的父亲犟嘴,只是笑着拉住虞允文往里走:“彬甫兄,这次你可要在我这里多住些时日,否则我可不答应。”
“这回你赶我走,我都不会走了,得在这里跟你混些日子。”
“出什么事了?”郑大少爷惊讶的问道。
“现在还没什么,只是这平静的生活很快就会被打破了。我此来,一是为了躲避兵灾;二,也是为了告诉你们一声,准备应对将来的巨大变故。”
等全家大小都来厮见过了,大厅中只余下了郑氏能够做主的郑老爷父子和郑氏的几位长辈。郑老爷问道:“虞家侄子,到底发生什么大事了?让你这样急急的南下避灾?”
虞允文叹了口气,抬头看向郑老爷:“老伯,你们听说过金人南下的事没有?”
“听说了,说是他们已经打下了上京,正准备南下。不过,离我们应该还远的很。”一位郑家长辈回答,然后无奈的耸耸肩头:“反正谁来给谁纳粮,这不是我们小民可以管的事情。”
“只怕我们没办法安稳的等待金人灭掉大辽,然后再做顺民。”虞允文摇摇头:“别的情况我不知道,但知道因为上京军民拚死抵抗,城破之后,金人干脆来了个屠城!我的一位学友的家人就在上京,全家被害。金人手段惨酷,大辽诸地因前面的大灾,金人搜括不到什么,而幽云十六州是大辽中最富裕的地方之一,我听说留守燕京的燕王耶律淳已经决定死守,正在招集败军和各个部族的军队,兵事一起,到时候我们想顺利的做顺民也不得。”
“这可怎么办?难道一起等死吗?”郑家诸人听说,着急的探问。
“倒也不是彻底的绝望,我还听到了一个消息,说金人已经和大宋约定,共同进攻辽。灭辽之后,燕京故地,即幽云十六州的南部七州归宋。”
“什么?!”郑家众人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消息,一时间都惊呆了。
第四节
首先明白过来的郑业,兴奋的马上伸手抓住虞允文的胳膊:“兄长,你说的是真的?我们这里要回归大宋?”
“我这是从一位学友那里听来的,如今幽云十六州的几个大城里都在传说,内容不尽相同,但南部七州将回归大宋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太好了!盼了百多年,现在终于可以回归中原,不用再当二等公民了。”郑家人皆觉得庆幸,能够归宋,总比被迫投顺残暴的金人要好些。
“所以我才举家南下,投奔伯父和阿业,免得被金人将家都给毁灭了。现在的麻烦是大辽留守耶律淳,他决定死守幽云十六州,如果战事不能尽快结束,这里也会遭到兵灾。这样,我会去找学友们打听消息,叫村民们平时也小心一点,没事不要外出,免得被乱兵给杀了。”
“说的是,只怕辽人得知宋金决定全力攻辽,会认为大宋背盟,连累我等幽云汉人。”
“这话要看怎么说,在辽人看来,的确是大宋违背双方盟约,居然借金人入侵之机,在背后捅了辽一刀子;但在宋人看来,从‘澶渊之盟’以来,辽都是压在宋身上的一个大石头,宋以叔礼事辽,虽然后来改成了兄弟相称,还要向辽交纳岁币。自汉唐至今,何曾有过这样的盟友?这不过是给了大宋一个报仇的好机会而已。最后的结果,要看大家的实力。”虞允文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他摇摇头,提醒大家:“我们幽云汉人,在大辽境内已经生活了将近二百年,但在所有的蛮人眼中,仍然是汉族之人,只怕金人也不会有什么例外,还是要靠我等小心,自保为上。”
“虞侄儿说的有理,这里现在也开始乱了,是应该小心一些。告诉大家注意,不要让外人轻易进入庄,等知道现今的情况再说。”郑老爷最后做了总结,告诫自己的家人。
过了两天,当辽兵从村外呼啸而过的时候,虞允文和郑业站在自家的楼上,看着辽人的骑兵不断的在周围活动。
郑业不由得叹气:“原以为我们能在家里等待大宋收拢我们就好,却没想到来的还是这些蛮人,难道耶律淳认为凭他手上这点力量,真的能守住幽云吗?!真希望宋军能早点到来,我们也可以早点安稳。”
“按学友告知我金宋双方议定的范围,我们这里应该是属于大宋的,我想大宋最终会攻克燕京,把幽云十六州的南七州收拢到手里吧。”虞允文看了看外面仍然不见首尾的辽兵,然后拉着妹夫下楼:“不必再看了,反正看也看不走他们。来,我有事要跟你说”
下得楼来,一个小小的身影向他们的方向跳了起来,虞允文一伸手,一个娇小的身体抱了个满怀:“舅舅,表哥欺负我。”
旁边的郑业扳起脸喝斥:“水灵,怎么如此不懂事!快从舅舅身上下来。”
郑水灵,郑业的小女儿,虞允文的外甥女,一个活泼、调皮的小姑娘。反正家里人和新来的舅舅、舅母都十分的喜爱她,她才不怕爹爹凶自己:“舅舅,表哥欺负人,你帮我教训他。”
“表哥敢欺负你?是你欺负他吧。”郑业才不会相信这个小调皮的话,伸手把她从虞允文怀里抱了下来:“我和舅舅还有话说,自己玩儿去。”
“坏爹爹!你们不管,我去找舅妈说。”小水灵一跺脚,向他们做了个怪脸儿,立马转身跑远了。
“你儿女双全,水灵这样的活泼可爱,还真是有福气了。”虞允文笑着对郑业说道。
“福气?我看是霉气吧。这个小丫头,都快把我给折腾疯了。”郑业开玩笑的回答:“要是你喜欢她,我把她送给你做女儿或者儿媳妇都行”
“定娃娃亲?如果我家的小义知道,怕是要恨死我这个父亲了,他都快把你家的水灵当成恶魔了。”虞允文打趣的回答了一句,然后对郑业说道:“我的好友马林马继嗣在燕京留守府任幕僚,我去找他,看看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也可以判断一下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也好,省得大家搞不清楚状况,整天提心吊胆的,我与虞兄同行。”郑业随即答应了下来。
二人向郑老爷和虞家人告辞,郑业不免又要嘱咐自己的宝贝女儿水灵不要再淘气,之后,两人便结伴往燕京而来。
燕京周围这段时间已经纷乱不已,被打散的辽兵、各个部族的部兵,甚至还有来自幽云地区的汉人豪强们组织的队伍,乱成了一团,路上并不安全。
虞允文二人带着数名家人,好不容易才来到了燕京城。他们打尖的时候,听了城里人的议论才知道,辽国的形势已经是急转直下,到了难以挽回的地步。
虞允文的至友马林见到虞允文和郑业十分高兴,他与虞允文是师兄弟,而且十分投契。只是虞允文没什么功利之心,看到大辽君臣昏乱、国势渐微,不想再出仕辽朝,归家种田;再加上马家因出了个南逃的原南院大臣马植,使得马家在朝中的实力大大受损,他也无力挽留虞允文,二人方才分手。
如今这燕京府里事务烦杂、纷乱,虞允文的本领他是知道的,正好可做个好帮手,看到两位连襟一起到来,自是开心。
双方相见之后,马林引他们来到自己的住处,告诉了虞允文他们一个令人大家高兴的消息:宋朝此时正积极准备北上攻辽,以收复幽云地区,皇帝已下诏以收复幽云、恢复旧地,讨伐无道为名对辽国宣战。大宋原负责对西夏作战的指挥者、枢密副使童贯,已经率十五万宋军从京师出发;皇帝赵佶另以种师道为都统制,负责节制各路宋军,宋辽之间的大战到了一触即发的时刻。
所以,马林劝他们暂时留在燕京,以观战事结果。
第一部气贯长虹 第二回 破天惊金宋合谋 幽云泪家破人亡3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22 10:24:46 本章字数:4349
第五节
此时,昏庸的辽天祚帝不仅不准备重新振作,挽救自己的国家,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嬉游无度;不纳谏言,杀妃杀子;宠信宵小,排斥忠良,弄得众叛亲离。
天祚帝不思御敌,独创“捉迷藏战法”:金军打来,就上马逃跑;金人不来,依旧享乐。还很是得意的对臣子宣称,反正辽国国土广大,有的是地方可以跑,实在不行还可以跑到别国去,有了随身携带的金银珠宝,也不失富贵。说白了,就是保住自己即可,至于大辽的国土,拱手相让给金人也就是了。
立国已有两百余年的大辽,全毁在了这个全无人心和责任的“阿适”手里。
现在,大辽北方四京都已经被金军攻陷,天祚帝逃往云中夹山后,同外界完全失去了联系。
以辽朝南院大臣李处温、宗室耶律大石、辽将萧干等为首,眼看着大好河山沦丧在金人的铁蹄下,为了挽回辽国的最后的希望,已经在燕京拥立南京留守燕王耶律淳为天锡帝,遥尊天祚帝为太上皇。
至此,辽国仅余的力量被一分为二,彻底灭亡的命运已经是无可挽回,燕京小朝廷也不过是在苟延残喘而已。
燕王耶律淳即位后,立刻遣使赴汴京,通告大宋:免除以往宋给辽的岁币,愿与宋朝结为战时同盟,共同抗击金人的入侵。
此时,宋朝已经知道辽国必亡,暗地里正同金人商议结盟一事,底子硬的很。而且,大宋早就准备好好要算计一下辽国。对辽国使节当然极为冷淡、敷衍了事,对辽的请求一拖再拖,不予答复。
宣和四年六月,也就在虞允文和郑业到达燕京后不久,大宋使节也来到了燕京,给了还怀有希望的天锡帝耶律淳君臣重重一击:大宋皇帝赵佶以“解民于倒悬”自居,派使节前来劝降!
愤怒的辽天锡帝断然拒绝了大宋所谓的“好意”,大宋随即便在两国相交的边境上出榜,招抚幽云百姓归降,并承诺将以子民相待。
大宋的榜文给了绝望中的幽云人以希望,在面临金和宋两面夹击的态势下,不少靠近边境的幽云汉人都举家逃入宋境,以求得安稳度日。
也有很多幽云十六州北部的百姓,因为看到金人残酷的征伐手段,为了保全性命南下逃到南七州的境内,整个幽云十六州已经全部乱了套。
大宋在边境上的种种挑衅行为,终于激怒了天锡帝耶律淳。原本想着息事宁人、不再多竖一敌的他,命大将耶律大石、萧干领军,开始收拢败兵、扩充军队,在宋辽边境做好了迎战宋军的准备。
大宋朝野此时倒是信心百倍,却没有想到辽、宋双方交手之后,宋军的表现实在是不争气,连战皆北,一路之上留下的尸骨随处可见。
这也不是奇怪的事,自从宋朝建立,武人的社会地位已经低到等同于贱民,“好男不当兵”早已成为社会的共识,而朝廷根本就是疏于训练,军队的素质极其低下。
就这样,军队居然还常常成为朝廷收容无生计的贫苦人与无业游民的地方,朝廷一遇上什么天灾人祸,就会把人拚命的往军队里塞;除此之外,另一类士兵最常见的来源就是充军的刑徒。大宋的军费虽多,却都花在了养人头上。
再加上大宋的军事指挥体制是“兵无常兵、将无常将”,尤其是高层的将领几乎没有多少带兵的经验,指挥者经常是没有经过任何训练的文人、高官子弟。
于是乎,整个大宋军备松驰、指挥不力,军队的战斗力可以说是不堪一击。
本来大宋是指望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说服辽天锡帝投降,以免得自己的军队出洋相,可惜最终未能达成目的。
得知此战辽军获胜的消息,马林等俱都一惊,总不至辽国还有苟延残喘之机?幽云十六州又将何去何从?现在,燕京的局势可以说是扑朔迷离。
似乎是不想大辽再有机会的老天,在关键时刻帮了大宋一手:辽天锡帝耶律淳突然莫名其妙的病故。内部出了重大变故的辽军只得停止追击,若不是如此,宋军会败得更加难看。
天锡帝耶律淳突然病故,他的皇后萧氏摄政,因天锡帝无子,她刻意隐瞒了天锡帝耶律淳去世的消息,在没有与大臣商议的情况下,便自行迎立天祚帝之子秦王为帝。
天祚帝可以说是葬送大辽的罪魁祸首,立他的儿子为帝,臣民们的心里根本不服气。
没过多久,马家在朝中之人得知消息,萧后以交通宋人之罪,处死了与其意见不和大臣李处温。
李处温拥有幽云汉人和奚人的双重血脉,在朝中很得敬重,其虽立张主投向大宋,但对辽国一直忠心耿耿,提议投降也只是为了保住大辽的最后一丝血脉而已。
如此轻率的举动,加之萧后平日就歧视幽云汉人,使得汉人与奚人更加重了同契丹人之间的隔阂。更主要的是,在辽国臣子从幽云费了好大力气才拼凑起来的辽军中,大部分为汉族与奚族士兵,随时有可能发生哗变。
躲在夹山深处惶惶不可终日的辽天祚帝,此时却又不甘“寂寞”,扬言要亲自率军来燕京平叛,讨伐萧后和燕京小朝廷。虽然天祚帝是昏君,但他毕竟是辽正统的皇帝,在已经汉化的故辽疆域内,影响力仍然很大。
鉴于燕京如此纷乱的政局,聪明一点儿的人都知道,辽朝的最后灭亡的时刻已指日可待。
反正,幽云十六州并非大辽故地,不想陪着辽国殉葬、送掉自己命的人多的是,大部分人也不会真的非要为大辽尽忠到底。
没多久,郭药师献涿州、高凤献易州城相继降宋。
大宋在兵不血刃的情况下连得两州,并打开了通往燕京的大门。为给其他还没有投降的各州做个榜样,大宋皇帝赵佶重赏降将,还将燕京所属六州,一一重新赐名。
随即,大宋在涿州、易州两州布置重兵,很明显会再次北上,直取燕京。
第六节
这下,呆在燕京城中的马林、虞允文等人都以为燕京必将为宋攻克,郑业担心家人安危,随即向马林等人告辞,想回去叫家里人做好应付乱军的准备。马林和虞允文当然同意,他们还当和金兵攻上京一样,对百姓威胁最大的是被打乱的败军。
此时,大宋听从降将郭药师的建议,认为辽国小朝廷已经是内忧外困、人心惶惶、兵力空虚,有机可趁。大将刘延庆起兵十万,郭药师为向导并参赞军务,再度伐辽。
郭药师的建议的确没错,但他实在是高估了宋军的战斗力,就算现在辽人已经面临灭国,宋军也讨不了好!
此战之中,郭药师倒是表现神勇,亲率精兵六千偷入燕京,包围了辽皇宫。
辽萧皇后虽然主政的本事并不是很高,但却为人刚毅、果绝,亲自领兵死守皇宫,并派人完全冲出重围向耶律大石和萧干求援。
辽大将萧干率三千精兵回援,与宋军展开了激烈的巷战。
结果再次出人意料,占有绝对优势的十万宋军再次败北,溃不成军。
辽国此战虽获全胜,但战后仍然具表向大宋请和。
宋军攻燕京失败后的第五天,马林偷偷的把与自己交好的几位同伴叫到一起,告诉了他们一个消息:马林的族叔,即十二年前奔宋的原辽朝南院大臣马植,十分得皇帝赵佶的宠信,现已被宋朝皇帝赐名为赵良嗣,为大宋延庆殿学士,正是负责与金和谈的主持之人!
由于此次和谈关系重大,宋金在灭辽之后的关系和今后这个天下的格局都与谈判结果有关,故赵良嗣十分重视。他考虑到自己离开大辽已有十多年,对辽的了解怕是有些过时,特致书给家族中的几位有识之人,其中就包括他最信任和喜爱的马林,为他找寻可以用作借鉴的高士。
马林希望虞允文他们能答应自己帮助赵良嗣,既是为自己挣个好出身,也是为了幽云汉人着想,能够进入大宋朝堂的幽云汉人越多,幽云汉人的地位就越会受重视。
没几天,大宋一方又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金人已经应大宋之邀,派兵南下进攻按原来和议约定由宋人收复的燕京等地。在燕京被攻克后,宋金即将就战后事务进行再次和谈。
虞允文听到金兵再次南下的消息,脸色顿时变得铁青,紧盯着马林问道:“是谁提出邀请金军替北宋攻打燕京的?如何做这种不智之事?!”
“不清楚,不外乎是主持军务的几位,彬甫此为何意?”马林不解的问道。
“诸位难道不知道辽国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只要最后一击就可以把它DD了吗?”虞允文着急的说道,看同伴们还是有些不明白,他干脆把话挑明了:“辽国之所以在获胜后还向宋朝上表请和,不是因为主政之人还念着两国的关系,全都是因为辽已经面临着宋金两国的夹击,就算现在它能够取得再多的胜利,除非是消灭金和宋两个国家的主要兵力,否则根本难以改变其最终灭亡的命运。大宋虽然两次伐辽都失败了,但也极大的消耗了辽军兵力,现在辽很可能已拿不出像样的兵力用于防守。在这种情况下把金人拉进来,只会让事情更加复杂,不会有什么好处。更主要的是,一个主子总比两个要好服侍一些,多出一个、还是素来残酷暴虐的金人,我们幽云百姓只怕要吃苦头了。”
“这,邀请已经发出,来不及收回了,只不过给金人一些好处罢了。”马林摇摇头,并没有多注意虞允文的话。
虞允文有些急了,大声说道:“继嗣,你想过没有,现在大宋一定没有把宋军大败的情况告知金人。如果金人南下,你以为能隐瞒的了吗?不要太小看金人了,他们外貌粗俗、内心精细,不是好对付的。大辽立国两百年,却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被金人给逼到了亡国的地步!通向金人故地的重要关隘如果被金人控制的话,幽云就失去了北方的屏障,大宋收回幽云南部七州又有什么用?!”
“彬甫,你的担心的确有道理。但大宋旧规是文武分制,我族叔虽然受宠,但也不能干预军务,我可以把你的意见告诉族叔,让他尽量影响大宋朝廷的决定。”马林虽然听进了虞允文的话,但他已经无法改变现在的局势,只能说去试试看。
“晚了,只要金兵进入燕京,大宋就会在和谈之时立于一个非常不利的地位。”虞允文低声说道:“继嗣,我还是先回郑家庄去吧,我担心他们的安全。”
“彬甫,不要这样,你留在这里,或许还能帮我族叔一把,对大宋和我幽云汉人更加有利。现在你回去,也只是陪着家里人等待结果而已。”马林再三挽留,虞允文才终于答应留了下来,等等看。
第一部气贯长虹 第二回 破天惊金宋合谋 幽云泪家破人亡4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22 10:24:46 本章字数:4469
第七节
南下的金军一路上未受到任何抵抗,不久之后,辽大臣康公弼、左启弓代表辽小朝廷奉表请降,金兵轻易的进入燕京,至此,辽国五京均被金朝掌握。
金人轻松的“攻下”了燕京,而大宋却根本轻松不起来,朝廷上下全忙着打嘴仗、互相责难。在如今优势尽失的局面下,想通过谈判要回燕京和幽云,大宋已经是头痛至极。
这些时候,金宋双方的使节频繁来往于大金和大宋之间。
金人进入燕京之后,算是彻底看透了大宋的软弱可欺,在谈判中不住的层层加码,不仅索要岁币、岁帛,还要向宋朝索取每年燕京的赋税。
让人无法理解的是,这些苛刻的条件,大宋皇帝赵佶最后居然全都同意了。赵良嗣作为和谈专使赴燕京的时候,身上就是背了这么一个任务。
这天,虞允文正在看郑业从郑家庄送来的家书,信中说虽然最近乱兵多了些,但守卫的庄丁还算好,庄里总算没有太大的损失,只是不知这样的乱局何时是个头?!
虞允文合起书信,不由的叹息一声:本来可以很容易就解决的燕京之事,居然给无用的大宋朝廷搞成了这个样子!真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
马林走了进来,硬拉着他出去活动、活动,他无法拒绝,只得相随。谁知,马林左拐、右拐了半天,把他带到了一个小院子里。
虞允文意外的看向他,马林却上前推开了正屋的门,低声说道:有一个人想见见你,请进去吧。
看马林神神秘秘的样子,虞允文没有再问,抬脚走了进去,里面光线有些阴暗,他只看到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一名身着长袍、连头也被罩在其中的人。那人见他进来,声音低沉的说道:“来者可是虞允文虞秀才?请坐。”
“谢谢,请问您应该就是马林的族叔马植,现宋朝和谈使节赵良嗣大人了吧?!”虞允文的话虽然是在询问,但结尾却不是疑问的口气,而是肯定。
“虞秀才因何如此的肯定,老夫就是赵良嗣?”
“马兄已经说过,赵大人作为大宋使节,要想圆满完成谈判的任务,就必须了解现在幽云的情况。而之前我对马兄说的话,大人一定非常疑惑,先来见我问个清楚并不是不可能的。还有,能够利用马家的势力,在此时进入燕京而不被金人发现的,也只有大人您了。我说对了吧?!”
“虞贤侄果然厉害,难怪继嗣在我跟前再三举荐于你。”那人将头罩放了下来,他大概有五十来岁,面目清瘦,像貌与马林的确有相似之处:“其它的话也不必说了,我来的确是为了此次和谈,想听听贤侄的意见。有什么话,贤侄不防直说,老夫听的进去,绝不会以言罪人。”
“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反正现在幽云局势已经是够糟糕的了,也只能指望您和大宋能审时度势,救救我幽云百姓了。”虞允文无奈的苦笑。
赵良嗣犹豫了一下,然后问道:“金人已经明确表示愿意将燕京还给大宋,退出幽云十六州的南七州了。局势难道真有有那么严重吗?”
“赵大人,您和金人谈判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您认为金人难道真的那样好相于吗?”虞允文反问了一句,看赵良嗣没有回答,便接着说道:“金人定会借这个时机敲诈大宋,索取金银钱帛,这也还罢了。但我想问大人一句,大宋的底线是什么?是只要能讨回燕京,还是为了巩固北方的边防?或者只是为了自己的功业?”
“这个……”赵良嗣难以回答。
大宋皇帝赵佶的意思很清楚,只要能讨回燕京,能让皇帝完成收复幽云的宏愿,什么样的代价都可以付!但收回幽云以后该怎样?只怕任何人都说不清楚。
虞允文看赵良嗣为难,就知道稀里糊涂的宋廷上下,连收回幽云之后该如何安排都没有认真的考虑,暗自叹了口气:“如果是为了讨回幽云、巩固边防,就必须保证幽云现在的繁荣。幽云旧地美丽富饶、人烟繁盛,在辽足够充辽收入的二分之一。燕京之人原本生活安定、富足,不愿意生活在战争之中,这也是人之常情。如果不能保证入宋之后,幽云之人生活一如既往、甚至能有更好的生活和待遇,如何能收幽云世族和百姓之心?又如何应验大宋早已发出的榜文?又怎能让边防稳固?请大人三思。”
“虞贤侄说的有道理,只是,朝廷对收回幽云之后该如何处置,还没有一个定论。我自会将此中利害上报,希望朝廷能了解现今幽云的情况,好好打算。”赵良嗣考虑了一下,然后同意了虞允文的说法,但他毕竟只是个使节,收复幽云之后的国策不是他能决定的。
“大人,保持幽云现今的稳定是重中之重!不要怪我说话太直,大人也是幽云之人,应当知道,如今的幽云早已成为各族的混居之所。幽云汉人也大多受各族的影响,对辽的认同已经加强,所谓‘大宋背盟’一说盛行即是明证。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归向大宋。如果大宋的处置稍有不妥之处,只怕会失去幽云民心。到那时,大宋就是想据有幽云,又怎么可能呢?!”
虞允文看赵良嗣仍在犹豫,知道他还没有下定决心向大宋朝廷进谏,干脆下了一剂猛药:“赵大人,你想过没有,如果燕京虽被宋收回,但却无法控制的住,到时会引来金人的睽视。现在金人对宋军的战斗力已经十分了解,极度轻视大宋军队的实力。如果金人毁约甚或有进一步的举动,一旦情况有变,您和马家会是个什么结果?!只怕,最终的结局不会很好吧。”
赵良嗣顿时一惊,他抬头看向对面的虞允文,心中不断的打着小鼓,最终开口道:“我明白贤侄的意思了,请放心,我必会为保住幽云而尽全力。”
第八节
金宋双方有关幽云十六州最后划界的谈判,终于在燕京开始。
在金人的一味索求之下,赵良嗣虽不想同意,但皇帝赵佶自己就是步步退缩、委曲求全,他一个使节又能怎样?
大宋已经答应的事也就算了,谁知大宋皇帝赵佶又想增加一点内容,讨回因为搞错了幽云地理而不小心被自己放弃的西京,正好给金人敲竹杠的机会。
早就摸清了大宋对幽云极度渴望的金人,来了个狮子口大开。这也怪不得人家,你自己把竹杠送到别人跟前,人家不敲不是傻子吗!何况还是精明过头的金人,不敲白不敲、敲了不白敲!
被折磨得快疯掉的大宋使节们,总算是满足了金人的全部要求,达成了交还幽云十六州大部分州县的协议。这其中,只有战略要地平州除外,此地是控制女真旧地进入中原的通道,外表粗豪、内心细致的金人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弃。
谁知,在随后交割燕京和幽云诸地的过程中,金人又别出心裁的大玩新鲜花样,一会儿这个、一会儿那个的大肆折腾,宋金双方交割燕京的日子是一拖再拖。
俗话说的好:请神容易,送神难!这神要还是个魔神,那就更加的可怕。
宋使赵良嗣和负责交接的宋臣已经被折磨的精疲力竭,头发、胡子都快被金人给折腾白了。
最后,金人提出了索要原大辽常胜军的要求,理由是常胜军大多为奚族士兵,按双方的协议应归金人。
大宋已经视战斗力最强的常胜军郭药师为北部边防的依仗,死活不肯答应。倒也不是很奇怪,以现在宋军的实力,谁也不相信他们能守的住幽云这个民风彪悍之地。
金在这一点上却不肯退让,双方一时陷于僵局。
看大宋态度坚决,没兴趣再拖下去的金人又提出了一个折衷方案:用燕京路六州二十四县的百姓代替常胜军,把人掳走,抄没的田产、财物、玉帛正好可以作为对金人的赔偿。
这样,金人既可以得到人口,还可以将燕京附近、幽云这片最富裕的地方抢掠一尽。对这块富裕之地上的财富,金人已经是渴望日久,不愿就这样空手而归。
大宋收复幽云诸州,本来是想完成统一之愿、保境安民。可现在对大宋朝廷而言,只要达成了百多年来的目标,根本管不得那许多,更顾不了无辜的幽云百姓。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金军早走一天,大宋人等就早踏实一天。
最终双方达成了统一,金人是人也要、钱也要,但可以不要幽云;大宋是我只要幽云的土地,其它的金人尽可以拿去。
虽然经数位明白事理的大臣力争,赵良嗣也向朝廷提出了异议,详述了虞允文对他所言的话,但大宋朝廷对金人的建议还是全盘接受、没有任何异议。
这样的结果,着实出乎赵良嗣的意外!他没想到,大宋竟然会轻易放弃了幽云汉人。
赵良嗣隐居大宋十来年,都是在和大宋的朝臣们交往;而且,由于他的地位特殊,对大宋收复幽云有十分重要的作用,所以并没有机会深刻领悟到,大宋从朝廷到民间对幽云汉人那种根深地固的不信任和排斥!这种认识上的偏差,导致了赵良嗣无法在与金人打交道的时候把握时机。
大宋虽然一直以幽云的“解放者”自居,但从未真的把幽云汉人视作自己的“赤子”,对幽云汉人一直有着深深的戒心,将他们大都视为“蛮人”。虽然在和金人定下协议之时,约定过汉人归宋,可是一有机会,大宋就毫不犹豫的出买了幽云汉人。
朝廷如此做法,是希望金人最好能够把幽云百姓席卷一空,反正汉人能生能养,人没了,从南方迁移百姓前来,一可以解决大宋人口澎涨的问题,二也可以解决大宋一直以来所担心的幽云汉人值不值得信任的问题,便于大宋彻底控制幽云地区,一举两得。
这样一来,金宋两国倒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双方可以说是正好各取所需,却把幽云十六州的百姓给害惨了。
金人北撤之时下令,凡幽云十六州所属之地,除最早归顺宋朝、也就是不在金人控制之下的涿、易二州以外,其它各州百姓必须随同北撤,否则毁家灭族,毫不宽待。
繁荣富庶为“北方之冠”的燕京、乃至大部分幽云地区,顿时陷入了一场可怕的浩劫之中。
在马林处等着听消息的虞允文,知道金宋双方协议内容的时候,金兵北撤行动已经展开,并开始封锁燕京。
虞允文怒火中烧,冲到马林的居室,一把抓住马林的脖领子:“马林,你族叔这是定的什么协议?!出卖幽云百姓,如此做为,安敢希求平安?就不怕遭到上天的报应吗?”
马林也很无奈,他也是才知道这个协议的内容,已经挽回不了大局。大宋朝廷现在只想着能收回幽云的土地,也许对他们来说,这里的百姓全被金人掳走了才好:“彬甫,我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搞成这个样子。依我看,我们还是快去郑家庄,把郑业一家和嫂嫂他们全都接来,先保住大家的性命再说。”
“好吧,只是路上太不安全,要多带些人上路。”虞允文担心自己家人和郑家人的安全,也着急的想回去。
第一部气贯长虹 第二回 破天惊金宋合谋 幽云泪家破人亡5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22 10:24:46 本章字数:5590
第九节
虞允文他们费了很大的功夫,才从燕京出来。上路之后,亲眼看到沿途的村庄大都已经被金人毁掉,幽云的茫茫大地已是百姓流散、一片狼籍。
等虞允文他们赶到郑家庄的时候,远远的看到村子的上方冒出了烟火,很明显他们来晚了,郑家庄已经被金人毁灭,村子的外围只剩下了一片冒着烟的断瓦残橼,里面的大火已经快要熄灭,但焦糊味和腥臭的血腥味遍布周围,熏的人头昏脑涨,直欲呕吐。
村口躺着几名看得出是负责守卫的青壮年村民,不过他们的头颅都已经离开了身体,身上的伤口都来自身后,是从背后被人袭击而死的。
虞允文不管不顾地拨脚向村内冲了过去,马林在后面叫了他几声,见他根本不予理睬,只好吩咐身边的人注意周围情况,然后追在他后面走进了村子。
村庄道路上满都是村民的尸体,似乎全村人在听到声音出来查看的一瞬间就已经被砍倒了,满眼所见全是一片血红,碎肉、散乱的筋骨、还有那些满地的残肢断臂,就算自负见多识广的马林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
最让人受不了的是那些小孩子的尸体,有被烤的半焦的、有被割掉首级的、有被摔破了脑袋的,在一双双已经失神的眼睛里,充满着茫然和不解。
甚至在快到村子中央的时候,马林他们还在路边发现了几名全裸女子的尸体,她们不是被破腹挖心、就是只余下了半个身躯,但原本娇美、柔软的身体上都一样是累累伤痕,或美丽、或清秀的脸也已经全都扭曲,充满凄绝的表情。
强行压抑自己心中的不适和不安,马林带人向前搜索,希望尽快找到虞允文。
没多久,一声厉吼给他们指明了方向,他们很快冲进了郑家祠堂里。
祠堂倒是没有着火,还保持着完整,但里面却似乎被血液给洗过了一般,满眼都是血红,地上到处躺满了无头的尸体。
虞允文正半跪在在尸体堆的中间,怀里抱着一个已经没有了头颅的小男孩,他的腿前面躺着一具无头女尸,他双目发直,没了任何反应。
马林心中一惊,没有看到尸体之前,他还有幻想,希望虞允文的家人已经脱险,但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指望了。他也只能叹了口气,示意自己的手下在尸体中翻找郑业,看看能不能找到。
找了一会儿,马林的手下果然找到了郑业,当然不是从脸上认出来的,头都没有了,只是从衣服和身材上看出来像他的。和郑业在一起的一堆尸体,应该就是郑家人了。
马林摇摇头,示意自己的手下在村外挖个大坑,把郑家庄的人全埋了,不能让他们就这样躺在这里烂掉,这也是活着的人们能够为他们做的唯一的事了。
一直到忙了晚上,虞允文还是跪在原地一动不动,马林曾试着劝说他,但他并没有给予回应。
一名马林的手下翻动一具少妇的尸体时,突然大叫起来:“这里还有一个全的,咦?她还活着!”
大家拥了上去,那是个全身都被血给染的通红的小女孩,最多只有十岁左右的样子。她被一名少妇给压在了身体下面,再加上旁边几具尸体的遮挡,幸免于难。现在,她惊恐的睁着大眼睛,看着周围的人。
马林叫手下人安静下来,不要惊吓了小女孩,轻声细语的问:“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小女孩的身体缩的更加厉害,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只留下了惊惧。
马林没办法,只好过去拉拉虞允文:“彬甫,这里有个小女孩儿,你来看看认不认得她?!”
虞允文还是没什么反应,依然是那样呆呆的,没有答话。
小女孩小心的抬起头,却一眼看到了虞允文,立刻大叫起来,声音尖利的连站在她身边的人都禁不住捂住了耳朵:“舅舅……爹爹、娘……死了……爹爹、娘……舅舅……死了……”
“水灵……”一直都好象傻掉了没反应的虞允文,突然回过了神儿来,抬起头向小女孩的方向看了过去。
小女孩依然尖利的叫着,伸出了被鲜血染的通红的小手,拚命的伸向虞允文:“爹爹……娘……死了……爹爹……娘……死了……”
“水灵!”虞允文猛然站立起来,冲到女孩子的身边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下巴不停的在孩子的头上揉搓:“水灵,我的孩子、好孩子……”
安葬了郑家庄的一干人之后,马林又拉着虞允文返回了燕京,他已经无处可去。
眼看着家毁人亡,虞允文大病了一场,回到燕京几天之后,他才能下床行动。
被救出来的郑水灵也病了一场,不断的发高烧、说胡话,在她完全清醒过来之后,只是寸步不离的跟着虞允文,似乎害怕一旦离开就再也看不见他了一样。
马林心中有愧,觉得很是对不起虞允文和郑业,可幽云地区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也没有办法,只能是好好照顾虞允文和水灵了。
等虞允文身体见好,马林劝说他与自己一同南下,前往大宋都城汴京。
为大宋朝廷献计献策、呕心沥血的赵良嗣,虽然未能按虞允文的建议保住幽云,但却对他的才智极为欣赏,特地向马林强调:要他劝说虞允文也跟随幽云官员们南下,以得到一个好出身。
虞允文听了马林的述说,再看了赵良嗣给他的信,震惊的抬头看向马林:“按你所说,是不是凡我幽云官员,无论大小等级都要全部更换,大宋难道就不怕幽云的士人寒心吗?”
马林无奈的摇摇头,自己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族叔也再三向宋廷申明了幽云的特殊情况,可他们根本听不进去,所有原幽云的地方官员必须前往汴京,由宋廷另行指派他人。当然,入京的官员可以得到升迁。”
“好个大宋,先是用幽云汉人换取常胜军,任金人残杀,然后强夺被自己出卖的百姓田地财产。现在居然还振振有词的不信任幽云汉人,官员全部轮换。幽云之官年俸远不及宋人丰厚,只怕有不少官员将会因此无法履职。”虞允文的不满与失望显而易见,他用力握住手中赵良嗣的书信,骨节都发白了:“这就是我们日思夜盼的回归之路?!天可怜见。”
“彬甫,不是我为族叔说话。大宋如此对待幽云百姓的确让人心寒,但总比金人的抢掠和屠杀来的好。而且,安抚使王安中大人已经紧急申报朝廷要求救援,朝廷也已经知道事态严重,决定竭尽全力援助幽云。我们前往汴京,是为了表达幽云汉人对朝廷的忠诚,这样,幽云百姓才有可能更快的被大宋所接受。”
马林看向虞允文,一字一顿的说道:“近二百年的隔膜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需要我们大家一同去努力。如今,幽云已经无法自主,不靠向大宋,就得靠向金人。金人嗜血好杀、勇悍弓虽.暴,只图金帛子女,对我中原文化肆意毁坏,望彬甫三思。”
虞允文望着外面阴沉沉的天色,半天不再出声。
马林也没有再劝说下去,而是转身离开了房间。由于大宋朝廷对幽云各州官员和世族催的很紧,他得尽快安排行程。
第十节
自从石敬瑭将幽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已经过去了一百九十年,除平州以外的幽云百姓总算回归中原的怀抱,大宋已经将燕京改为燕山府,作为幽云十六州的首府。
但是,在宋金两国互相配合的侵夺之下,幽云百姓已经是无家可归、一贫如洗。
大宋为保住常胜军,眼睁睁看着女真人在幽云地区大肆掠夺,就算是超出了约定范围也不提出异议。甚至,常胜军和部分大宋官员还参与了对幽云百姓的掠夺,将幽云人变为奴婢,没收他们的财产,以充实已经空虚的大宋官产!
如此回归,给幽云带来是一场可怕的灾难。
由于大宋默许了金军在移交幽云前的劫掠与破坏,金军撤走之后,燕山府及幽云十六州各地已是一片残破,不复当年之盛景。府库皆空,余粮告罄,建筑毁坏,城池崩溃。
整个幽云是满目疮痍、流民遍野,到处尽是行乞街头、啼饥号寒、嗷嗷待哺的饥民。更可怕的是,由于金人临去时的抢掠,幽云大地上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夏季刚过,无数尸体腐烂,疫病流行,百姓们家破人亡、朝不保夕。
无处安身的饥民涌向宋朝军营就食,沿途之上,饿蜉遍地。
宋军自己也是口粮有限,难以应付如此多的百姓,只得将这些流民疏散,分别安置在附近州县。但各州县也是刚遭天灾、又来人祸,没有余财供养流民。
当初辽朝遭遇大灾之时,幽云各地因为本身以种植粮食为主,受到的冲击最小,还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可现如今,在“粮荒”的冲击下,人心惶惶。不少地方已经是盗贼四出,比辽在时还要混乱不堪。
过了一段时间,马林他们听说大宋朝廷此次救灾还算上心,已经开始从临近幽云十六州的各地紧急调拨粮食,以最快的速度运往幽云地区,赈济饥民,以帮助幽云百姓渡过难关。
但大宋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实在是太多,荒唐的大宋天子赵佶居然特地挑选了部分皇宫里的珍宝运到燕山府,向幽云百姓夸耀大宋的富强。
虞允文终于答应随马林一起南下汴京,此时的他虽然对大宋已经完全失望,最后还是选择与马林同行南下。
原因嘛,一是如马林所说,幽云地区在如今的情况下根本无法自立,投向金人不如选择大宋,为幽云百姓计,在大宋朝廷中多一个从政之人要多一分力量;二也是为了水灵,自从被他们从尸堆里救出来以后,水灵只喊他“爹爹”,而且常常在梦中惊醒。为了不给他增加负担,聪明的小女孩从不对他提起郑家庄的惨案,但却是一刻也不肯离开他。虞允文想,如果能将水灵远远的带离幽云,也许她就不会再回想那惨痛的往事,有可能恢复原来活泼、可爱的样子。
没有多久,大宋又在幽云十六州执行了一项荒唐的政策:“盐法”。幽云之地所产之盐质优价廉,辽国官盐价格也十分便宜。大宋却在收复幽云之后实行宋法“食盐権买”,将幽云的盐价与全国盐价等同,搞得幽云一地盐价飞升。
幽云士民被金人抢掠后仅余的钱粮,也被大宋搜括一尽。
常胜军从为首的郭药师到底下的小兵多为奚人,自持对大宋有功,将不少幽云百姓变成了奴隶,而且任意羞辱汉民,甚至于随意杀害也无从过问。大宋为了安抚他们,又把被金人强行掳走的百姓田产大部给了常胜军。
后来,大宋因担心常胜军及郭药师不受约束、过于恣横,为了牵制他们,另创以已经回归大宋的幽云汉人为主的“义胜军”,并以宋将李嗣本、耿守忠为帅。
但对这支完全是由幽云汉人组成的军队,不只是大宋朝廷根本不重视他们,宋人百姓常常还当面骂其为“番人”。义胜军的士兵和将领对大宋根本没有任何归属感,甚至对大宋含恨在心。
在这样的情况下,常胜军在在金兵南下之后背叛,大宋的将领竟以常胜军已叛、义胜军也不可信为由,要将正在与金人作战的义胜军全数调回处死,被大宋逼到绝路上的义胜军最终选择了彻底背叛。
救济幽云还不到一年,由于宋朝也是大灾刚过,后面又连着与辽作战,库存的粮食有限,所有粮库全部搬空。
最后的储备粮不能轻易调用,在宰相王黼的建议下,皇帝赵佶干脆强行下令百姓缴纳“燕山免夫钱”,借援助幽云的名义搜刮天下。
长年的战争早已让大宋百姓不堪重负,如今朝廷再次穷搜,惹得四海结怨,叫苦连天!这也导致了宋人深恨幽云,把朝廷的横征暴敛全都怪到了幽云百姓头上,在已有的隔阂上又是雪上加霜。
大宋民间对幽云汉人素来就有轻视之心,不外是幽云之民身为汉人,却甘心为北胡趋使,首鼠两端。
幽云一带已经与中原分割近二百年,受同居的胡族影响,无论生活习惯和礼仪都与南方汉人有很大的不同,不少宋人干脆就把他们当成了异类,直接等同于北方诸胡一样的“虏”。
大宋对已经南迁的幽云汉人,也没能做到如告示上所说的那样视同“子民”,称其为“投附人”,根本不承认他们汉人的身份。不仅朝廷和地方官员的救济没有到位,对他们的困难视而不见,甚至故意将其打散安置,深怕他们在得知了宋朝内部的虚实之后逃去,出卖大宋。不少百姓都经常欺负南下的幽云汉人,甚至故意当面羞辱他们。
宋人对幽云汉人的长期偏见和不信任,导致大宋朝廷和百姓的作出种种令人费解的行为,使幽云汉人和大宋人等的矛盾日益尖锐。
可怜的幽云汉人,在北方被诸胡认为是汉族,并非同类;可在南方,他们又被认为是胡人,根本不被自己的同族所接受。不少心中一直念着要回归中原的幽云汉人,开始出现了迷茫、甚至是绝望,导致不少幽云之人对大宋失去了信心。
金人借机将他们尽掳幽云之民的责任全部推到了大宋的头上,将他们在幽云十六州的行为全都说成是大宋要求的,不少幽云之人因此深恨大宋。这导致了金兵南下之时,稍对幽云之地作出善意的表示,便有不少幽云之民立时投靠金人。
但也有很多幽云汉人还是认为自己是汉人,金人不可能真的把汉人当自己人,不愿意归顺大金;有的则是记住了毁家灭室的血海深仇,不少幽云人都起兵反抗,幽云十六州的抗金起义接连不断,风起云涌。
从此,幽云十六州的汉人百姓不再是铁板一块,有了分别。
第一部气贯长虹 第三回 汴京城歌舞升平 忧国事义士同心1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22 10:24:46 本章字数:4181
第一节
汴京城周围达五十多里,外城有城门十五座,五丈河与汴京河从东至西流经市区。在宣和年间,就是一般时候,汴京这个大宋都城由于地处中原腹地,交通上四通八达,也是物流繁盛、交易兴旺,早已取代了长安与洛阳成为了大家心目中最向往的城市
由于京都集中了大宋最有钱的人和家族,民众购买力旺盛,而且因为大宋对臣民管束最为放松,并不禁止大家寻求快乐,所以宋人喜欢夜游、休闲。受这种风气的影响,在市场上不仅吃喝玩乐等等应有尽有,城中大量的酒肆瓦市不避风雪寒暑,通宵营业直至天明,汴京堪称不夜城。
虞允文怀抱着已经睡着的虞水灵,与马林坐在马车上,看着正渐渐接近的宏伟城池,心中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金人表面上粗毫不文,但却是有勇有谋、粗中有细,正所谓外豪爽而内有机谋,有时,他们心思之缜密是其他人无法想像的。金人轻易取得燕京之后,宋军的实力已为金人所尽知,以金人做事的风格,未必不会有借大势继而灭亡大宋的想法吧?!
进入城门并没有费太大的力气,这和大宋商业发达、管制较松有很大关系。
虞允文抬头观看着,只见城门有三重之多,里面还有瓮城,道路宽阔。
马林见他在观察城门,笑着介绍道:“汴京城略呈正方形,这是外城,现在这上面共有水旱门二十个,其中水门七个,每个门的防御基本如此。只有正对内城城门的四个有门四重,多了一重,可称为当世第一大城。”
看虞允文神色凄然,并未立即答话,马林知他又在想宋金之间的大势,出口劝道:“彬甫,不要多想了,我们路上所讨论的内容,我已经书面告知了族叔,他会呈告朝廷的。你和水灵还是先好好休息,也看看这汴京的风光。等朝见完了之后,朝廷自会有任命下来。”
“多谢继嗣兄,我只是在想,如果金兵南下,我们又能做什么?”虞允文苦滞的一笑,轻轻抚摸着水灵的头发:“幽云我们已经错过一次,不能再错了。”
看到马林不自然的表情,虞允文安慰的拍拍他的手:“继嗣兄,我知道你也尽了力,你和赵大人都不是决策之人,无法做主。我不是在怪你们,只是希望不要重蹈覆辙。”
“我也是,如果金兵真的南下,我马家只怕立刻就是覆顶之灾,我明白这里的干系!”马林看着已经睡熟了的虞水灵,轻声的问:“水灵还是晚上常常惊醒吗?有没有稍微好一些?”
虞允文摇摇头,脸色凝重:“还是老样子,只怕金兵毁庄的时候就是晚上,她还没有完全从惊恐里恢复过来”
“好在已经到了汴京,这里名医众多,一定能找到可以医治水灵的人。”
“谢谢!继嗣兄,劳烦你了。”虞允文真诚的向马林道谢。
郑家庄彻底毁灭,虞允文已经是身无旁物、一无所有,这一路上,都是马林在照顾他们父女。如果没有马林的帮助,他实在不知道如何能在幽云如今的情势下保住自己和女儿。光是自己倒也算了,可女儿水灵却是郑业和妹妹留下的唯一骨肉,决不能让她也受苦。
“我们兄弟之间还说这些干什么,待会儿你先到我叔父家的别院住下,其他的什么都不要管,先想办法给水灵治病。”
到了外城住地,大家一阵忙乱,把行李都安放好。
原本马林打算立刻就前去见族叔的,但听家人言讲,因为又有金使前来,这也是金朝自建立以来第一次派出使节专程祝贺皇帝赵佶的圣诞之日,所以朝廷甚为重视,赵良嗣当然就不得休息了。
当年,赵良嗣投奔大宋之时是临时起意,并没有安排好家人的出路。他的正室因为大辽怀疑他投了宋,多次到家中查问,惊惧而亡。后来,赵良嗣又没有继娶,家中无女主人,倒省却了马林还要去拜见姑母之礼。
于是,在稍事休息之后,马林便陪着虞允文开始寻访良医。医生倒是找了不少,大多也只是老生常谈,什么要静心、什么要寄情于山水之间,气的马林差点骂人,水灵才多大?如何寄情于山水?
各种各样的药物也吃了不少,水灵从来都不说苦,直接咽下,都已经吃药吃到看到都想吐的地步,却还是不见成效。
派来照顾他们仆人看到水灵样子,可怜她这么小的年纪就要喝这许多的苦药,给他们提了一个建议:既然水灵是受了惊吓,何不到城里著名的大相国寺求求佛爷,拜个平安符来也许还管用一些。
虞允文本来并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事,但听说那大相国寺是汴京城里第一形胜之地,而且周围也是汴京城中的商业中心,也许到了那里,水灵会有兴趣,心情好了,或许就会影响到精神和睡眼。马林也听说过大相国寺的名气,自然是一百个赞成。
第二节
第二天一大早,马林和虞允文带着水灵就往大相国寺而来。
街道之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两边商铺林立,种类繁多,有售卖丝绸的、做家俱的等等林林总总,大街两边商家的叫卖不绝于耳,锣鼓声、讨价还价之声吵嚷不止。
来来往往的行人不时被商家吸引,有的进店,有的驻足观望、评头论足,商家则更加使出全力招徕顾客。
这些各色店铺中最多的还是那些被宋人称之为“杂嚼”的各种小吃店,天南海北的小吃林琅满目、不一而足。
水灵看着眼前的繁华景色,一直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开始露出了惊奇的表情,眼睛更是滴溜溜的盯在那些小吃上面。
马林不觉好笑,这还真是孩子的特色,想要就好。结果,只要水灵看上一眼,马林立刻下车买了回来。
路还没走多少,水灵手上已经捧上了一堆各色小食物。
虞允文忍不住对马林说道:“她一个才十岁的小孩子,能吃的下多少东西,不要浪费钱了。”
“怕什么,又不是你花钱。再说,她吃不完,不还有你和我吗?!汴京的食物倒真的不算贵,这些东西值不了几个钱。送你房子我是送不起,但送小水灵吃的还不在话下。”马林不以为然的开了句玩笑话,随手拍拍水灵的小脸蛋。出乎他的预料,原来他一伸手就会本能的避开的水灵,这次居然没有让开,而是任他碰到了自己。
虞允文和马林相互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是一喜:自从出事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允许除虞允文以外的人碰她呢!水灵能够不避让别人的碰触,就是进步。
马林不由的嘀咕:“早知道用食物就能治好她,我们找那么多医生、吃那么多药干什么?!买药的钱全拿来买吃的,都可以把水灵埋起来了。”
阵阵宏亮的钟声不时传来,随着钟声渐渐清晰,车子已经来到了红砖碧瓦的大相国寺门前。高出寺墙的金顶大殿在阳光下发出夺目的光辉。
庙门前的广场,则是散布着各种摊贩,还有不少杂耍、唱曲、耍把势的江湖艺人,不时传来声声叫好,叫卖声、呼喊卖声嘶力竭的吵成一片。
六扇大红色的庙门大敞着,欢迎着四方香客,寺内香烟袅绕,禅歌声声入耳。熙熙攘攘的善男信女,在禅音佛唱之中,虔诚的向佛祖祷告,祈求能够实现自己的心愿。
到了这种地方,就是虞允文全然不信,也随大流求上一支平安签,送上几两银子的香火钱。
正事办完,马林和虞允文就带着水灵在庙中随喜,也就是观赏、游览寺院的风景。水灵好奇的四下观望,但一只手仍然抓着虞允文的衣角不肯放开。
虞允文心里清楚,水灵这还是出于本能的害怕,这才紧紧拉着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带着水灵和马林一起在庙中闲逛。
到了寺庙后面的放生池,池中有无数色彩鲜艳的小鱼在四处游动,这都是信徒们从寺僧手中买来又放生在这里的。
虞允文素来觉得这种“放生”实在是可笑之极,既要放生,又何必把小鱼抓来?只怕捕获过程中死去的鱼远远超过被放生的鱼了吧,正所谓:“我无害鱼意,鱼却因我亡”了!
但现在看水灵眼巴巴的看着旁边僧人手中的小鱼,知道她想放生,虞允文便按她的意思买了几条,让她亲手放到水池里。
看水灵将小鱼放掉之后,一本正经的合掌默祝,虞允文忍不住问道:“水灵,你在祈福吗?”
“不是,我是想让鱼儿帮我传个信”
“传信?传给谁啊?”
“传给我娘,”水灵抬起亮闪闪的大眼睛,盯着虞允文,一脸认真的说道:“娘说过,放生池里的小鱼是能给阴间的人传信的,活着的人只要把话告诉它们,它们就会传到阴间去。爹,娘说的对吗?”
“娘说的对!”虞允文蹲下来抱住水灵,忍住涌上来的泪水,轻声问道:“你要这几条小鱼是想让它们告诉娘你会过的好,是不是?”
“嗯,我还要告诉爹爹、爷爷和哥哥,还有舅母、小义哥哥,还有小叔、小婶,还有……还有……水灵的轻脆的声音里,突然间带上了哭腔:爹,我想不起来还要告诉谁了,我把他们给忘了!”
“水灵,不是你想不起来了,以后会想起来的。现在就不要想了,看小鱼要游走了,送信去了。”虞允文小心的把水灵转向放生池,把她的注意力转移开。
马林在一边用力握紧了拳头,心里很不是滋味。
跑了半天的路,水灵也累了,他们把水灵送到寺僧专供客人休息的禅房里,她能好好睡一觉,也许精神就会好的多。
虞允文和马林坐在禅房前的石桌边,马林沉着脸,低声说道:“彬甫,看着水灵这个样子,我心里实在不好受。你说,金兵真的会南下吗?”
“我不敢说金兵是不是一定会南下,但这一次收复幽云,大宋真的做错了。”虞允文抬头看向头顶的天空,轻声说道:“实际上,大宋若想收复幽云,根本没那个必要去跟女真人结盟。”
“没必要?”马林苦笑了一下,叹了口气:“彬甫,你也看到了大宋军队低过头了的战斗力,不和女真人结盟,大宋根本无力独自攻克幽云。”
第一部气贯长虹 第三回 汴京城歌舞升平 忧国事义士同心2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22 10:24:46 本章字数:4494
第三节
“结盟不过是让女真人看到了大宋真正的弱点,而不是大宋只有这么一点儿实力,这就是我最终同意和你同来汴京的原因。”虞允文喝了一口茶,面色平静的说道:“我无法接受金人的残酷和狠毒,更不赞同他们对平民百姓的做法。在战场上,不择手段当然可以,因为战场是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留情;对待反叛者,手段毒辣一些也可以理解,因为那往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而对待平民,采取屠杀和灭绝的手段,就太过分了。战国争雄的时候,诸候国之间为了争霸,往往有意屠杀对方的青年人,白起屠赵便是如此,但白起却因此落下了骂名,连被秦王赐死都没多少人同情于他。为什么?不就是因为赵军已经放下武器,杀俘不祥吗?这就是人和畜生的区别,何况,就是野兽,吃饱了也不会再乱杀无辜的。但金人却从来都是大肆杀掠,把儿童挑在枪尖上游戏。何其狠毒?甚至比野兽更加不如。大宋如今引狼入室,结果会如何?可惜身在梦中而不自知。”
“说的有理!”一个响亮的声音在小院的门口响了起来。
两人一愣,转首看了过去,门口站着一位大概有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头带文士巾,面容端正,身着宋人常穿的圆领长袍、腰系丝带,气度不凡。身边还跟着一名外貌与他有些相似,但明显要年轻一些的文士,身后还有一名身着深褐色家人服的仆人。
那人见两人有些吃惊的看着他,便笑着走了进来:“在下汴京李纲,字伯纪,刚才听两位谈论起金宋局势,心中甚喜,不觉偷听了一会儿,抱歉!”
李纲随即一拱手,表示歉意。
两人见对方气宇不凡,而且说话客气,连忙回礼,连连说不必客气。
这也和大宋的风气有关,宋朝善待士人,从未禁止士林中人议论国事,至于有功名之人还可以上书言事,从不以言罪人。要是还在大辽时,二人之语被他人听见,不吓个半死才怪。
四人重新叙礼坐下,李纲听二人口音与汴京人别有不同,探问之下方才知道他们来自幽云。跟在李纲身边的年轻人是李纲的侄儿,名李节,亦是大宋太学出身的文士,他骤然听闻虞马二人来历,脸上就有些瞧不起人的神色。
马林和虞允文是什么样的人?都是历经过生死,在刀口浪尖上打过滚的。他们和赵良嗣身份不同,自南下以来,接触的普通宋人多了,也领教了一般宋人对幽云百姓的态度,渐渐明白大宋为何会如此对待幽云汉人大致原因。
马林性子有些急,立时就有些不快。
虞允文倒是并没有把李节放在心上,他反倒觉得这个自称李纲的中年人很有些意思,听说了他们是来自幽云的士人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依然故我。
李纲也发现了自己侄儿的表现不对劲,他也在心中叹了口气,宋人对幽云汉人的歧视已经根深地固,想要改变的确很难。但如今幽云十六州已经回归中原,如果还象以往那样对待幽云百姓,还能指望一旦情形有变,幽云十六州的百姓忠于大宋吗?!收复容易,想保住却十分的艰难。
朝中有识之士都在努力改变大宋臣民对幽云汉人歧视的状况,眼下这些南下述职的幽云官员和前来准备选官的幽云士子,就是沟通幽云百姓和大宋臣民的最好桥梁。
虽然心中在不断的思考,但李纲仍然笑道:“听两位的对话,似乎对幽云和北方局势十分了解,不知可否对在下说上一、二?”
马林心中有气,抢着说道:“不劳动问,我们不过是偏远之地的无知之徒,怎敢在汴京士人面前大放獗词,岂不是自不量力?”
李纲苦笑了一下,还没答话,旁边的李节却火了,大声说道:“你怎能如此对家叔说话,甚无礼貌!”
李纲皱了皱眉头,正想斥责自己的侄子,谁知房间里面却传出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爹爹!”
虞允文连忙站了起来,匆匆忙忙的向房内跑了进去,连告一声罪都不曾想到。
李节更是不满,低声嘀咕:“好个没礼貌的北方蛮子,如此的无礼。”
这下,马林的火再也压不住了,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是你们偷听了我和虞兄的对话,自己找上门来的。如今吵醒了我家侄女,还在这里嘀嘀咕咕!我们是北方蛮子,受不了你们南方士人的规据,请两位自便吧。”
说完,马林也怒气冲冲的进了房间,干脆不奉陪了。
李纲看到马林也气跑了,不由的埋怨自己的侄儿:“我早跟你说过,幽云之民亦是大宋赤子,你怎的就是记不住?!”
李节不服气的回道:“叔叔,你不必过于认真。似他们这么小肚鸡肠,会有什么真才实学?不过是说说大话罢了。什么吵醒了自家侄女,我看只怕是带了个妇人,不敢让人知道罢。”
李纲听了他的言语,正想着用什么方法改变一下自己这个侄儿的错误认识,一旁前来添水的僧人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一边上水一边好心的劝说道:“这位官人,话可不能这么说。那位小姐的确甚是可怜,让人怜惜的很。”
“哦,小师父知道他们的事?”李纲笑着问道,同时,仆人把一小块银子放在石桌上。
第四节
僧人的眼睛都笑的眯了起来,这样豪爽的香客是僧家最愿意接待的,一边把银子落袋一边解释:“刚刚我在放生池边听了他们对话方才知道,里面那位小女孩是在金人屠杀中幸存下来的。好好的一个大庄子、上千口人丁,就余下了虞先生和女儿两个人。直到现在,小姑娘还是睡不安稳。今天,虞先生就是和好友一起来为女儿祈福,希望佛祖保佑她平安。天可怜见的,愿佛祖保佑那孩子能平安长大、遇难呈祥。”
李节沉默下来,他没想到这些只在书上看到过的事,居然就出现在身边。
李纲轻轻叹了口气,看自己侄子懊悔的表情,知道他已经知错了:“节儿,凡事不能只看一面。你看不起幽云汉人忠心大辽,认为他们都是软骨头。但你想过没有,幽云汉人在幽云十六州刚被契丹占去的时候,曾经反抗过多少时日?死了多少百姓?在异族的铁蹄之下,身家性命尚且难保,难道都要死完了才算忠贞不二吗?孔夫子也未曾如此要求小民守节罢。”
“李先生能这样明白幽云汉人的苦处,足见先生是明白事理之人。刚才我兄弟一时性急,失礼了。”虞允文抱着已经醒了的水灵走了出来。
水灵猛然见到生人,不由自主的向父亲怀里躲了躲。
李纲看水灵紧张的样子,就知道这是被恐吓过度的后遗症,心中替小姑娘难过,但脸上仍然笑着回答:“不必如此客气,刚才是我侄儿不懂礼数,慢待了二位。这就是你女儿吧?好可爱的小姑娘。”
虞允文低头对怀里的水灵说道:“水灵,来,叫李伯伯。”
“李伯伯。”水灵虽然害怕,但还是听父亲的话,小声的叫了一声。
“乖孩子,”李纲点点头,然后问道:“令爱真的很乖巧,虞先生难道不想令爱如常人一样,不再为过去所困扰吗?”
“李先生是听僧人说的吧?”虞允文抱着水灵坐了下来,摇摇头:“自到汴京之后,我一直在找寻名医。直到对医术失望,这才来佛寺求助,还能有什么方法?请李先生教我。”
“到神霄宫找清义道长。”
马林心中还是不太愿意与李纲叔侄交谈,不过是为了水灵强自忍耐,听到这里忍不住来了一句:“找和尚没用,找道士就会有用了吗?”
“清义道长和其他道士不同,从不搞那些神怪骗人,只讲究道家的修身养性修行之法,清心明义、道法自然。”李纲并未对马林的不敬有什么不愉快的表示,依然微笑着说道:“为了令爱,虞先生何妨一试。不过,清义道长素来不喜与外人多作交往,你可以说是李伯纪介绍你前往的,他自然会接待于你。”
“多谢指点。”虞允文并没有多问李纲什么,该他知道的时候答案自然会出来。
当然,因为水灵醒了,李纲和他们也谈不起来了,只有拱手相别,李纲告诉他们自己住在内城“三和里”,如果他们愿意,可以去做客。
等虞允文他们走的看不见人了,李节这才奇怪的问道:“叔叔,你与清义道长是至交,很少介绍外人去打扰他的修行,为何今天特别宽待这两人?难道仅仅是觉得那个小姑娘可怜吗?”
“你的感觉倒是很准,不错,我不仅仅是为了那个可怜的孩子。”李纲转身向另一边慢慢走去,一边说道:“我大宋如今表面上十分的富强、繁荣,实际上是内忧外患,尤其金人最让人担心。幽云之人对金人比我们更加了解,而且也更清楚现在所面临的状况。我听刚才那位虞先生所言,振聋发聩、理清义明,是有识之士,这才有意结交。我实在是忧心国事,希望你能明白这个道理。”
“是,叔父,我懂了。”
看天色尚早,想早日治愈水灵的虞允文和马林两个干脆赶往城东神霄宫。到了宫门才发现,这道观居然比大相国寺更加宏伟,占地极为广阔。观中供奉三清神像,信徒不绝于道,香火似乎比大相国寺还要繁盛。
马林忍不住说道:“看来,大宋皇帝信奉道教倒真是用心呢,这神霄宫快赶上皇宫了。”
“继嗣兄还是注意一点,我们可是在人家的门口,有事要求人家呢。”虞允文劝了一句。
进入观内,只见大殿层层,香火鼎盛,俨然一座巍峨的宫殿。
在旁人的指点下,他们走了好半天,才来到道士们修行的后宫和前廷隔墙处。
虞允文走到中门前,对门口负责接引的小道士说道:“小师傅,请帮我们引见一位道长。”
小道士还了一礼:“不知施主要见哪位前辈?”
“清义道长。”
“这……清义道长平素不见外客,两位只怕白来了。”小道士摇摇头。
“请道长通禀一声,就说李伯纪介绍来的。”马林插进来说了一句,见小道士犹豫着不愿意进去,便将一块银子塞在他手中。
谁知,素来看到银子就高兴的出家人,反倒是正经起来:“这银子却是不敢要,我就帮两位通禀一声吧。若是道长见你们,是你们的造化;若是不见,也不必着恼,怨怪小道便是。”说完,转身进了大门。
“咦?是这神霄宫的确道法超然,还是有别的蹊跷之”马林惊讶的说道。
“二位相公好不晓事!”旁边的一位道童脸上顿时露出了不屑之色,冲口就堵了一句:“二位既是来求见我家清义道长,难道不知道道长是清静之人?若是知道我观中弟子在外面招摇,必会不快。”
一边的另一个小道童白了他们一眼,低声对同伴说道,说是“低声”,那声音却足可以让两人听个明白:“听他们的口音,必是那些没见识的北方蛮子,不必与他们多说。”
第一部气贯长虹 第三回 汴京城歌舞升平 忧国事义士同心3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22 10:24:46 本章字数:4437
第五节
马林顿时冒火,可看到一边精神已经有些不好的虞水灵,心中却软了下来。时至今日,虽然虞允文再三说不怪罪与他,但他始终无法在郑家庄被金人毁灭一事上释然,以至将水灵康复看成了赎罪的机会,自不会因为与道童的口角,让水灵失去获得救治的希望,只是憋着一口气虎着脸站在一旁。
虞允文看在眼中,以他的聪明,那里不明白马林的心意,甚是感激好兄弟的至诚。
不过,也不用他们争竟什么,等了不长时间,刚才入内的小道士已经快步走了出来,向他们打了个稽首:“二位相公,道长请你们入内说话。”
进入神霄宫后宫,小道士带着他们左拐右拐,才来到一座小院子门口,向他们行了一礼:“二位官人,清义道长在此清修,就是我观中人等也轻易见他不得,还请二位官人自己进去便了。”
进了院门,二人不由的齐齐一惊:好一座清雅的庭院,进门便是修竹一片。过了竹丛,眼前是一片荷花池,波光闪闪,粉色的荷花在叶中不断的摇摆不定。荷花池对面则是一座由翠竹搭成的竹舍,周边还挂着淡绿色的细纱,轻风吹过,细纱飘动,加上不断飘散的香烟袅绕,恍然如梦。
“好一座清修之所,不知是道观、还是富贵人家的花园?”马林又忍不住多嘴了。
可这回不等虞允文开口劝他,竹舍里一个十分清幽的声音已经接了下来:“这位相公说的甚是,这里的确是精致了些。但我道家之义,讲的就是天地合一,管他什么地方,也是修行之所。”
“嗯?!”虞允文和马林惊讶地对视了一眼,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位清义道长只怕是不简单。他们所站的位置尚在荷花池这边,相距对岸足有五、六丈之远,还有风声过耳,这位道长居然能够听清楚马林压低了声音对虞允文说的话!
“道长请见谅,我兄弟也只是有感而发,并非有意针对道长。”老规据,马林闯祸、虞允文扛着,他当然得开口解释了,何况这还关系到水灵。
竹舍里传来的还是那样清幽的声音:“不必致歉,这位相公不过是说了实话而已。如今天下,想听歌功颂德容易,想听实话,难!还请两位相公进来吧。”
两人又是一样的意外,听口气,这位一直隐居清修的道长似乎对如今的局势并不是不了解。
听说,大宋当今的天子、那位荒唐皇帝是个道家信徒,甚至还找道士封了自己一个“教主道君皇帝”的称号,恨不能皇帝不做、去做道士,这道士自然也处于大宋朝廷之上。难道这位清义道长也是如此?可他又为何隐居清修呢?
不过心中虽有疑惑,人都已经来了,再怎么也不能放弃水灵得治的希望,进去看看再说。
二人举步进了竹舍,只见十尺见方的竹舍里,正中一几和几只蒲团、一个小茶炉,旁边一些矮柜而已。几上燃着一支檀香,旁边是几册卷着的书卷,再就是笔墨纸砚,和一边的茶杯了。
一位看不出有多大年纪,身着青色道袍的道长正盘膝坐在几案的旁边,见二人抱着水灵进来,抬手指了指一边的茶炉和茶杯:“二位相公请自便吧,这里没什么规据,只依本心即可。”
两人坐了下来,水灵经过这半天劳累,却又有些昏昏欲睡,虞允文轻声问道:“道长,此处可能可供小女休息之所?”
“令爱在这里愿睡便睡,不必守什么礼节,至于休息之所,便只有这竹舍一处。”清义道长头也不抬的回答,手往一边一指:“让令爱睡在那边窗下,柜子里有薄被,自己取了给她盖上即可。”
“这?我们在这里说话,会吵到她的。她本身就睡不安稳,这样如何能睡的下去?”马林疑惑的问道。
“只要相公小声一些,她如何睡不稳?”清义道长还是那样的淡然,只是取了几案上的一杯茶水,慢慢的品了一口,然后才说道:“过于执着,反会成为执念!二位好象也很累了,何防也休息一下?!”
“多谢道长指点!”虞允文不再询问,便把水灵放下,取了被子给她盖上,看她已经沉沉入睡,便回到几案前坐下,索性端起一杯茶来细品。
马林在一边疑惑的看了看他们,也不再说话,慢条斯理的跟着品起茶来。
这一坐就坐到了深夜,其中只有一个小道童送了一些点心进来。看清义道长拿起点心就吃,虞允文和马林也不客气,跟着把肚子填饱。
直到水灵突然有些躁动不安,开始挣扎,虞允文一惊,正想过去唤醒她,对面的清义道长却突然伸手将他拉住:“这便是二位相公前来求助的原因吧?稍安勿躁,看看再说。”
此时水灵挣扎的更加厉害,脸上不断的涌出汗水,发出了低低的呻吟。虞允文焦急的看向清义道长,却见他从几案下面取出一支形状别致的香来,点燃了伸到水灵鼻子下面,没一会儿,水灵便又安稳的睡了下去。
看水灵很快的安稳下来,二人全都一喜,谁知旁边的清义道长却言道:“这不过是安魂香,小姑娘只是在昏睡,不能解决根本问题。还是请两位相公把她会变成这样的原因说说吧。”
马林现在对清义道长佩服的五体投地,马上把水灵成了这样的原因说了一遍,然后问道:“道长如何知道我侄女是因为这个原因前来求助?”
第六节
“这并不是很难,说穿了一钱不值。刚才传话之人早已告知我,你们一共是三个人。以小姑娘的年龄,到一个新的地方一定会兴奋异常,就是胆小之人也会四处偷望,此乃少年心性。”清义道长还是那样淡然的表情,似乎并没有被郑家庄的惨事搅动自己的心情,平静的回答:“但二位相公一进来,我便发现小姑娘已经昏昏欲睡,如此岂不是怪事?我当然会想到她精神不好,应该不是水土不服、就是吃不好、睡不好。可看她的样子并不是清瘦的很,又不象是水土不服或吃不好。那余下的当然就是睡不好了。这么小的孩子,怎会有让她睡不好的心事?必有重大变故。”
“道长既知我女儿的病因,还请您援手,好好医治她。”之前的医生根本说不清楚水灵到底如何成为现在这样,清义道长刚一见人,便能够断定病因,至少这医道上自是高手。虞允文眼看水灵有得救的希望,再也无法如前一样的平稳,着急的问道。
“若是如相公这般,难!”清义道长立刻就泼了他一头冷水。
虞允文一愣,马林抢过了话头:“却是为何?”
“看这位父亲的脸色,黄中带灰,怕是大病初愈吧?”清义道长没有直接回答,反问了一句:“而且还是变故之后,因家人被害而病?”
“的确如此,”马林回了一句,接着问道:“这和水灵得病有关系吗?”
“大凡人会因为重大变故而导致精神上出问题,不外乎两种情况:一是大变初起,便从此精神失常,这种情况有的会好,但大部分终身难愈,成为痼疾;二是初始无事,而后情况变化导致病情突然发作,这种情况能不能好,要视种种情况而定。一般人将其全部称为疯魔之症,在我道家眼中,不过都是未能顺应天理人情所至。”
清义道长大概解释了一下,淡淡一笑:“以小姑娘的年龄,得病便很难好转。从她现在的病情来看,得病时间并不是很久,按你们所说,她平日尚能正常生活,只是睡后不安,也不是很重。很可能出事之时,她还正常,后来才变成这般模样。这个年龄的孩子,还不能完全明白生死究竟是什么样的惨事,只怕是有人加强了她的感觉。这恐怕就是你的一场大病,使得孩子无法释然,纠结于心才会导致今天的结果。这也是聪慧的孩子常常会有的病症,平时她应该很乖巧懂事,不要你们烦吧?”
“水灵确实聪慧过人,可乖巧懂事却是从出事之后才是这样。”虞允文想起过去活泼好动的水灵,心中难过,哑着嗓子回答:“原本的她,调皮捣蛋,让人很是头痛,却十分讨人喜欢。”
“这就对了,聪明的孩子会比同年纪的更早明白亲人的重要。一家人只余下了你和她,你又大病一场,她当然会害怕你会离她而去。”清义道长此时方才显出一些同情的神色,谓然叹道:“看你重病,她自然不想你再为她操心,会把自己的心思给压在心里。毕竟还是个孩子,没有排解的地方,当然会憋出病来。”
“既然道长能剖析的如此明白,那这治疗之法……”
“顺其自然而已,郑家庄之事虽惨,却是上天的安排,而且已经过去,相公又何必耿耿于怀?放开了,小姑娘自然也会解脱。”
“如此血海深仇,哪能说放就放?”马林握紧了双拳,眼里冒着火花,愤恨的说道。
“你时刻记在心里,难道就能报仇雪恨吗?别无他用,不过是徒增困扰而已。”清义道长漠然的回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相公难道打算就这样生活在仇恨里十年吗?!那还不如找金人拚命,死了倒也能彻底解脱。”
“这……”两人默然的对视一眼,何止是郑家庄一个村子,那幽云之人飘落的无数血泪,难道为了水灵,都要从此这样放下了?
“幽云汉人已沦落胡人之手近两百年,血海深仇何止千万?难道只有两位相公知道仇恨吗?”清义道长突然大声喝道:“似你们如此无法开解的心态,又如何能平息仇怨、化解干戈?莫不是也要视大宋为仇?这天下哪里还有你们容身之所?又何必救这孩子?不如大家一起死了干净!!!”
二人竦然一惊,以两人的智慧,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昧于心伤,难以自拨而已。如今被清义道长当头断喝,如醍鹕贯顶一般,猛然清醒过来。
虞允文恭恭敬敬的起立,马林也跟着站了起来,向清义道长深深一拜:“多谢道长开解迷津,我等的确是执着了!今后但凭道长安排,不复他念。”
清义道长淡淡一笑,抬手示意他们不要多礼“二位相公过誉了,贫道不过是就事论事而。两位自是聪明人,应当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财’的道理。请坐吧,我说过这里没什么礼节、规据的。二位相公不妨就在这里多住几日,等小姑娘见好,再行离开就是。”
“多谢道长厚意!”二人致谢后,再次坐下。
马林猛的一拍头:“哎呀,我们在此小住倒也无妨,但我得回去对仆人说一声,免得我家族叔有急事找寻我们。”
“你家族叔应该就是赵良嗣赵大人吧?”清义道长问了一句,看马林吃惊的表情,仍是淡淡一笑:“你口音本来自幽云,又是马姓。这大宋现今来自幽云的马姓大族,除了赵大人的亲族,还有何人?不必担心,我派人去府上告知一声即可,赵大人自不会怪罪你等。”
二人连忙再次致谢,心中却都想到:这位道长果真不简单,连赵良嗣都要给他面子,却不知道他在朝中究竟是何地位?!
第一部气贯长虹 第三回 汴京城歌舞升平 忧国事义士同心4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22 10:24:47 本章字数:4341
第七节
就这样,虞允文和马林在神霄宫住了下来,清义道长并没有刻意的去给虞水灵做什么治疗,而是由着她在观中到处嘻戏,并让虞允文和马林尽管看书、休息,不要多管她。随着时日的过去,水灵的情况有了明显的改善,渐渐的不再非要缠在虞允文身边,只是还不敢离的太远。
虞允文在心中暗喜的同时,总算是放下心来,在清义道长这里休息,也翻看道长的藏书。让他和马林惊讶的是,清义道长这里藏书内容之丰富,世所罕见:诸子百家、经史百籍,甚至军事著作也十分的齐全,甚至还有不少名人的亲笔评点、专著。
在这里看看书,再和清义道长谈谈讲讲、逗逗水灵、下下棋,日子倒也过的愉快。
这天,他们又在谈论书中的一些典故,突然听见门口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客人来了,怎么没人迎接一下?!”
清义道长头也不抬,直接回了一句:“客人你还算不上,自己滚进来也就是了。”
两人一愣,清义道长和他们已经相处了近十天,关系融洽,但平日还是很有礼貌的。今天居然会对人如此回话,看来来人和他的关系一定非同一般。
对方朗笑一声:“好你个清义,如此对待老朋友,不怕我扭头就走吗?”说着话,人已经来到了门前,原来是他们在大相国寺见过的李纲,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十来岁的孩子。
李纲走到几案前,老实不客气的坐了下来,点手叫过后面的两个小孩:“佩云、长风,来,见过清义道长、虞叔叔和马叔叔。”
两个孩子上前恭恭敬敬的给三个大人见礼,水灵依在父亲的身边,好奇的看着两个同龄人。
虞允文也笑着叫水灵上前见过李伯伯,然后给三个孩子做了介绍。
李纲带来的女孩是他最小的侄女,名叫李佩云,今年十三岁;男孩是他的外甥,名叫魏长风,今年才十二岁,都比水灵大。
让李纲带两个孩子过来,是清义道长的意思,他认为孩子们之间比大人好相处,只要水灵能和同龄人玩在一起,渐渐的就会忘记痛苦,恢复到正常的状态。
清义道长看三个孩子已经互相认识,便让他们自己出去玩,只要不离开神霄宫后院,就不会出什么事。三个孩子开心的跑了出去,对活泼好动的小孩子们来说,站在一边规规据据的陪大人说话,才是这个世上最痛苦的事!
看着水灵和两个小朋友一起跑过了荷花池,李纲笑了:“虞先生,看来令爱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可喜可贺。”
虞允文正想开口谢谢李纲的帮助,清义道长却抢过了话头:“行了,你是不是想虞相公谢你啊?多大点儿事,用不着这么记挂着吧?又着了皮相。”
“只有在我面前,清义老道才会有这样的表现,让你们看笑话了。”看到虞允文和马林惊讶的表情,李纲只好无可奈何的耸耸肩,然后不客气的堵了回去:“着皮相的是你吧?老道。”
“……”
看这两个老朋友互相嘲讽了半天,旁观的虞允文和马林只好见怪不怪,直接无视。
终于,李纲又想起来旁边还有两个看客,转头一看,两个人已经一人捧了本书,在一边做起学问来了。他禁不住笑了起来:“你们两个看来很适应老道这里的生活嘛。看什么书呢?”
“《山河志》。”
“《兵论》。”
“有意思,两个儒生看的居然都是兵书。”李纲想起了上次被打断的话头,问道:“上次我刚听你们说了个开头,现在能不能跟我说说,对于宋金结盟,你们究竟是怎么看的?”
“李先生为何如此关心我们的看法?”马林奇怪的问道:“以大宋士子们浓烈的学术氛围和参政欲望,李兄应该不缺乏提供意见的对象啊。”
“这里的士人太不了解北方的情况,脱离实际,说句不好听的话,根本就是飞扬浮躁、不知所云。”李纲沉声说道,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抬眼盯着对面的两个年轻人,诚恳的说道:“两位兄弟,大宋表面上十分富强,实际上是外强中干、危机四伏,不早做打算的话,不要说开疆拓土,只怕会有亡国之危。只可惜,明白人太少,不止一人说我是危言耸听。我是心中焦急,却无能为力,只有了解了如今的情况,才有可能做好应对的准备,望两位不悋赐教。”
说到正事,清义道长也恢复了淡雅的风范,不再和李纲逗嘴取乐,他开口解释:“李纲李大人曾为朝廷监察御史兼权殿中侍御史,后因忧心国事,上书当今天子,提醒朝廷现在大宋所面临的内忧外患,被当今认为不合时宜,而被贬谪至南剑州沙县。直到此次收回幽云之后,他刚刚被召回朝,现任太常少卿。”
“原来如此,李大人是如今朝廷中难得的清醒之人,失敬了。”虞允文向李纲拱了拱手,表示敬佩之意。
“不必如此讲究虚礼,我们一见如故,就以兄弟相称反而来的亲近。”李纲冲虞允文摇摇头,然后看着他说道:“那一日,我回去之后,就去查了吏部上报的来自幽云、即将任命的官员名册。这才发现,彬甫弟在幽云和议之前,就已经发现了其中的弊端,这才是真正的清醒之人,望彬甫弟教我。”
“那我就不客气了,”虞允文收敛笑容,向李纲点点头,神情冷峻、语出惊人:“我认为,大宋同女真人密切接触以探听他们的虚实,这当然是好事。但和金结盟,根本是走了一个昏着,反而会害死自己的。”
“为何如此说?”清义道长略显诧异地看向虞允文,他还真不明白虞允文的意思。
在经历了幽云一战之后,大家都认为大宋根本没有独自收复幽云的实力,和金联盟是势在必然之举,这也是为什么主持签定和议的赵良嗣如此得朝廷器重的原因!甚至,不少人都已经不太记起赵良嗣不仅是幽云汉人、还是为人们所轻视的叛逆之人。
第八节
“宋、金签订‘海上之盟’无非是想对辽构成夹击的态势,可女真与契丹,早已势成水火,根本没有调和的余地。尤其是大宋伐辽之时,辽主力早被金军牵制住,甚至消灭的差不多了。宋早就已经借了金军之力,夹攻之势已然构成。还有结盟的必要吗?更何况,还是在大宋委曲求全的情况下,双方才达成了协议,这才叫‘多此一举’!”
“‘结盟’一事,历史上并不少见,最著名的要数战国时期六国结盟对付秦国,那是因为秦实力远远超过了六国中的任何一个国家。不结盟,六国只有死路一条,根本无法与秦抗横。而且六国都在秦的东面,只有联合起来西进,才能共同对付秦国。但金和大宋不一样,双方本来就分别位于辽的北方和南面,正好把辽夹在了中间,这样的态势,只要双方在军事行动上通告一下、不要互相拆台,联不联盟并不会影响对辽作战的效果。”
虞允文皱着眉头,略带不满的解说自己的意思:“当时,宋不结盟反而会更具灵活性,旁观辽、金打的死去活来,自身暂时处于战争之外,这是对大宋非常有利的态势,可以等着渔人得利的最好时机。结盟大金,就不能随自己的意志选择最好的开战时机,而必须同金方约定夹攻的曰期,使大宋伐辽的行动受制于他人,丧失回旋余地。”
“但大宋的军队实力太差,没有金的介入,只怕无法打下幽云。”清义道长仔细消化了虞允文说的话之后,挑了挑眉头,直接指向了问题的另一个关键所在——不是金帮忙的话,大宋能从辽人手中收回幽云吗?
“大宋只是事先没有安排好自己的行动,并不是宋军已经羸弱到不堪一战的地步。”虞允文听了清义道长的问话,摇摇头:“就以投入幽云战场的陕西军来说,在对辽战争打响之前,它已经打了多少仗了?战西夏、打叛逆,从西到东、从北到南,又从南到北,它何曾消停过一时?再强的军队也会被拖垮了。它的战斗力不强,有什么奇怪的!”
“可叛逆和西夏都不能不打啊,”清义道长听他这样说,立刻反驳:“不打,大宋不能安定,又如何与辽开战?”
“叛逆不打当然不行,否则坐视他们壮大,内部不安定,这仗也打不好。但也不必要非得把陕西军调过去啊。先让其他军队过去,围住叛逆,等对辽战争结束,再彻底清剿叛逆也来的及。”虞允文摇摇头,大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西夏则根本不该打!”
“为什么不能打西夏?你知不知道,我们大宋在西夏手里死了多少人?!”令虞允文和马林没想到的是,一直保持着冷静的清义道长居然会因为虞允文的一句话激动的叫了起来,脸涨的通红,愤怒的盯着虞允文,好似他要再说一句“不能打西夏”就要扑上来似的。
“不要这个样子,虞兄弟也只是在讲自己的见解,你冷静一点。”李纲轻轻捋了捋颔下的长髯,沉声说道:“让虞兄弟讲下去,道理不讲不明。”
清义道长总算安定下来,却还是气呼呼的表情。
虞允文惊讶的看了李纲一眼,李纲冲他摇摇头:“你接着说。”
“西夏国小力微、人口极少,根本不足以对大宋造成致命的威胁。如果没有辽的保护,大宋早把它给拿下了。辽一旦灭亡,西夏还拿什么来和大宋对抗?宋夏战争打了四年,处于胶着状态,把大宋拖的精疲力尽。十几万军队战死在西部,导致陕西军元气大伤,战斗力锐减。紧接着又是打叛逆,这么短的时间内,你让他们如何恢复?军事上准备不足,对辽战争打成这样有什么奇怪的。”
竹舍内陷入一阵静默之中,众人都在仔细思考虞允文的这番话。
过了一会儿,李纲才问道:“那依你之见呢?”
“既然大宋早已定下准备利用金辽交战的时机收复幽云的策略,那就应该以此为重,早做准备。至于西夏,现在根本就不该管它,只要紧守边界,让它折腾。等灭掉大辽,它没了靠山,我再来找它算帐,无论是灭掉西夏、还是留它一条活路,那就任大宋安排了。何必急着和西夏算帐,结果却拖垮了自己,这不是犯湖涂,是什么?!”
西夏本是一个小小的部族,在得到大宋帮助的情况下才逐渐发展起来,可最后却靠向大辽,反过来对付宋朝。相比较之下,宋人对西夏的仇恨更甚于大辽,所以,一旦西夏挑衅,宋就很难冷静的分析得失。再加上,徽宗赵佶那随心所欲的个性,脾气一上来,什么都不会仔细考虑。
而虞允文则是冷眼旁观着四个国家之间的交锋,一直是以局外人的身份在分析事情的来源,自然可以透过种种假象,准确无误地抓住本质。他现在的分析,实在是没有理由能够TF。
第一部气贯长虹 第三回 汴京城歌舞升平 忧国事义士同心5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22 10:24:47 本章字数:4902
第九节
“你是说,因为宋夏之战,导致了大宋在对辽作战时的败绩,并不是因为军队的实力不足?”清义道长脸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表情、声音颤抖,此事关系重大,他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了。
“的确如此,这是大宋最错的一次决策,没有进行慎重的考虑,浪费了军备和兵力,却没有得到什么结果,实在是令人惋惜。”
虞允文的话音刚落,清义道长就猛然站了起来,虞允文一呆,赶紧问道:“道长,您这是……”
“我出去一下,你们继续。”清义道长嗓音嘶哑,似乎有些慌慌张张的,脚步踉跄的冲了出去。
马林惊异的看向李纲:“李兄,道长怎么了?为何如此表现?”
“宋夏之战,清义道长出了大力。他平时并不会参与朝中之事,但当时,他出面说服了陛下,这才有了这场长达四年的战争。”李纲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表情沉肃地低声说道:“之前,已经不少有识之士都认识到此战的弊病,议论纷纷,他已经很不安了。如今,你的话让他彻底明白自己做错了,他当然会受不了。”
“糟糕!怎么会这样?!”虞允文懊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头,不安的说道:“我真不该当着道长的面这么说,这实在是……”
“不,有些事,挑明了反而好。痛苦一时,总比一生难安要强过许多。”李纲仰天长叹一声,目光深邃:“你们不知道,西夏是清义心中的一个结,不解开的话,他永远都无法解脱,修行不过是虚妄。”
清义道长原本是大宋名相韩琦的外孙,名叫孙业,曾是大宋的熙河大都护。他在出家之前一直都在西部边境对西夏作战,可以说与西夏有着血海深仇。
后来,大宋在平夏城之战获胜,之后迫于辽的压力,仍然将俘虏还给西夏,并处死了所谓“擅自开战”的平夏城防御使李则林来向辽交代。
与李则林并没有直接关系的孙业,出于对西部边军的士气和未来战事的考虑,再三向朝廷陈述平夏城之战,并为李则林求情,但还是没能保住他一条命。
此后,对朝廷彻底绝望的孙业辞去了军职,并出家做了道士,离开西北边境四处云游。直到十五年前,他才回到了汴京,此时,清义道长已经成为了知名的道家大师。
因为朝廷尊崇道家,也因为清义道长的姑母是先帝的贵妃,他对朝廷的影响力自然不小。
对西夏的仇恨深深的埋在清义道长的心底,怎样也无法忘怀,这才使他在四年前朝廷讨论是否对夏作战的时候,会出手帮了他本来十分的讨厌的童贯。
“国仇家恨,如何能忘、又如何排解?难怪道长会如此的不理智。”虞允文听完了李纲的介绍,长叹一声:“我们何尝不是如此。”
“如果是你,该如何安排这段时间战争的前后顺序?”李纲追问道。
“三个步骤:安抚西夏、接触女真;完善军备、稳定内部;夺回幽云、强化边防。”虞允文略一思索,脸色变的肃然起来,正色道:“定下收复幽云之议,最先做的就是应该努力缓和与西夏之间的紧张关系,平定西北的危险,这样才能将精锐从西北抽出。同时可以与女真多接触,但不与其结盟;对辽明示大宋一定遵守协议,以慢其心。
下一步应该集中军队主力,未雨绸缪、养精蓄锐、完善军备、强化战斗力。对内则是逐步废除苛政,安抚民心、调动民意,让百姓对开战不持反感,使得大家能够劲儿往一起使。
对外交往的时候,应当达到让大宋置身事外的最终目的,从而使自身战、守、和都保留相当大的回旋余地,静观辽金局势之变化,蓄势而发。一旦出现有利局面,对辽的军事行动必顺是雷霆一击,不能给它任何喘息的机会。注重以军事打击,但还是要辅以攻心、策反手段,双管齐下,先求胜而后攻心,以促其分化,这样比较稳妥,能够最大限度的保证大宋的利益。”
虞允文顿了一顿,然后继续解释道:“以上计划不可能一蹴而就,想要完全做到,至少也需要好几年的时间精心准备。这样,在收复幽云之后,可以屏护大宋本土,防患于未然之时,全力应对金国崛起后的最坏局面,也就是金兵南下攻宋。虽然前面的已经不可能改变,现在开始准备犹未不晚,但朝廷……”
在将他自己的见解一一道出之后,虞允文便收住了话头,并没有进一步说明该如何影响朝廷的政策方向。因为一个他还不是很了解现今大宋朝中的情况,另一个也是他就算得到授予的官位,也最多不过是个闲官,不可能参与朝中的中枢决策,说也无用。
“咳,朝廷至今根本就没有想到金人可能南下的事,他们还正在忙着庆贺收复幽云呢。”李纲恨铁不成钢的咬了咬牙,开门见山地说道:“陛下还打算出去祭天、给自己上尊号,哪还有心情管金人的事。自己本身就没守约,却把金和大宋之间的关系寄托在和约之上,怎能求得真正的安全?!”
虞允文和马林两人相视无语,如此没有心肝的君臣,叫他们还能说什么?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大宋就这样完蛋了吗?那还不如一开始就投金呢,也许还可以保得郑家庄安全,不至于如今这样的凄惶。
“事情还没到最终绝望的时候,从来都是信心十足的李大人,今天如何就这样轻易的没有了信心?”清义道长的声音响了起来。
虞允文和马林连忙站起来迎候,虞允文不好意思的说道:“道长,刚才我实在是……”
“不用抱歉,我还应该谢谢你呢。”清义道长已经恢复了平时洒脱的样子,抬手示意他们坐下,自己也重新坐在李纲的身边,淡淡的笑了笑:“说人容易说已难!我说你们过于记着仇恨,是着了皮相,可我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
“老道这次好像是想明白了,真的解脱了凡尘俗事,我该对你道一声喜了。”李纲仔细观察了清义道长一会儿,笑着拱了拱手。
“难得你这个老倔头能道一声贺,我是不是该兴奋的流泪以对啊?”清义道长不以为然的白了李纲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希望,这句话好像是你对我说的吧?难道你自己反而忘记了?”
“道兄教训的是,我记住了。”李纲如同被雷击一般,身体一颤,毅然抬头:“为了大宋和千万百姓,我绝不放弃,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也会坚持到底!”
水灵终于完全恢复了正常,和以前一样的调皮、捣蛋,甚至有些变本加厉。当然,李纲大人家的两个倒霉孩子可真是叫苦连天,被这个疯丫头欺负惨了。
为了水灵着想,虞允文特意请清义道长收水灵做了俗家弟子,挂名在神霄宫。
好在水灵虽然调皮,却明白事理,反而让人觉得她皮的可爱、而不是讨厌。因为心疼水灵,大家对她自然十分的疼爱,不要说清义道长和李纲了,就连赵良嗣见过她之后,也非常喜欢这个聪颖过人的淘气丫头。
有了这么多人为她撑腰,虞允文不要说是管教水灵,连说一句重话,都有人护着,实在是哭笑不得。
第十节
自和李纲深谈之后没多久,赵良嗣便派人来叫他们回去,朝廷的任官决定很快就要下来了。
此时,朝中新、旧两党仍然在针锋相对、寸步不让,朝中臣子也被他们强行分成了两派,非此即彼。现在,蔡京去相,操控着朝政的是旧党,以丞相王黻为首。
赵良嗣是童贯带回大宋的,而且在朝廷议定对外方针的时候,站在蔡京等新党一边。马林自然是不必说,他是赵良嗣的族侄,也是马家未来的继承人,当然属于新党。
有意思的是虞允文,他本来是跟着马林来到汴京的,理所应当是和马林在新党一派。但朝廷封官的时候,却是属于所谓“旧党”一派的李纲上书(当然,李纲是没兴趣管什么新党、旧党之分的),将郑家庄一事说成了是虞允文为大宋效力,被金人得知,才导致金血洗村庄,打动了皇帝赵佶,为他讨得特殊的荣封。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李纲这样做,也是希望虞允文能早点进入朝廷的决策层,将来可以帮的上自己。
虞允文从白身一跃成为正五品中书舍人,升官速度快得令人吃惊,官位还超过了带他来的马林,自然而然被直接划到了“旧党”范围里。
赵良嗣却并未生气,他反而对虞允文和马林能够被李纲等人接受而高兴。以赵良嗣为官多年的经验,要想在大宋朝廷有所成就,在士林中的名望和关系必不可少。自己是从大辽投身而来,马林过来之时也可以算是“空降”,根本不可能再走大宋士人最常出道的“科举”之路。
就算将来马林的政绩再高,也不会为大部分士人所理会,只能依靠皇帝的宠幸,这实在是在建一个空中楼阁,一旦失去帝宠,马家就会大祸临头。只有让士林中人真正的接受了马林他们,在不杀士大夫的赵宋,就算没有了帝宠,马家也会有再起的一天。
当然,马林和李纲他们的关系自然不能被蔡京他们知道,否则,以蔡京不容人的秉性,已经下台且敏感过度的他,只怕会立刻对付赵良嗣和马家。
好在中间有个清义道长,这可是连蔡京也不得不卖面子的人,此事当然就被揭过。就是以后马林还是常常和虞允文一起出入神霄宫,蔡京也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表示,反而对马林能接近清义道长十分满意。
这个老道士在宫中影响甚大,可以说是不出手便罢,一出手就是雷霆万钧,不亏曾经是边关大将。当年的孙贵妃虽然不是皇后,却保护、教养过当今天子赵佶,以皇帝念旧的性格来说,在贵妃过世之后,陛下就把对贵妃的感激之心全放在了孙家人身上。
清义道长本身又是著名的道家宗师,在道门之中地位崇高,这几点加起来,他的地位自然非常稳固。
何况,当初清义道长帮过新党,这香火之情蔡京可是不会忘记的。这倒不是这个老奸巨滑的奸相有什么感恩之心,这点他连荒唐皇帝都不如,而是他认为可以借这件事和清义道长搞好关系。
可惜,清义道长根本对他们是不加理会,反而和李纲等人关系良好,蔡京一党头疼不已。
如今,马林能借给水灵治病为由接近清义道长,自然在关键时刻也能影响到他,蔡京他们当然高兴,恨不得马林能天天陪着老道,看住他才好,如果能说服他为蔡京的复相出力,那就算喜出望外了。
正当大宋在准备迎接新的一年的时候,辽与金两个国家的军事较量到了最后关头,辽朝覆灭的日子到了。
大宋皇帝赵佶的“盟兄”辽天祚帝,已经真的成为了“孤家寡人”,金将斡里衍率精骑千里追袭,再也逃不了的耶律延禧乖乖的做了金军的俘虏。
被押解至黄龙府后,金人废除了天祚帝的帝号,降为滨海王,结束了耶律延禧作为辽朝末代帝王的荒唐生涯。
依然忠实于辽朝的大辽名将、宗室耶律大石率部西走,后来在极西之地建立了西辽,契丹人的势力从此被彻底驱逐出北方,金朝已经取得了辽金战争的完全胜利。
在从大宋归国的金使,还有来往于南北的商人口中,大宋是一个布满财富的天宫一样的神秘之地,金人被那些大宋富贵荣华的传说吸引的忘记了一切。
开初,女真人只是羡慕宋人的好命。在辽金开战后,金兵主力无遐他顾。在辽朝没有灭亡、天祚帝没有被他们擒获之前,金人不会有这个可能同宋朝彻底闹翻,为自身再树一敌,或是有染指大宋的意思。
可现在,大金人不再会有任何的后顾之忧,自然而然的,注意力很快转向了那个传说中迷人、富裕的南方。只不过,这种关注对宋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对充满了自信的女真人而言,南方的宋王朝那没用的军队根本就不构成威胁。
只是,出于对大宋这个威名赫赫的中华大国,刚刚立国不久的金人还有着一些尊重,一时还没有想到干脆收拾掉它。
第一部气贯长虹 第四回 幽云变风雨欲来 寒人心义士陨命1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22 10:24:47 本章字数:4191
第一节
大宋从建立之日起,为了保证皇权稳固,在官员的任命和职司上采用了权力制横的办法:一个官员的身份被分成官、职和差遣,官可以领取俸禄,却无实权;“职”才是实际的职务。这就造成了宋代非常庞大的、只拿钱不干活的官僚队伍,如此大量的冗官造成了大宋朝廷的财政窘迫。
以文官中地位最高的宰相为例,“相”有七个,是宰相与执政的统称,正副宰相也有五人,一起组成了朝廷最高级别的中枢。各个“相”的职权和地位都不尽相同,却又对政务都有发言和建议之权,往往政见也各不相同,互相牵制,便于皇帝控制朝政。
以上制度最大的坏处,就是如果皇帝昏庸,有奸臣当道,可以把自己的同党全部提上来位例中枢,蒙蔽皇帝、控制朝政。
奸相蔡京一党便是如此,他在相位上的时候将自己的一大批党羽都提拨上来,七相中几乎全是他的人。就算同党之内有争斗、就算蔡京也倒台了,朝政还是控制在蔡京一群奸党的手中。
这些所谓的大宋重臣们,只会忙着进行政争,勾心斗角、争权夺利。
现任的丞相王黼,就是蔡京提拨上来的,又挤掉了了蔡京任相。自持复燕云有大功而专权自恣、狂傲自大,居然敢公然定价受贿卖官。
不多久,王黼还头脑发热,想废掉与自己不合的太子赵桓,改立比较受宠的皇帝次子郓王赵楷。如此狂妄自大的疯狂举动,在注重儒家伦理道德的大宋,自然引发了大部分朝臣的不满。
自太子亲信御史中丞何粟弹劾王黻开始,当权大臣都被卷入了这场你死我活的政治漩涡中,老奸相蔡京为了重新上台掌权,也开始兴风作浪。这一次朝廷争斗的结果,是自不量力的王黻在一片责骂声中,灰溜溜的下了台、滚蛋了事。
之后,荒唐的道君皇帝根本没有那个心情去打理朝政,便以“甚合朕心为由”,又一次启用已经年近八旬的老蔡京为相。
要蔡京打理政事?“老掉牙”的蔡老头已经是老眼眼花、没有精神,一天到晚是昏昏欲睡,根本已经是老糊涂了。
除蔡京幼子蔡絛因尚了宋徽宗的茂德帝姬,成了当朝驸马,除了给蔡家平添了不少政治资本外,按大宋的规据不能参与政务外,蔡京的几个儿子,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乘此良机操纵权柄,欺上瞒下,蔡氏一门的窝里斗好戏就此上演。
蔡氏一党也给蔡家的主子拖下了水,各扶各的互相掐了起来,在大宋政坛上翻云覆雨,把个朝廷搞的是乌烟瘴气。
这样一来,炙手可热、显赫一时蔡家衙内们同室操戈、不顾人伦,大水冲了龙王庙的热闹,让天下人看的是解气,却终于把当今天子也给惹火了,立刻下令蔡绦、蔡攸停职反省,并派出童贯上门暗示蔡京交权。
受了笨蛋儿子拖累的蔡京悲愤难平,呼天抢地、老泪纵横,不对,是涕泪交流才对,看在童贯眼中是恶心之极。这位自诩为“大宋第一名将”、带兵多年的内相,自是看不惯蔡京老成这样还把着权力不放的丑样子,实在比挥之不去的虫子还恶心!
童贯便不再对蔡京客气,直接告诉蔡京,现在他自请离职还能留个脸面,要是不自觉,虽然小命没有问题,但可要小心自己的家族。
自知失去帝心、无可奈何的蔡太师蔡元长再也没有了弄权的机会,只能以年老为由上书,请求至仕。他还真是好命,现在离职,正好躲开了金兵南下。虽然因罪被贬岭南,途中死于潭州,却算得上是得以善终。
不过,这个时候的蔡京还根本不清楚自己有多幸运,正在怨恨难平的时候,为了报复,他安排仍然留在任上的爪牙们兴风弄雨,把整个朝廷搅的是天翻地覆、不得安宁。
就在这样的朝廷内斗中,终于迎来了宣和六年,燕云回归后的第一个正月。汴京的大小街巷又是一番热闹之极的景象,灯笼早早的挂了起来,各种手制的绢花争奇斗艳、美不胜收,鞭炮、锣鼓响成一片。
对大宋君臣来说,每年的正月都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日子,从正月开始的前三天,朝廷就要安排祭祀和年结之礼,也就是为上一年度作总结,向天祈祷下一年度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新年初始,也就是除夕和正月初一相交的时刻,大宋宗庙和各家寺院、道观的钟声齐鸣,宣告新年的来临。当然,大宋宗庙的钟声是由当今天子亲手敲响的。
直到正月十五开始的上元灯会结束,大宋的城镇乡村才会恢复正常的生活。这段时间里,除了必须维持朝廷运转的官吏,维护治安的衙役,还有各地正等着挣大钱的商家,其余人众全部休息,在家过年。
整个大宋可以说是官民同乐,全国老少离家外出,各个城池城门大开,城中各处张灯结彩,大概除了汴京的禁宫和各地的官衙、军营以外,大众都可以随意游玩。
第二节
虞允文父女在汴京并没有什么亲人,除了马林和赵良嗣叔侄、李纲他们以外,平素虞允文都很少和别人来往。
这也是因为大宋臣民对燕云汉人的歧视并没有什么好转,连虞允文身为朝廷的正五品官员,在自己的官衙里也常常受到同事们的排斥。如果不是李纲大人在士林中的名望很高,又明显表现出对虞允文的照顾和爱护,他的日子会更难过,当然更不用说与其他官员正常交往。
再加上虞允文不喜张扬的个性,平素除了对着知交好友和亲人,基本上都是沉默少语,也很少主动和人打交道,反正他这个中书舍人也不过是个干吃俸禄的闲官。
今年新年,本来李纲大人和马林叔侄都曾来邀请过虞允文父女到自己家去过年,但虞允文都没有答应。因为他觉得无论自己去谁家,都不太合适,毕竟涉及到了两党之争,自己又何必让大家为难呢。干脆,他带着水灵来到了神霄宫,陪清义道长过年。
大宋承平曰久,虽然如今苛捐杂税甚多,但大宋商业发达、外贸昌盛,百姓的收入仍然为各国之冠,生活优裕。
汴京城里的中产之家甚多,手里闲钱并不少,喜好游玩和娱乐。百姓们一过完正月前三天,就忍不住扶老携幼纷纷出动,上至皇亲国戚、下至贩夫走卒,都穿上自己最好的服饰。甚至连汴京城周围数百里内的百姓们,也都齐聚京城,欢庆佳节。
汴京城内和周围的各个名胜之地,如神霄宫、大相国寺、开宝寺、仁王寺、玉津园、玉仙观、剑客庙,铁佛寺、独乐冈等等都聚满了来此游玩的人。
寺庙、道观便是制作各种小点心布施给台下和寺门前的信众,谓之“散缘”,为了求得来年的福气,香客们都争先恐后的争抢,人越多、就标志着寺院来年的香火越红火。
各大酒楼和各个食品店也摆开擂台,制作精美的食物供游客们品尝、赏析,而且也有不少厨师互相竞争、比赛,整个汴京城里就象是开了流水席,足够从街头吃到街尾的。
所以,汴京城内有十五之前不动火的风俗,不仅是因为年前准备的食物甚多,也是因为众多寺院和道观的布施,还有各大酒楼举行的品食活动,京城中人吃到正月十五还有的多。
各家寺院和道观还有一个胜事,都于此时举行传道的法会,往往聘请众多高僧、名道上台说法,甚至还会安排各个流派的僧家、道士互相辩论,讲述各自的理论、见解,比比道行的高深,还给观众们提问的机会。台下听得入耳,便喝彩连连,得胜者不仅能够得到名望,还可以晋升名位;听众认为说的不好,甚至会把台上布道之人给哄下去,失意者不仅会失去脸面,甚至有可能从此被打入另册,再也没有出头之日。
正月十五日夜,一年一度的上元灯会正式开始,整个汴京城之后会连续数日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苑如天上宫阙一般金碧辉煌。
以虞允文小小的五品中书舍人,在京官之中只能算是未等,根本没有资格与皇帝和重臣们高居观灯台之上。本来,赵良嗣、李纲、清义道长他们都邀请虞允文到自己的座位上一起看灯,但虞允文不想引人注目,于是他便抱上水灵,和百姓们一直挤到汴京河对岸,等着看灯亮的盛景。
马林现在的官位还不及虞允文高,虽然可以与叔父同坐,但他反正也不愿意和那些高官们应酬。而且从任官以来,两个好朋友相聚的机会反而少了许多,只能在清义道长那里才能碰面,干脆也和虞允文挤在一起。
李节这段时间经过与他们的相处,认识到了自己的狭隘,与他们已经成为了好友,现在正陪着他们,给还不熟悉汴京的他俩指路。
至于宣德楼上文武百官如何朝贺官家,怎样的夸耀盛世,君臣之间如何、如何融洽,和这三位躲在下面的小官就没什么太大关系了。
开封府一声令下,全城近百万盏花灯次递亮起,大小、高低、星罗棋布,不一而足,一个偌大都城被灯火辉映的明晃耀目。整个京城一片惊呼之声,百姓们欢呼雀跃、指点观看。
汴京河上最吸引人的放灯仪式也开始了,无数小小的粉色荷花灯,星星点点的从上游顺流而下,就如同天上银河降下凡间。此时,汴京城中所有的河流之上都飘起了无数的彩灯,祈求来年五谷丰登、吉祥如意。
如果有人从天上观看,整个汴京早已成为星辰密布的天庭一般。
“好个大宋,如此的辉煌、灿烂,盛名之下无虚言,古人诚不欺我。”马林不由的发出的感慨,
“如此辉煌的一切,能持续多久呢?”虞允文看着这举城欢腾的热闹场景,今天晚上想必整个大宋都是如此吧?!这样富有、昌盛的国家,为什么就不能把精力放一些在军事上。没有了国家,如此的繁花盛景不都成了空中楼阁,一起完蛋了吗?!
“我朝自建立以来,轻视武人,军队早已成为了朝廷养废物的地方。这样下来个百年,军队怎么还能有战斗力?!”一边的李节摇摇头,叹了口气:“更要命的是文官早已把压制武将当成了忠于国家,越是功高、越是有才的武将,越会倒霉、乃至送掉性命,当年的狄青将军便是明证。在这样的氛围下,哪个武将敢为国效命?敢立下大功?但求无过罢了。也只有童贯,身为内宦,又得陛下信任,才敢自行其事,但他又没有太大的军事才能,又导致了幽云的大败。”
第一部气贯长虹 第四回 幽云变风雨欲来 寒人心义士陨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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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说真的,我还真是想不通大宋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杀士大夫,却对武将如此的刻毒,太祖本人还是武将出身呢。不怕外敌入侵的时候,武将全部倒反、出卖自己的国家吗?”马林过去看到大宋的史籍时,就想不明白宋朝的君臣究竟是何主意?难道打算把武将全逼得造反吗?现在,身在大宋,自己也成为了宋臣的一员,却更加的想不通。
李节无奈的笑笑,大概介绍了一下,宋朝为了防止武将拥兵,不听朝廷命令,甚至叛乱,把军权给分开了:枢密院调兵、三衙管兵,有事的时候皇帝临时派将统领统兵。太尉只是一个名义上武官中最高的职务,一般只是虚职。而且不允许武将任高级主官,武将必须在文官、甚至是宦官的压制和掌控之下。
所以,朝廷的军队效率低下不说,兵不识将、将不知兵,将领谋反是不可能了,军队也就成为一盘散沙,没有了战斗力,打败仗也就不必奇怪。
“我想,正是因为太祖以武将掌军,才有可能黄袍加身、成为一国之君。这样得来的帝位,他又怎么可能信任武将?杯酒释兵权,早已明记在了煌煌史册之上。”虞允文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笑了笑:“不说这些了,杂艺表演开始了,我们好好看演出吧。”
此时,天街上百戏上演、奇巧百端,歌舞乐声相杂、互相争胜。各个重臣府上的家伎舞女也开始为大家免费演出,你方唱罢我登场,四处萧鼓大作、丝竹婉转,热闹无比。
京城百姓惊呼、欢叫声此起彼伏,在一旁大饱眼福,人潮来去、欢腾无比。
而且,为了祈福国泰民安和庆贺幽云回归,皇帝赵佶特命:“观灯百姓,不问富贵贫贱,老少尊卑,皆到端门下,赐御酒一杯。”
无数百姓听到诏令之后,当然都想一粘天恩,挤挤捱捱,一齐往端门而来。
还好汴京府早已准备妥当,安排诸多衙役在一边指挥,方才没有搞出事来。
李节笑着指给他们看各家的演出,评点新人、口味管弦,也不忘了提醒他们观赏那些美丽动人的少女。
大宋风尚开放,这样的时机,少女们全都打扮的花枝招展,身上佩带多少不一、大大小小的灯球,美艳不可方物。
“这些女子倒都是落落大方,不落俗形,恍恍然若凌波仙子,不亏为大宋人物。”马林看年轻男女互相追赶、嘻戏,觉得甚为有趣,笑着说道。
“这马叔就不知道了,大宋婚姻对门第要求不高,一旦能够被哪家贵公子看上了,就可以一步登天,连带着家人也会有好处,这是姑娘们寻找联姻对象的最好时机。”李节也笑着指点着告诉他们,然后捉狭的挤挤眼睛:“两位叔叔现在身边孤单,都还没有妻室,干脆在这些美女中挑选一个,到时候让我叔父做媒,帮你们提亲如何?”
“得、得、得,节小子你可别害我,我今日没得罪你吧?”马林连连摇手,马上拒绝。
“马叔你就不要管了,赵良嗣赵大人正在为他寻找合适的贵家小姐,准备联姻呢。”虞允文也觉得的好笑:“至于我,暂时还没这个心情,李兄的媒是做不成了。”
一直热闹到半夜,一长串红色纱球灯笼挑起在半空,大家都知道这是御驾回宫的信息,街上的百戏演出停止,渐渐安静下来。
三声击杖声响过之后,殿前护驾诸卫排开銮驾,皇帝回宫,百姓在街边跪送。
随后,宣德楼四周的数十万盏灯慢慢熄灭,百姓们渐渐散去,到其他地方接着观灯、玩耍。
元夕佳节此后进入了高潮,无数缤纷的烟火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绚烂的华灯将会通宵达旦,整个汴京城早已成为了梦幻之城。
正月过后,幽云那边又出了事。战略重地平州的主官——身为幽云汉人的原辽平州军节度副使张觉,投金后被金人任命为南京留守,掌管平州、营州、滦州。但张觉依然心念汉人,对金人心存疑虑,结果在自己的下属和路过平州被押送北上的幽云汉人的支持下,宣布反金,投向大宋。
张觉的使者、谋士李石到达汴京请求内附,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大宋朝廷和士林都陷入了该不该接受张觉的投靠、以及如果接受又如何应对金人的争执中。
平州内的辽东走廊,连接女真人故地辽东和幽云,其中的山海关是大金志在必得的战略要地。天子赵佶为了控制大金进入中原,有意接受张觉反金归宋的行为。朝廷中的那些只知争权夺利的重臣们,不是明哲保身、就是糊涂透顶,大多逢迎上意,没有人站出来反对皇帝引火烧身的举动。
赵良嗣急了,以他对女真人的了解,认为这个化外民族绝对不好惹,性如虎狼、又狡诈万分。他深知两国之约已经明确禁止在对方境内招降纳叛,大宋如果收纳张觉,是大宋先违约背盟,女真当然不会善罢甘休,搞不好会借此机会大做文章。
已经无法沉住气的赵良嗣,不仅自己极力上表反对朝廷介入金朝内乱,并通过马林将他的意见传达给了虞允文,请李纲等人出面帮助自己,说服朝廷立斩李石,将头颅送回大金,以表示大宋的诚意。
第四节
皇帝还没能被说服,但已经罢相回到家中、由于身体原因被道君皇帝特许暂不离京的蔡京,发现了赵良嗣居然主动和李纲联合上书反对皇帝的做法,这回可算是找到了他所认为的、暗中害他的人。
只顾发泄怨气的蔡京,根本就没有考虑赵良嗣为什么要如此激烈的反对收纳张觉、甚至冒着被同党认为是叛徒的危险,只是想报复自己的仇人,让自己的同党故意与赵良嗣作对。蔡京的同党甚至在皇帝跟前进言,诋毁赵良嗣是收了金人的贿赂,不愿意皇帝再立下盖世之功。
稀里糊涂的天子赵佶果然听信了蔡京一党的谗言,根本对赵良嗣的忠言不予理睬,接受了张觉的内附,将张觉的手下改为泰宁军,并加封其为泰宁军节度使,总管三州的兵马。
赵佶对自己能够轻易控制平州要害还很是得意,他就没有考虑到强盛的金国不是没落的辽,一旦激怒了大金的后果会有多严重!
李节陪着虞允文从李纲的府上出来,慢慢的沿着街道往前走,两人现在都没有说话的兴趣。刚刚他们才从李纲那里知道,朝廷已经决定了接受张觉的内附,还根本没有考虑到如此做后果。
三个年轻文士迎面走来,看到李节,便走到了他们的面前,一个文士立刻拱拱手,笑着开口打招呼:“孝节兄,好久不见。”
“太常兄,你这是准备去哪里?”李节也笑着和对方答话,顺便拱手还礼。
“我们准备去金明池聚会,高兄他们已经过去了。孝节兄,好久没有在谈诗论文了,你当初可是我们太学中的论辩高手,你也一起来吧。”
位于京师的太学和国子监是大宋优秀士子汇粹之地,由于大宋风气开放,思想活跃的年青士子们在学习之余常常讨论实务、评论官吏,乃至军国大事,还真有当年大汉时期太学的遗风。
当然,在这里面能够因为辩论而被称赞的,水平也绝对不会差。
“这……”李节犹豫了一下,转头看了看虞允文:“我这里还有朋友,不方便,下次吧。”
虞允文听了,只是淡淡一笑:“贤侄,现在没事了,你去吧,我自己回去。”
“这位文士何不一起前去?大家不过是以文会友,是一群士林之人结交英材的聚会罢了。”
“这不太合适,我并不是太学或者国子监的学生,也不是大宋的贡生,”还没等李节想到该如何回答,虞允文已经淡然的说道,不等对方开口,他干脆直接把话挑明:“我来自幽云,即所谓的‘北方蛮子’,只怕没有资格参加你们的聚会,还是不去为好。”
“阁下是不是文士?或者干脆就是大宋的官员?”旁边两名文士显出了有些诧异的表情,面前的张公子却并没有什么意外的表现,而是直接问道。
“我现在是中书舍人,一个闲官。”
“阁下应该就是虞允文虞大人了,在下张行华张太常,见过虞大人。”张公子听了虞允文的自我介绍,立刻向他行礼如仪。
虞允文甚觉意外,这汴京城里认识自己的人实在是太少,就算加上自己的同事,估计也不会超过一百个,这位张行华公子应该没有照过面,他怎么会认识自己?虞允文扭头看了看李节,可李节却向他摇了摇头,摊了摊手做了个不明白的姿势。
对面的张行华看到他们两个的表现,笑了起来:“虞大人,你的事不是孝节兄告知我的。,是您的同僚刘文全大人对我提到过您。他是我家的世交,对您可是很佩服的。至于您是不是幽云人,我觉得和参加聚会没有什么关系,并不是所有的人都看不起幽云汉人。虞大人,请原谅我刚刚见面就多嘴多舌,但我觉得,想要让大家接受幽云汉人,还是应该和大家多接触为好,还是一起去吧。”
为张行华的真诚所动,虞允文终于答应和他们一起去参加这个聚会,他也想借此机会,看看一般的大宋士子是怎样看待朝廷最近的举措。
一路走、一路交谈,经张行华自我介绍,虞允文才知道,张行华是大宋主管军队调动和指挥的枢密院副长官——同知枢密院事张叔夜的孙子,为人洒脱,在太学士中很有威信。另两位同行的文士也都是太学士、官家子弟,宋太文,字同节;曹义,字守文,在太学中十分活跃。
金明池是汴京城里著名的名胜之地,也是京城人士最喜欢的聚会之所,这座江南风味浓郁的园林占地足有近百公顷的面积,亭台楼阁充斥其中,树林花草无数。金明池中分成了九个独立的庭院,以方便客人们在此聚会、行宴。
现在,位于左侧的流香园里随处可见身穿文士长衫、头带文士帽的士子,正这儿一堆、那儿一群的在高谈阔论。
看到张行华一行进了大门,就有不少士子热情的跟他们打招呼,四名士子都忙着还礼应答。
虞允文看着这些风华正茂的大宋年青士子,心中不由得想起自己学习的时候,可惜,那时的大辽管制甚严,除了关系默契的至友,谁都不敢在一起谈论国事,以免祸从口出。从这点来说,大宋还真不亏是人文汇粹之地。
穿过十多个庭院,他们才来到了流香园的院子里,这里十分宽敞,人也聚的最多。此时,一名文士正在中间发表着高见,神采飞扬。
张行华把他们带到院子旁边一个石桌边,笑着说道:“今天本来是要会文,可听他们讨论的内容,全是最近的国事。现在,我们先坐下,听一下他们怎么说。”
第一部气贯长虹 第四回 幽云变风雨欲来 寒人心义士陨命3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22 10:24:47 本章字数:4242
第五节
刚才的那位文士此时刚刚结束了他的发言,旁边一人高声接口:“今上自登基以来,虽然内政多有失误之处,但边关捷报频传,对西夏、对辽作战都是连战皆捷。现已收复幽云十六州,创下不世功业,理应锐意进取,将中原全部收归我朝。朝廷决定接受张觉的内附,也是出于此意,诸位在这里夸夸其谈、肆意批评,又有何宜。”
“此为持国之论!”
“确有道理!”
“有理!”
……
院中诸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但大多出言赞同。
“不知军国国家大事需要谨慎、小心,却在这里不知天高地厚的说什么大话,左右都是书生意气,荒谬!”一个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立时打断了士子们兴奋的应和之声。
所有人皆是一惊,齐刷刷的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却是来自院子后面的一个石桌边,那里坐着三名士子,这话就是坐在中间的那名士子说的。
“费行云,你也不过是个太学学子罢了,又懂得什么国家大计!”一名文士愤愤不平的抗声反驳:“想那金人不过是些蛮人,素来持勇斗狠而已,大辽之败是金人遇上辽朝天灾,得了个大便宜而已。我大宋国力强盛,怎能由着金人指使。何况,那张觉之叛,是金人自己处事不当、苛待汉民所至,并非我朝挑动。平州之人愿意回归中原,我朝容留幽云汉人有何不可?同族同宗,理当收容,难道要让他们自生自灭不成?”
“同族同宗?要真是如此,‘北方蛮子’此语又从何而来”费行云冷笑一声,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跺,冷着脸讥讽:“自家之事自家知,什么‘大宋国力强盛、天下无敌’,不过是骗骗人的把戏。若真的国力强盛到可以招降他国臣民叛逆,而不必在乎别国反应的地步,那当初为何又要金人帮着攻下燕京?那岂不是多此一举?!总不至于我们的大臣们觉得自己得的好处太多,要给金人多分肉汤,我等只吃骨头就可以了吧?!”
费行云轻蔑的表情和毫不留情的挖苦,根本就没把在场的士人放在眼里。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些士子大多是各地的才俊之士,平日价自视甚高,常常以未来的“国之栋梁”自诩,哪能受的了别人公开的蔑视!整个庭院之中顿时沸反连天,众士子们七嘴八舌,纷纷要那个费行云把话说个明白,不要在这里虚言诓骗。
与费行云同桌的士子原本只是在一边听着众人争辩,可现在听大家的话越说越难听,最年轻的那个终于忍不住,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手指着面前的众多士子画了一圈:“诸位,费兄之语确有不当之处,但诸位也都是我大宋士林之人,这礼仪风范乃我文士修养,如何此等没了形象?!”
“虽然文士修养确乎重要,只是费行云如此大话连天,轻视我等,不说个明白,怎能让人服气?!许公子也是官宦之家出身,令尊大人亦在幽云任职,如何会为这看不起我大宋的狂生出头?”
“费兄之话乃是良药苦口,虽不好听,却是实话。”那位许公子相貌清秀、举止文雅,举手投足之间很有气度:“现今局势,能有一战之力的国家只有金和我大宋,只是金以武立国,自崛起以来,何曾停止过征战?我大宋却以文为尊,承平日久,虽然边境一直以来战事不断,但国家和百姓又何曾经历过大战?”
略停了停,许公子继续说道“‘海上之盟’中已经明文约定,宋金不得收容对方的叛逆。张觉反金虽然是事出有因,但在两国已有盟约的情况下,大宋还接受张觉内附,是大宋理亏。圣人曾有明训:‘信义为重’!难道文风鼎盛,素来自认为是礼仪之邦的大宋,反倒可以随意背盟、不讲信义吗?”
“金宋盟约只限于联合对辽作战之时,战事结束之后,两国并没有再次签订新的和议,如何能延续到如今?许公子所说,只怕太过书生气了。”一名文士长笑一声,看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身上,随即起立,背着双手,慢慢踱到场地中央:“朝中反对收容张觉之人,不过是担心激怒了金人,引来外敌入侵而已。金人与大宋联合攻辽,是因为其兵力不足,时至今日,金人也只有不足二十万的兵力,可我大宋却拥有二百万大军。就算是金人当真南侵,十个打一个也是绰绰有余,怕金人何来?”
看大家皆屏声静气地倾听,那名文士脸上露出了得意之色,都有些飘飘然欲成神仙之态起来,提高声音继续说道:“再说,想那金人不过是未开化的野蛮人,以我大宋之博大文化,到时也可以礼服之,让他们明白礼仪之重,倒也可以宣传圣人教化。”
虞允文听的摇头不已,难怪李纲大人说这些文士大都是空谈而已,看来的确不错。
同桌之人看他摇头,脸上都露出尴尬之色。他们几个平时也会讨论国事,再加上李节和张行华因家中长辈在朝中地位不低,而且算是明白人,自不会如这些不通实务的文士们一样无知。
“朝廷应该任阁下为赴金特使,以圣人之言教化金人,若真能成此大业,不唯我大宋军民感谢阁下厚恩,也可以留下一个盖世传奇。”听到这里,本来已经没兴趣和这些笨蛋理论的费行云实在忍不住了,面带鄙夷的冲那人拱了拱手。
那人倒也不是太笨,很快反应过来费行云是在挖苦自己,气的脸色通红,手向费行云一指:“你这无知狂生,难道懂得该如何应对如今的局势?还是又能有什么策略能帮的上朝廷?只会在这里刻薄人罢了。”
第六节
我不敢说自己有什么救国的大策略,但至少对金和宋之间的局势总算略知一二,还不算无知。费行云素来我行我素,虽然看出在场士子对自己大多露出鄙夷之色,却也根本不放在心上,面色如常:“军事一道,非人多就能取胜。不过是几年前辽人与金护布达岗之战,参战金人仅两万骑兵,辽军却有七十万之多,双方兵力差距之大,远过刚才这位仁兄所言,结果却是金人获胜。不要忘了,那些辽军并非杂军,其中还有辽国最精锐的皮室军,乃是辽主亲领的近卫,无论战斗力还是装备都称得上万中选一,却败在金人手下。金人生于北方穷山恶水之间,犹如虎狼,只会尊敬强者。可宋军在幽云一战,却是败在了由败军和刚刚入伍的辽人士卒组成的辽军手中,羸弱到不堪入目的地步,与金军的差距不可以道里计。请问这位相公,人多到底有什么用?徒增他人的功业罢了。”
众士子都是面面相觑,他们终日诵经习卷,虽有一腔热血,但对实际的政务就已经不甚了了,更不要说素来被宋人轻视的军事。见费行云说的如此清楚明了,虽不服这狂生把本朝贬的一钱不值,但大宋传统许人说话,哪怕说的再难听也不会有人上纲上线。若只是将他骂上一顿,不仅是显得大家说不过他,而且有辱斯文。
“费相公此话也有些道理,可惜只说对了一部分,您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与虞允文他们座位相对的一席上,有一名文士再次接了上来。
看到那名年龄稍长的文士开口指出费行云的不足之处,不少人心中暗自窃喜,都齐齐安静下来,等着听他细说:“此次宋军攻辽表现确实不佳,但确实事出有因,实在是对辽之战开始之前,宋军一直没能得到很好的休息,故此影响到了战斗力,并不是宋军真的到了如此没用的地步。”
“请问阁下姓什名谁、官居何职?”费行云听了对方的话顿时一愕,看来开口说话的这位文士似乎对金辽之战比自己知道的还要多一些,应该不是普通学子,只怕是朝廷命官,立刻拱手施礼询问。
“在下秦桧字会之,政和五年进士,现为御史中丞。”那名文士向费行云略拱了拱手,聊作答礼,然后自我介绍了一番,随即转入正题:“从西夏开战以来,大宋军队就没有过稍长一点时间进行休息,能坚持作战已是不易,这也是官家并未斥责的原因。至于这幽云之事,若是开始就不与辽交战,坐观金辽之争,紧守疆界、自修德政,方为良法,只是此话说来已晚。现在,金人大势已成,我大宋相对他们的确处于弱势。平州地处要害之处,官家容留张觉和平州军民,也是为了控制此处,以确保我大宋的安全。至于下一步,朝廷自会支持平州抵抗金人,也算是为我大宋的北方屏障,此为天子高瞻远瞩的谋划,诸位不可不明,以免错解了官家爱护臣民的一片苦心。”
“这秦桧好像对金辽之间的事很是了解,也很有些思想,但怎么会认为不该收回幽云的?”李节本来听得出神,但等听完秦桧的话,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低声向张行华问道。
“这并不奇怪,孝节兄不知,这秦桧乃是当初所谓‘坐观派’的头儿郑居中的侄女婿,他也是靠了郑相才升迁甚快,当然要和郑相站在一起了。”张行华笑着解释,然后对虞允文说道:“我听刘文全大人说过,虞大人虽然甚少言语,但每一次开口却必有真知卓见,今天何不发表一下您的见解?也让大家领悟一下幽云士人的风采,免得一些不识好歹、只知自傲的笨蛋在那里兀自出丑而不自知。”
张行华此言一出,旁边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虞允文,李节已从自己叔父那里听到他不止一次的夸赞虞允文的才华,却无缘亲耳听到过;那两人则是少年心性,也是大宋文士的特色,喜欢看人争辩,既然虞允文见识不低,自然也想听上一听。
虞允文却是苦笑,自南下以来,他已经很清楚的了解到宋人对幽云汉人的排斥心态,对宋人、尤其是宋人士子那没来由的自信也领教了不止一次。既是因为他不愿意太过张扬,过于引人注目;也是因为以现在宋人的心态来说,就算把对金人南下的担忧说的再清楚,很多人也不会愿意相信,他实在不想多嘴多舌,徒惹不快。
李节看到虞允文脸上无奈的表情,知道自己这位虞叔叔只怕是不愿意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太过招摇,很显然又是因为他的出身。他也能够理解,因为前不久自己何尝不是有些看不起幽云之人,于是出声为虞允文解围道:“非是虞叔不愿与南方文士深交相谈,只是太常兄和列位都是明白人,看看今天这里坐着的所谓文士,有几个能对幽云汉人以礼相待?就算虞叔说的再有道理,他们当成耳旁风都是好的,要是被他们来个冷嘲热讽,岂不是自讨气受?!还是下次找个时间,我们自己人聚会再深谈的好。”
他们正在这边低声交谈,猛的听到一个高的有些炸耳的声音:“秦大人关于宋军战斗力的解释未学之人倒是赞同,但刚才所说不该收回幽云之事,未学却是不敢苟同了。”
第一部气贯长虹 第四回 幽云变风雨欲来 寒人心义士陨命4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22 10:24:47 本章字数:4470
第七节
虞允文一听对方口音,便知道开口之人一定是幽云的同乡,心中不由的担心起来,在这样的地方,如果这位胆大的同乡稍有失语之处,只怕会自取其辱。便抬头顺着声音看去,那是一个眉清目秀、看上去还有些年幼的少年文士。
那少年见大家都向他看来,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方才开口道:“当时辽朝败亡已成必然,金人据有大辽土地之后,雄居幽云,虎视大宋。万一起了窥伺之心,大宋又如何躲的开?而且,之前女真人靠的是打猎和掠夺为生,到时必成大宋祸患,我不犯人、人未必不会犯我。对女真人来说,放弃掠夺根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既要开口论辩,却连名也不通一声,还真是不明礼仪的胡地之人。”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响了起来,冷冷的挖苦道,院子里立时响起一阵窃笑。
那名幽云少年被人如此抢白,登时有些挂不住脸,本来白净的面皮涨的通红:“刚刚众人辩论之时大部分没有通名,为何偏偏要我先通报姓名?”
“我们都是汴京学子,互相早就认识,自不必多此一举,反倒是一些来自远方胡地的若不通名,我们怎知你是阿猫、还是阿狗?!”刚才开口的那人露出一脸鄙薄之色,故意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使劲摇头。
全院士人十之八九齐声爆出哄笑,那少年气的全身直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满院的笑声刚刚停歇,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张相公,你认识这个是阿猫还是阿狗吗?”
全场士人一愣,齐齐向声音传出之处望了过去,只见开口之人是在太学学子中颇有名气的张行华身边的一名文士,他的手正指着刚才挖苦幽云少年的那个尖酸刻薄的家伙。
张行华故意仔细看了看那人,然后板着脸摇摇头:“虞大人说什么话来,我怎么可能认识阿猫或阿狗,更不会认识只会狂吠的了。”
全场顿时静的听不到一点儿声音,那人被两人挖苦的面红耳赤,立时跳了起来,怒气冲冲的走到张行华他们桌前:“张相公,我敬你是汴京学子中的名士,如何却帮着外人欺负自己人?!好不识远近。”
“张相公不过说了实话而已。何况,是阁下自己说不认识的就是阿猫、阿狗,我只不过是用了你的称呼,有什么不对吗?”虞允文慢条斯理的说道,不等对方反驳,他抬手向秦桧他们那里一指:“刚刚费相公也不认识御史中丞秦大人,不知这位相公是认为秦大人是阿猫、还是阿狗啊?”
“你!”那人没想到虞允文的词锋会如此的犀利,一时慌了神儿,但话不可不说、道理不可不辩,急急的解释:“我没说汴京人是阿猫、阿狗,只有幽云人才是阿猫、阿狗……”
“啪!”虞允文一巴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猛然站起,居然把那人给吓了一跳,顿时住嘴,呆呆的看着愤怒的虞允文。
虞允文冷冷的在院中扫视了一圈,看到那名少年感激的眼神,也看到了院中众人惊讶的表情,心中有数,此人应该就是看不起幽云汉人那些士子的代表,今天如果不把他们的气焰压下去,指不定还会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你身为文士,居然狂妄自大,不守朝廷律令、天子旨意,好大的胆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如何敢含血喷人?!”那人顿时急了,脸上青筋直冒,大声吼道。
虽然大宋对士子宽待,可不遵朝廷律令是多大的罪名,那可是破家之祸啊。
“身为士子,将来也会投身科举,为朝廷效力,如何不知道官家旨意?!”虞允文哪里会为那人的行为所动,他已是横下了一条心,要拿这种只知狂妄的无能之人做个榜样,省得再有人不知进退、没事找事,一番话把对方吓的亡魂皆冒:“朝廷早在去年幽云回归之前就有明令传缴天下,视我幽云百姓为赤子,再无分别。你却口口声声把我幽云人当成‘阿猫、阿狗’,如此公然违抗朝廷之令,非悖逆之人而不为!阁下胆子倒是不小。”
“你、你根本是在强词夺理!”那人气急败坏的几乎将手指戳到了虞允文的脸上。虞允文在汴京已经居住了快有一年,口音大有改变,不是熟悉他的人,已经听不出来他来自幽云了,这个文士当然也不知道当面挖苦自己的人就是幽云汉人,没有防备之下吃了个大亏不说,还给气的快说不出话来了:“幽云之人本就不值得信任,这是天下皆知的事实,你怎敢在此地为他们张目?!”
“御史中丞秦大人,您是朝廷命官,请您解说一下,朝廷是说幽云之人不能信吗?”虞允文根本不理睬快被自己给气疯了的那个笨蛋,而是抬头看向对面的秦桧,淡淡的问道。
第八节
御史中丞秦桧原本在一边听着双方的争辩,看着那个笨到家了的笨蛋直摇头,心说就算幽云之人真的不值得相信,朝廷也不可就这么公开的说啊!这个笨家伙,给人玩死了还不知道,这下他的名声可是彻底完蛋了,却没想到虞允文连秦桧自己都给随口带上了。
“朝廷从来都是视幽云之人为赤子,与南方宋人一体对待,并无差别。再说,若幽云之人不可信,朝廷又怎会接受张觉内附?这位相公之话太过了,以后不可如此。”秦桧一边在心里佩服这位虞大人的口才,一边开口解释,顺便还帮了那个笨蛋一把,大家不过是在口舌上争论一下,用不着搞出什么不可收拾之事来:“大宋地域广阔,差别甚大,过去亦常有京师人等看不起外省之人的、也有这省人看不起那省人的,不过是些愚民之为而已。诸位相公既是学子,就应明辨事理,如何做这种蠢事?!”
“多谢秦大人的解说。”虞允文向秦桧略一拱手表示感谢,心里明白,这位秦大人升官速度不慢,看来不仅仅是因为有个郑相相助,自身也很是圆滑,这番话端的是滴水不漏,轻易把不奉朝廷律令的罪名化于无形,两面讨好。
“不知大人名姓?所居何官?”秦桧对这位口锋锐利的虞大人很是欣赏,这才是能者风范,将他人玩于掌上而不自知,实在是高手,故拱手行礼、主动探问,意欲结交。
“下官虞允文,字彬甫,现为中书舍人。”虞允文拱手还礼,淡淡的回答。
哪知对面的秦桧听了之后,立刻起身走到他们桌子跟前,恭恭敬敬深施一礼,正色道:“原来是朝廷明令嘉奖的收复幽云功臣虞允文大人,下官失敬了。今日能够相见,足慰平生,不知下官能否请大人到时一聚?”
虞允文见秦桧客气非常,当然也马上起身还礼:“秦大人客气了,既然您有此好意,下官自当从命。”
“既然如此,反正今日左右无事,我们找个地方自去饮酒聊天如何?”秦桧马上进一步相邀。
“这……恭敬不如从命,秦大人请。”虞允文实在不明白这秦桧因何如此客气,要说是因为自己曾受过明令嘉奖,他才不信呢。
虞允文到大宋任职不久,与外人甚少交往,当然想不到其中的原由。
秦桧如此热情,一个是因为虞允文崛起甚快,又甚得大宋名臣李纲的信任和爱护,将来未必不能位列中枢,现在做个感情投资也无妨;第二却是因为虞允文与清义道长交好,这样的事在朝廷中是瞒不过有心人的,就是不想通过虞允文与清义道长结交的,和他打好关系,至少可以保证万一有事,清义道长自会手下留情,不过是做官人的小心;三嘛,才是因为欣赏虞允文的才干,与俊杰之士交往,也是文人的禀性。
虞允文这边四人,再加上秦桧同行的一个朋友一起离开了流香园。张行华等人现在对虞允文是佩服之至,一路上对他夸赞不已。
刚刚走出门口,就听见后面有人喊道:“虞大人,请留步”
大家一愣,转身看去,原来就是刚刚虞允文帮过的那名幽云少年,他走上前来深施一礼:“多谢虞大人相助之恩,学生特来致谢。”
“不必客气,我也是幽云汉人,同乡之间理当相助,不过是举‘口’之劳而已。”虞允文客气的回了一礼,笑着回答。
同行之人顿时失笑,这虞允文不仅词锋锐利无比,还如此的诙谐幽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在下张义,泰宁军节度使张觉之子。”那位少年起头便做了个自我介绍。
大家一愣,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这边儿还正在讨论张觉内附之事,他的儿子就站在跟前了。
虞允文顿时明白,只怕这位张公子并不仅仅是来致谢的,也应该有其他目的:“张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我初来宋地,人生地不熟,如今能见到同乡,欣喜异常。想与大人结交,不知大人可否答应?”张义眼露渴望之色,自他南来之后,因大宋朝野对张觉内附之事争议颇大,他也只好在驿馆中闷坐。虽然现在朝廷已经做了决定,但宋人对幽云人的歧视,也使得他无法与人交往,早就快被憋死了。如今难得有机会遇上同乡,还是一位才智之士,当然顿起结交之心。
“既是同乡,相交当然可以,只是今天……”虞允文转头看了看一边的秦桧诸人,自己反正是个闲官,与张觉家人交往应该不会引起什么麻烦,但秦桧二人皆为在职官员,只怕会有所顾虑。
秦桧天生一个玲珑心,如何不知道虞允文担心的是什么,但他倒也不怕,张觉内附已成定局,多结交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谁知将来张觉能做到什么地位:“张公子既然是虞大人同乡,大家一起聚聚便是,请公子同行如何?”
“多谢了。”张义向诸人作了环揖,大家一起找地方谈心去也。
大金很快得到了平州叛乱的消息,朝野震惊,失去了平州,大金也就失去了南下的通道,如何不着急上火。
此时,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已经去世一年多,新继位的金太宗吴乞买(汉名完颜晟)为金太祖亲弟。
按女真人的习惯,继承人必须上战场显示自己的能力,他自然也是从军多年的大金名将,建功立业的雄心,他并不比自己的哥哥完颜阿骨打少多少。
金主吴乞买立刻下诏布置讨伐张觉,随即发出缴文,告知平州军民,声称“今只坐首恶,余并释之”,保证只要军民投顺,决不追究平州军民。
但此时的平州不仅仅是原平州的居民,还有从幽云南部被劫掠北上的百姓,他们已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恨透了金人的狠毒,会被金人欺骗的并不是所有的幽云汉人。
大金很快以原锦州守将阇母带兵先期进剿平州,大将斡离不也亲率金军精锐骑兵星夜进发,直奔平州。
平州军民此时上下同心,在泰宁军节度使张觉的率领下加强战备,早已做好的与金人对抗的准备。
大战开始,平州军先在外围故意败退,然后依托平州境内多变的地形,层层阻击金军。
经平州与金军双方多日激战,金军前锋大败,被迫退回锦州,平州危机暂解。
第一部气贯长虹 第四回 幽云变风雨欲来 寒人心义士陨命5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22 10:24:47 本章字数:4853
第九节
泰宁军节度使张觉初胜之后,立刻向大宋朝廷告捷。
大宋天子赵佶大喜过望,觉得自己能力排众议,实在是魄力非凡,马上下诏赐予张觉敕书锆命,大大加封张觉及其部下,并犒赏平州军民。还赋诗一首《寄平州》:“首赴勤王役,功成业敬天。平州名立地,喜泪化成川。永作归宋想,哪怕地处远。中兴须再举,寄语慰心泉。”
整个平州都沉浸在战胜金人的兴奋与喜悦之中,在初胜的情况下根本没考虑到金人还会有下一步的军事行动,对金人可能的偷袭毫无戒备。
张觉本身是个文人,因辽亡之时的混乱方才能领一州兵马;投金后,也是因为金人崛起太快,没有足够的官员,才封他为南京留守,掌管平、营、滦三州军政大事,他本身并无太高的军事素养,在大胜的喜悦中疏忽了对金人再次进攻的防备。
就在此时,率骑兵曰夜兼程的金军大将斡离不已经到达平州外围,潜迹至张觉所驻的营州城外,乘着夜色以迅猛之势发动了突然袭击。
猝不及防之下,平州军训练不足的弊病显露无遗,立时溃散,金军轻松攻陷营州,并俘获张觉家人。
张觉孤身突围之后,仓皇西逃于郭药师军中,然后被常胜军送往燕山府藏匿。
金军遂移师围攻平、滦两州,滦州守将张忠嗣和张敦固献滦州降金,并将平州叛乱说成是大宋暗中煽动所至。
金人又在此时抓获了南逃的大宋天使,得到了大宋天子赐予张觉的御笔金花笺手诏和敕书诏命,手诏中还有大宋皇帝赵佶所书“吾将与汝灭女真”之语。
金人这才知道宋人违约背盟的行径,震怒的金主吴乞买恨的咬牙切齿,坚定了攻宋的决心。
气愤之下,金军重兵围困平州城。
为尽快解决平州叛乱,斡离不遣张敦固与金使入平州劝降,结果平州军民群情激奋,打动了前来劝降的张敦固,他毅然带领平州军民继续抗击金兵。
差点儿给坚强不屈的平州人气疯了的斡离不,调集重兵将平州死死围住。
半年后,平州军民死战到底,无人能够生还,平州城被斡离不荑为平地。
在镇压了平州反金起义之后,金人派特使前往燕山府,要求交出平州反叛的领导者张觉。
宣抚使王安中自知事关重大,紧急上报朝廷请示处置。
大宋天子赵佶不知是出于维护自己的尊严、还是真的在意张觉的忠心,下旨要宣抚使王安中将张觉妥善隐藏。然后,偷偷搜寻与张觉相貌酷之人,将其人头送交金人以了结此事。
但金人所派的密谍早就找到了真正的张觉,金人立刻指责宋人欺哄自己,这个人头是假的,并指出张觉早已改名。威胁说如果不交出张觉,他们将打下燕京自己来搜。
大宋偷鸡不着,反给金人抓住了小辫子,更加坐实了金人所认为的大宋不可信的认识。
愤怒之极的金人随即遣使大宋,严厉谴责宋朝违约、背信等等无耻行径,并要求大宋立刻交出张觉,否则金人决不肯善罢甘休。
这下,在对外关系中多次失信弃义的宋人再也无法抵赖,束手无策。整个朝廷乱成了一锅粥,只知互相指责、甚至漫骂。
被金人的威胁吓慌了手脚的天子赵佶自知理亏,从支持张觉反金归宋的坚决,一下又变成了提心吊胆,深怕金人借机发难。
事到临头,不敢承担背约责任的大宋朝廷,在金朝强大的压力和兵锋的威胁下,早就忘记了平州军民所付出的重大牺牲和惨痛代价,也把当初对张觉的奖赏抛在了脑后。
张觉最终被他一心一意向往着的朝廷杀害,他的头颅连着两个一起逃亡到大宋的儿子一起,被大宋朝廷献给金人以求平安。
这下,金人又有了展现自己机敏和智慧的良机。
接到张觉的人头,金人立刻将人头传视整个幽云地区,宣扬大宋的背恩弃义,并明确表示此事是因大宋而起,故“罪不及其余”,除张觉一人外,连他的家人都不会受到追究。
张觉被大宋朝廷出卖并杀害的消息一经传出,不止在归降大宋的原辽将士中,就连在幽云地区都引起轩然大波,无数军民群情激愤。
不少人为张觉举哀,痛哭流涕,恨透了大宋的寡恩和无情,幽云大地陷入了一片混乱和悲愤之中。
常胜军郭药师过去就与张觉十分友好,知道了张觉遇害的消息,气急了的郭药师冲到燕山府府衙,忿忿不平地指着宣抚使王安中破口大骂。
绝望的宣抚使王安中劳累了半天,却落得个里外不是人,早已心力憔悴,对下属的质问和斥责无颜相对。面对着幽云军民上下人心瓦解、怨气冲天的局面,王安中自知幽云已经不复为大宋所有,逐向朝廷上书,辞官而去。
听到张觉遇害的消息,本来已经深居简出、度曰如年的赵良嗣彻底的绝望了,他瘫倒在地号啕大哭:“完了、完了,我马家休矣!”
利用前往神霄宫敬神的机会,赵良嗣拉着马林求见清义道长和虞允文,哀求他们、也请他们传告李纲大人,如果有一天马家大祸临头,请他们想办法保住马林,给马家留一后根。至于他自己,只能等着金兵南下的时候,为朝廷做替罪羊了。
清义道长和虞允文都向赵良嗣大人保证一定会保护马家,请他放心。但两人心里都很清楚,赵良嗣的绝望不是没有道理,以朝廷做事的方法来说,到金兵真的入侵的时候,他们一定会忘记赵良嗣大人曾经坚决反对收容张觉一事,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赵良嗣的头上。
不只是他们,所有有识之士心里都非常清楚,这次大宋的愚蠢做法给了金人最好的借口,大金的南下已经成为了必然会发生的事,只是朝廷至今还在梦中,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第十节
最勇猛的金人大将粘罕(汉名完颜宗翰)是大金早期最英勇善战的名将,也是女真人最早的“战神”级别的人物,深得两代金主的信任。在渴望建功立业、或其它种种愿望促成的、坚决要求立刻进攻大宋的人中,粘罕最是积极。他与宋军在幽云一战中打过交道,对于宋军的战斗力极其轻视。
张觉一事尚未平定,粘罕已经在在反叛大宋、投奔金人的原驻守易州常胜军将领韩民义的帮助下,将大宋外强中干的特点全部分析给金主听,并且进言大宋现在有实力的军队不多,根本是不堪一战。
魏王斡离不是金人最知名的将领之一,在金人将领中的地位已经基本与粘罕持平。他利用与金主的亲近关系,在吴乞买面前力陈大宋既然能够背叛自己多年的盟国,也未必不会背叛刚刚结盟几年的大金!现在,大宋已经背叛了宋金两国刚刚达成的盟约,这种素来喜欢背信弃义国家根本不值得相信,应该先下手为强,干脆把大宋收拾掉,免得有一天它也向大金捅上背后一刀。
斡离不如此下功夫的劝说金主,还有一个原因,是为了他的爱妻——辽朝金辇公主的原故。
金辇公主是辽天祚帝的女儿,当初是辽为了与金合议,送到大金和亲的。当时的金太祖完颜阿骨打根本没打算和辽和谈,自然也不会留意辽朝的公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直接把她丢给了刚刚立下功劳的爱子斡离不,随他怎么处理。但这位公主很幸运,斡离不很喜欢她,将公主立为正妻。
到了大金不几年,金辇公主就听说了辽灭亡的消息。
悲愤之下,金辇公主不敢把这个仇记在大金的头上,也根本不承认是自己父皇的荒唐导致了国家的灭亡,而是认为大宋在大契丹背后插上一刀的小人举动,才是辽这么快的灭亡的原因。虽然自己的父皇和母妃总算是保住了性命,但她还是从心底里恨透了大宋:我们辽完蛋了,你们大宋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为报之亡国之仇,金辇公主不只是不断的用女儿家的柔情似水来打动丈夫斡离不;而且,还利用了她身为辽的公主和魏王正妃的机遇。
大金初建,很多礼仪、规据都仅是草草而制。金辇公主从小生长在宫庭,熟悉宫庭礼仪,大金的宫中妃嫔和皇室便常向她征询一些关于礼仪方面的事。金辇公主就利用了宫中人的信任,故意向后宫妃嫔介绍大宋是多么的富有、美好,勾引起金人对宋的羡慕和向往。
原辽降将耶律余堵最得金主的四皇侄,也就是大金昌平王兀术的欣赏,被调到兀术的手下任职。他十分熟悉幽云之人与宋之间的隔阂,向金人断言幽云之人不可能帮助大宋抵抗,金人能够轻易打到黄河岸边。
为表示对新朝的忠诚之心,耶律余堵鼓动如簧之舌,卖力的说服兀术。并且,耶律余堵也借用在兀术身边,能够接触到大金军事上层的机会,不住的散布宋人易攻的论调。
大金内部主张南侵的意见占了上风,完全成了一边倒,金主吴乞买已经被主张攻宋的将领们给打动了。只是直到现在,大金年轻一代将领中的佼佼者,也是他最喜欢的侄儿昌平王兀术依然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
一直十分宠爱并信重兀术的吴乞买,知道自己这个侄儿做事严谨的风格,他不开口,一定有他的考虑,故此一时还下不了开战的决心。
为了说服自己的四弟,斡离不和金辇公主在家中设宴相请兀术,并邀请了诸多力主攻宋的将领陪同。
在听了众将的叫嚣之后,一直沉默的兀术只提出了两个问题:一,粮草,大金和辽的大战刚刚结束,之前辽境内又多年大灾,粮草已经不足以支持;二,兵力,大宋和辽不同的是,它的绝对人口数量远远超过了辽和金合起来的总数。如果,金侵宋之后,大宋在面临灭国的危险下,有可能采取全民总动员的方式,那样,宋的兵力会达到一个惊人的数字。
一个打一个,大宋士兵绝对不是金兵的对手,那我三个打一个、或者五个、甚或十个打一个总可以了吧?在这两个问题没有解决之前,金国侵宋根本没有胜算,所冒的风险过大。
听了兀术的分析之后,大部分将领被他堵的无言可对,此时,一个人站了出来,他就是斡离不和兀术兄弟最信任的军师哈迷蚩。他喜欢中原文化,是金人中难得的熟悉中原典籍,并能够用汉语进行写作的人。
在辽灭亡后,哈迷蚩就一直在收集大宋的资料,现在,他已经得出了攻宋并不是很困难的结论,决定说服兀术。
哈迷蚩当众分析了现在大宋的情况,着重说明了宋朝在位的天子赵佶并不比辽天祚帝耶律延禧好多少,也是个糊涂、昏庸的皇帝。大宋对武将极度的不信任,也轻视军人,百姓视当兵为耻,这和大金完全是两码事,进行全民总动员根本就不可能。
至于粮草,大宋虽然也遭了灾,但现在差不多已经恢复了,金兵南下可以在宋境内解决粮秣问题。
最后,哈迷蚩提出了“剖腹挖心”的战略方案,简单点说,就是利用大金强大的骑兵,直接深入宋境,攻克大宋都城汴京,一举擒获大宋的皇帝和朝廷重臣,这样,就算大宋还有实力反抗,也会投鼠忌器、难予发挥了。
兀术听从了哈迷蚩的建议,他还有另一个深层的考虑:女真人不事生产,靠打猎和掠夺为生。过去,女真人最多的时候,兵力也不过数千。如今,金朝建立,光骑兵就有十万之众。这些军队都是打仗打出瘾头来的,让他们解甲归田,只怕反而会弄出事端,导致朝廷不稳。还不如用大宋来练练手,反正就算灭不了宋,以金军强悍的战斗力来说,也吃不了大亏。
既然大金的军方已经统一了攻宋的战略,金主当然下定了南侵的决心,下诏成立侵宋作战指挥部,开始灭宋前的战备。
大金侵宋的准备已经提上日程,甚至连战略都已经商定,整个国家的军事机器开始了全面运转,大宋已经面临了生死存亡的境地。
第一部气贯长虹 第五回 保国家何惜自身 好儿郞理当奋起1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22 10:24:48 本章字数:4519
第一节
从宣和六年到宣和七年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大金一直在秘密集结重兵并调往宋金边境,到了宣和七年的下半年,金军在边境地带的军事调动更加频繁,准备参与南侵的各族骑兵都已经基本到位。
此时,金兵开始搜刮壮丁、筹集粮草,甚至侵入了幽云十六州的范围进行掠夺,与金交界的各州府驻军都与金人发生了多次冲突。
边境各州县将金军调动异常的情况都报到了燕京,新任燕山宣抚使蔡靖一边要求常胜军出动驱赶金人,一边将现在的军情汇总后飞报朝廷,请朝廷提高警觉,认真对待金兵集结的军报。
金人已经在磨刀霍霍,准备杀大宋这头已经养的肥到流油的大肥猪了,可大宋朝廷根本就没有把金兵南不南下放在心上。
皇帝赵佶以为交出了张觉父子就万事大吉,他现在正在享受着名妓李师师的风情和美貌,过着自己“赵公子”那快乐似神仙的好日子呢。
至于中枢的宰臣们,也只知应和、奉承赵佶,甚至把皇帝嫖妓说成是“微服私访民间冷暖”,哪还有那个心思去管金人的行动。
负责军事的枢密院主官大都是文官,对报上来的军情,可以说是有的看、没的懂,从这些杂乱的情报中找出真正需要的内容,还真不是从来没有过带兵经验的秀才们能够胜任的。
就算有枢密院和兵部里有明眼人看出了问题,可他们大都是普通文臣,无法进入中枢,连提醒朝廷注意的渠道都没有,干着急没办法!
而最应该对金人南下提高警惕、也就是手里掌握着北方军事大权的太尉童贯,现在却正在耍小性子。
当年,宋太宗为收复幽云十六州并提高士气,下过一道旨意,大意是收回幽云的功臣可封王。童贯自认为收复幽云是他一手策划,封王原是跑不掉了。
谁知,众文臣大都认为武官封王有违朝廷历来的规据,更何况童贯还是内监!若不是皇帝赵佶的恩宠,太监如何能带领大军?一个五体不全的太监封王?大宋可丢不起这个脸。
正好,收复的幽云地区还不是全部,少了一个平州,文臣们就以此为由,将皇帝赵佶准备封赏的旨意给拖了下来。
皇帝赵佶见朝廷官员大多反对封童贯为王,也知道这事阻力太大,便好言安慰了童贯几句,把此事就给放下了。
这下,满心欢喜的童贯给兜头泼了一头一脸的凉水,气的手脚冰凉。可他又不敢和皇帝赵佶理论,便撂了挑子,故意消极怠工。虽然人还在太原城督军,但对下面上报的金军可疑动向置若罔闻,根本不加理睬。
对北方军事负有主管之责的童贯都是如此,更不要说下面的将领了。尤其是原辽朝刚刚投宋不久的兵将们,他们不是不明白金兵即将南下,而是随他去!什么加强战备、整顿军队全都放在了脑后:朝廷都不管,我们管他们干什么?!搞不好把自己给搭了进去,不值得。
就在大宋上下把掌握自己命运的最后机会都彻底放弃的时候,一场毁天灭地的“风暴”已经来临!虎视眈眈的大金终于开始了南下灭宋的行动,灾难降临到了无辜的大宋百姓头上。
宣和七年十一月,金太宗正式下旨,以宋人背盟、金人讨伐不义的名义,大军分两路南下攻宋。
奉金主旨意,皇叔斜也(汉名完颜杲)出任兵马大元帅,总领各军,留在上京,协助金主掌控全局。
斡离不为东路军元帅、兀术为副元帅,统一指挥六万东路军,为主攻部队。并在平州建枢密院,以刘彦宗主院事,且为汉军都统,作为东路军第二梯队跟进作战。进军路线,是由平州进取燕山府,而后进攻汴京。
金主吴乞买亲领大金御林军——龙翔军随斡离不、兀术兄弟御驾亲征,为东路军后备。
粘罕为西路军元帅,统一指挥六万西路军,主要任务是牵制和接应。完颜希尹为右监军兼先锋经略使,指挥西路军先遣纵队。建枢密院于云中,时立爱主院事。进军路线是从云中府进攻太原府。
两路完成预定战略计划后,在黄河岸边汇集,合力攻击大宋都城——汴京。
此时,大宋在幽云的兵力有二十五、六万人,燕山府驻军十一万,这其中还包括了战斗力最强的郭药师常胜军一万人。其它的十四万人分在了四个城池中守卫。
但是,从燕山府到四镇、再到黄河岸边,广大的平原上宋军毫不设防,几乎处处都有漏洞。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幽云平原平整而广阔,是金人骑兵驰骋的好地方。大宋没有多少骑兵,更不要说是精锐,在这样的平原地带根本没办法与金人野战,只好守城了。可大宋这样的守城法,以金人骑兵的快速和迅猛,基本上可以很轻松的把幽云给分割开来。
现在幽云的官员中,童贯身为太尉,不仅是军事主官,而且负责的就是北部边境的防务。可他一听到金兵南下,就吓的逃回了汴京,丢掉了幽云的军事指挥权。
其他大宋派来的文官根本不懂军事,只能依靠常胜军郭药师指挥整个幽云战事。但前面张觉的遭遇,早已让本来只是因势降宋的郭药师寒了心,要他为大宋死战,又怎么可能?!
第二节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原本一直认为幽云之人不值得相信的皇帝赵佶,却对郭药师这个连汉人也不是的幽云人“信任”的有些过度,在他已经明白表现出对大宋离心离德的情况下,只是设立了一个义胜军牵制》
在金军南下前,已经明知郭药师不可靠的朝廷,不仅没有撤掉郭药师的职务,甚至都没有派出得力的将领接管幽云地区的指挥权。
不出意料,斡离不东路大军刚刚围住燕山府,郭药师便立刻绑了燕山宣抚使兼知府蔡靖、转运使吕颐浩出降,燕山府陷落。
金人进城后,金主吴乞买就停留在这里,并将它再次改回原名——燕京。
郭药师的投降,不仅仅是出卖了燕山府和幽云十六州,更主要的是,由于朝廷和原太尉童贯对他的过于信任,郭药师对大宋边防的军事布置十分熟悉和了解。
有了郭药师的指引,金东路军遂长驱直入,宋军不战而溃,一路之上基本没有遇到任何象样的抵抗,短短一月已经是兵临黄河,直面大宋本土。
大宋在面临战争的时候,居然如此的儿戏,连一个可靠的得力将领都没有派出,这让轻易攻下燕山府并兵临黄河的斡离不兄弟实在是想不明白,但对金人却是好事。
金人大军南下讨宋的消息一传到汴京城,朝廷上下立刻乱作一团,有的建议皇帝南下避敌、有的建议遣使大金谢罪。但李纲等主战派坚决反对朝廷南迁,要求派兵援救幽云,至少要把金兵挡在黄河以北。
赵佶勉强接受了李纲等人的建议,下罪已诏,革除了多项弊政,并命令全军军队勤王。
面对外敌胆小如鼠的皇帝赵佶却丝毫没有坚守汴京的决心,为了逃命,在几位大臣的强烈要求下,赵佶被迫下旨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太子赵桓,也就是历史上那位宋钦宗。然后,就携带着部分妃嫔和宗室逃离了汴京城。
本来,比自己父皇还要胆小、懦弱的赵桓也想逃跑,但被主战的大臣们给拦住了。这也是,金兵还没打到京城呢,皇帝倒是先跑路了,让臣民们如何有信心守住自己的京师?
在主战大臣和汴京城军民们的坚决要求下,赵桓终于答应派禁军前去幽云增援,这就需要负责军队调动的枢密院准备相应的计划,皇帝让他们先拿出一个章程来,这可要了枢密院的命了!
本来,枢密院中以文官为主,精通军事的就不多。原本还有一个可以咨询的太尉童贯,可他临阵脱逃,,导致幽云宋军大部溃散或是投降,心中也明白自己作为军事主官,对如此不利的战事只怕要担上很大干系,一急之下,已经重病在床,怕是没多少日子可以活了。其他将领历来被文官排斥,中枢之中居然没一个懂军事的武官,任一帮文人在那里胡来。
结果,光制订调动计划、选择合适的军队,枢密院就足足忙了个十多天。刚刚作出的计划,就被负责军队的日常管理和训练的两司三衙给驳回来了,因为禁军还分布在各个军营之中,到了现在都还没能收拢,无兵可调!
这下,不只朝廷重臣,连稀里糊涂的小皇帝赵桓也急了。
俗话说“八十万禁军”,国家养兵千日,就是用在这种外敌入侵的时刻,如何到了要用的时候,就无法调动了?
谁知,两司三衙理由还很充分,一番话把君臣人等给堵的无话可说:因为缺少军饷,前段时间大灾之年军队里收容的灾民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安置好,训练就更加谈不上。也因为亢兵太多,钱都花在养活人头上了,军备几乎为零。
让这些所谓的“禁军”上战场,还是和凶残的大金骑兵对阵,一触即溃还是好的呢,纯粹是给人家送军功去的。
就在大宋朝廷的争吵中,金人东路军已经打到了黄河岸边,虎视大宋。
麻了爪的大宋君臣之下慌了神儿,为了振奋士气、民心,胆小如鼠的赵桓在贬斥了蔡京等奸臣之后,勉强把一些军队调到了黄河渡口上。
经历过大战的宋将本就不多,而且大都畏敌如虎、逡巡不前,被朝廷申斥之后才领兵到了黄河岸边。
为了抚慰将士,让他们能够真心的为保卫朝廷而战,朝廷在诸多无正职的闲官中选择了一批年青文官,派到守卫黄河沿线各个渡口的宋军中宣抚,以促使将士们保家卫国。
虞允文也被挑中,和带队的左谏议大夫王卫、五位同僚一起,前往离汴京最近的孟津渡口劳军。离京之前,虞允文将爱女水灵交给了清义道长,免得别人管不住她。
从汴京出发的时候,大多数宣抚官员都是满脸的愁容,现在战况不明,但白痴也知道大宋面临着危机。他们都是文官,手无缚鸡之力,万一黄河失守,只怕宣抚的官员都回不来了。
孟津渡口离汴京只有不足百里,很快就能抵达。
同行的中书舍人刘文全很佩服虞允文的才华,出发之后,他干脆就跟在虞允文的身边,一路讨教。
哪想到,离孟津渡口还有三、四十里的时候,大家已经看到不少士兵三五成群的散布在路边,有的手边连武器都没有。
吃惊的宣抚官员们停住了脚,左谏议大夫王卫命自己的从人上前询问:“你们是哪里的士兵?因何在此闲坐?”
“我们是侍卫马军都虞侯王权的部下,因为王将军前几天说要向朝廷请旨,自行离去。我们没人指挥,又不愿意就这样散去,只好在此地呆等。”一名士兵答道。
啊?!
前来劳军的官员面面相觑、全部傻掉了,战争将至,主将却跑了,这渡口还怎样守?
几名官员全聚到了一起,左谏议大夫王卫急的直搓手:“这便如何是好?万一金人此时渡江,我等休矣!”
第一部气贯长虹 第五回 保国家何惜自身 好儿郞理当奋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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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虞允文的表现却非常冷静,招手把刚才答话的士兵叫了过来,连问了几个问题:“我来问你,现在这里还有多少兵力?大部分在何处?谁在领导余下的部队?对岸来了多少金兵?对岸渡口是否有船?有多少?”
那名士兵惊讶的打量了一下这位身着文官官服的官员,没想到这些文官中居然会有懂军事的人,这几个问题的确问到了点子上:“大人,我们现在只剩下了大约一万八千多人,都在渡口左近。虽然没了指挥的人,但大家都不愿意就这样逃走,现在由几名副将和偏将带领,他们都在渡口边上。至于金兵,至少在五万左右,都是骑兵。渡船早被我们藏了起来,但金人前几天一直在到处搜拢渔船,似乎已经有十几艘了。”
“王大人,我们不能就这样回报朝廷,至少要搞清楚这里的情况已经有多严重。”虞允文转头对左谏议大夫王卫说道。
王卫虽然想就此返回汴京,但看周围的官员都露出了赞同的表情,知道他们支持虞允文的说法,只好答应前往孟津渡口。
在那几名士兵的引导下,他们很快来到了渡口旁边的房舍之中,几名还没有逃跑的将领正在这里。只是,在现在兵力严重不足、士气全无的情况下,他们也无能为力。
左谏议大夫王卫看到这种情形,知道要是金兵现在杀来,自己也得马上完蛋,恨不能立刻逃回汴京,大概说了几句抚慰的话,就打算转身离去。
虞允文起身拦住了他:“王大人,孟津渡口距离汴京太近,如果失守,金兵当天即可直达京师,我们不能就这样丢下它不管。”
“我们还能怎样?朝廷是让我等前来劳军的,而且我们都是文官,无一人有对敌的经验,根本派不上用场。不如早点返回汴京,将这里的状况告知朝廷,早些派大将前来方为上策。”
“只怕来不及了,金人已经收集到了数十艘船,随时可能渡河,哪还等的及我们返京报警?”虞允文肯切的劝说道。
似乎是打算证明他的担心一般,一名士兵直冲了进来:“报!金人开始渡河了。”
王卫登时吓的腿一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身体直抖。旁边几名文臣也吓的浑身哆嗦,说不出话来。
看到这些官员被吓成了这个样子,几名将领都站了起来,偏将杜仲将手一挥,对几名官员道:“我等拚上一死和金人拚了,能不能守住,要看天意。诸位大人,请回吧。”
“要是连死都不怕,这渡口还有可能守住。”虞允文接口,然后对杜仲说道:“现在还没有到必须去死的时候,将军又何必绝望。”
“我是束手无策了,难道大人还有办法吗?”杜仲看着虞允文苦笑,心说就现在这个局面,我们从军多年都已经没了办法,你一个文弱书生,总不至于比我们这些经年的军人还识兵?这可不是纸上谈兵的时候。
虞允文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提问,只是走到窗前,看向外面宽阔的河面:“金人现在有多少船?一次能过来多少人?水面宽度是多少?流速如何?船只横渡黄河来回一次需要多少时间?请将军告诉我。”
“现在金人已经有三只中型渡船、十只渔船,每次可以渡过四、五十人;水面宽达十里,流速中等,横渡一个来回得三刻左右的时间。”杜仲虽然奇怪,但还是回答了虞允文的问题。
虞允文又回到桌边,仔细看了看渡口附近的地图:“还好,还来的及。杜将军,想要打败金人的话,我需要你们的配合。”
还未等吃惊的杜仲回答,中书舍人刘文全已经惊讶的抢过了话头:“虞兄,难道你要自己擅自指挥军队作战?朝廷一旦追究起来,这后果……”
“刘兄,谢谢你的提醒。可如今我如果不承担起指挥的责任,万一渡口失守,大宋还有机会吗?”虞允文脸上出现了悲愤的表情,他的手向北方一指:“我不知道我擅自领兵会有什么结果,但我知道,金人一旦渡过黄河,无数的汉人百姓会是个什么结果!幽云的血还没有干透,我不能看着汴京百姓再流血。只要能保住大宋、保住汉家的无数百姓,我就算落的个粉身碎骨又有什么好怕的!”
“虞允文,你擅自领兵,视同谋反,朝廷不会放过你的!”刚才还被吓瘫在座位里的左谏议大夫王卫听到“擅自领兵”这四个字,就像是被人踩到了痛处,立刻跳了起来,指着虞允文大叫大嚷。
“谋不谋反不是现在该讨论的事,”虞允文才不会把这个胆小鬼的话放在心上,他冷冰冰的堵了回去:“要是我战死了,朝廷根本无法追究;要是我战败了,汴京城陷落,没有了朝廷,你们又如何追究?要是我胜了,到那个时候再说吧,有的是时间来讨论是非曲直。还是请王大人自己回京吧,至于该如何对朝廷说,那是你王大人的事,虞某人没兴趣过问。”
“你……”王卫给他气的转身出了房门,看来是想立刻返回汴京告状了。
“大人,只要您愿意指挥我们打金兵,我们所有将士全听大人的调遣,决无二话。”杜仲见虞允文为了打败金人,连“谋反”这么大的罪名都不放在心上,已经冰凉的心头不觉一热,双手抱拳:“请大人分派任务。”
“既然虞兄有以死报国的决心,我等也不会怕死,我愿意留下和虞兄一起抗击金人、并肩作战。”刘文全和另外两名同行的同僚也都向虞允文抱拳,以示决心。
“谢谢大家的信任,但刘兄必须快些赶回汴京。”
“为什么?”刘文全莫明其妙的追问。
“时间!我在这里擅自领兵,毕竟不是朝廷的任命。如果朝廷在中途用他人将我换走,是可信之将还好,要再来一个王权怎么办?”虞允文解释道:“冬天就要到了,黄河很快会结冰,那时黄河天堑就成了通途,金人就可以大举南下。这里离汴京太近。要想把金人挡在黄河以北,我需要时间。所以,我请刘兄回京,请求主战的大臣们想办法拖住朝廷的行动,一定要给我抵抗金兵的时间。最少也要三个月,越长越好,只要能到黄河开冻的时候,我们就会有一年的时间来应对金兵的入侵,请刘兄无论如何也要答应我。”
虞允文向刘文全深施一礼,刘文全慌忙把他扶住:“虞兄尽请放心,我一定不负所托。”
随即,刘文全立刻快马加鞭,以最快的速度赶在王卫的前面回到了汴京,想办法联系志同道合的同伴,全力保住虞允文的指挥权。
第四节
孟津渡口的形状有点象个大喇叭,从河道方向向岸边渐渐收拢,在渡口前方的河道里有一道沙堤,正好拦在了渡口和河道之间。
进入渡口的水道就是在沙堤中间开出来的,这样,无论有多大的风浪,只要进入了沙堤,船只就不再受到影响。
在岸边有一排停船的木台,岸边有数十里见方的平地,然后就是向上隆起的山丘。这也是孟津渡口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美誉的由来,只要有人在渡口后面的山丘上守卫,哪怕你登上了河岸,在击败守军之前,休想离开岸边。
按照虞允文的命令,本来守在渡口上的宋军此时全都撤退到了渡口的山丘后面。
一万多名宋军除了打探金兵动向的,全都聚集在离渡口只有不到五里的一个山坳里,他们已经听说了一名前来劳军的文官居然主动承担起了指挥的重任。在这样人心惶惶的时刻,大家既佩服这位文官的勇气,也有些心里发虚,毕竟谁也不知道,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文官,有没有指挥大军作战、乃至取得最后胜利的能力。
虞允文带着另外两名主动留下的同僚和几名将领一起登上了山坡的半腰,看着下面正在交头接耳的士兵,他也明白,要士兵们一下子就接受自己的指挥,的确也太困难了一些:“诸位,请听我一言。”
士兵们渐渐安静下来,全看着这位身形单薄的中年人,想听听他怎么说。
“我来自幽云,不只是亲眼看到过金人的残暴,就是我自己的家人也都死在了金人的手中。血海深仇,刻骨难忘!”说到这里,虞允文想起了郑家庄的惨状,想起了遍布幽云的血泪,声音开始哽咽,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今天,我在这里擅自领兵,不是为了立功受奖,也不是想什么荣华富贵,我只是不希望幽云的悲剧在大宋重演,不想看到大宋尸横遍野。诸位的家人也都在大宋,国家、国家,国没了,家还能保的住吗?”
一名身躯粗壮的士兵上前一步,大声说道:“虞大人,您不必多说了,我们已经知道您是主动承担指挥责任的,我们相信你!我们没有逃走,就是希望打败金人,请您指挥我们吧。”
“是啊,您就带着我们与金人决一死战吧。”
“死就死了,老子也要多杀几个金人。”
……
士兵们七嘴八舌的叫嚷着、呼喊着,散布在山坡下的军队沸腾起来。
虞允文强忍住泪水,向下面的众将士弯腰行了个大礼:“谢谢大家的信任,我必将以死相报,杀金人、佑我国家!”
“杀金人、佑我国家!”
“杀金人、佑我国家!”
“杀金人、佑我国家!”
惊天动地的呼喊似乎要冲破蓝天,久久方才平息。
虞允文指着身边的两名同僚给大家介绍:“年轻一点的是宇文虚中,年长的是林义南,都是朝廷的中书舍人,这两位也和我一样,自愿留下来为国而战,以后他们就是参军知事,负责军备和后勤。至于下一步该怎么做,诸位听各位将军的安排行事。”
江对岸的金军除原先基本没有损失的六万东路军外,又加上了原幽云地区投降的一些兵马,兵力此时已经达到了七万多人。金军主要是骑兵,军营相连,绵延数十里。
金军东路军主帅魏王斡离不此时正召集了下属,研究渡过黄河的策略。
大将述黑抢先开口:“王爷,这有何难?我们已经有十几条船了,开将过去便是。那些胆小的宋人只会逃跑,能济的甚事。”
“确实如此,那些宋人只知逃命,哪有半点血性。”旁边的六部路军帅挞懒摇了摇手中的军报,一脸的轻蔑之色:“对面的孟津渡口守将王权已经逃命去了,现在对岸守军早已乱成了一团糟,这个时候正好渡河。”
“只是,我们的船都太小,若是渡河,开始的时候人数过少,有可能给宋人可乘之机。”副元帅昌平王兀术皱起眉头,摇了摇头。
“副元帅也太小心了些,我们人再少,也比宋人厉害,怕他们作甚。”述黑才不会把懦弱的宋人放在眼中,大声说道。
还没等兀术再说什么,一名金兵探马来到帐前、单膝着地:“报!对面渡口的宋军撤退,现在已经看不到人了,我等还在追查他们跑到何处去了。”
“哈哈,好胆小的宋人。我们还没过河,他们倒都跑掉了,真是无趣。”挞懒大笑,起立向斡离不和兀术兄弟一拱手:“两位王爷,我们快点渡河吧,莫要让他们跑了,到时追起来还要费些气力。”
“既然如此,前锋开始渡河,过河后要多多收拢渡船,明天一早主力过河。”斡离不立刻下令,然后和兀术对视一眼,实在是有哭笑不得的感觉。
一边的兀术对无能的宋人只有摇头叹气的份儿了,妄自小心了半天,这宋人居然如此的不济事,这仗也打得没了气力。
第二天,斡离不带着兀术等金军大将和幕僚站在黄河岸边,看着停靠在河里的六艘能装两、三百人的大型渡船装人马。这是昨天过河的六百前锋花了半天时间找来的,每艘船上还有四、五个船工。
大船的旁边还有一些小船,按这个情况看,渡过黄河已经不成问题。
天气越来越冷,很快黄河就会结冰,到时大军可直接从河面上穿过去。
大大小小的船来回跑了三趟,眼看已经到了中午,已经有了五千多金兵渡过了黄河。
看着再次起航的船队已经快到了中游,斡离不对身边的人说道:“看来,今天前锋部队就能全部渡完。真希望黄河能够早日上冻,大军就可以直接南下。”
一边的郭药师陪笑着接口:“岸边已经有了碎冰,应该快到时间……”
他的话没完,对岸却突然鼓躁起来,随即听到了对面传来击鼓、鸣金之声响成了一片。
“怎么回事?”
还未等这边的人想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到了中游的船队开始乱了起来,不一会儿,一艘艘大小船只开始沉入了河里。
第一部气贯长虹 第五回 保国家何惜自身 好儿郞理当奋起3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22 10:24:48 本章字数:4749
第五节
“糟糕!”斡离不心里一沉,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金人来自北方,不善操舟和游泳,在这黄河之上,一旦有意外发生,就只有死路一条。
可到现在,对岸和河面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金人还是没搞明白。
黄河岸边,虞允文正在巡视刚刚结束战斗的渡口,过河的五千多金兵已经全部被消灭。
虞允文知道,虽然将士们愿意听自己的号令,但对岸是兵力远超自己的金兵主力。
“女真满万不可敌”的神话,在前期金人横扫幽云之战中被发挥到了极致。如果不能激起宋军必胜的信心,战斗力会大打折扣,就更没有胜利的希望了。
当他发现金兵已经打算渡河之后,干脆命令放弃渡口,让他们渡过河来,还故意让人宣扬王权逃跑的事,并留下六只大船和一些小船、还奉送船工给金人。
这样,知道守将已经逃掉的金人根本没把宋军的一万多人放在眼里,开始大摇大摆的渡河。渡过来的金人也是大大咧咧的,没带马匹,只在山丘附近搜索了一下,没发现宋军踪迹,就以为宋人已经逃远了,连探子都没有多派几个,光在忙着找船。
等南岸的金人已经有了五千多人,虞允文立刻下令宋军行动,但不是让宋兵直接冲上去,而是用悄悄搬上山丘顶端和沙堤的百多具神臂弩先招待他们。
擅长马上作战的金兵没有了马就如同没有了双脚,本来战斗力就大打折扣,又不会游水,再加上孟津渡口独特的口袋地形,给神臂弩在那样狭小的地方两面夹击、一通狂射,躲都没办法躲,大部分倒在了血泊中。
宋军再冲上去一通狂砍,金兵全部了帐。
送给金人的船早已被船工们做了手脚,船底都凿了洞,只是用塞子封住。等岸上一打响,船工们把塞子一扯,船迅速下沉,河上的近两千金兵也都喂了鱼虾。船工们却从水里游到远处,再回到到南岸来。
金军还没回过神儿来,就已经吃了虞允文一个大亏,损失了七千多人,还都是金人本族的铁骑。
这可是自金人起兵以来,在一场战斗之中最大的损失,心疼的金营将领直跳脚。
这一战打掉了七千多金兵,打疼了金人、也打出了宋军的勇气,这下大宋军民士气大振。
这里已经是大宋的本土,当地百姓知道宋军在黄河岸边抵抗金军入侵,全都赶来参战,为宋军指路,帮忙运送给养和武器,有不少青壮年直接参加了对金人的袭击。
黄河两岸靠近幽云,多年来民间习武风气使然,老百姓里的武功好手也不在少数。虽不至于是全民皆兵,但搞不好一个看上去不起眼的普通百姓,摸出刀子甚至是农具,上来就是一下。
金人是防不胜防,这下他们也体会到了人民战争的厉害。
虞允文感慨百姓们抗金的热情,奋笔疾书《过黄河》,以纪念英勇的百姓:山河今尚在,峰火人烟无。壮哉黄河守,冤哉幽云屠。苍天如可问,非是赤子孤。百姓诚依旧,忠心休叹无。
宋军利用自己一方对黄河两岸的熟悉,一到了晚上,一会儿过来摸掉金人的岗哨、一会儿又在马食里下毒,再不给金人放上一把火。
金兵出来追击的人多,宋军就四散逃跑,反正沟渠甚多,利用晚上往里面一躲,保证金人找不到;人少了,宋军就把他们消灭掉,搅的金人不得安生。
斡离不气的半死,自己从随同父皇阿骨打起兵以来,还是第一次打这种窝囊仗。敌人的主将是谁都不知道,却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中,实在是可恼!!!
可金人最要命的,就是不熟悉周围的地理环境,半夜里路都不认识,想追击对方都没办法。
金人的后勤粮草是从燕京一带送来,现在完全陷入了大宋军民的包围之中,常常不是被人把粮食给抢了、就是给毁了,金人是头痛无比,却又拿这些人没办法想。
最后,斡离不下了决心,用重兵护送粮草,不再试探渡河。等天冷下来了,黄河结冰之后一举突破,看到时候宋人拿什么来阻挡我大金铁骑!
此时,大宋朝廷里已经吵成了一塌糊涂,对于虞允文擅自领兵之事,跳的最高的是原蔡党那一窝子还没有去职的爪牙。他们又是上书弹劾、又是在外放言,上串下跳,坚决要求立刻将虞允文捉拿、严惩,拚命的显示他们是多么的忠心。
实际上,这些奸佞之臣如此指斥、打击虞允文,不过是想借这个由头夺回被主战派大臣掌握的大权。
至于李纲这些当政的主战派,在得到刘文全的回报之后,立刻明白保住虞允文指挥权对大宋安危的重要性,看到蔡党要拿虞允文开刀,抱成一团拚命的保奏。
赵小官家赵桓被臣子们给吵昏了头,他不是个明白人,又胆小怕事,素来懦弱无用,遇上这等军国大事就犯糊涂。
赵恒的皇后朱氏却能够明辩事理,知道必须支持主战派大臣们抵抗金人入侵。可大宋规定后宫不得干政,皇后不能直接向皇帝进言。恰好,身为国舅的朱义因自己的姐姐欠安宁而入内请安,皇后便以此事相托。
朱义很清楚,如果这个时候把虞允文换下来,黄河防线只怕会很快崩溃,也很赞同姐姐的意见。而且,他事先已经受了李纲等主战派的托请,要他进言皇帝,相机保住虞允文,知道民心向背的朱义自然会出手相助。
但朱义也不想公开得罪蔡党,于是,便在进见天子赵桓的时候出了个主意:放任不管,等仗打完了再说。
缺乏判断力和决断能力的赵小官家觉得朱义这个“拖”的主意着实不错,也就采纳了。
等到孟津渡口大捷的消息传到汴京,百姓欢腾、庆贺,朝廷也安了不少心。
小皇帝当然更是一个字“拖”!保也罢、处分也罢,反正天天的哼哼哈哈,就是不做决定,既不封赏、也不追究虞允文的罪名,更不会去管臣子们在下面折腾。
至于枢密院给虞允文送军需、送武器、送粮食,赵小官家就当不知道,装糊涂,大宋朝廷就这样保持着一种危险的平横。
第六节
经过多日的汇集,虞允文手下已经有近四万兵力。只可惜都是步兵,如果黄河结冰,金兵从对岸直泻而下,只怕还是挡不住。
心中忧虑的虞允文表面上还是保持着自信和平静,现在他是宋军的主心骨,危急关头决不能让大家丧失信心。至于朝廷的政争,他已经没那个兴趣去理睬了,只要在打败金人之前,朝廷不撤掉自己的指挥权就可以。
这段时间,从京师、从内地来了不少参军的人士,有士人、有武将,也有不少本领高强的民间武术好手,虞允文一齐收下,妥善安排在军中。
这天,京师又来了两个人,指名要见虞允文本人。
结果,虞允文一见到人,就给他们吓了一跳:“水灵、贤弟!”
虞水灵看到父亲,立刻高兴的跳到父亲身上,伸手紧紧的抱住他,才不管旁边还有其他人在:“爹爹,我好想你哦。”
旁边的人看到原来是虞大人的家人和孩子来了,便各自散去,让他们好好团聚。
“义弟,你怎么会来的?”虞允文十分惊讶。他倒不是奇怪水灵会跑了来,以这个小调皮的作风,她要是不闹出事来才怪。他奇怪的是张义居然会来到前线。
当初由于两人相交甚欢,不久就结为义兄弟。当朝廷决定将张氏父子送给金国的时候,幸好清义道长事先得知了这个消息,及时告知了他们。于是,大家便让张义诈死埋名,这才保住了他一条小命。
这之后,张义就留在了清义道长为他安排的一个隐藏的处所,等时间再长一些,没人留意此事了,清义道长自会安排他去南方,却没想到他会跑到前线来。
“虞大哥,我来是想参战。”
“你要参与打金人?为什么?你难道不恨大宋的薄情寡义了吗?”虞允文奇怪的问道,他可还记得张义在得知父亲被害的时候,那副悲愤和仇恨的模样。
“我是对大宋有怨气,但我更恨金人。”张义红了眼圈,低声说道:“大哥,您也是幽云汉人,应该知道幽云汉人的痛。我才不相信金人会真的放过我的家人,这不过是他们为了收拢人心的示好举动,等用不着我们的时候,张家不会活下来一个人。是金人逼杀了我的父亲,我要报仇!请大哥答应我。”他猛的跪在了地上。
“唉,兄弟,不是我不给你报仇的机会,如今张家只有你一个人了,万一……”
虞允文伸手要拉他起来,可张义却跪着不动,他抬起头看着虞允文:“大哥,不能为父亲和家人报仇,我活着干什么?请您答应我。您知道,我从小习武,会保护好自己的。”
“你……好吧,既然你这样坚决,就留下吧,你文武双全,应该能帮的上我。”虞允文把张义拉了起来,想了想:“不行,你不能再用张义这个名字,万一被人发现你是张觉大人的儿子,会有危险的。这样吧,你改名叫张文,你无字,我再给你起个‘伯英’为字,如何?”
“全凭大哥安排。”
天气一天冷似一天,宋金双方都在等待着最后决战的时刻,因为天寒地冻,无法再在野外埋伏,宋军的小活动也渐渐的少了下来。
此时,斡离不终于从大宋北上求和的使臣嘴中得知:对岸自已的对手,居然是一个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文弱书生!
斡离不大大吃了一惊,立时派人了解对面之人的身份来历,等搞清楚虞允文是幽云汉人的时候,自觉机会来了,马上修书一封,派人送给虞允文:虞允文大人,你虽然是个文士,却是个真正的英雄豪杰,本王很欣赏你的才干和忠诚。大宋不会在意你的忠心,更没有抗击到底的勇气和信心,已经派出了使节求和。一旦战事了结,你擅自领兵必遭杀身之祸。本王实在不忍心看到一位忠臣落到如此结果,所以拒绝了和议。你如果能投身我大金,当可一展雄才,本王必将虚左位以师礼相待。切切!
接到斡离不手书的虞允文将此信给张文看过,张文沉着脸,他又想起了自己的父兄。这里的人都以为他是虞允文的亲属,并没有怀疑他的来历:“大哥,你真的想明白了?斡离不说的有道理,战事结束,大哥只怕没有好结果。”
“你要我投降金人吗?”虞允文随手将信纸丢到了一边,点了点信纸:“这位王爷身边好象还有汉人的文士,一笔字写的不错。”
“大哥,我不是要你投降金人,你不会这样做,我也不会。但,我真的担心你的结果,我不想看到你……”
张文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虞允文一抬手制止住了,他站起来走到张文的跟前,将手放在他肩上:“我知道,你是不愿意看到我也和你父亲一样,被自己忠心的国家给出卖。我也恨大宋的无情,但我们是汉人,这一点永远改变不了。兄弟,我不要求你将来非要忠于大宋,我只希望你明白一点,你是汉人,永远不能做汉奸!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永远不做汉奸!”
“我答应你,大哥。我以张家祖宗的名义发誓,无论发生任何事,我决不做汉奸!会为汉人奋斗一生。”
“好兄弟,我是尽人事、由天命,至于以后会怎么样,管他呢。”虞允文拍拍他的肩膀,淡淡的说道:“斡离不兄弟都是大金名将,这场大战我们还真的小心应付才是。”
“大哥,我永远跟着你,你说什么我做什么。”
第一部气贯长虹 第五回 保国家何惜自身 好儿郞理当奋起4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22 10:24:48 本章字数:4094
第七节
魏王斡离不看信送过去了几天都没有什么回音,明白虞允文根本不打算投降.
于是,斡离不让大宋求和使节到燕京去,面见停留在那里的金主吴乞买。不过,以他对自己这位也是挺好战的二叔的了解,在没有击败虞允文之前,尤其是在虞允文绝对处于劣势的情况下还无法战胜,叔叔根本就不可能同意和议。
果然,没多久斡离不就接到了金主的旨意,只有一个字:“战!”
这段时间,黄河上的冰已经结了起来,慢慢的随着变冷的天气在一天天的增厚。
宋军这个时候也有了举动,天天用大型投石车在沿黄河能够让金军的骑兵登陆的河岸上下,足有四、五十里的距离上不间断的在投掷大大小小的石头和纸包。
石头是不断的砸穿冰面落进河里,把冰打成了筛子一般。而那些纸包一落下来就摔的粉碎,里面是一种被磨的细细的黑色粉未和一些沙子混和在一起。
开始金人看着很是莫明其妙,但前面虞允文的行为实在让斡离不他们害怕,所以立刻找了人来,识别这黑色的粉未都是些什么东西。
认识的人告诉他们,这是一种细煤灰,是用来化冰的,但一般都只是春天的时候,为了让黄河里的冰排尽快的化开,以免造成洪水的时候才能派上用场。现在是冬天,这细煤灰当然也就没了用处,只是被冻在了厚厚的冰层里,把冰面搞成了深浅不一的大花脸。
斡离不兄弟实在想不透这虞允文是在干什么,但现在金人想换地方过河也不行。黄河岸边土质松软,有的地方还有高出河面数丈的土崖,金人又是以骑兵为主,只能从渡口过河。
这段黄河岸边都是山岭,渡口不多,要是绕路的话,不知道又要走多久,粮食只怕会不够用。反正这煤灰是大部分落在了冰面上和冰层里,就算宋人点火,它也烧不了多久。
等冰面被冻的十分结实之后,冰面上了落了至少有一、两寸的煤灰,被风一刮,吹的到处都是,黄河两岸、包括岸边数百丈宽度的地面都被这种煤灰覆盖。
此时,宋军抛出来的石头现在已经无法再击穿冰面,只是在冰面上凿出了一个一个的坑。
宋军这时扔上来的东西又有了变化,增加了一些尖利的小石头和三角刺铁,这是在准备阻拦金人骑兵过河了。这倒是有些麻烦,这些小东西对马蹄的伤害极大,它们又都落在了煤灰里,看都看不见,想让开也十分的费力。
斡离不心里这个气啊,心说这个虞允文是个文士吗?简直是个无赖,这种赖皮的方法也用的出来。
可要是派人去清理,宋军只要看到金人走上冰面就是一阵大型巨箭,那箭足有人的大腿粗,以它的射程,足可以射过黄河三分之一的宽度。不过,这只是一些小节上的问题,最多是刚开始的时候能阻碍一下骑兵的行动,但等大队骑兵冲上去的时候,这些小东西也就没什么大用处了。
终于,经下面的金兵打开冰面检查,现在黄河的冰面已经有接近三尺的厚度,绝对能承受的了骑兵的快速通过,大战已经一触即发。
靖康元年一月的一天,天气干冷而晴朗。
这天一早,斡离不准备了手下最精锐的两万多骑兵,要一举突破孟津渡口、击败虞允文。
在冬天早晨清冷的晨雾中,号角声响彻在半空,金军骑兵组成一个个方阵,一队队依次排列在黄河岸边的山坡上,准备利用山坡的坡度加快冲锋的速度。
对岸的宋军阵地却没有任何反应,静悄悄的没半点声息。
斡离不可不会认为对方已经逃跑,他骑着自己的爱马,在众多将领的陪同下,立在一个高坡的顶端,冷冷的观察着对岸。
太阳渐渐的升上了高空,清晨的雾气散去,但宋军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随着一声号角的响起,排列在最前面的骑兵开始加速,万马奔腾、那可怕的冲击力震动着土地,连着黄河似乎都被这可怕的气势所震摄,害怕的抖动起来。
金人的骑兵前锋已经冲上了黄河的冰面,很快就冲过了三分之二的宽度,可宋军那边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斡离不开始觉得不对劲了,宋军这是在干什么?难道他们已经逃走了吗?
等金兵已经接近河岸的时候,宋军终于有了反应,神臂弩射出了一波一波的长箭,连巨箭也开始不断的发射。
看着自己的骑兵渐渐的逼近岸边,就算神臂弩也阻挡不住金人的攻击了,但斡离不却越来越觉得不安,好象自己疏忽了什么,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此时,金军前锋已经到达对岸,但并没有停顿,很快冲过了岸边的山岗。
斡离不虽然心中有些不安,但这个时候是犹豫不得的,他手一挥,早已准备好的金军大队开始冲击。
眼看着金军的骑兵大队已经越过了黄河的中间线,就在这个时候,他身边的兀术向半空一指:“看,那是什么?”
半空中宋军投出的一个个如同人头大小的土罐子重重的摔碎在冰面上,里面流出的是一种十分浓稠的黑油,它很快在冰面上流淌开来。
有金军的马不小心踏在上面,顿时摔倒,虽然造成了一时的小混乱,但这并不能制止大部分骑兵的前进。
随着那一批装着黑油的土罐子的,宋军抛出的是冒着烟的“霹雳炮”。
一落在冰面上,霹雳炮就炸了开来,顿时冰面上的黑油和煤灰都燃烧起来,整个黄河上一片污烟瘴气,刺鼻的味道呛的岸边的人直流眼泪、咳个不住。
这东西金人倒也不是陌生,看辽人用过,大概知道霹雳炮是装有火药、硫磺、石灰的厚纸管,能够散出毒物伤人。虽然宋军一下了抛出了数千个,但好象已经不可能改变金兵攻下孟津渡口的结局了,这虞允文难道就那么一点儿能力吗?
第八节
哈迷蚩一边咳嗽、一边说道:“这霹雳炮里到底放了什么东西,让人如此难过?”
陪在旁边的大将实古乃担心的问道:“这样的大火会不会把冰面给烧化了?”
“这怎么可能?这是冬天,冰面已经有至少三尺的厚度,这样的火要烧多久才能把冰面给烧化?”哈迷蚩立刻说道,然后他指了指黄河:“充其量是把面上的一层给烧化了,这么冷的天,过不了多久就又冻起来了,倒是前面的骑兵不要让马匹被这些烟和火给吓着了就行。”
现在,宋军抛出来的东西又有了变化,这回是一个个的巨大石头,分散开来落在冰面上,骑兵左右穿插着躲避这些巨石。
“宋军既然准备了石弹,为何开始不用?现在大队已经过了中游,不是太晚了吗?而且虽然石头很大,但这么少,最多能在冰面上打一个坑,能起什么用?不如用小一点的、多来几个。”另一位大将完颜活女莫明其妙的问道。
可他的话音刚落,冰层下面却突然传来了一阵非常沉闷的声音,就好象是隔着大山听山那边传来的雷声,斡离不一时没有听清楚那是什么声音,正打算仔细的倾听,冰面上却传来一声“噼咔”!
生活在北方已久的金人,立刻就听出这是冰面开裂的声音。山坡上的人顿时面如土色、灵魂皆冒,可无论想什么办法都来不及了。
就在他们的眼前,本来还算平坦的冰面跷了起来,一块块的冰开始碎裂开,冰上的骑兵慌乱的想返身冲回岸边,但却无法比冰面破裂的速度更快……
久久,黄河北岸依然是保持着安静,除了黄河那永不停息的流水声,呆立在岸边的金兵什么都听不到了,连已经冲上对岸的金人骑兵在被宋军的巨箭和“霹雳炮”一通乱射乱砸之后,也没有了任何动静。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对岸的宋军突然爆发出一阵疯狂的欢呼声,震动了黄河两岸。
呆立的金人们这才回过神儿来,有腿脚发软的一屁股就坐在地上,其他人则是一步也挪不动,只是呆呆的看着流淌着的黄河,大脑中对神灵的畏惧浮上心头,难道是神的惩罚吗……
斡离不喉头发干,大脑中已是一片空白,嘶哑着嗓子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河……突然开河了,在冬天开河了!我们已经上了冰面的将士,全……完了……”哈迷蚩依然呆呆的看着奔腾不息的黄河。
“难道真的是天罚吗?苍天不允许我们灭掉大宋?”兀术的双拳紧紧的握了起来,指甲划破了自己的手也没有注意,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对于信奉上天的金人来说,天罚是最可怕的警告。
“撤兵!”没多久,斡离不就果断的下了命令,在军心已乱的情况下,多留一刻都是危险,他才不会傻傻的以为虞允文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
斡离不还真的猜准了,这一路上,宋人就如同附骨之蛆,拚命的纠缠不止。直到把他们送出了近百里,都接近了燕京,这才退去。
由于东路军的败退,花了两个多月也没能攻下太原城的西路军也不敢在宋境久留,退回了幽云休整。
东路军还没有到的了燕京,斡离不和兀术兄弟就接到了金主吴乞买的旨意,旨意之中对他们是大加申斥,并命令自己的亲军——龙翔军前来,将二人关到了城外的原辽朝行宫之中。
东路军的将士们十分震惊,皆欲向金主求情,但吴乞买却没有让他们进城,而是下令东路军暂在城外驻扎,等候发落。
直到斡离不兄弟被关入行宫的第二天晚上,金主才来到了行宫召见他们,二人只能向吴乞买低头请罪。
吴乞买看着低头跪在面前的斡离不兄弟久久不语。不要说自己这两个侄儿从军以来,大小数百战,从来没有过如此大败,就是金人自己也从来没败的这样惨:七万多大金精锐骑兵,损失超过了一半,这是个什么概念?金辽之战打了十年,金人骑兵总共也损失了不到两万!
第一部气贯长虹 第五回 保国家何惜自身 好儿郞理当奋起5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22 10:24:48 本章字数:4715
第九节
终于,吴乞买挥挥手赶走了所有的侍从,走下座位将兄弟两个扶了起来,然后拉着他们一起坐在宝座的台阶上,当年金人还没有起兵的时候,他们叔侄几个常常这样并肩而坐,讨论武功、战略。
两兄弟给叔叔吓了一跳,连忙想站起来,却被叔叔给按住了:“不要起来,我们很久没有这样在一起谈谈心了。你们的父皇、我哥哥曾经也对我说过,自从大金建立,当初那融洽的兄弟、父子亲情被礼仪阻隔的太久了。”
“叔叔,对不起,我……”
斡离不刚开口就被吴乞买给打断了:“不要说了,我已经知道,不要说你们俩个,就算是我亲征也一样会败!”
看到兄弟俩意外的表情,吴乞买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塞在斡离不手里:“你看看吧!”
“怎么会这样?!原来那根本不是什么天罚。”看完了手中的东西,斡离不惊讶的抬头看着自己的叔叔:“如果这个消息能早一点送到我手里,我们这回就不会败的这样惨。”
“是啊,汉人说过一句老话‘城池都是从里面破的’,我们女真人也有一句话‘败家的都是自己人’,说的都是一个道理。自从先帝阿骨打走后,女真人不再象他还在的时候那样团结,我辜负了他的重托。”吴乞买阴沉着脸,将纸抽了回来,又递给了兀术:“这东西前天才到了我的手里,但我已经来不及送给你们了,是有人故意拖延了它的传送。宋人内部的奸细出卖了他们的人,我们内部的叛徒却帮助了宋人,好啊,我们倒是在这方面和宋人打了个平手。”
“叔叔,我们该怎么办?如果这些人一直这样乱来,女真人会灭族的!汉人的优势就是人多,我们根本比不了。”兀术看完了手中的东西,着急的对吴乞买说道。
“我那两个笨蛋儿子自视甚高,却并没有什么真本领,本就对我宠信你们几个兄弟不服,只怕会借机生事。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吴乞买心里有数,恨铁不成钢的骂道:“尤其是那些人!为了自己的小群体,什么事都干的出来。朕念在同宗同族的份上,本不想动手,但他们逼的朕不得不下狠手,女真人绝对不能因为他们这些自私的人而败落。”
“叔叔,请您吩咐,我们兄弟定当效命。”斡离不和兀术同时向吴乞买下跪,郑重起誓。
追击金兵的宋军此时已经收拢回去,虞允文也过了黄河,因为参与追击的不只是他的部下,还包括其他几名宋将的手下。几名负责黄河一线守卫的将领正在一直坚守的太原汇聚。
太原自从金兵南下已来,成为了一座孤城,大将王禀坚守太原,终于坚持到了宋军反击的时刻。
现在,太原守备府里欢声笑语、热闹无比,参与此战的将领和官员们济济一堂,共同庆贺胜利。
老将宗泽端着酒杯走到虞允文面前,深深一礼。
虞允文赶紧站了起来,伸手相扶:“老将军,您这是干什么?我受不起。”
“虞大人,国家养我们这些军人就是为了保家卫国,结果却让你一个儒生成就了盖世奇功,我们羞愧啊。”宗泽端着酒杯,强压着心头的激动,转头对大堂里的众将喊道:“来,我们为虞大人进酒,谢虞大人。”
“我等共同敬大人一杯,请!”众将全体起立,向虞允文郑重行礼。
“大家不要这样,我受不起。”虞允文连忙还了一个团揖,然后直起身体,感慨的说道:“诸位将军都从军多年,为国家立下了无数战功,我此次不过是侥幸得胜,如何与诸位相比。”
“大人这话可就太客气了,”一名大概有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偏将激动的涨红了脸,大声说道:“大人能成就这样的盖世奇功,是大人为国为民的一片真心所至,我等敬佩还来不及呢。”
“岳鹏举,来,给大人敬酒。”宗泽点手把那名年轻偏将叫了过来,笑着向虞允文介绍:“这是岳飞岳鹏举,以军功升任偏将,他对您可是敬佩的很呢。”
“不敢当,请。”两人对饮一杯,虞允文摇摇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我的酒量不行,要是这样喝下去,估计没多久就得倒了,出了丑,大家可不要笑我。”
整个大堂顿时爆出哄笑,这位虞大人虽然是个文人,但性子直爽,甚好相处,也没有什么看不起武将的表现,很得众将的敬重,一向儒雅的他难得有出糟的时候,众将自是觉得好笑。
宗泽带来的副将吴起隆笑着说道:“虞大人,你要不想喝酒,就跟我们说说,你是怎么想起用煤灰和石头来破坏冰面的?我们都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呢。”
“这事啊,”虞允文更不好意思了,看大家都眼巴巴的等着他说,他只好无奈的笑道:“这个主意,刚开始还是我女儿水灵,在回汴京之前无意之中玩出来的。”
“?”
第十节
原来,虞允文一直为黄河快要结冰而烦恼,可怎么也想不出办法来。
这天,水灵拿了一块薄木板来,要他帮忙把它折断。他因为心中烦闷,就没有管水灵,让她自己出去玩。
过了一段时间,他有事出门的时候,却看到水灵已经在拿着分开的木板在玩了。被折断的木板边缘不很整齐,不象是用刀子或剪子分开的。
虞允文奇怪的问水灵怎么做到的,水灵又拿来一块薄木板,用一个小凿子在中间凿出了一排小洞,然后用力一扳,木板从小洞那里断成了两截。
这下虞允文恍然大悟,猛的想起来,在幽云的时候,冬天冰面虽然结的很厚,但一般都会有冰眼。一旦冰面从冰眼那里开始断裂,哪怕是再厚的冰也会断开,甚至整个水面的冰层会在不长的时间里彻底的崩溃。而且,越是结的不均匀的冰,就越容易断开。
黄河的冰不可能一直结到底,有活水的冰层也不会结的很均匀,再加上金人的骑兵肯定要在上面冲锋,那可怕的冲击力和重量,相当于有一双大手去折断冰层,这个方法很可能奏效。
确定了要制造更多的冰眼,并让冰面厚薄不均的方法以使冰面断开的目的,他就沿着这个方向去想。以他多年在北方生活的经验,水中杂质越多,冰就越不结实。
可上述方法都不能确定将冰面给搞碎,因为黄河结冰可没办法象水灵扳木板一样,在一条线上用力扳的。
于是,虞允文召集了自己的下属和渡口里的一些老船工商议。老船工们告诉了他黄河常年所使用的用煤灰开河的方法,以及使用黑油在冰面上烧开洞来钓鱼。
于是,大家就想到了用煤灰和沙子在黄河结冰的时候不断的扔上去,然后再用石头不断的打破冰面,这都是为了让冰充满杂质,没办法冻结实,制造更多的冰眼,也可以使冰厚薄不一样。
但这两年气候十分寒冷,按黄河边上的老人们说,黄河结冰的厚度有时甚至能超过数尺,上述方法还是不能保证一定能破坏冰层。
此时,枢密院不仅送来了武器,还送来了一些储存多年的震天雷、霹雳炮等一大堆火器。
这下提醒了负责后勤的中书舍人宇文虚中,他想起来自己在枢密院的火器名录中,曾经看到过的一种可以在水中爆炸的火器,威力还不小,可以炸穿船底。
于是,虞允文又向枢密院紧急要求调拨这种水下火器和工匠,枢密院为了保住黄河沿线,现在他要什么都是二话不说,马上供应了近千只。
这种名叫“水底龙王炮”的火器,有些象水中的震天雷,只是为了防水,在外面套了一层“牛脬”,也就是牛的膀胱,再以羊肠包住引火线。临战时,将它绑在木板上,用石头坠入水中,点燃引火线之后顺流放下,绑缚的线烧断之后,就可以从水底浮起爆炸。
看到工匠们带来的水底龙王炮,虞允文和大家一起研究,把它改装了一下,因为它必须从上游飘流到金人过河的地方再爆炸,引火线能不能防水是最重要的事。
最后,大家制出了一种大型的石棉套,石棉这东西也叫火棉,不怕火烧、也不怕水浸。用石棉做外套、竹子编框架,做成一个半人高的外层包装。每个石棉套里能够固定十个水底龙王炮,大概在水里飘个二十里左右的距离,石棉层不会漏水,水底龙王炮可以大部分起爆成功,大家还给它们起了一个名字:“巨无霸龙王炮”。
到现在,搞开冰面、消灭金人骑兵,并破坏金人南下行动的作战计划基本完成了。
黑油可以飘在水面上燃烧,不会为水浇灭,它在冰面上燃烧所散发出来的浓烟可以挡住视线,让人无法发现冰面已经开始裂开,免得金人跑了。而且,黑油也可以烧化冰面,使冰面受热不均,增加裂缝。
用巨石轰击冰面,一是为了让金人以为他们已经束手无策,二是为了砸开冰面,多多的增加裂缝。另外,和煤灰、黑油的使用目的相同,就是为了挡住金人的视线、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不让他们注意到在上游放水底龙王炮的宋军。
临战的时候,宋军一口气从上游砸开冰面丢下去至少三十个巨无霸龙王炮,大部分在预定的地点炸了开来。
金人骑兵那巨大的冲击力和加在一起可怕的重量,已经使得本来就没能冻结实的冰面布满了细小裂缝;而巨石的轰击,则是把这些细小裂缝扩大;还有从上游放下来的巨无霸龙王炮,更是完全毁掉了冰层下面的基础。
再厚的冰层也无法承受这样巨大的上下冲击,数十里的冰终于在一时间完全崩塌,金人这才吃了一个大亏。
为了达到如今的效果,虞允文不得不再次向枢密院请求帮助,让他们帮忙给调集了上千架抛石车,近八千斤煤灰,一千多斤黑油和近千斤制造巨无霸龙王炮的材料。也正是因为如此,金人的密探从枢密院得到了虞允文的清单,要不是金人自己内部出了问题,只怕还没有达不到如此好的效果。
“哈,原来是这样,搞不好,金人现在还以为是老天爷在制止他们南侵。”诸将全都兴奋了笑了起来。
宗泽佩服的直点头,竖起大姆指:“真不愧是虞大人,连女儿也能有助战事,厉害、厉害。”
“本来就是,水灵到了孟津渡口,深得大家的喜爱,而且也提高了士气。将士们看虞大人敢把女儿都接来,当然有战胜金人的信心了。”一边的副将时俊笑了起来,想起调皮可爱的水灵,开心的介绍:“当初,虞大人还怪义弟张将军不该由着水灵的性子胡闹,把她悄悄的带到战场上来,但要是张将军不带她来,大人也许还想不到用这种怪招呢。”
大家全都大笑起来,虞允文苦着脸摇摇头:“老弟,拜托你要是有机会再见到那个小丫头,可千万不能把这事告诉她。要不,她一得意,又要把尾巴跷到天上去了,到那个时候,我和我兄弟可就要倒大霉了。”
“看来,虞大人的女儿很活泼嘛。”王禀将军忍住笑问道。
“活泼?还不如说是淘气,水灵绝对有把圣人都给折磨疯的本事,到了黄河岸边不到一个月,熟悉她的人没一个不怕她恶作剧的。”时俊夸张的摇摇头,叹息一声:“可惜了,水灵是个女孩子,要不,以她的聪明才智,把那些恶作剧用在金人身上,他们一定会被那个小丫头给逼疯了。”
一语成谚,宗泽没想到、时俊也没想到,后来的虞水灵的确是把自己的聪明才智全用在了金人身上,也的确快把金人给逼疯了,不只是有助战事,而成为了大宋的女中豪杰——中兴之臣中的两位女性重臣之一。
第一部气贯长虹 第六回 遭贬斥父女分别 困汴京金兵南下1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22 10:24:48 本章字数:4285
第一节
时间很快到了靖康元年三月,老皇帝赵佶,也就是现在的太上皇在知道危险已经过去之后,已经回到了汴京。
没多久,又从金人那里传来了同意和谈的消息,原本主政的主和派大臣开始失势。
朝廷传旨,命令汇聚起来的宋军各回驻地,就连宗泽老将军的部下,也被调离了一大部分,以赏功之名派往别处。其中副将岳飞等将领也奉令分散,率兵驻守各地。
虞允文立时意识到,朝廷很快就会对他和孟津渡口的宋军做出处置。
这天,虞允文带上了张义,以外出巡视为由,悄悄约宗泽老将军会面。
宗泽老将军一见面就笑着问道:“彬甫,你有什么事要这样偷偷来见我?莫不是有什么紧急军务?”
“今天请老将军来,我是有要事相求。这是我的义弟张文,字伯英,上回他负责领兵,没到太原,你们闻名而没见过面。”虞允文叹了一口气,招手叫过身后的张文:“来,义弟,见过宗老将军。以后,我要是出了事,你就跟着老将军吧。”
宗泽看着张文上来向自己深深一礼,吃惊的问道:“彬甫,你这是干什么?出什么事了?”
“现在还没有出事,但以后一定会出。您没忘记我是擅自领兵的吧?!朝廷决不会放任不管。”虞允文伤感的回答,他摇摇头:“一旦朝廷旨意下达,我只怕不会有好结果。所以,必须提前为自己的部下找寻出路,我不想连累他们。尤其是张文,他原名张义,是张觉大人的儿子,张大人一家就留了他一个人。”
“如果朝廷真的要处罚你,我们一定会上书为你辩冤,再怎么样也不能对付一个救了国家的功臣啊。张觉大人之事,朝廷已误,岂能再误!”宗泽愤愤不平,认真的说道。
“朝廷的事是说不准的,我不想把希望寄托在可能上。再说,金人那边的情况也让人不安,只怕宋金之间还会有大战。”对朝廷已经有所了解的虞允文,可不敢相信那些所谓的“忠臣”会突然改变。这大宋轻视军人、排斥战功的传统已经有了上百年,指望他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改变?还真是傻了呢。何况,他还是违反朝廷的规据,私自带兵,这对于皇帝来说,是最不能接受的事。
“金人已经提出和谈,还会有什么不妥吗?”宗泽有些想不明白。
金人崛起太快,横空出世至今也不过十来年。兵书上最就说过:“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怠嘛!不要说宗泽,就是整个大宋朝廷,对金人了解还是不多,自然无法判断金人的行动。
“问题是魏王斡离不被免职之后还被软禁了,这正常吗?斡离不兄弟历来是绝对忠于吴乞买的,想让人认为他已经不信任斡离不,吴乞买就把斡离不的兵权给收走,可惜做的有些太过分了。”
说到这里,虞允文冷笑了一声:“如果真的到了必须软禁斡离不的程度,那如何不对斡离不亲弟兀术采取控制措施?不要忘了,女真人几乎是人人皆兵,以斡离不兄弟手下部民的实力来说,足可以改变现在女真人之间的力量对比。兀术仅被训斥而没有继续关押,两兄弟之间的关系一直良好,吴乞买就不怕兀术反叛?这不是很奇怪的事吗?”
“吴乞买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女真人之中也有派系争斗?”宗泽不解的问道,在大宋人眼中,女真人历来很是团结,似乎并没有什么小团体。
“他们之间的争斗只怕比我们汉人还要厉害些,女真人原本并不是一个部族,虽然通称女真,但他们各个部族之间区别是很大的。我在外求学的时候,就听人提到过女真人之间的杀戮,对女真人来说,这很正常,直到被阿骨打统一之后,才没有发生过女真人的内哄。而此次斡离不兵败,应该是给了一些女真人找事的机会,吴乞买恐怕是想借用这个时机彻底消灭反叛者,来巩固自己的地位。”虞允文将金人内部的情况分析给宗泽听,然后惋惜的摇头不止:“要是朝廷有进取之心,现在乘女真内乱的机会,出兵收复幽云是最好的时机。可惜了!”
宗泽也沉默了,朝廷的情况他也有所了解,这些只会争权夺利的大臣,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不搞到大宋亡国就算好的。
“如果金主吴乞买保住了自己的地位,稳固了女真内部,他会不想报复吗?为了应付金人的再度南侵,我手下好不容易才训练出来的两万精锐,不能被朝中的那帮只知道折腾自己人的奸佞给拆散。正好,您的手下将领也大部分被调离了,我让张义领兵,杜仲、时俊为副,还有两位军中参事宇文虚中和林义南,今后就把他们托付给您了。”虞允文深深的向宗泽一礼:“拜托了,老将军!”
宗泽一把扶住了他,慨然应诺:“彬甫,你放心,我就是豁出这条老命也不会让人毁了你的心血,也决不会让人伤害张义。”
第二节
黄河岸边的大胜,使得本来已经紧张到极点的汴京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繁荣,百姓们都在传扬虞允文虞大人的美名。听说朝廷已经下诏让虞大人还京,据说还会有大大的封赏,百姓都在等着见见这位忠肝义胆的英雄人物。
虞水灵得知父亲就要回来,兴奋的叽叽喳喳在清义道长耳边说个不停,一会儿要给父亲准备这个、一会儿又要准备那个,开心的忙个不住。
清义道长微笑着看着水灵忙来忙去,心中感慨,自己本来就是朝中的边关守将,从小学习兵书,自认水平还不错,结果还不如虞允文一个文弱书生,实在是让人脸红啊。
正在两人在开心的忙乱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而且是直直的冲了进来。
清义道长惊讶的直起身,他这里怎么会有人敢如此无礼?!
没等清义道长喝问,马林已经冲进了竹舍,看到水灵和道长,他呆立在那里,脸色惨白,但没有开口说话。
清义道长好笑的问道:“你小子闯了什么祸,需要跑到我这里来躲避?”
“彬甫被抓了。”马林嘴唇哆嗦着,好半天才总算说出了这一句。
“你说谁被抓了?”清义道长听了他的话,立刻反问了一句,那颗心立刻狂跳起来,千万不要是真的……
“彬甫被抓了,已经关进了大理寺的大牢。”马林又重复了一句,突然跪在清义道长跟前:“道长,我求求您,想办法救救彬甫吧,水灵不能没有父亲啊!”
此时的太学里,兴奋的学子正在讨论这场古今少有的大战,尤其是和虞允文见过面的学子们更是把他那夺人的风采挂在嘴边。
张行华他们几个已经乐的合不拢嘴,把李节也强拉了过来,正在商量等虞大人回来之后,由他们做东请虞大人父女一起赴宴的事。李节是劝他们千万不要把水灵也带上,否则,他们的宴席只怕是玩儿完了。
此时,外面冲进一个人来,人还没到房子里,声音却已经传遍了整个院子:“出事了,出大事了!虞允文虞大人出事了!”
张行华他们惊异的互相对视了一眼,立刻涌到了院子里,这时,听到那人喊声的太学生们已经挤满了整个院子。
大家一看,冲进来的是许浩,上次在金明池聚会也和虞允文碰过面的,他满脸是汗,看到大家都涌了出来,焦急的大喊:“虞允文大人被诏令罢官下狱,现在已经被押到大理寺大牢里去了。”
“这怎么可能?”
“你开玩笑的吧?”
“好好的,朝廷干嘛要把虞大人关起来啊?”
……
学生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但基本上都不相信许浩的话。
也难怪大家,刚刚经历过差点亡国的险境,朝廷就算不能从此振作,总不会自毁长城、杀害功臣吧?!
“哎呀,我怎么敢用这种事来开玩笑!我疯了才会这样做。”许浩急的一跺脚,大声说道:“我说的是真的。刚刚我从城外回来,走到城门的时候就听见百姓在议论纷纷,都在说虞允文大人才被押解回京的事。我一听也急了,就跑到大理寺去一探究竟,结果发现大理寺守卫森严,远比平时要严密的多。还有很多百姓现在还围在大理寺外面,等着听消息呢,我这才跑回来报信的。”
“该死!”脾气急躁的费行云一拳砸在墙上,愤怒的脸都扭曲了:“自毁长城、自毁长城!如此朝廷,如此大宋,不亡国就没有天理了!”
“完了,真的完了,这样的荒唐事也干的出来,这个天下没指望了。”旁边的一名学子也无奈的仰天长叹。
“大家先不要这样悲观,”李节还保持着冷静,他皱着眉头说道:“虽然不知道朝廷为何会下这样的荒唐旨意,但一定事先没有经过台阁审议,否则我们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听到。稍有一点脑袋的人,都不会赞同在这个时候伤害虞大人。我看,家里有人在朝中任职的学子们都回家去,请他们上书,一定要保住虞大人。至于家里无人作官的,则是多写一些传单、请愿书,联络京城百姓给朝廷施加压力。这样,至少可以暂时保住虞大人的平安,然后才好想办法救人。”
“李兄说的对,就这样办。”
虞允文下狱的消息一经传开,整个汴京城都轰动了,百姓们群情激奋,破口大骂朝中的奸臣。
大理寺被围的水泄不通,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无数奏章雪片一样的飞往宫中,几乎可以把荒唐的赵小官家给埋起来,把赵小官家吓的躲在后宫不出来,心中暗暗叫苦:这回还真不是他干的好事,而是他的父皇——太上皇赵佶。
太上皇当初逃跑前被臣子们逼着传位给太子,心里恨的牙痒痒的,只是他又不能以这个理由来找主战派臣子的麻烦。
回来之后,气还没平的太上皇又发现,赵小官家居然把自己信用的臣子免去了不少,气的大发雷霆,指着赵小官家大骂不孝子孙。
赵小官家赵桓自小就懦弱的很,看父皇如此暴怒,把自己才是皇帝的事全给忘了,只会哆嗦着请罪。
当赵佶知道虞允文擅自领兵的事之后,觉着这下可逮着臣子的把柄了,立刻要赵小官家赵桓传旨把虞允文抓起来严办。
小皇帝赵桓只要父皇不再冲着自己发火,什么都答应下来,立刻下旨将虞允文捉拿回京治罪,甚至都没有经过廷议。
虞允文就这样成了钦犯,还被关进了他刚刚保住的大宋的天牢!
第一部气贯长虹 第六回 遭贬斥父女分别 困汴京金兵南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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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外面的风波并没有惊扰进了大牢的虞允文,这样的结局也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至于最后朝廷会如何处置他,他倒也猜不出来。毕竟他只在大宋当了不到两年的臣子,还搞不清楚大宋朝廷会怎样做。应该不至于送掉命吧?之前的大宋从不杀士大夫,这是大宋的祖训。但也不一定,张觉不是已经被杀了吗?可这个决定的权力并不是掌握在他手中,虞允文也没那个心情去担心。
这几个月兢兢业业的如履薄冰,虞允文也累了,他不想再多做什么推测,干脆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没多久,一个狱卒慌慌张张的溜到牢门前,低声道:“虞大人,大理寺少卿张邦昌来了,您千万小心点,他可不是什么好人。”然后匆忙离去。
虞允文并没有睁开眼睛,这个张邦昌,他在此次奉诏劳军前在朝堂上见过一面。之前,也听说过他的名声,不过是个无耻的佞臣,身正不怕影子斜,没什么好怕的。
很快,牢门响起了开锁的声音,几个人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虞大人好悠闲啊!”一个让人听着就不舒服的声音,阴阴的响了起来。
虞允文睁开眼,看到面前站着一个身穿四品大红官袍的中年人,正是那个张邦昌:“原来是大理寺少卿张大人,这里应该是你的管地吧,不知大人这么快的来见我这个钦犯,为了何事?”
“虞大人,你擅自领兵,违反朝廷律令,罪在不赦!”张邦昌倒背着双手,沉着脸,还是那样阴阴的声音:“现在还有何分辨之词吗?”
“没有,这都是真的。”虞允文干脆的承认了,反正这事人尽皆知,否认也没用。
“那你认罪伏法了?”张邦昌又紧逼上一句,心里直嘀咕:不是说这个家伙尖牙利齿,难对付的很吗?怎么这么快就老实了?!
“认罪?伏法?”虞允文好笑的问道:“张大人,请问我该认什么罪?伏什么法?是认不该救国的罪、还是违了不该打败金人的法?”
“好你个虞允文,果然是尖牙利齿!怎么,觉着自己有功,还想向朝廷邀功请赏啊?”张邦昌听了,只觉着这个虞允文还真的是不好对付,脸上立刻出现了一道黑沟,眼看着那火苗直往上冒。
“我可没这个想法,雷霆雨露皆是天恩,也轮不到我来想。”虞允文淡淡的回答,看来这个张邦昌是有什么目的,明显是想在自己身上打坏主意,肯定没好事:“张大人,我想你也很忙,有什么话请你明说吧,不必和我打哑迷。我能帮就帮,不能帮你也不用浪费时间。”
“你倒是很直接,好!干脆。”张邦昌逼进虞允文近前,压低声音说道:“很简单,只要你说出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你不但不会有事,还可以凭着这次的功劳升官,如何?”
虞允文看了他一眼,果然!这个张邦昌是在代他们这一窝子混蛋传话,他们想害的人,不用多想也能猜的到:“如果我不说呢?张大人,你是不是打算大刑伺候?’
‘当然不会,你虞大人现在在民间的威望极高,若是你死在这里、或是出去的时候身上有伤,本官只怕会被那些暴民剥皮!我哪敢有这样的念头,虞大人尽管放心。”张邦昌阴森森的回答,然后冷冷一笑:“不过,本官想请虞大人享受一下睡不了觉的感觉,那会非常的有意思。”
“这我倒是从来没有试过,张大人还真是有心了。”虞允文依然平静的回答,然后抬起手,看看自己的手指:“然后,等我坚持不了的时候,你张大人不用我说,只要用它们在供词上一按就可以了,更简单、更方便,张大人也不用为难了。”
“人说虞大人聪明过人,看来是没错,可惜,你再聪明也改变不了这个结果。”张邦昌毫不脸红的回答,得意的晃了晃手中的一张纸:“到时候,只怕没人会相信你虞大人什么都没有做!所以,你还不如现在就招供比较好。你可以少吃些苦头,本官也可以省点儿事,大家方便。”
“如果我现在就毁了这些手指,你又如何用它们去陷害他人?!”虞允文不想再和这个无耻的家伙废话,冷冷的把双手的十个指头反手全压在墙上,看着张邦昌的脸色变成了猪肝色:“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贪图富贵吗?我连命都不在乎了,还会在乎几根手指?!”
“你……”
正在此时,一个清幽的声音在监舍的外面响了起来:“你不在乎自己的命和手指,可还有人会在乎。”
牢里的人都惊讶的望过去,只见清义道长手里拎着一只食盒,出现在监舍的外面。
张邦昌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这个老道士和虞允文的关系,朝中没人不知道,他这样急急的来逼虞允文,就是担心这老道士知道了会捣乱,结果还是没来的及。
清义道长走了进来,冷冷的对张邦昌说道:“张大人,你就算是帮着自己的主子,也要懂些分寸。如果虞大人出了个好歹,你小心自己的人头不保。给我滚!”
张邦昌咬咬牙,却不敢惹急了清义道长,只得带着手下人离去。
第四节
看着张邦昌滚远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才从拐角的地方灵活的钻出来,冲进来张开双手扑到虞允文怀里,:“爹!”
“水灵?!”虞允文看了看满脸是泪的水灵,然后抬头看看正在支使狱卒搬桌子、搬凳子,然后把带来的食盒摆开的清义道长。
清义道长一边摆食物,一边回答:“你这个调皮女儿,我也管不住,只好把她带来了。”
等把食物在狱卒搬来的小桌子上全都放好,清义道长挥手让他们下去,这才在虞允文身边坐下:“反正,我也是来陪你坐牢的,看那些混蛋还敢不敢来找你的麻烦。”
“这怎么能使得,您岁数大了……”
“少说那些废话,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道家何处不可修行?!再说,我要是呆在外面,还不得被你女儿吵死,当然就只有进来陪你了。”清义道长才不让他说出什么感激或拒绝的话,微微一笑:“放心吧,我可不是来陪你等死的。李纲大人他们正在尽全力救你,而且,百姓们现在已经是愤怒之极,要是你出了什么事,后果可难讲的很。”
“实话跟你说,我能进的来,还是老官家已经给汴京军民的激愤吓坏了,让郑太后出面请我来的,就怕你想不开,出了什么事,真的闹出**烦来。”清义道长向外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宗老将军派人来传话,虽然你留下的那些兵马被朝廷解散,但张义他们早就到了宗老将军那里,已经安顿好了。宗老将军担心有人找张义的麻烦,又给他改名叫张俊,在老将军那里先当个校尉容身。等将来事情过了,没人再注意他们,老将军自会好好安排,让你放心。”
“这就好,可怜贤弟这已经是第二次改名了,希望有一天他能恢复自己的本名,为张觉父子争回应得的一切。”虞允文想到被大宋朝廷出卖了的张氏一家,有些伤感的说道。
“不要管张义了,想想你自己吧,这次,就是官家杀不了你,也绝不会允许你再留在汴京。以你现在在汴京军民中的威望,睡着了他们也会害怕的。对你来说,很可能就是贬斥远州,编管蛮夷之地,从此再无翻身的机会。”清义道长摇摇头,心里难过,这大宋的皇帝怎么都有杀害、贬斥良将功臣的习惯?无辜被害之人,在大宋的史书上已经是连篇累牍。到了国破家亡的危急关头,皇帝不仅不改,反而是变本加厉,简直是不把大宋给折腾亡了不甘心。
“无所谓,道长不必为我难过,我已经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是非曲直终有公论,至于结果,我不想管,随他们去吧。”虞允文平静的回答,看了看怀里的水灵,轻抚着她的后背:“只是,到时候得找人帮我照顾水灵,她还小,不能再长途跋涉。”
“才不要,爹,我要跟着你。”水灵不依的抱着父亲撒娇,就是不肯离开。
“这孩子……”虞允文无奈的摇摇头,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问清义道长:“道长,赵良嗣大人他们家情况怎么样了?马林呢?他没有事吧?”
“不出赵大人所料,金兵一南下,他就成了替罪羊,连同马林一起被贬到郴州去了。”清义道长对朝廷的做法实在是没法接受,可又无能为力,只能是叹息着摇头,看到虞允文脸上担心的表情,安慰他道:“不过,你可以放心,现在的郴州府府尹是李纲大人提拨的,李大人已经给他写了信,要他一定照顾好赵大人叔侄。等过段时间,政局安定之后,再想办法把他们保回来。”
“还好,赵叔虽力主与金和议,但至少他是为了大宋。张觉内附的危险,他也早已提醒过朝廷,是朝廷没有听他的良言相劝,这事也不能完全怪到他一个人头上。”虞允文也叹了口气,这个大宋朝廷还真是……混蛋到了极点,忠于他们?有的时候想想看还真是觉得自己够傻的。可如果让他再次选择,他还是不会选凶残的金人。
二选一!不忠于大宋也得忠,这还真的是让人觉得很无奈。
“现在,就看与金人议和的情况,朝廷已经下决心多给钱帛。议和能早点结束,你的案子就能早点得出个结果来。”清义道长把现在朝中的情况告诉虞允文,好让他安心。
可虞允文却苦笑了一下,摇摇头:“朝廷不会是认为只要和议成功,金兵就不会再次南下?想的美。”
“你先不要管这事儿了,等你的案子有了结果再说其他的。”
终于,春暖花开的时节,金宋和议有了结果,宋割太原、中山、河间三镇及附属土地给金,并给金以大量的金银珠玉。
在狱中的虞允文得知大宋决定割三镇之后,顿时无语,真不知道朝廷是不是又在犯白痴病!
太原、中山、河间三镇构成一个品字形,正好挡在汴京的正面。金要南下进攻汴京,就必须拿下三镇,否则后路随时可能被截断。上一次大战中,就是因为太原的死守,导致了金西路军无法按时赶到黄河岸边与东路军会合,大大减轻了黄河防线正面的压力。
如今,金人要求割三镇,其目的已经昭然若揭,很明显是准备再次南下,先借用和谈的机会拨除前进路上这三颗必须除去的钉子。大宋朝廷居然还就轻易拱手把它们让了出去,金人连攻都不用攻了,他们的铁骑这下可以直接打到黄河岸边,大宋的京师危险了!
可现在朝廷根本不可能听取虞允文的意见,他也只能谓叹而已。
和议达成之后,正如清义道长猜测的那样,朝廷以虞允文“擅行军事,不听朝旨。”为由将他免职;但又以“于国尚算有功”,擢情处置,贬云南为一小小的县丞,并由当地官府编管,即刻上路、不得迟缓。
第一部气贯长虹 第六回 遭贬斥父女分别 困汴京金兵南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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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汴京城外十里坡,诸太学学子们在此地等着,昨天朝旨一下,他们就约好了要来送虞允文虞大人。张行华等跷首盼望,一直从清晨等到半晌午也不见人影,但从汴京城南门通往这里的官道上聚集的人却越来越多。
费行云开始有些耐不住性子,皱起眉头:“怎么回事?难道虞大人已经离开了?”
“应该不可能,朝廷贬官总要给被贬官员与家属话别的机会,不会直接押走的。再说,昨天虞大人还在大牢里,我们今天从一大早就在这里等着了,怎么可能错过了。”张行华回答了他的问话,然后劝道:“费兄不要着急,耐住点性子,只怕是送的人太多,虞大人不可能来的很快。”
正在此时,远处一人一马向这个方向急驰而来,许浩搭起手棚仔细辩认,脸上出现了喜色:“那不是李兄吗?他赶过来,就证明虞大人还没有出城。”
李节到了跟前,从马上跳了下来,张行华上前问道:“孝节兄,虞大人什么时候能过来?”
“还要不短的时间,汴京城百姓从大理寺大牢的门口一直排到了城外,现在虞叔已经是寸步难行。”李节喘了口气,这才回答了张行华的问话,然后四处看了一下,说道:“我叔父他们一会儿就到,你们帮忙空块大点儿的地方出来,几位大人要在这里和虞叔话别。”
“行,我们马上办。”
直到快到中午吃饭的时候,被恋恋不舍的百姓们簇拥着的虞允文和虞水灵才终于来到了十里坡,几位属于主战派的大臣已经在这里等了好半天。
看到虞允文父女到达,李纲他们迎了上去:“彬甫,你受苦了。”
“受苦倒没怎么受,就当是休息了。倒是清义道长跟着当了这么久的囚徒,不知修行出了什么?!”虞允文向几位大人拱拱手,笑着回答。
跟在他身后,牵着虞水灵的清义道长稍稍撇了撇嘴角:“修行?当然是修行出了‘囚’之道,困于囚室而思天下,还能有什么!”
清义道长已经带上了自己的两名最得意的弟子,准备陪虞允文一起前往云南,照老道的说法,哪里不是修行?反正他是陪同到底了。清义道长这么做,也是担心那些奸佞之徒派人去暗杀虞允文,这种事情他们可是干过不少,根本不值得信任。
“我怎么听这‘囚之道’不象是道长修行的结果?”李纲有些奇怪的问道。
清义道长向虞允文一指:“是他坐了这么长时间的牢,坐出来的结果,你问他吧。”
李纲请他们入席之后,同知枢密院事张叔夜心中焦急,立刻追问:“彬甫,对现在这种情况,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在黄河一战中,就是张叔夜抗住了投降派的压力,以自己同知枢密院事的身份给虞允文提供了大量的武器、粮草,保证了虞允文手下军队的后勤供应。现在,宋金虽然和议,但有识之士面对狠毒、狡诈的金人,根本就无法安心。
虞允文并没有立即说话,而是沉默了一小会儿,这才问道:“我确实很担心现在的情况,金人一定会再次南下,但太原三镇落到了金人手中,汴京失掉了外围最坚固的防护之地,金人可以直接打到黄河岸边。稍有不慎,就是兵临城下的局面,到那个时候,汴京城能坚持的了吗?”
“我们担心的也正是这点!可官家坚持要与金和议,连条约的内容我们事先都不知道,想阻拦都没办法。”李纲叹息着,然后向虞允文正色说道:“彬甫,不管怎么说,也不管局势到了多严重的地步,我们都会尽全力保住自己的国家和百姓。你对女真人更加了解,请你帮忙分析一下,他们什么时候会南下进攻大宋?”
“现在大金内斗的情况如何?有没有确切的消息?”
“据传来的消息称,金主吴乞买已经被迫下旨封原女真族老祭祀兀室为‘神王’,并在金上京为其修建宫室。”
“斡离不、兀术兄弟在干什么?还有粘罕,他们又在何处?”
“斡离不还是被囚禁在燕山府,据说被关在原辽朝的城北行宫里,金主亲领的龙翔军看着,外人无法接近。粘罕去接受太原了,当初他就是在这里被挡住的,一定要亲自去接收。至于兀术,他的行踪不定,好象在月前因为应对不能称金主吴乞买之意,被赶回女真老营去思过了,现在没有他新的消息。”张叔夜把宋朝从金人那里搜集来的情报介绍了一遍。
“只怕,兀术出现之时,就是金主吴乞买反击兀室等人之日!”虞允文听了大金现在的情况,倒是很佩服吴乞买的心胸,以他身为大金名将、而后登上皇帝那至高无上地位的经历,居然能忍辱负重,向逼宫之人低头,实在是不容易。
看来,这位大金皇帝还真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大宋有难了。
“怎么说?”李纲追问道。
第六节
大宋虽然和金早早的接触,但只是为了和金共同对付辽朝,对冒然崛起的金朝一直持十分轻视的态度,所收集的有关金的资料都只是泛泛。之后,虽然宋、金接壤,但朝中对金一直都是在看不起、害怕这两个极端之间跳来跳去。
和金打过多次交道,对他们有所了解的赵良嗣虽然多次提醒朝廷,但大多数臣子根本听不进去。
李纲等虽然也想了解金的情况,但又碍于党争,无法和敌对一派的赵良嗣交往。等赵良嗣倒霉之后,已经来不及了解大金的情况了。导致现在他们只知道大致的情况,再深入就什么都不知道,想早做打算都没办法。
虞允文早在燕京时,就帮助马林整理有关辽和金的情报,为赵良嗣叔侄出谋划策。在大宋现在的朝廷中,除了赵良嗣叔侄,也就是虞允文最清楚金朝的内幕。
“粘罕被称为大金‘军神’,性格狂傲,见着金主都从不跪拜,甚至为了金主吴乞买动用军费修殿堂一事,亲自动手打过自己的皇帝。”
“打皇帝,你开玩笑的吧?”几位大臣全都吃惊的看着虞允文,直觉得他在说笑话。
“现在我有心情开这种玩笑吗?粘罕和金主吴乞买还隔着一层,他是阿骨打的哥哥、原国相撒改长子,血缘上不及斡离不兄弟和金主亲近。按金人兄终弟及的传统,他也没有接任大金皇位的可能。”虞允文淡淡的回答,然后继续介绍:“以粘罕现在的地位,谁当皇帝对他都没有影响。而如果是兀室一派获得胜利,由于与他几乎齐名的斡离不必然倒台,他反而有可能得到更大的利益。所以,在女真内斗的情况下,金主吴乞买不敢相信他会为自己死战,只能把他打发出来接受宋割给金的城池,免得在动手的时候增加变数。”
虞允文说到这里,稍微停了一下,陷入了思考。
“金主自己的两个儿子太不成气,至今不能独立领兵。而且以金人兄弟相继的传统,他们没有染指皇位的可能,只要他们的父皇下了决心,虽不至于送命,却又可能从此被赶出朝廷,再也无法对朝政施加什么影响力。而吴乞买本人从军多年,个性也十分的刚毅、坚定,并不容易为亲情所困。”这大金的体制与习惯和宋朝差别太大,不要说李纲他们能不能理解,自己刚开始接触的时候,何尝也不是很明白金人这种兄弟关系反而胜过亲子的传统。虞允文此时又停了一会儿,等李纲他们消化一下。
等了一会儿,虞允文才又继续说道:“斡离不兄弟从小与叔叔吴乞买一起,跟着父亲上战场,尤其是兀术,他可以说是吴乞买一手带出来的,绝对忠实于金主吴乞买。吴乞买也十分信任他们,连金主自己的儿子也没法相提并论。只要他们还在,就没人敢真的谋反,充其量是争权夺利。而且,斡离不在金人中的影响力仅次于粘罕,想把他彻底DD也很难。这回南侵,金主就故意没有按过去粘罕为主、斡离不为副的带兵传统,而是让斡离不与粘罕分开,各自领兵,这就是为了让斡离不有胜过粘罕的机会。虽然斡离不打了败仗,但粘罕也没能获胜,只是没有败而已。所以,反对者也只敢逼着金主撤他的职,却不敢公开杀了他。金主以自己的亲军——龙翔军看着他,何尝不是怕别人对他暗地下手。至于兀术……”
虞允文冷笑了一声,看向正仔细听他分析金人情况的众位大臣:“他很可能是继斡离不和粘罕之后最优秀的金人将领。这话是金主吴乞买在完颜部落起兵之前,还是女真人各族中一个不起眼小部落的时候说的。至于吴乞买会这样说的原因,是因为兀术才14岁时的一件事。他当时带了一群由还没成年的完颜部落子弟,跟着自己的父亲历练。一个来参见他父亲阿骨打的奚族首领,因为兀术长的太清秀,有点象个漂亮的女孩子,无意中嘲笑了他几句。结果,兀术怀恨在心,利用那个奚族首领返回自己部族的机会,带着一群小孩子在路上的树林里设伏,居然把对方的三百近卫给打的七零八落。奚族人也是马上民族,首领的近卫战斗力不弱,可连回手的机会都没有。阿骨打为了维护与奚族人的同盟关系,只好处罚自己的儿子,吴乞买出面为他说情,并把他要到了自己的手下。从此,兀术开始上战场打仗,直至今天。”
“这个兀术还真的很厉害,这么小就会用计,这在喜欢用勇力的金人中倒是很少见。”一边的枢密副都承旨张所很是惊讶,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问道:“我在和金人交接原辽西京的时候,曾经见过兀术一面,虽然未及深谈,但觉得他是金人中难得的温和之人,待人礼貌,并无一般金人那种骄狂之气。却没想到,他会因别人的几句嘲笑而偷袭,送掉他人性命。”
“这才是他的厉害之处,外表温和,内里却十分的果决,手段很是残忍。跟着叔父几年之后,他好象是变了一个人,再也没有了少年时的狂躁和轻率,但却变得十分勇猛。”虞允文摇摇头,对张所说道:“您不知道他在当年护布达岗之战的时候,曾经作为前锋的一名中级将领,率两千骑兵直入辽中军,呼喝着来回冲击,辽最精锐的皮室军居然无人能挡其锋。战后,他的部下仅余百人,阿骨打从他身上亲手拨下十余支箭矢,称他为我家‘勇儿’!能得阿骨打亲口赞一个‘勇’字的,在女真人中又有几个?他参与攻打上京之战,攻入城中之后,因辽人的反抗激烈,兀术没有向阿骨打请旨,便直接下令放火烧毁了上京南城,无数辽人死难,我这才留意到他。”
“这个兀术看来是不能小看,他居然如此的狠毒和胆大妄为,”张叔夜张大人有些意外,立刻追问道:“难道金人自己也不知道他的厉害吗?不会提防他吗?”
第一部气贯长虹 第六回 遭贬斥父女分别 困汴京金兵南下4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22 10:24:48 本章字数:4984
第七节
“女真人讲求实际,敬佩的是实力,从他能够担任斡离不的副手,还没有人提出异议来看,至少军中相信他能力的人还不少。而兀术一直被掩盖在其兄长斡离不的光芒下,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也不会主动的表露什么。象兀室等人大多并不参与战事,自然不会有人注意他。”虞允文解释了一下,然后强调:“在女真内乱的时候,兀术突然失去了踪迹,这事绝对有问题。如果我没猜错,兀术一定是去找援军了。现在金主吴乞买外驻在燕山府,兀室的人和金主身边的实力虽然有一定的差距,但金主不动手,恐怕是因为他没有绝对的把握,顺利消灭兀室还不损害大金的实力,才故意采取‘慢其心、缓其行’的战略。兀术就是利用这个缓冲的时间,回去找帮手的,我认为一旦他返回,就代表着金主的实力绝对压过了兀室,金人的内乱就该有个结果了。”
“为何兀室不可能获胜?”李纲也插进来问道:“他可是女真的宗教领袖,信徒不少,未必不能获胜。要是他最后获胜,金人内乱应该会持续的时间久一些。”
“如果完颜族仍然是个小部族,获胜的一定是兀室,但现在他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虞允文先给出了一个定论,然后才解释:“兀室现在在女真人中的地位,是阿骨打为了一统女真故意抬起来的,过去,他也不过只是完颜一族的小小萨满巫师而已。所以,阿骨打还在的时候,他根本不敢有任何动作,稍有不满,阿骨打一定会把他彻底DD,让他再也翻不了身。金主吴乞买之所以把他带着南征,只怕也是担心自己一离开,他就会作怪。如果,这次不是斡离不和粘罕都没能获胜,尤其是斡离不大败而归,他根本没有跳出来的机会。他虽然有信徒,但手上却没有兵,只有一些野心家和他在一起。一旦金主手中有了绝对胜过他的力量,他就败定了。
诸位大人,只要金人的内斗一分出胜负,他们南下的时间就快到了。请诸位一定要注意、小心,切切不可马虎。现在,金人想打到汴京不过才数日的路程,随时有可能前来,千万不可以过去的老经验来判断金人的行动。”虞允文肯切的对面前的众位大臣们说道,然后站起来一抱拳:“千山万水,我会在远方为你们祝祷,希望天佑大宋,能顺利的熬过这段艰难的时光。”
“彬甫请放心,我们会注意的,”几位大人也都起立还礼,李纲代大家向虞允文深施一礼:“彬甫好走,祝你一路平安。我们一定想办法保住汴京,尽早让你回来。”
“谢谢诸位大人的热诚,我心领了。”虞允文把水灵拉到李纲的面前:“李兄,水灵年岁还小,不能跟我远赴云南,还请李兄帮我照看她。”
“彬甫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水灵,等你回来。”李纲大人伸手想拉过水灵。
可小姑娘哭闹着扭动着身体,左闪右避的想躲开李纲的手:“不嘛,我要和爹爹在一起,我不要留在京里。”
“水灵,听话。爹爹很快就能回来了,你在京里等我,”虞允文蹲下来拍拍女儿的脸蛋,帮她擦掉眼泪,看小姑娘嘟着小嘴,还是不愿意留下,干脆故意板着脸吓唬她:“要不爹爹要生气了。”
“爹,不要生我的气,我听话,你一定要回来接我。”水灵看父亲扳起了脸,怕父亲真的生自己的气,哽咽着点头答应。
“爹爹答应水灵的事,什么时候没有做到过?好好听李伯伯一家的话,不要淘气,记住了?”看水灵点点头,虞允文将她交到李纲手里。然后站了起来,转身向着围拢在四周的太学学子和百姓们作了个大揖。
正在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了呼喊声:“彬甫,等等!”
大家定睛望过去,来的是御史中丞秦桧。
秦桧满头大汗,快马奔来,到了跟前急急的翻身下马:“彬甫,我知道消息已经太晚,好不容易才赶到了。”
“会之兄,你能赶来送我,我已经很高兴了。”虞允文知道,秦桧前段时间奉命到山东查案子,能够赶回来送自己,只怕是连赶了几天的路,心中十分感动。
“我没办法帮你鸣冤,可送你远行还是可以。”秦桧从身后的侍从手中取过一个包裹,双手奉上:“彬甫,我知道你没多少余财,远行千里,不能没有盘缠,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请收下!”
“这,会之兄,我不能收。”虞允文一愣,随即摇头推辞。他不愿意连累大家,早已回绝了不少人的好意,自然也不想秦桧被牵连进来。
“拿着,我再没钱,也比你好一些。”秦桧把包裹硬是塞在虞允文手里,看他还想还回来,恼火的板起了脸:“彬甫,你要还当我是兄弟,就给我收下。这点担当我还有,不至于如此的没用。你不肯收下,就把它给我扔了,我决不会收回来!”
“是啊,彬甫,收下吧,你在路上、到了云南都需要钱。”李纲等人也在一旁劝说虞允文。
旁观的太学生们倒是很佩服这位御史中丞秦大人的胆量和勇气,虽然政见不同,但就凭今天的作为,至少秦桧还算得上个好男儿!让人心生敬意。
“会之兄,谢谢!”虞允文终于收下了包裹,深深的向众人一礼:“谢谢大家前来相送,请大家帮助诸位大人,保住汴京,保住我大宋。诸位请回去吧,我这便起程了,后会有期。”
“请大人放心,我们会的,祝您一路平安!后会有期。”
第八节
时间很快就到了七月,大金的内斗终于有了结果。
不出虞允文所料,已经被策立为“国师”的兀室应金主吴乞买之邀,出燕山府为战死的金军士兵祈福。
仪式正在进行的时候,兀术率精兵突然出现,将兀室一派的人全部擒获。吴乞买下旨让一直被关押的斡离不官复原职,并重新掌控东路军,在安排好了燕山府的一切,这才要正在太原的粘罕回燕山府。
粘罕回到燕山府之后,金主很快做出了决定,下旨以兀室不敬神灵之罪,免去他刚刚得到不久的“国师”之职,其女真祭司的身份也从此消除,女真人神权和政权的争斗终于决出了胜负。
内斗结束之后,金主吴乞买壮士断腕,将自己参与了此次争斗的二子的官职全部罢免,并赶回女真人旧地守卫祖灵之地,不得命令不许离开驻地一步。
金主吴乞买如此果决,震摄了大金上下,从此无人敢挑战他的权威,女真人再次团结成一体。
得到女真内斗结束的消息,张叔夜、李纲等人意识到大金很可能会再度南下,上书朝廷,要求尽早备战。
但平庸的赵小官家赵桓根本没有处理政务的能力和经验,对忠臣们的良言也听不进去,对总是在他耳边吵吵防备金人、准备打仗的这些主战大臣厌烦的要命,反而亲近原蔡党的一些佞臣。
不过,金人可不会管大宋朝廷内部的斗争,他们知道了也只会叫好。九月,做了充足准备的金人再度南侵。
东路金兵由于上次在黄河岸边吃了没船的大亏,此次早已准备好的数十艘大船,大军仅用了两天的时间,就自黄河北岸南渡,汴京城已危在旦夕。
此时,汴京城军民眼见国破家亡的惨剧已近在眼前,在太学学子陈东、张行华、费行云等人的率领下,来到皇宫前聚会,上书朝廷要求皇帝重用李纲等主战派主持军国大政,并诏回已经被贬斥出京的虞允文。
懦弱的赵桓见汴京军民已是群情激愤,如不答应,只怕会激起民变,不得已才同意原任太常少卿的李纲为兵部侍郎,传旨召回虞允文。随即又任命李纲为尚书右丞、东京留守,并授亲征行营使,兼任御营京城四壁守御使,与吴敏等主战大臣共同负责守成重任,部署京城的防御。
李纲领命后,以为皇帝已经下了坚守的决心,便去和几位大臣汇聚,商量守城的事宜。
谁知第二天一早,还没到入朝的时间,突然有护卫皇宫的军官来报,说有人看见皇帝的车架都已准备妥当,所有后宫妃嫔也收拾好了,似乎是想逃跑。
李纲大急,连忙叫上几位主战派大臣赶往皇宫。
此时,赵小官家赵桓的车驾正准备出发,却被李纲等人强行拦下。
李纲拦在皇帝的乘舆前面,大声对皇帝说道:“陛下现在出逃,万一被金人知道,在野外大宋的兵马根本难与金人精锐的骑兵争锋,陛下就会成为金人的俘虏。”
优柔寡断、反复无常的赵小官家给李纲说的面红耳赤,不敢强行离开,只好推说:“是禁军想离开汴京,不是我的意思。”
李纲等虽然知道皇帝这是在推卸责任,但谁又能和他争议?!只得追问道:“禁军大部分士卒的家人都还在城中,就算现在他们愿意南下,万一他们中途反悔,不愿再随陛下南下,谁来保护您?当年唐明皇的前车之鉴犹在眼前,陛下不可不查。”
赵恒心中害怕,深怕李纲所说成为现实,闭口不言。
见赵小官家口风松动,李纲便转到队伍的前面,大声问禁军将士:“你们现在是想死守京师,还是愿意扈从陛下出巡?”
将士们实际上并不愿意丢下京师逃走,这城里还有他们的家人骨肉,听李纲这样问,便齐声回答:“我等皆愿意死守汴京!有死而已。”
赵桓见士卒们皆愿留下,自然也不敢再强迫他们随自己逃跑,只得下令留在宫中。
李纲和副手吴敏为振奋士气,和李纲一起拉着赵小官家赵桓登上皇宫正门宣德门,向已经聚集到门楼前的百官和将士们宣布固守,并以皇帝的名义,下令勉励城中军民。
将士们感激流涕,都高呼万岁,向皇帝行礼拜祝,下决心保卫汴京。
当年宋太祖赵匡胤重建汴京城之时,由于前面的五代十国时期经常发生国都被围,最后导致国家灭亡的故事,所以十分重视汴京的防御。
在建设汴京之时特地在城墙上设计了多处专用于守卫的墉堞、楼橹等,城墙也曲折、蜿延。汴京城的防御为当时之冠,多年来朝廷一直重视对汴京城的维修,防御能力大大加强。
蔡京当政之时,认为汴京城外形太不美观,反正大宋承平日久,要那么强的防御干什么?!将大部分防御设施破坏,并将城墙多处改直,完全破坏了城墙的防御功能。
而且,由于改建的钱粮常常无法及时到位,已经修了将近二十年的城墙还没完工,几处城门甚至连大门也没有装上,外面的壕沟和护城河也只挖了一半。进入汴京城的河道为了美观起见,居然连拦阻船只闯关的铁栏也没装上。
很多人根本没有信心能守住汴京,其中就包括两位大宋君主,赵恒恨不能立刻南逃,但再次遭到了主战派大臣的坚决反对。
在李纲的主持下,京师军民开始积极备战,修筑、加强防御工程。
李纲将城外数十万民房全部拆除,以免成为金兵攻城的掩护和用来制作攻城武器。百姓们也知道情势危急,主动配合宋军进行坚壁清野。撤回城中的百姓按年龄组成保甲,清查奸细,并随时准备支援宋军作战。
金人的骑兵实在厉害,宋军与其野战只有一个字“败”!也只能依托汴京城的城防了。
张叔夜等主战派大臣下令调集精兵强将,原驻守于黄河岸边的数万士卒退回汴京,李纲将他们进行整编,日日操练,准备应战。然后,张叔夜又下令汴京城周围能赶来的各种军队,包括禁军、厢军、保甲兵都在内,全部收拢于城内,准备守卫城墙。
原来和虞允文共同对敌的中书舍人宇文虚中和林义南、偏将杜仲,因为正好奉宗泽老将军之命回京上报金人动向,也加入了汴京城的守卫。一直负责后勤的宇文虚中和林义南,则是把虞允文在黄河岸边使用和改进的一些武器的图形交给枢密院,让他们尽快准备。
在汴京军民全力以赴的准备下,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城头上各种防御设施和用于防守的器具就备下了无数,大的有敌楼、火炮、床子弩等,小的有长钩、叉木、砖石、檑木等等不一而足,以及以火油为主的火攻器具,至于改进版的各种霹雳炮、震天雷、水底龙王炮更是多不胜数,那些守城的各种物资则是堆满了城中的空地。
第一部气贯长虹 第六回 遭贬斥父女分别 困汴京金兵南下5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22 10:24:49 本章字数:4627
第九节
靖康元年十月初七,围城的金东路军正式开始攻城。
最早遭到攻击的是宣泽门,此门是汴京河入城之所,旁边还有一个供船只出入的门洞,是个水陆两用城门。由于城墙尚未完工,宣泽门的正门只安装了一层木质城门。如此明显出现漏洞的防卫,自然也就成了金人攻击的首选。
李纲得知金兵开始攻击,便留张叔夜守着指挥中心,自己带上侄子李节到宣泽门率军抵抗。
金兵用数十艘小船坐上数百人,沿汴京河顺流而下,准备进攻水门。
城下沿河岸已经事先埋伏了一千多宋兵,他们先是点燃藏于河底的水底龙王炮,一家伙报销了七、八只小船。然后,宋兵冲上去用长钩勾住余下的几只船,用弓弩一通乱射,消灭了船上的金兵。
挨了当头一棒的金军大将银术可当然不服气,立刻让人在木筏上堆木材烧火,再顺流放下,准备焚烧水道上的城门。结果被城头上扔下来的石头砸中,沉到了水里。
李纲见金人盯住了汴京河水道,为了不让他们再利用河水的冲击进攻城门,干脆命人到已经被贬出京的奸相蔡京的家中,把蔡京后院那座仅次于皇宫的假山给拆了,将石头运到城头上,把石头顺着城墙扔进河里,填死了靠近城墙的数里河道,堵住了金兵进攻的路线。
这一来一住,就过了一天。
第二天,火冒三丈的金兵开始分兵进攻酸枣、陈桥、封邱、卫州、开远、通天等各处城门,因城下壕沟没能修筑完善,这几个城门的壕沟都没有贯通,导致金人骑兵可以直接冲到城下。
金人以骑兵冲击,宋军以弓箭及火器相抗,各门全都是战况异常激烈。汴京城里响起数次警报声,但金兵最后都被打退,双方激战到半夜才各自收兵。
宋军将领除留下值班的,都奉令来到位于东城的御营,商议作战方略。
李纲询问各门守卫的情况,得知不过才两天的时间,已经死伤了近万将士,助战的百姓也有两千多人的伤亡。
众将一时默然,汴京城现今只有八万多士卒,照这样伤亡下去,不一定能坚持到援军赶来。
李纲见将领大都没有说话,知道他们是担心无法坚守,正想劝导几句,却见新任开远门防御使杜仲一脸的轻松,并没有太着急的表现:“杜将军,你似乎并不担心汴京的战况啊?”
“有什么好担心的,要照这样下去,金人根本没机会攻克汴京。”杜仲轻松的回答。
“哦?为何这样肯定?”李纲很是惊讶。
诸将也紧盯着杜仲,以这两天的战况来说,金人明显占优,杜仲为何如此有把握?
“金人来的全是骑兵,也没准备大型攻城器械,否则他们早就应该用上了。用骑兵攻汴京这样的坚城,是认为我们太没用?还是金人太过于轻敌?”杜仲冷笑,然后一摆手:“我还记得当初虞大人刚到孟津渡口的时候说的话,既然有必死之心,那还怕什么?金人少一个,我们就多一份胜算。何况,如今汴京城里还有百万大宋百姓,比我们那时候强多了。”
“说的好!既然连死都不怕,我们还怕什么。”李纲激动的赞了一句,然后对诸将说道:“现在,我们留在这里的,都是为了国家和百姓不惜抛头颅、洒热血的血性男儿。请大家努力,一定要守住汴京,这才对的起养育我们的大宋百姓。”
“是,末将等遵命!”
“末将还有一计,请李大人斟琢。”杜仲等众将归于平静,向李纲拱手言道。
“请杜将军明言。”
“我防守的开远门左右两侧,都有过去修建的突门数十,其通向城墙外的通道幸而没有被堵塞,外面的一层城砖也保存完整。以我之见,明日金兵攻城之时,一旦骑兵冲击无效,他们一定会下马进攻城墙。我到时率数千将士隐于突门之内,等金人下马之后突然袭击。金人认为我军懦弱无用,不敢出城与其野战,必然懈怠无备,迅雷不及掩耳之下,定能奏奇效。”杜仲介绍了自己的想法,看着李纲:“只是我兵力不足,此计不仅要数千出城作战的勇士,还要准备守城的士兵,我们一旦冲了出去,就必须立刻用巨石将突门填死,方才能保证城墙的安全。请大人安排兵力,助我成功。”
“只是,万一被金人缠住,你们如何退回?”李纲考虑了一下,认为此计有可能成功,但担心出城将士的安危。对方可是以骑兵为主,快速的反击是骑兵的长项,稍有不慎,出去的将士就回不来了。
“我手下有当初虞大人在黄河边收下的一百多名江湖人,他们都是高手,一人能对付至少六、七名金兵。我们可用最快的速度穿插到攻城的金兵之后,然后向城门方向突击。大人您可以在城头上增加火炮、床子弩和抛射类的火器,等我们穿插结束,就往我等后面猛射。等金人反应过来,我等已经退回城中了。当然,如果我们真的被金人缠住,大人切记不可开城门,免得汴京被金人攻下。”
“这……实在太危险了。”李纲犹豫不决,这不仅是因为杜仲乃虞允文带出来的将领,更主要的是杜仲是现在汴京城各将领中难得的有实战经验的,他的胜败很可能影响到整个京师的士气。
“大人,为了国家,杜仲何惜自身。”杜仲起立向李纲抱拳一礼:“当初,我们可都答应过虞大人,一定要保住汴京,等他回来。若汴京被克,我等哪还有脸去见为了大宋百姓不顾自身的虞大人!请大人答应我。”
“既然这样,我亲率将士为将军做接应。”
第十节
第二天,正在攻城的金兵被突然从城墙两侧冲出的宋军给拦腰截断了。
挡在包围圈外面还没从突然受袭的惊诧中反应过来的金兵,兜头就挨了城头下射下的无数巨箭和炮弹,被打的抱头鼠窜。后面正在压阵的金军大将斡鲁立刻率近卫骑兵上前支援,却被城头上的各种远程武器射的人仰马翻,根本无法靠近城墙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出城的宋军在消灭了城下数千金兵之后,退入了城中。
等得到消息,马上赶来增援的兀术连宋军的人影儿都没看到,只看到了地下遗留的宋人将士和金兵的尸体。
听着城头上宋军呼喝笑骂的声音,斡鲁垂头丧气的上前向副帅请罪,兀术用马鞭向城头上一指:“看看上面的将旗,乃是原来在黄河边战胜我军的虞允文手下将领杜仲的旗号,你怎么敢如此的疏忽,导致失利、乱我军心!”
斡鲁搭拉着脑袋,不敢争辩。
兀术看他丧气的样子,突而一笑:“斡鲁,我派郭药师助你,他熟知宋人守城的方法,且制做了不少攻城器械。你要好好与他配合,若再有此种失利,小心军法。”
“请副元帅放心,若我还不能攻下城墙,我自会向两位王爷请罪。”斡鲁心中感激,抱拳向兀术发誓。
“少说大话,攻下城墙再说。”兀术随即打马而去。
李纲见杜仲回到城头,便下城离去,其它各门战况激烈,他必须坐阵中枢,随时增援。
没时间休息的杜仲回到城头,观察金兵动向。此时,他看到金兵阵中突然出现了十几架抛石车,心中一紧,立刻命令自己的部下:“金军也有了抛石车,小心!”
果然,没多久,巨大的石头向城头抛了过来。宋军一阵紧张,却见石头歪歪斜斜的飞了一段,却落在了城下。
原来,金兵之前甚少使用这种大型的攻城器械,本就不会操纵。郭药师临时制作的抛石车过于简陋,也不好操作,汴京城墙高达数十丈,扔出来的巨石大都落在了城墙脚下,撞在城墙上的也没造成什么损害。
看到金兵的抛石技术如此差劲,城头之上的宋军俱都嘻笑讥讽,杜仲命令自己这面城墙上的抛石器也发射巨石,并让士兵大喊:“金兵听了,你们的技术太差,我们给你们做个示范,别忘记了磕头谢师”
从城头上飞出的巨石直接落到了金兵阵中,将金人那些简陋的抛石车砸的七零八落,气得金兵直骂娘,反大涨了宋军士气。
被气的冒火的郭药师等到晚上,组织自己的常胜军在城墙下面挖掘地道,反正这座城门前面没有壕沟。哪知道杜仲等人早在城墙下安装了竹筒“地听”,他们的动静听的清清楚楚。
等常胜军快挖到城墙脚下的时候,杜仲乘夜派人从城墙上吊下,在地道上钻了个口子,将火油等倒入地道,一把火不仅烧死了数千常胜军士兵,也毁掉了地道。
挖地道的同时,郭药师也制作了用于冲城的大型吕公车,传说此车为战国时期的吕公初创,故得此名。此车以粗大的圆木制成,外蒙牛皮,下面是并排的轮子,以马匹拖拉。高有五层。最上层与城墙平齐,可乘数百人,各层中都有射手向城墙上射箭,掩护它前进。
看着吕公车渐渐接近城墙,宋军士卒以火箭等阻拦,但没有奏效,都有些慌乱。
此时,杜仲的副将马括建议:“此物以木制成,一定怕火。将浸透了黑油的棉团绑在强驽箭头上,只要射穿牛皮,就能够烧掉它。”
“有道理。”杜仲立刻命手下按他的主意反击。
等巨箭将牛皮射成筛子的时候,吕公车已经接近城墙。正面防守的宋军冒着金兵的箭雨从城垛后面突然起立,将一大锅烧的滚烫的黑油倒在牛皮上,结果干燥的牛皮燃起大火,将整个吕公车烧毁。
汴京城如今已经在金兵的猛攻下坚持了一月之久,金兵接近,守城军民就用火油、砖石、檑木等招待;金兵退远,远程武器,如弓弩、抛石车、火炮等就派上了用场。金兵多次登上城头,却都被守军打退。
大宋皇帝最精锐的亲兵——内值班禁卫,在城上的战斗激烈的时候,也选出了近千名神射手前来助战,李纲将他们安排在几个在金兵狂攻下已经岌岌可危的城门上。
看到代表皇家侍卫的飞鹰标志和号旗,汴京军民士气大振。内值班禁卫的神射手名不虚传,每一次弓响,应声就会倒下一名金兵,守城军民欢呼不止,齐声叫好。
连一部分江湖人士也前来助战,他们在杜仲的组织下,和原来来自虞允文手下的江湖义勇队合编,组成了数支小队伍,经常在金兵没有防备的时候偷出城墙,杀死站哨的金人士卒。有时,战况激烈的时候,他们为了保住城头,也会冲出城外,直取金人指挥作战的将领。
就连金军主帅斡离不,也在前来督战的时候被一个摸到附近的江湖义勇队勇士用毒镖射中了右臂。
虽然那名勇士被斡离不的护卫乱刀砍死,但受了伤的斡离不也只好把指挥大权交给了兀术,回去休养,使得金人的士气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当然,这些江湖队的成员死伤也极为惨重,到战事结束,能活下来的只有十之一、二。
城头上战况激烈,不要说被征召的工匠和大夫,无数普通百姓也前来助战,青壮年男子担负起了送粮、送武器的活计。
大宋民风开放,从不禁止女子出门,面临战争,女人们也负责起了救助伤员的后勤工作。
城墙内侧全是帮忙的百姓,虽然,金兵的箭和抛上来的石头常常射死、射伤助战的百姓,但却无人后退。
第一部气贯长虹 第七回 求投降斥退贤良 毁长城北宋灭亡1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22 10:24:49 本章字数:4461
第一节
自从虞水灵留在李纲大人家之后,知道的人都常常来探望她,尤其是与虞允文交好的几位朋友,包括李节、秦桧和几位太学学生。但除了李纲大人,其它人根本管不了这个调皮的小丫头。好在水灵很懂事,平时也不会给李大人一家添麻烦。
但现在,李纲大人负责守城,天天忙的不可开交,自然是没时间管虞水灵这个小淘气。
小姑娘乘机从家里跑了出来,在各个城头上窜来窜去,尤其喜欢到认识的杜仲这里来。杜仲每次一见到她,就要人送她下城去,可又没时间总看着她,刚送下去没一会儿,小姑娘又跑上了城头。
战斗的间隔,水灵帮受伤的士兵裹伤,金兵攻城的时候,甚至站在能够的到城垛口的地方拿起小石块往下砸,帮着大人守城。
渐渐的时间长了,大家都知道这个胆大的女孩子是虞允文大人的爱女,对这个聪明的小丫头十分喜爱,虞水灵简直快成了守城将士眼中的“福星”。
小姑娘一上城,将士们的士气就有明显的上升,搞得李纲他们哭笑不得,拿她实在没办法,又没办法赶她回家。
虞水灵还利用自己是神霄宫的记名弟子,而且与诸位道长相熟悉的便利,请神霄宫出面号召城中的僧道出家人帮助守军救治伤员,制作种种食物,提供药物。
各个道观和寺庙已经了解到了金人的残暴,害怕大金攻克汴京之后屠城,也都愿意提供各种帮助,甚至派出门下弟子前往城墙下帮忙。
之后,小姑娘还带着自己的两个好朋友——李佩云和魏长风一起,组织起了一群十多岁半大不大的孩子,帮着大人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孩子们的行为也感动了汴京军民,被人们称为“孩儿军”。宋军士气大涨,连这么小的孩子也知道报国守家,大宋怎么会没有希望?守不住汴京城,不要说对不起百姓,也对不起这些可爱的孩子。
不过,这汴京城中除了坚决抵抗的军民,还有那些总是喜欢捣乱的家伙。
这天,李纲正在和几位幕僚研究如何调配守城的将士,突然一名士兵冲到了门口,急冲冲向他们行了一礼:“李大人,请您快到景阳门去看看吧,那边出事了。”
“怎么回事?”李纲疑惑的问道。景阳门外面有护城河,金兵无法直接攻击城墙,所以不是很紧急。守卫的将领——五泰军节度使何灌水平不错,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咳,李大人,原来蔡相的公子、当朝驸马蔡絛不许士兵放箭,现在城头上已经乱成一团了。”
“该死!这么紧急的时刻,他没事捣什么乱!”一边的林义南气的骂道。
李纲无奈,只得让大家继续研究,自己则是带上几名手下,前往景阳门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蔡京在听说金兵南下之后,既是为了自己一家的安全,又害怕被牵连,所以偷偷逃出汴京。赵小官家赵桓即位后,因为士子们上书力陈蔡京的罪行,蔡京全家被贬岭南。又是惊又是怕的蔡老头,终于没能熬过路上的风霜雪雨,在途中病死于潭州。
他的小儿子当朝驸马蔡絛,因为自己妻子、太上皇爱女茂德帝姬(帝姬就是公主,宋朝对皇帝女儿、姐妹的封号)的原故,没有受到牵连,留在了京师之中。
汴京攻防战开始之后,赵小官家在朝臣们的要求下,为了表示皇家死战的态度,要求在京居住的宗室担任守城将领的副职。这只是一种坚守的表示,大部分宗室虽然任了职,但却没有前来城门守卫,最多只是让家人帮忙送些食物和用具。
殊不知,前两天景阳门的守将何灌因为被射伤,在城门上坚持到现在,实在需要休息。正好蔡絛亲自带了人来送食物,他见何灌脸色苍白,主动要求接替。何灌将军见他语出至诚,也实在是身体已经支持不住,便跟他说好了,自己下去休息一个时辰,他暂时代理一下,但不可更改城头上的防守。
见蔡絛信誓旦旦的答应,何灌将军便下城去了。
谁知,金兵没多久便开始向城墙进攻。蔡絛倒是没把腿吓软,但比他腿被吓软了还糟糕。
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蔡絛看到士兵向城外不断的施放床子弩、射箭,大部分都射空了,觉得简直是在浪费。立刻号令景阳门所有守军,金兵不接近不得浪费箭支,如果再浪费一律处斩。
这叫守卫的将士还怎么还击?!城头上密集的箭雨顿时稀少下来。
金兵立刻发现城头上出了问题,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这样的机会如何不抓住。金人马上加强的对景阳门的攻势,很快调集了过护城河用的木板和用于填河的砖石、黄土,迅速开始填埋护城河。
看着金人在下面快速的填河,守卫的将士急了,与蔡絛争辩。谁知他不加理会,还得意的宣称这是谋定而后动,要把金人放近了再好好收拾。
没了办法的守军只好下城将何灌将军叫起,并派人向李纲报告,让他们来治这个混蛋。
李纲听了事情的过程,给蔡絛气的说不出话来!这蔡家还真是没一个是好东西。你说,这种紧急的时刻,你乱搞什么,送掉了自己的小命也就算了,还要让整个汴京城给你陪葬,简直不是个东西。
第二节
还没等李纲带人靠近城墙,就听见城外一阵阵的喊杀声、战鼓声响成了一团。
李纲等人上了城头才知道,何灌将军被人叫醒后立刻跑到城头上,看见金人已经快将护城河给填好了,一急之下,率人冲出城门,现在正城下与金人激战。李纲大人上来之前,蔡絛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早已吓的逃回家中去了。
李纲现在也没时间找混蛋蔡絛算帐,先想办法救人要紧。
仔细观察了城下的情况,李纲心头就是一沉,下面的金兵已经调集了近万士卒,将何灌将军所带的数千人围在了当中,正在厮杀。城头上的远程武器虽然拚命的射击,想让城下的宋军突围,但金人越来越多,被围宋军不断的倒下,已经没可能回的来了。
何灌将军及其所部最终全部战死在护城河边,金人直逼城下,运上了云梯准备抢登城头;有的金人推上了冲车,向城门冲击。
李纲立刻下令死守,然后把自己身边仅余的三千后备队也给调了上来,连一些正在城墙下的百姓也冲上城头助战。
金人新造的冲车上面蒙着厚厚的牛皮,还浇上了水,箭射不进、火也无法点燃它。说来让人生气,这冲车还是一些新投降的宋将教会金人的,之前的金人哪里会制造这些东西!
很快,在车内金兵的推动下,进入了城门洞里面,开始砸门。城门洞里构成了一个死角,火炮等已经无法射到它,虽然可以通过城门两边的射窗射箭,但根本射不透牛皮。
眼看金人威胁城门,数百名宋军身上缠着浸透了黑油的布条,自己组成敢死队,从城头以绳缒下。一起点燃了自己的身体之后,扑到门洞里金人的冲车之上。
大火将城门洞完全笼罩在其中,冲车终被焚毁,数百宋军和金人一起完蛋。
城头上的宋军也拚命的用擂木、石块往城下乱砸,也有的撒下石灰、投掷毒罐,可金人仍然在疯狂的冲击着城头。有数百金兵已经登上了城头。
身为侍卫马军都指挥使的姚平仲将军立刻带自己的亲卫冲了上去,部分前来助战的武僧和道士、江湖人士也冲上去与金兵厮杀。此时,近百名宋军突然同时向城下扔下了震天雷,城墙下响成了片,烟火直冲云宵。
激战到天色变暗,金人死伤数千人,实在无法坚持,这才后退。
保住了景阳门,李纲安排好守卫,回到城内就去找蔡絛算帐。
谁知,蔡絛知道自己罪责难逃,已经和茂德帝姬一起进宫去求太上皇救命了。
等李纲来到皇宫大门,赵小官家赵桓传下旨意,说太上皇已经训戒过蔡絛,并要赵小官家免去蔡絛之罪,而赵小官家也已经答应,传话让李纲不要再追究蔡絛。
李纲给这两个不懂军事,简直是不知好歹的父子皇帝气的够受,要不是他们是自己的君主,根本就不想再理他们。李纲立刻上书皇帝,说明赏罚不明难以服众,蔡絛之罪、罪在不赦。如不处分,会让军民离心,请求皇帝为大宋江山着想,一定要依法惩办蔡絛。
赵小官家赵桓没了办法,只好自己去见太上皇,求赵佶将蔡絛交给李纲处置。太上皇被逼无奈,只好交出蔡絛,觉得丢了自己的面子,心里恨死了为国为民的忠臣李纲。
因为金人攻城甚急,李纲没时间再管蔡絛的事,只将他关进了大理寺狱,准备守城成功之后处置。却没想到,他不久就被免去官职,再也没机会处置蔡絛。
李纲等主战派大臣和汴京军民对大宋是忠心耿耿,但他们根本没有想到,虽然抗金的战事还算是顺利,可是胆小、怯懦的赵小官家赵桓却根本就没有守土、卫国之心。他一心妥协退让,幻想金兵得到了钱帛之物后就会撤退。
在主张议和的大臣李邦彦、张邦昌等人的支持下,为了不让守城的军民发现,赵桓悄悄的派李棁、郑望之潜出城墙,前往金营,并许诺增岁币三、五百万两,犒军银三、五百万两都可以,还命他们带去黄金一万两和酒果等,送给金人元帅斡离不。
金人众将领见汴京军民十分顽强,汴京一时难以攻克,也很担心自己的兵力不足,攻不下汴京反而折损了太多的兵力,正在苦恼,却在此时接到了宋朝赵小官家求和的要求。
身为主帅的斡离不便再次施展“以和议佐攻战”的策略,同意大宋的求和之请,向大宋狮子大开口提:要金五百万两、银五千万两、牛马等各万匹、绢帛百万匹。还要以亲王和大宋丞相作人质,以保证协议的履行。
李棁、郑望之等回城复命,为相的主和派李邦彦、张邦昌等主张接受金人的全部要求,让他们先退兵再说。
畏敌如虎的赵小官家赵桓急忙召集众臣,假惺惺的告知大家他不忍心看到无辜百姓送命,为百姓计决定与金人和谈,商量派谁为使者去金营正式议和。
李纲被皇帝从城头上召了回来,原本以为是商量守城之事,却意外的听说皇帝已经派人去过城外金人军营求和,差点儿没给懦弱无能的皇帝气死。坚决不同意在这种大军压境的情况下,与金军议和,要求抗战到底,决不能辜负无数军民的心血。并建议理当借和谈之机拖延时日,等待大兵四集,再打败金人。要和谈,等金兵被打退了之后再谈!
因李纲气愤之下不顾礼仪、言辞激烈。赵小官家勃然大怒,以李纲“违逆君父”的罪名,下旨罢免李纲担任的行营使一职,同时以和议将成、无需再战为由废掉李纲主持的亲征御营司。
罢免李纲之后,赵小官家再和众臣商议派人质之事。
第一部气贯长虹 第七回 求投降斥退贤良 毁长城北宋灭亡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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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当时,赵桓异母弟康王赵构也在朝中,听得金人要求以亲王为质,便主动请求出使金营。
皇帝赵桓因父皇喜欢幼弟,怕太上皇担忧过度,而且兄弟之间的感情还算不错,出于对赵构安全的担心,执意不许。
大宋有一个比较好的传统,那就是虽然亲王和宗室往往不能参与政务,但地位崇高,皇家也讲亲情。除了开国的两位皇帝有“灯下斧影”的千古之迷,宋太宗为了让自己的儿子登基逼迫兄长之子以外,其他各代虽然也发生过争位之事,但却都没有造成很恶劣的后果。大部分做到了兄友弟恭、父慈子孝,比起其它朝代应该是好多了。
赵佶父子也继承了这个传统,互相之间感情还算是不错的,赵桓对自己的异母弟很是疼爱,不愿意赵构去金营为质。
赵构此时还算是有担当,再次肯求赵小官家:“金人兵临城下,势大难制,如今定要亲王以为人质。臣为皇子亲王,多年受国家奉养,岂能在这国难当头之时顾惜自身!社稷为重,天下为重,为宗社计,臣愿前往金营为质。”
赵小官家无奈,只得派康王构为军前计议使,并命令宰相张邦昌为副使,出使金营,并嘱咐他们将李纲去职一事通报给金人,藉以向金人表示其议和、投降的巨大决心。
看到大宋朝廷果然如约送来亲王和宰相为质,又听到了李纲去职的消息,不知是什么感受的兀术只说了一句:“大金攻宋,成就不世伟业,最大的功臣应是大宋皇帝,而非我大金众将。”
李纲被免职的消息再一次震惊了整个汴京城,现在金兵仍然围城未退,双方还在进行攻守之战,在这种情况下免去主持战事的李纲职务,皇帝简直是疯了!
最早得到消息的太学学子在陈东、张行华、费行云等人的带领下,再次来到宣德门,投书要求皇帝重新任命李纲主持战事,并要求罢免张和议的李邦彦、张邦昌等人。
可是,铁了心要投降的赵小官家赵桓竟下令内值禁卫抓捕太学学子。但刚刚从城头上下来的禁卫们不愿意伤害这些为国为民的太学学子,只是拦在宫门之前,并没有动手。
此时,无数百姓听到消息已经赶来,数十万人围聚在皇宫之外,坚决支持太学学子们的要求,并请求皇帝接见,否则军民决不罢休。
在赵小官家拒绝接见宫城外的军民之后,愤怒到不计后果的百姓砸碎宫门前的登闻鼓,冲开宫门,打死、打伤拦阻的宦官几十人。
内值禁卫在一边旁观,并未插手,百姓们自然也没有伤及他们。
正好百官散朝,还不知道皇宫外面出事的李邦彦从宫中出来,被认识他的人看到,百姓们一拥而上,向他扔出一堆乱石,将他打的头破血流。其他几名主和大臣,被吓的躲在宫中不敢露面。直到皇帝答应接见几位太学学子领袖,听取大家的意见,百姓们才放过了被打的半死的李邦彦。
被逼的没了办法的赵小官家因等不到金人的答复,心里也害怕金人再次大举攻城,只好再次任命李纲为尚书右丞、行营使,却没有恢复亲征御营司的设置。他哪里想的到,是守城的军民将从城外金营归来的和议使节偷偷处死,所以他才未能接到金人的答复。
这时,由于金军未能得到赵家皇帝对和议条件的按时回复,攻城更急。
李纲的副手姚平仲将军,为了振奋士气,决意率本部兵马借夜色偷袭兀术的军营。
哪知,姚平仲的行动被李邦彦得知,为了表示与金人谈判的“诚意”,也是为了报复汴京百姓打伤他,居然派出自己的家人潜出城外,将姚平仲袭营的消息告知兀术。
兀术得到姚平仲来袭的消息后大喜,姚平仲此人是一员悍将,在宋军中威望很高,如果能将他杀死或擒获,对宋军士气是一个极大的打击,立刻安排了一个巨大的陷井。
是夜,姚平仲率本部四千多人偷偷以绳索吊下城墙,没想到,正当最后一批士卒挂在城墙中间之时,对面的金营却突然亮起了无数的灯笼、火把,把城墙下照得如天明一般。兀术一声令下,事先准备好的八千名弓箭手分三批不断的放箭。
猝不及防之下,四千多宋军在第一轮就倒下了大部分,等箭雨过后,能够站立的还不足千人。
已经重伤的姚平仲率剩下的士卒向金人冲了过去,却又被数轮箭雨射倒在地。
城上的宋军还没反应过来,战事已经结束,姚平仲所部无一能够生还。
兀术获胜后,立刻责问两个宋朝人质:大宋还想不想和谈?!是不是想亡国啊?
康王赵构这个时候的胆子倒是还不算太小,来了个不理不睬,闭目不答。
无耻的张邦昌居然给声色俱厉的兀术吓哭了,精明过人的兀术看出此人是个软骨头,便赶走赵构,又抚慰了张邦昌几句,让张邦昌回城之后,帮助金人拿下汴京,张邦昌自然是没口子的答应。
金人割下姚平仲的首级传示汴京城,威胁如不立刻投降就将屠城!
但悲愤的汴京军民全城举哀,为战死的将士送行。却对金人的威胁根本不予以理会,决心抗战到底。
金人眼见汴京城的防守仍然很是坚固,守城器械准备充分,军民斗志昂扬,担心自己的人伤亡过重。而且,外围的宋朝各路三十多万勤王大军已陆续赶到,勤王之兵已经渐渐汇集京师附近。
其中,河北、河东路制置使——名将种道师部,在得到勤王之诏后,便以最快的速度急进,沿途大张榜文,宣称“种少保领西兵百万来”,恐吓不知内情的金人。现已经沿黄河一线展开,眼看就要切断孤军深入的东路军后路。
第四节
哈迷蚩建议:靠已有的胜利,已经能够压迫宋朝赵小官家接受和议,为何不充分利用他没用的个性,再度收取大量金银为议和条件先行撤兵。
反正宋朝皇帝自毁长城的本事远强过管理国家的本领,就像对付虞允文一样,到时自会把李纲赶走,把汴京城防全给毁了,何必非要自己去攻克,白白折上许多士卒性命?!
于是,金人再次派出和谈使节,这次是军师哈迷蚩。在卖国贼张邦昌的引导下,哈迷蚩终于见到了赵小官家。
在随后的谈判中,哈迷蚩对宋朝赵家皇帝胆小、害怕战争的心理把握的十分清楚,利用宋朝皇帝急于和谈、结束战争的心态,将火候拿捏到了极佳的位置。
经双方商谈,大金把开战的责任全部推给了大宋,这也不能算错,开战的初始原因的确是因为大宋皇帝赵恒违约。金人要宋朝向金赔罪,承诺决不再违背大金的意思,以叔相称金主,赔偿大量的金银之物。
赵小官家赵桓现在只想着金人能够尽快的离开,满口答应了所有条件,努力的搜括各个府库的库存,终于达到了金人要的数目。
之后,拿到宋朝和议诏书和赔偿金银的斡离不撤围,汴京城终于转危为安。
汴京城战事结束,惯于卸磨杀驴的大宋皇帝开始秋后算帐,数位主战的大臣因为各种原因去职。
赵小官家赵桓还下旨不许虞允文回京,要其依旧前往云南编管。
但由于李纲的功绩和在汴京军民中的威望,赵小官家暂时还不敢轻易的动他。可没过多久,赵小官家就有了赶走李纲的机会。
京师的战事虽然暂时结束,但黄河以北和以东的战事却还在进行。金人西路军正在围攻汴京外围防线的河阳。
原防守太原的王禀因朝廷将太原割给了金人,被迫率军撤退到河阳,为了保卫汴京的外围拚命守城。粘罕率五万多精兵已经攻城近两个月,河阳守军精疲力竭,已经接近城破的最后时刻。
本来以李纲等人的建议,要么将已经抵达的三十多万勤王大军大部援助河阳,一次性打退粘罕的西路军;要么干脆放弃河阳,大军死守黄河沿岸,防备金人再次攻宋。
可是,赵小官家根本不相信金兵还会再次南下,认为金人既然答应了和议条件,自然不会再来。他却忘记了,大宋朝廷自己就是个常常违反盟约、欺骗盟国的主。
国家之间以实力为重,只有强大的实力才能保证盟约,你没有实力的时候,哪有信义可言?!
金兵撤退之时,老将种师道曾向皇帝请求,领本部兵马追击,赵桓不许。
哪个的意见也没听,赵小官家赵恒就直接下旨,以重兵屯集在京师附近,消耗粮草和物资为由,将勤王大军全部拆散,赶他们回各自的驻地。
老将种师道因忧国忧民而病倒,被迫上书请求去职,皇帝乘机以救援河阳为由,任命李纲为河东、河北两路宣抚使以接替种师道,借机强行把他赶出朝廷。
李纲开始意识到是有人在故意排挤他,不愿就职,便对赵小官家陈述:“臣是个文弱书生,并不懂得战场指挥,这次却担任军队的统帅,万一失机,会有误国事。”
但赵桓就是不准,李纲这才明白是皇帝要赶自己走,如果坚持不离开朝廷,怕有不测之祸,李纲只有受命出兵。
临走之前,李纲又向皇帝请求,下拨军需银绢钱各百万,但朝廷最后只给了他二十万。
将军杜仲担心李纲等人的安全,自请随行。
小皇帝乐得主战之人全部滚蛋,立刻同意,顺便把原亲征御营司的那些幕僚也一起赶出了京城,逼着一群文官上了前线。
等李纲到任后,便招来士卒、百姓进行训练,修整武器、兵甲,做迎战的准备。可赵小官家又对他什么都进行限制,下诏解散他招来的将士。甚至派出太监监军,架空李纲,使他的宣抚使徒具空名,没有了节制手下军队的权利。
最后,在李纲准备援助河阳之时,朝廷故意不给他充足的兵力,只给了一万二千人。这些人还是陆陆续续赶到战场,却又下令催促他尽快驰援河阳,还让监军的太监强迫李纲亲自出征。
李纲是个文官,根本没有自我保护的能力,而且权力被架空,无法指挥军队。
结果,李纲所部被占有绝对优势的金军击败,三万主力被消灭殆尽。李纲在随他赴任的杜仲将军的拚死保护之下,仅以身免,从战场上脱身。
可怜杜仲将军、还有那些参与守卫京师的幕僚们,守汴京的功劳还没有被朝廷认可,什么封赏都没有,却因为赵桓的胡闹,白白的搭上一条性命,还落了一个“无能丧师”的名声。
河阳因粮尽援绝,不久被攻破,粘罕劝诱守将王禀投降。王禀宁死不降,直接回复:“以死报国,头可断、腰不可屈!”
王禀被金兵乱箭穿身而亡,其部属都战死城中。
赵小官家听到河阳失守的消息,立刻以李纲“专主战议,逡巡不前、丧地失师”为由,将李纲免职、夺其兵权,先贬斥建昌军看管。还没等他走到一半,赵桓随后又下旨意,将李纲转夔州安置,无赦旨不得回朝。
赵小官家赵桓保家卫国没本事,玩起忠臣来倒是本领不小,一着接着一着,硬是把李纲给折腾惨了。而且专一破坏他的名声,简直是想把他逼到身败名裂的地步。
好在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皇帝越是折腾李纲,百姓就越认为他是大大的忠臣。
虽然李纲在河阳战败,但他的威望不降反而一直上升,这点皇帝也没办法,只好把李纲赶的远远的,免得他又在皇帝的耳朵边吵吵着准备打仗。
第一部气贯长虹 第七回 求投降斥退贤良 毁长城北宋灭亡3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22 10:24:49 本章字数:4541
第五节
由于李纲大人被赶出京师,一家人当然就得跟着离京。虞水灵却执意要留在汴京城等待父亲回来,李夫人再三劝解,执拗的小水灵就是不肯和他们一起离开。
没了办法的李夫人,只好把水灵托付给了尚未被撤掉职务的张叔夜张大人,请他代为照顾水灵。
此时的汴京早已是混乱不已,除了荒唐皇帝和那些奸佞之外,聪明一点的都意识到金兵如果再次南下,城破、国亡的结局就在眼前。有能力的都纷纷离城逃命,几个月的时间,汴京城中就少了数十万百姓。
李佩云和魏长风的家人也决定南下避过兵灾,三个好朋友只有洒泪而别,不知道何时才能重见。
金兵来的时候迅速,撤回黄河北岸之时却是慢的出奇,在黄河岸边磨磨蹭蹭,一直撤了快两个月,还没有撤完。
宋朝君臣只求平安渡日,也不敢前去催促。
等到靖康元年十二月中旬,大金西路军在攻克河阳之后,分兵横扫黄河沿岸,很快渡过了黄河。
金兵的东路军见勤王大军已经离开汴京了较远的距离,一时无法返回,而且西路军已经逼近汴京,便撕毁和约,再次南侵。斡离不集重兵一举攻克河北重镇真定府,摆出了打算灭亡大宋的样子。
直到金兵再次南侵,赵小官家赵桓还是一心只想投降,唐恪、耿南仲等主和派乘机排挤主战派。
听信谗言的赵桓罢免吴敏、徐处仁、许翰等主战大臣,将他们全部贬斥离朝,起用唐恪为相。主战派被基本排斥一空,只有张叔夜等老臣暂留京城,也没有了职权,只能在家呆着,连上朝的权利都被剥夺。
老将种师道听说朝中变故,悲愤之下病故,其部下全部溃散,汴京又失掉一个强援。
主和派终于完全控制了大宋朝廷,君臣们这下不怕有人再提议对金作战了,一心一意等待金军到来后求和。根本没有认真安排战备。
金军未遇太大的抵抗,便顺利向东京汴梁前进。
金主吴乞买的龙翔军暂时没有渡过黄河,而是留在真定府守卫金兵后路。
到十二月底,金军的东西两路大军已经顺利会师汴京城下,再次强攻。这次可是容易的多了,城里的兵力有限、士气低糜,近半百姓逃亡。
丧失了斗志、也没有了指挥的宋军根本就没能守几天,汴京的外城就被金兵轻易攻破。
赵小官家在金兵兵临城下之际倒是想起了李纲,他也需要一个主心骨,立刻下旨要李纲回京,任命他为资政殿大学士、领汴京府事,也就是让李纲当了汴京的知府。
可等在贬斥、迁移路上的李纲接到任命,大宋已经灭亡,赵小官家赵桓也已经和父皇一起被掳到大金去了。
不愿做亡国奴的汴京百姓抗金意志坚定,求战的情绪高涨,根本不打算顺从赵小官家放弃抵抗、自动投降的旨意,坚决要求进行巷战。而且,在还留在汴京的主战派各位将领和坚决抗战的官员的指挥下,退守城内的军民已经安排好了进行巷战。
可优柔寡断的赵小官家赵桓一味地妥协退让,根本就没有坚决抗战的信心,对金人屯兵城下怕的要命,再次玩起了议和的把戏,派出丞相何栗和齐王赵栩去金营屈膝求和。
这个时候,粘罕率军驻扎在汴京西南五里的皇帝进行郊祭时所住的的斋宫青城宫里,斡离不则是驻扎在东北方向的刘家寺。斡离不和粘罕两人实际上并不打算现在进城,他们只是派兵占领了外城的城墙,以免金兵死伤太多。金人太少,没办法和大宋拚人海战术。
早已把赵桓这个没用的大宋皇帝给吃透了的金人故伎重施,不仅板起脸斥责大宋派兵援助何阳的“违约”行为,狮子大开口的要钱要物,还“请求”太上皇亲自来金营谈判割地赔款之事。
为了骗赵佶前来,粘罕故意对丞相何栗说道:“我们不想灭宋,自古就有南北之分,今之所议,在割地而已。”,说白了,就是我们再次攻击汴京,不过是想要河北之地。大宋把土地和金钱给我们就行了,其他的我们不要。至于“请求”太上皇亲自到金营来,不过是因为担心臣子无法决定和谈的内容,而且上次是亲王为质,大宋军民还是坚持抗战,根本不顾及亲王性命。这次要赵佶亲自前来商谈,就可以早日完成和谈的计划,金兵也可以早点撤退回国。
无奈的何栗百般请求,但金人不仅不同意改变他们的要求,而且还把齐王赵栩给扣下做人质。何栗只好一个人回报一老一小两位糊涂皇帝,说明所谓的“请求”,实际上是金人的强制命令,不去不行。
太上皇赵佶早给吓的目瞪口呆、浑身打战,哪有前往金营的胆子?赵桓迫不得已,只好对与何栗同来的金使韩常称太上皇受惊过度、疾病缠身为由,请求由自己代为前往。
韩常开始还不同意,直到大宋君臣拿出金银珠宝送他,这才勉强同意。
第六节
第二天,战战兢兢的小皇帝赵桓带了多名忠心耿耿、愿意陪他的大臣,在隆冬的季节里步行前往粘罕的军营,连车也不敢乘。
小皇帝如此懦弱的行为让金人确认了宋朝皇帝的无能,自然会变本加厉的折磨大宋君臣。
张邦昌也在随行的大臣中,但他可不是因为对大宋的忠心,而是金使韩常告诉他,斡离不要他前去相见,是有事要找他帮忙,等大宋灭亡之后,自会有天大的好处给他。张邦昌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哪里会把国家和百姓放在心上,只要自己能得到荣华富贵,什么都可以拿来卖。
赵桓君臣大多是手不能提篮、肩不能挑担的,一路上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才到了青城宫外面。
哪知斡离不、粘罕根本不理睬他们,一直让赵恒君臣在冰天雪地里站着,饿的肚皮贴到了后背。
小皇帝赵桓打小以来,从来都是锦衣玉食的享受,何时吃过这种苦头!但是已经被金人吓得毛骨悚然的赵小官家,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不满。
直站到了下午,金人这才派人把他们领到一个小房间里,要他们立刻同意以黄河为界,将原属宋地的所有黄河以北领土全部划归金朝。
早被吓破了胆的赵桓不敢违背金人的要求,反正也是来投降的,那张皇帝的脸是不可能要的了。
按金人的要求,赵恒马上写下了投降诏书,派出耿南仲割河东地,聂昌割河北地,传令河北河东,命令军民人等立刻打开城门迎接金军,不要再留念宋朝。
结果,河北、河东军民坚守家园,根本不理会赵桓的诏书。河东杀死了聂昌和随同前来收取土地的金人官员,耿南仲得到消息立刻出逃。到相州后,耿南仲诈称奉帝命来督促河北援救京师,方才逃过一命。
折腾了好长时间,金军仅得到石州一处,其他州县仍然是坚决抵抗。
金人又提出要大宋献上降表,赵小官家赶紧令跟来的大臣写下降表,君臣们反复斟酌,奴颜媚骨地向金俯首称臣、乞求宽恕,深怕金人不满。
可是前来验收的兀术却还是不满意,挑三拣四,非说大宋君臣没有投降的诚意,是在敷衍。
迫于无奈,赵桓只好厚着脸皮向兀术哀求:“大宋已经自知有错,这降表的确出于真心,一些不太重要的东西,昌平王殿下就不必计较了吧?”
谁知,兀术一句话差点把赵桓君臣给羞的钻到地下去:“若是贵国能修兵养武、谨守疆界,我们小小的金国又怎么敢计较呢?”
无奈,跟来的大臣中文采最好的孙觌,花了一天的时间连改了四遍,降表里极尽卑膝求饶之态,就差恶心人了。孙觌回到汴京后就气的病倒,以后再不愿意写任何东西。
乱七八糟的折腾了大宋君臣一整天,粘罕和斡离不根本没有见赵桓君臣的面。
眼看天色已晚,粘罕还下令把他们关到青城宫西院里的几间小屋内,并派出金兵严密把守。
正值冬天里最冷的时日,天寒地冻,金人却连食物也不给赵桓君臣提供,更不用说是被褥了。
失去自由的赵桓君臣除了要忍饥挨饿,晚上也被冻的根本无法入睡。心如刀割的君臣只能互相依靠着取暖,就是忍不住哭泣也得低声,否则外面守着的金兵一定会乱骂。
在赵桓君臣啼饥号寒、苦熬时日的时候,因为全力卖国,张邦昌却得到了金人的特别礼遇。
粘罕和斡离不、兀术兄弟设宴相待,向张邦昌询问彻底摧毁大宋的方法:“张大人,如果你能帮助大金控制住宋境,到时自有你天大的好处。我等自会上奏我家狼主,封你为中原的皇帝,让你也面南背北一回,还可以传之子孙。”
张邦昌喜出望外、心花怒放,感激涕淋的连忙下拜称谢。
斡离不叫他起来,然后问道:“如今汴京城里还是反抗之声不绝于耳,搞不好会有大变,如之奈何?”
“这并不是很难,”张邦昌得到意外之喜,卖起国来更加的不遗余力,狠毒的在心里计划了一番,然后提议:“几位王爷可以抓住赵佶父子不放,他二人皆是昏君、胆小鬼,早已被天兵给吓破了胆子。搜刮汴京之事,可以让他们去做,到时宋人反会恨死赵家小儿,正好可以让臣民对赵氏彻底失望,这样天朝便可以轻易控制大宋旧地、收拢民心了。”
粘罕、斡离不和兀术三人面面相觑,心说好个奸佞之徒,如此恶毒的主意也能想的出来,却是正好派上用场。
兀术突然想起一人,马上追问道:“那个在黄河岸边战胜大金兵马的虞允文现在何处?听说赵桓已经下旨让他回京,何时可以回来?”
“他?回不来了。”
“为何?”
“天兵上一次撤离之后,赵桓怕主战之人在他耳边啰嗦,已经下旨要虞允文仍然赴云南编管,他如何还能回京?!”
“这个无用的昏君!实是可恼。”粘罕听了之后,将酒杯重重的跺在桌上,拍着桌子大声怒骂:“天下就是有了这些荒唐的皇帝,才会有无数可叹可悲之事。”
“堂兄不要只顾着恼,这对我等反是好事。”兀术看张邦昌被突然暴怒的粘罕给吓了一跳,脸色变得刷白,心中自是鄙视这个无耻的奸臣,但还是笑着出言劝道:“如果不是赵家的两个皇帝都是昏君,我们怎能在这汴京城下快活饮酒,如何能成如此空前绝后的功业?!一下抓到两个皇帝,估计不仅是前无古人,只怕也会是后无来者了。”
“四弟说的有理,我们应该庆幸才是,若不是这两个天下少有的笨蛋皇帝,我等不只是没机会在此处饮酒,只怕伤亡惨重也无法轻易攻克大宋京师。”斡离不也笑着接口,然后抬手摸了摸胳膊上的伤口。被那个宋朝的江湖人射了一镖之后,伤口并不是很大,却因解不了毒,总也无法合拢,常常又痒又痛的,实在很是难过:“可惜了,若是虞允文在汴京,就算少要些金银之物,也得把他搞到手。这人实在是个难得的良将,如能让他归顺,想必控制起大宋之人来就更容易些。”
第一部气贯长虹 第七回 求投降斥退贤良 毁长城北宋灭亡4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22 10:24:49 本章字数:5361
第七节
张邦昌见三位大金王爷都对虞允文推崇备致,对这个无耻的家伙来说,才不会觉得脸红或不好意思。他倒是想起一件事,也凑趣的笑道:“说起虞允文来,前段时间守城之时,还有一件和他有关的事,很是有意思。”
“哦,什么事?”果然,三位王爷都表现的很感兴趣,斡离不马上追问。
“那虞允文有一个女儿,好象是叫什么水灵的,大概才有十一、二岁吧。这个小丫头还真是胆大,不仅在两军交战的时候跑到了城头上帮忙,还找了一帮子小孩儿,搞了个什么‘孩儿军’,给守军打气。她和‘孩儿军’在汴京城里颇受人欢迎,很有些名气,汴京城中认识她的人不少。还有说书人给她编了‘美少女勇卫京城’的话本,四处传唱、称颂不已。”
“真是一对英勇的父女!果是家传风范,不愧是名将之女。”兀术感慨了一声,然后问道:“那个小姑娘现在何处?是否还在城中?”
“不在了。虞允文临上路之时,把她托付给了李纲照顾。如今,李纲被贬,一家人早已离京,她应该是跟着走了。”张邦昌现在觉得很是惋惜,看金人的样子,很想得到虞允文。如果水灵还留在京师,倒可以把她献上,也许能逼迫虞允文自投罗网,可惜!
但张邦昌却没想到,水灵根本没走,现在还在张叔夜大人的家中。但张大人也意识到金人一定会找虞允文父女,只是他以为金人一定会报复虞大人,所以把水灵藏匿起来,不许任何人说出水灵在自己家的事。而且,就算有人知道,也不会如这个无耻之徒一般出卖虞水灵。
等几人计议已定,斡离不等给张邦昌在后宫安排了住处,并选了两名大宋美女侍候。
张邦昌感恩戴德,再三发誓,定会将大宋彻底的卖给金人,以报大金的知遇之恩、识人之德。
看着张邦昌消失在通向后宫的门里,已经憋了半天的粘罕怒“哼”一声,指着他的背影大骂:“如此奸佞之徒,老子真想活剥了他的皮!什么东西。”
“堂兄行事素来光明磊落,厌恶这种出卖自家祖宗的叛逆之人,自是看不惯他,可这种人物才对我们有用。”兀术转回头劝说粘罕:“若没有了他们,我们无法轻易控制大宋。堂兄还是忍住些性子,好歹把汴京之事办完,以后自会有机会收拾他。”
“我是没那个耐性和这种恶心人的东西打交道!以后就丢给你了,不要让他再来见我,否则我定会忍不住杀了他。”粘罕还是不愿意再应付张邦昌,悻悻然的抱怨:“若让我选,倒是宁可与虞允文那样的人打交道,就算被他骂了,心里也舒服。”
“堂兄这是英雄重英雄之心,可惜,那个虞允文未必会明白。见了你,怕是不会有好脸色。可惜啊,我们就是想被他骂也不得。”兀术笑着回了一句。
正在觉得无缘得见虞允文而感到遗憾的兀术,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他和虞允文不仅有见面的机会,而且还真的如他自己所说,金朝君臣被虞允文当众骂的无地自容。连那个胆大妄为的虞水灵,也和他相处了不短的时日。
不只是兀术兄弟,连他们的子孙也和虞氏一门纠缠了何止一世,直到一方彻底失败才告终结。
一错眼就看到粘罕转身向外走去,兀术奇怪的问道:“堂兄哪里去?”
“睡觉!下面的事你们兄弟处理吧,我没那个精神理会,要是需要打仗再来找我。”粘罕头也不回,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门口了。
兀术不觉好笑,自己这个堂兄什么都好,就是不耐烦处理这些政治上的事,过于直率。若他能再有这个心思,只怕大金的实力就要控制在他一人之手了,这对皇叔和自己这一系来说,反是好事。
想到这里,兀术一转头,却看到兄长斡离不正皱着眉头,在使劲的搓自己的胳膊:“兄长,你的伤口又在痒了?还是不要执拗,快些回去休息吧。”
“嗯,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斡离不觉得头也开始犯昏,便不再坚持,转身离去。
兀术担心的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心中有了很不好的预感,但马上甩甩头,把这种可怕的念头赶了出去。
自从上次被那个宋朝的江湖人伤到之后,斡离不的身体就渐渐不是很好,只是他为人刚毅,不到万不得已不愿意让人看出来,才坚持到现在。兀术只能希望这里的事情尽快结束,可以让兄长尽早返回上京休养。
第二天,降表好不容易是通过了,金人又有了新的花样,向着北方设下香案,令赵桓君臣向北拜祝金主吴乞买,为大金皇帝歌功颂德,以尽身为臣下和侄子的礼节,还命令小皇帝赵桓自己宣读降表。
风雪交加之际,赵桓君臣被冻了一夜,早已手脚发麻,饿着肚子被金人趋赶着行礼。一群金人士兵在一边围观,故意百般挑剔,一遍一遍、没完没了。
受尽凌辱的大宋君臣,也只能偷偷流泪,却不敢有半点反抗。
投降仪式进行了一天,直到晚上金人还不满足,再次提出要太上皇前来,再搞一回仪式。
大惊失色的赵桓还有孝心,不忍心让父皇来吃这种苦头,只得苦苦恳求,几乎要向金人下跪,他们这才不再坚持。
但金人又提出要求,让赵桓命令正在赶来的各路勤王大军停止向汴京前进,并解散汴京城内外那些自发组织起来准备抵抗的百姓,如若臣民不肯不听从,就要大宋朝廷进行镇压。
赵桓都立时一一听命,并写下了旨意。
虽然小皇帝赵恒如此的奴颜媚骨,乞求金人的怜悯,可早已摸透了大宋底细的金人还是把他们君臣扣押。
从高高在上的皇帝一下沦为阶下之囚,赵桓度日如年,却又不敢求告金人,深怕惹怒了他们,后果堪虑。
好不容易见到了粘罕一面,赵桓便向他哀求,希望他能同情自己,让君臣能够回去。
本来就讨厌他们父子的粘罕见到他这个窝囊的样子,顿时勃然大怒,厉声喝斥,赵桓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再也不敢多求一声。
在此期间,宋朝的官员们多次来使请求金人放回自己的皇帝,金人已经听了张邦昌的建议,根本不加理睬。金使韩常还对大宋臣子们笑说皇帝过的太舒服了,自己不愿意回来。
大宋的臣子们明知这是在胡说八道,但哪敢抗议:皇帝在人家手里,还能怎样,只能是强颜欢笑的向金人继续哀告。
金人又声称大宋皇帝已经答应的金银布帛数目不备齐,便不放还赵桓。
大宋朝廷闻讯,因府库全空,只得想办法搜刮民间。
折腾了数日,金人这才觉得心满意足,总算是同意赵桓君臣返回。
第八节
心中悲痛难抑的赵桓君臣,互相搀扶着前行,一路上低声抽泣不止。
还没有到城门,就远远的看到,以张叔夜等几位大臣为首,有不少惦记着他的臣子和百姓正在门前苦苦相盼。
见到自己的君主终于回来,臣民们迎上前行礼,一直拚命压仰着屈辱和羞愤的赵恒再也坚持不住,也顾不得皇帝的金面,在臣民们的面前嚎啕大哭。
也是满腔心酸和悲愤的臣民们,也都陪着自己的皇帝落泪。
无论赵桓是不是昏君,再怎么说他还是大宋的君主,被儒家学说浸透的灵魂的大宋臣民还会有君辱臣死的想法。
君臣相对痛哭了半天,几位臣子方才上前再三劝说,让赵桓君臣先上车回去。
坐上銮驾的赵桓一路还是哭泣不止,等进了皇宫,太上皇早已在宫内等着,一家子人相抱着痛哭,如同隔世重见。
宫外更是哭声震天,全城都愁云惨淡,无论是官员百姓都意识到了亡国之惨,只怕以后的日子更加难熬,无人能安稳度日。
金军看汴京军民在朝廷的要求下,不再有组织的进行反抗,便开始大量进入汴京城,大肆搜括朝廷和宫中的府库。
不知足的金人闯进居民家中,抢掠金银钱帛。而且大肆烧杀掳掠,奸淫妇女,无恶不作。
入城第一天金兵就抢走美女一千余人,光好色的斡离不一人就得到了几十名美女。
汴京城军民实在难以忍受金人的勒索和随意杀戮,自动组织起来,打造兵器、分派任务,准备武装反抗金人的压迫。
可早就答应决不允许百姓反抗的朝廷,却急忙出榜禁止百姓的做法,然后又故意说要给大家自卫的武器,将为首的数名百姓诱捕,前后处死十七名领头之人,并将人头挂在城墙上示众。
把汴京城几乎抢空的金人又派出使节漫天要价,向大宋朝廷索要金一千万锭,银二千万锭,帛一千万匹,美女六千人。
可怜大宋朝廷却不敢真的就地还钱,汴京上次被围,府库所存已经基本用完,根本不足以支付金人勒索。
为了凑齐这些财物和女孩,已经被吓的半死、再也没胆子和金人相争的赵桓下旨:所有的权贵、富室、商人、平民都要出资“犒军”,要各级官吏在城中搜刮。
这些应对外敌无能,欺负起自己人来却是横行无忌的官吏,真是连地皮都括下去了一层,比金人自己来搜索要能干的多了。他们公开抢夺民间财帛,宗室、国戚之家也不能幸免,就连贫民、僧道、工匠、娼妓、俳优等人,也在搜刮之列。但金银仍无法够数。
上次围城已经被搜括了一次,大宋就算是再有钱,也经不住如此的掠夺。由于无法及时收集足够的金银,负责的大臣被处死、被杖责,百姓不堪逼迫,投河、上吊者一时甚多,汴京城内鸡飞狗跳,一片狼藉。
宋臣到金营交割金银的时候,还要受傲慢无礼的金人官员的气,他们仗着自己的战胜方,故意百般羞辱大宋臣子,大臣们也只得忍气吞声。
送出城的金银财帛太多,金人没那么多的车马运走,又来索要骡马、车辆。
可大宋本身就缺少马匹,费了半天力气才得到了七千多匹。不要说骡马了,京师里连牛和驴子都快见不到了,不少大臣家里的马匹也被抢走,只好步行出去办事、上朝,正好让这些四肢不勤的懒人练练脚,到时候被押往大金的时候,还有力气走远路。
大臣们总算有些家产,还好一些,无辜的百姓却更加遭了殃。
被掳掠一空的汴京军民无衣食,连猫、狗这些小动物都被吃尽,饿急了的百姓吞食观音土和墙角的泥土,因为消化不了,不少百姓被活活撑死。
偏偏恶毒的老天爷又来欺负人,寒冬腊月、大雪纷飞,饥寒交迫的军民被冻死、饿死的不计其数。到了后来,甚至有抢吃活人的情况发生。横躺街头的死尸无法及时处理,又导致了疫病流行。
整个汴京死尸满地、号哭声震天,原来富庶为天下之最的汴京城,此时已经变成了地狱。
没几天,金人又来使节,强索少女一千五百人。
小皇帝赵桓现在只知道拚命奉承金人,以保住自己的性命。一些无耻的官员为金人做帮凶,竟闯入贵戚、官员和百姓家中找寻少女。
连躲藏在张叔夜大人家的虞水灵,也得和张大人的两个孙女一起把脸涂成黑碳,装扮成男孩来躲避搜查少女的官吏。
被要去的少女中有很多人不愿受金人凌辱,还没有离开汴京就自杀了不少。金人要一千五百人,只怕死了一倍都不止。
在金人规定的时限内无法凑够数目,赵桓无奈,只得让自己宫中的妃子去添人头,在这个时候,为了保命的赵小官家也顾不得皇帝的面子了。
连赵小官家赵桓的姐妹,帝姬共二十一人,全部被金人指名要走,其中也包括那位已经出嫁给蔡絛的茂德帝姬。也不知道,在这种连皇帝的女儿也难保自身时候,那对平日骄贵自傲的小夫妻知不知道后悔?!
没过多久,金人又来使节,先是要康王赵构亲自赴真定府见金主吴乞买送降表,被吓怕了的赵佶父子赶忙答应。以康王为首、王云为副使,几名臣子陪同一起北上。
因为索要的金银无法按时湊齐,生气的金人威胁要再次派兵进城抢掠。见大宋君臣还是无法满足他们的要求,又提出来要美女无数。只要稍有姿色的女子都被送给金人玩乐,有些女子本已生病、或被饿的体虚,官吏便将她们乔装打扮,全部送给金人,连宗室、皇族家的女子也无法幸免。
不少女子被送去之后,没多久就死在金人手里,家人能领回一具尸体已是万幸。
此时,金兵再度入城,甚至进入了皇宫,将皇帝一家都看了起来。除了两位皇后以外,其他后妃都被迫登记造册,准备全部分给金人将领。
面对如此羞辱,赵氏父子仍然不敢有半点不满的表现,任金人随心所欲。
为了搜括汴京中的金银财物,金人又示意张邦昌设市场,以高价粮食换取百姓手中仅余的财物。
也就在这个时候,虞允文偷偷回到了京师。
第一部气贯长虹 第七回 求投降斥退贤良 毁长城北宋灭亡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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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节
此时,本来已经被赵小官家赶离汴京,准备返回驻地的陕西军得知京师失守,立刻反身准备回援。
粘罕率大军西进,把陕西军给堵在了潼关一线,双方激战旬日,互有胜负。
金主吴乞买担心斡离不兵力不足,随即从真定府率领龙翔军来到汴京城外。虽然斡离不劝吴乞买进驻真城宫,但吴乞买却不愿意被宋人的懦弱和荣华给粘染了,只将御营设立在真城宫外。
然后,吴乞买下令金人再次大举进入汴京。这下可好,所有在他们眼中有价值的东西一捞硕尽,无数礼器、仪仗、乐器、宝玺、舆服、法物、礼器、浑天仪,连百戏所用服装道具,各种图书典籍,全被金人抢劫一空。
靖康二年三月六日,金主吴乞买传下旨意,命令把大宋的二帝、后妃、宗室、臣子全部押送御营,宋朝的灭亡已经是近在眼前。
被押解上路的大宋君臣大多是五谷不分、四肢不勤之人,又是天寒地冻之时,这些曾经的贵人们一路上号哭不止。虽然金主的御营离汴京也不过只有十多里路,但他们一直走到天晚时分,总算到了金主吴乞买的御营门前。
昌平王兀术等先入内缴旨,守卫御营的金国御林军——龙翔军士卒看到大宋君臣已到,不值勤的齐来观看南朝皇帝、宗室、臣子。围观的士兵一脸轻蔑,向着他们指指点点,口中只说是昏君、佞臣,羞得二帝和大臣们抬不起头。
虞允文的大车则是直接被赶到了御营的里面,金主早已将一顶大帐打扫干净,以待能臣。
父女俩刚刚歇了一会儿,昌平王兀术就带着几名宋人宫女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端着衣服、配饰的数名仆从。他上前先行了一礼,方才说道:“先生,我家狼主得知先生已到,十分高兴,特派这几名宫女照顾先生起居。请先生在这里稍歇片刻,沐浴更衣。等晚上参加欢宴时,我家狼主再为先生举酒接风。”
虞允文微微颔首,兀术大喜过望,随即告辞。
虞水灵看着兀术离去,立时撅起了小嘴:“爹爹,你真的要投靠金人吗?他们可是杀死我们一家人的凶手!我恨死他们了。”
“傻丫头,你总不会连爹爹都不相信了吧?”看水灵不好意思的摇摇头,虞允文微微一笑,把她抱在怀里,拍拍她的后背:“好孩子,既来之,则安之!到时候你自然就会明白。”
靖康二年三月七日晚,金人御营大帐。
此大帐原为辽国皇帝所有,被金人夺来之后占用。大帐方圆超过百丈,内里可容千人。黑色的牦牛皮毛为庐顶,帐前竖立着代表金朝皇帝的金黄色长飘带。
大帐四周侍立着一队队金人武士,威严挺立。外面则是铺天盖地的金人铁骑,杀气纵横,号角声余音不绝!
金主吴乞买在御营大帐中大开盛宴,庆贺灭宋战争大获全胜。
所有随金主南征的重臣、将领除必须负责守卫的以外,余者全部出席,数百名金国臣子依次分列左右,济济一堂。
只有魏王斡离不因身体不适,留在自己营中休养,没有前来赴宴。
虞允文也按时赴宴,他牵着水灵进得大帐,却立而不跪。
金主看他进来,立刻主动起身相迎:“虞先生,朕早就盼望能与先生一会,得听教诲。如今得偿所愿,幸甚也。”
听了金主之话,虞允文也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出声答话。
他如此行为,惹恼了旁边一人,那人猛然起立大喝:“兀那南方蛮子,我家狼主如此尊敬于你,是天大的恩遇!你居然敢如此倨傲,实在无礼之至!”
“娄室,不得对先生无礼!”金主立即喝止,然后向虞允文致歉:“先生不要往心里去,娄室是个直性子,非独对先生如此。平日里,除我之外,连我的几位兄弟、侄儿他也是常顶撞的。四皇侄,还不快请虞先生入席。”
昌平王兀术连忙上前引路:“先生请。”
娄室被金主喝住,悻悻然落座,看到兀术居然将虞允文父女引至左首第一个座位上,不由得愤愤不平的小声嘀咕:“狼主为何对这个文弱书生如此重视?他屡次杀伤我方兵将,阻我大计,今被擒来,居然还得到如此的礼遇!难道,杀我们的人反倒杀出功劳来了?!”
他身边一人早已听见,凑近他低声说道:“千万不可如此说,若被狼主知道了,定然不会轻饶于你!”
娄室转头一看,原来是斡离不和兀术兄弟的军师哈迷蚩,此次灭宋的大功臣。他虽然不高兴,但也不敢真的太过无礼,直接斥骂哈迷蚩太过没用,只是板着脸问道:“军师为何如此说?莫不是汉人的书读多了,把汉人的小胆也学来了?”
“娄室将军,虞允文在大宋虽然只是个小官,但在民间威望甚高,颇得民心。如果能够收服于他,大宋军民的民心土气会大受打击。”哈迷蚩知道娄室不过是个粗人,性子过于直率,说话虽然难听,却很服理,好心的劝说道:“何况,此人之能天下少有。凡欲得天下者,少不了才智之士相助。狼主如此厚待于他,是为了我大金的将来,将军身为驸马,理应明白狼主的一片苦心。”
“多谢军师提点,我自不会违背狼主的旨意。”娄室性子虽然粗率,但还能明白哈迷蚩出言劝解是为了自己好,虽然还不太明白金主的深意,素来忠实于金主的他还是向军师致谢,先将一口气忍了下来。
第十节
酒过三巡,金主命令身边的传承官:“将两个南朝皇帝和他们的臣民全部带上来,且让大家看看,这亡国的君臣是何等形容!”
大宋臣子们被赶到帐外等候,赵佶、赵恒二帝互相搀扶着,战战兢兢的被金人赶入大帐。
看到两边金朝臣子在冲着他们指指戳戳、口口声声“亡国昏君”,二帝早已羞的无地自容,只拚命低下头,哆哆嗦嗦的立在帐门边上。
吴乞买高居首位,看着全身打抖的大宋二帝,冷笑道:“你二人自毁长城之时,可曾想到过会有今日之羞辱吗?”
当面遭到金主如此斥责,赵佶、赵恒二帝吓得一身冷汗,低眉垂首、不敢有半句分辨。
吴乞买见此二人虽为皇帝,却如此的懦弱无用,顿觉其形象可憎,丢了皇帝的脸面!
这也难怪吴乞买,大金以武立国,自金太祖完颜阿骨打以下,金朝皇室和宗室成员哪一个不是身先士卒,以军功为傲。就是金主本人,继承帝位之前也是不避刀兵,在战场上拚杀出来的,何曾见过如此无用、懦弱的皇帝!
吴乞买厌弃的白了这两个废物一眼,问左右道:“诸位说说,对这种昏庸无用之人该如何处置?”
一名文臣起身行礼:“狼主,宋国赵佶、赵恒父子虽身为皇帝,却不能护佑万民,反宠幸奸徒、滥用国力、残民以逞,甚至残害忠良,自毁祖宗基业,理应废为庶人,永远囚禁。”
吴乞买点头,随后对传承官吩咐:“且将二人龙袍扒去,给他们留一件小衣遮羞便是。”
赵佶、赵恒二帝顿时慌作一团,苦苦哀求,金人不但不听,反而拥上数个侍卫就是一通乱抓乱扯,当众羞辱。
大帐里的金朝君臣子看着这父子两个挣扎哀求,形象难看,平日里的皇帝威严全无,齐声哈哈大笑,直把两个可怜的南朝皇帝,当做了玩杂耍的猴子一般戏弄取乐!
大帐外边距离较近的太上皇后、皇后及众后妃、宗室们眼看金人如此污辱自家君主,全都齐齐落泪,却无一个敢上前保护自家主子。
宋朝一般大臣距大帐的位置稍远,等排在前面的吏部侍郎李若水等人看见金人无礼,二帝的龙袍早已被撕扯的七零八落。
性情耿直的李若水不觉心中大怒,推开金兵猛冲上前,伸手便来撕扯开围着两位君主的传承官。其他大臣刚要跟过来,却是被刚刚反应过来的金兵给拦住了。
见那些传承官根本不理会自己,李若水一怒之下,伸手便向自己前面一人的脸用力抓了下去。那人冷不防被抓了一把,脸上鲜血淋淋,大叫一声退了开来。旁边几人也给吓了一跳,停住了手。
李若水连忙冲到二帝面前,伸开两臂护住自己的君主,就如同想在鹰爪下保护自己小鸡的老母鸡一般。
吴乞买没想到,不被金人看的上的大宋臣子中还有血性之人,愣了一下,方才问道:“这是何人?”
昌平王起身恭立,回答道:“狼主,这位是吏部侍郎李若水,是个大忠臣。望狼主体谅他的忠心,多加宽宥!”
金主听闻是位忠臣,便道:“既然如此,不与他计较便是,且叫他下去吧。”
在一旁待命的传承官连忙上前,想将李若水拖将下去,可他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奋力摔开拉他的金人,直指着金主大骂:“你们这些个不知天理的蛮子、野人,把大宋天子如此凌辱!一群狗辈、畜生。终有一天,我大宋将士必把你这些猪狗杀个干干净净,方能出今日的恶气!”
吴乞买本不想理他,可李若水不住的破口大骂,猪狗、畜生骂个无休无止。他终于恼羞成怒,勃然道:“我只是礼敬忠臣,你倒是给鼻子上脸,没完没了的。来人,把他的舌头割掉,轰了下去。”
兀术闻言大惊,他心中对大宋这些百劫余生、忠贞不二的大臣素有好感,也知道如果想要征服大宋,这些忠臣、能臣才是真正可以依靠的对象。而这位李若水原本就是仕林中的宗师,很得天下士子们的敬重,若是杀了他,只怕士子们会更加痛恨金朝。
他连忙上前,凑近金主道:“狼主,请息雷霆之怒。李若水不过是个死硬的老秀才而已,最多把他关起来就是了,不必与他着气。”
“也罢,且听你一言,把他给我拖出去。”吴乞买对自己这个在金人中难得明白的四皇侄最是信任,也知道他是为了大金对宋朝之地的统治,才会为这个老家伙求情,当然就给了兀术面子。
哪知,李若水根本不领兀术的情,只是大骂:“金狗!你把我李若水看做什么人了?!老夫岂肯受畜生的恩!士可杀不可辱,大不了拚得一死,还好过做个亡国奴。”
“好你个李若水!昌平王好心为你求情,你却如此不领好意!既然想死,朕且成全了你。”吴乞买再也忍不住怒火,抓起桌上的酒杯砸了过去,将李若水打得头破血流,随即喝令道:“把这个老家伙拖将下去,碎尸万段!”
旁边的传承官随即冲上来,抓住李若水向外拖去,李若水拚命挣扎,一路上仍是骂不绝口。
“等等!”一个声音拦住了正向外走的众人。
大家循声望去,原来是在一旁冷眼旁观,一直未曾开口的虞允文。
第一部气贯长虹 第八回 斥金人义正词严 痛别离忠臣归天1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22 10:24:49 本章字数:4241
第一节
金主吴乞买立刻挥手制止了那些金人,和颜悦色的问道:“先生有何言教我?”
“我只是想劝劝李大人,不要做无谓之事。”虞允文淡淡的回答,随即对李若水劝道:“李大人,现在你就算是骂死在这里,也不过是逞口舌之快而已。此时之辱不过是小事,今后难熬的日子还在后面,不必如此的冲动。何不留待有用之身等待时日,将来也许还能为天下尽一份力,好过现在就这样白白死了,不值得。”
“好一个为国为民的虞大人!老夫从前还以为你是个忠良之臣,现在却早早的侍奉了新主,”李若水不屑的冲着虞允文“呸”了一声,怒道:“你这佞臣,自去效忠你的畜生主子,怎么还有这个面皮来说我?!”
金人闻得李若水如此斥骂虞允文,全部相顾失笑。虞允文被俘的原委,他们已经从昌平王那里得知。虽然不少人并不赞成金主对虞允文的特别待遇,但还是很佩服这个文弱书生的胆识和忠诚。都觉得李若水一介腐儒,不过只会骂人而已,怎配与虞允文相提并论!
自取其辱还不自知,这大宋的君臣怎么都一个德行?难怪会轻易的亡国了。
看金国君臣都带着一脸的蔑视看向自己,李若水更加火冒三丈,指着虞允文骂道:“你这个无……”
一句话还没有骂完,后面却有人轻轻的扯他的袍袖,李若水一愣,转身一看,却是一脸羞愧的赵佶。
李若水还以为老皇帝是担心再次惹怒了金人:“陛下不必担忧,如今国破家亡,老臣又何惜自身,还请陛下不要拦阻。”
赵佶闻言更加羞愧,吭哧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李卿,不要错怪虞卿家了,他已经尽了自己的忠义。是朕听信奸臣谗言,以致今日得到此种报应!”
李若水愣住了:“虞允文投身新主,陛下怎么还在为他说话?”
旁边的赵恒虽然胆小,但心中疑惑难解,亦是壮起胆子问道:“父皇,您为何要如此说?”
“虞先生会在汴京,是为了保护你们大宋的赵家宗室!”昌平王兀术这时才开口解释,他轻蔑的看着赵佶、赵恒父子和下面的宋室人等:“先生为国尽忠,救了尔等性命和大宋江山,却被两个无耻的昏君贬斥到云南。汴京被克,先生原本已经得脱牢笼,却不顾自身安危,毅然返回。他冒险潜入宗庙,偷走宗室名谱,并将之全部毁去,救活赵氏族人无数。今天,我们只抓到这点儿宗室,皆是先生之功。不是先生未对你们尽忠,是你们赵家对不起先生!”
除了事先已经知道真相的赵佶,不仅是李若水、连大帐内外的大宋君臣都全部傻眼,这可真是不可能想得到的事。这位平素沉默寡言、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才是真正的铁血男儿!
“虞大人,是老夫太过无礼了,我在这里向你陪罪!”李若水羞的满脸通红,向着虞允文深深一礼:“我自认是忠良之臣,却只会动动嘴皮子!对照大人所为,老夫实在是汗颜,无面目相对。”
“李大人,不必如此,我也是最后为国家尽一份心力而已。大人既知自己的不足,还是保住性命,以图将来的好。”虞允文依然保持着平静,他轻轻一叹,转头对赵佶道:“陛下,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果您当初能够任用忠良之臣,大宋何至于有今日之祸,以至百姓有国亡家破之苦。”
赵佶低声回答:“朕已知昨日之非,只是太晚了。连累先帝、祸及百姓,皆朕之过。”
“倒也不晚,总比陛下一生都无法清醒要好!陛下之过,至少可以警戒来者。”虞允文劝了赵佶一句,然后转头对金主说道:“狼主如此礼待一个大宋弃臣,无非是想收拢大宋民心,最终能够永得大宋之地,我没有说错吧?”
“先生之言甚是。想大金起于北方苦寒之地,族人都是强悍勇猛、不畏艰苦,灭辽灭宋。如今,我大金国势蒸蒸日上,尽显新朝气象。以先生大才,若能归我大金,得展鸿图之志,留芳百世,岂不是我国之幸,亦是先生之幸。”吴乞买马上开口接道,满脸企盼的看向虞允文。
听了金主的话,下面的大宋君臣这才明白虞允文还没有归顺金人,前面金人的种种作派,也只不过是金人为了收买他而尽心相待而已。
下面不少臣子心中都暗自想道:没想到,被宋人视为蛮夷之人的金朝皇帝,也懂得收买人心。面临如此破格相待,对大宋已经尽了自己的忠义,而且早已被大宋朝廷免官甚至贬斥远地的虞允文,只怕无法轻易拒绝这样的优厚待遇吧?
第二节
“说实在的,我对大宋并不需要多么的忠心,因为大宋早就已经对我不起。”沉默了好一会儿,虞允文终于开口说道,但他的第一句话可以说是石破天惊,又把金宋两国的人都给吓了一跳。
看着诸人震惊的表情,虞允文淡淡的提醒:“诸位难道都忘记了我来自何处了吗?我出身在幽云十六州中的妫州,既所谓的‘北方蛮子’幽云汉人。”
看着大帐里众人那脸上千变万化的精彩表情,虞允文依旧保持着淡然的语气:“不要说在灭辽之前,大宋实际上长期视幽云汉人为异类,采取的是不信任的态度。就说在此次灭辽之时,宋金协商的时候,幽云十六州传言宋得幽云南部七州。我幽云汉人得知消息,都是欢心鼓舞,庆幸终于得归中原,无数汉人南下逃到南部七州,幽云北九州为之一空,我也是在此时率全家南下,投奔住在燕京城外的妹夫。可结果呢?我们等到的是什么?等到的是出卖和背叛!”
“那些逃入宋境的幽云汉人,本来是因为大宋朝廷的旨意才会渡河南下、投奔大宋,可所受到的是无处不在的歧视和排挤,大宋朝廷何时善待过我们?金人两次南下,黄河沿岸不止一个宋军守将下令杀死城内所有幽云汉人,理由居然是为了防止他们做金人的奸细!在大宋臣民们的心中,幽云汉人已经不是汉人!”虞允文稍稍停顿,声音中开始夹杂着隐含的愤怒:“一百九十五年刻骨铭心的盼望,幽云汉人冤死无数、眼泪哭干,盼来的是歧视、是抢掠!”
注视着无地自容的大宋君臣,他的声音开始高昂起来:“可怜我幽云汉人,何曾把自己当成过外族人?写汉字、说汉话,着汉族服饰、守汉家礼仪、敬汉人祖宗。在大辽,我们是二等公民,不被信任;到了大宋,我们还是不被视为百姓,一样的排斥、歧视!幽云汉人究竟做了什么孽?为何要遭受如此不幸?当年,汉族朝廷无力保家卫国,丢失幽云十六州。如今终得回归,小民百姓却受到如此对待。大宋朝廷值此国破家亡之际,不能保护百姓,反过来要求原大宋境内小民尽忠,已经太过苛求;更不要说是从未得到半点恩义的幽云汉人,如此厚颜索取百姓们的忠心,总不至是大宋的国风留存吧?”
大宋君臣心中羞愧、相视无语,皆尽黯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虞允文所说的话。幽云十六州的情况,在场的没有一个不清楚,现在如果要睁着眼说瞎话,倒还都没有那么厚的脸皮。
金主吴乞买看大宋君臣都被虞允文骂的开不了口,心中暗自得意,出言劝道:“先生不必太过悲伤,我大金如今掌控幽云十六州,自当善待百姓、休养生息,请尽管放心。”
“善待百姓、休养生息?”虞允文斜睨着金主,脸上出现了一抹冷笑:“和大宋合谋,劫夺幽云人口、钱粮,除涿、易二州早已归宋,幸免于难外,其它州大多是城池被毁、要害皆平,这倒也算了,宋金皆是一样。可是,你们随后将幽云十六州金银财产一扫而光,无数官民、子女席卷而去,百姓沦为奴婢。凡不肯随同北迁者一律毁家、杀尽!以上皆有你们大金的文书和通令,这可不是我自己编造出来的吧?”
“这……”金人的君臣心里在说,这是个什么人哪?怎么谁都骂?大宋君臣骂完了,现在又开始骂我们了!不会是骂顺嘴了吧?
“先生请不必生气,这是下面的人太过凶暴,以后我们自会管束自己的将士。”昌平王兀术看大帐里冷了场,只好硬着头皮开口相劝。不少金人将领在得知他们要收服在黄河岸边打败自己的虞允文之后,都是坚决反对,被金主吴乞买强制压了下去。如果虞允文再这样骂下去,以后反对的人会更多,也就失去了收服他的意义。
“晚了!幽云十六州在大辽治下有数千万人,可现在还余下了多少?十室九空,灾难深重!我的家人也死在你们的刀下。犯下如此令人发指的滔天罪行之后,你们以为杀完了人、把刀子上的血擦干抹尽,就可以简单的把过去抛在脑后了吗?”虞允文冷冷的说道,他扫视四周的金人君臣,看到的全是愤怒、恼火和咬牙切齿。
虞允文冷笑着抬手,指点在座金人臣子们脸上的表情,对大金君臣直呼其名:“吴乞买、兀术、哈迷蚩,你们几个算是个聪明人,在你们自己人身上,你们看到哪怕是半点内疚、自责或是羞愧了吗?大宋是对不起我们幽云人,但我们在大宋治下,虽然没有了财产,至少大部分人还能够保住性命。今天,大宋君臣总算还知道羞愧,比起你们的死不悔改要强的多!”
说到这里,虞允文停住了话头,稍稍休息了一下。从当年家人遇害,他大病一场之后,身体就一直不是很好。黄河岸边的数月,劳心劳力,紧接着又是下狱。在狱中虽未受刑,又得到了狱卒们的照顾,但还是很伤身体。
再加上这几个月来的滇沛流离,早在被斡离不和兀术软禁之时,虞允文已经常常需要卧床休息了:“幽云汉人与游牧各族朝夕相处,耳濡目染之下,也变得剽悍尚武,这点也算是‘胡化’的一种吧。有杀戮就会有反抗!幽云十六州自辽亡之后,反金之势高涨、风起云涌,并不是难忘辽国,而是对你们血腥手段的最好回答。”
既是一腔怒气、也是有满心的话不吐不快,今天虞允文才能坚持到现在:“我们汉人只有一点永远比你们蛮族之人强,就是我们能生能养!五代十国,汉人十中难存其一,可百多年之后,仍然是汉人的人数最多。有本事,你们就把这天下几千万的汉人全部屠杀干净!只要留下一人,你们终究还是比不过我们!
幽云汉人等了一百九十多年,才等到重回中原的机会,虽然只是昙花一现,但终归会有实现的希望,我们等的起。就算我等不到了,但我们的子子孙孙会一直等下去,直等到我们愿望的最终实现!”
水灵在一边看到父亲脸色苍白,额头上开始冒出的大滴汗珠,担心的抬手为父亲擦去汗水,然后紧紧握住了父亲的手。
第一部气贯长虹 第八回 斥金人义正词严 痛别离忠臣归天2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22 10:24:49 本章字数:2821
第三节
一路之上,也有不少零星的宋军和义军前来袭击金兵,不少被裹胁的大宋百姓都趁机逃走。但赵恒君臣被看押的实在太过严密,未能得到逃跑的机会。
宗泽老将军得知二帝和臣子们都被裹胁着北上,立刻带兵追赶,原计划在金人之前抢渡黄河,切断金人退路,将二帝截回。可惜原答应共同行动的各地宋军行动迟缓,导致宗泽兵力不足,又缺少给养,最后没能追上。
跟随宗泽老将军一起追击金人的张俊,在得知虞允文父女也被金人带走之后,跪在黄河岸边号哭不止。
张邦昌的大楚政权在金人走后,因担心受到宋军的进攻,迁都原大宋南京。因不得人心,张邦昌为帝才一个月,就遭到唾弃,被众人给骂下了台。张邦昌只得请原赵佶被废的孟皇后入宫,并尊其为宋太后,张邦昌自任执政。
孟皇后入宫后,立刻派人去济州迎接康王赵构,并劝其登基,大宋由此复辟,改元建炎,此事被后世称为建炎中兴,赵构封孟皇后为隆佑太后。
新天子赵构因为见过金主吴乞买的人都说他长得和当年的宋太祖十分相像,是宋太祖回来要夺回自己的江山了。为了表示大宋皇室不绝、并抵消金人的传言,也是因为自己的妻室儿女都被金人掳走,便按臣子们的意见,收养了两名宋太祖的远支后代:15岁的赵昚、赵琢为义子。
也许是老天保佑大宋,当年赵构又得亲生皇子赵莆,大家都庆幸大宋后继有人。
张邦昌朝贺新帝,向赵构称臣,赵构先是封他为太保。因众臣子坚决反对,赵构又将张邦昌赶出朝廷。
后来,被虞允文虞大人救出的何广义和林虹他们来到了南京,向朝廷上书,证实了张邦昌出卖虞允文之事。臣民纷纷上书要求诛杀张邦昌,以报忠臣,天子赵构随即下旨将张邦昌毒杀,一代巨奸终于没得好下场。
四月二十二日,金兵大队通过太和岭,这是一座高达数百米、而且道路曲折的大山。山间的细长山谷是北上的必经之路,两边悬崖峭壁,十分容易设伏。
为了防止赵恒等人借机逃跑,赵恒父子四人都被紧紧绑在马背上,朱皇后和几名宗室也被锁在一个大车的车箱里。宋室大臣们则是步行,虞允文父女和两位御医还是坐在马车之上,相伴几位大人前进。
果不其然,通过山谷的一天之内,数起宋人前来袭击,碎石、箭雨漫天飞舞,金人不堪其扰,只是闷头加紧前进。
将近天黑之时,大宋君臣方才通过山谷,北面山口外都是密林,一条大路从树林中穿过。他们从山谷中出来,没能走出多远,树林深处突然射出连天箭雨,猝不及防之下,看押他们的金兵顿时乱了套,四处找地方躲避。
见机不可失,御医何雨一下举起药箱将驾车的金兵DD在地,另一位御医刘适之本身便会驾御马车,立刻抢到车辕之上,开始策马狂奔。因为正在躲树林中射出来的箭雨,金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也无法追击,他们竟然就这样逃远。
随行的六位大臣中,只有李若水、孙傅和韩铁华因为年老或者不小心扭了脚,正坐在马车上,也随着一齐逃了出来。
大家一直狂奔到深夜,拉车的马口吐白沫,看来很快就要无法支撑,马车这才停了下来。
御医何雨一路上都将虞允文抱在怀里,以免狂奔的马车过于颠簸,伤着他。
现在,何雨觉得怀里的虞允文呼吸急促、身体发烫,他小心的点起一支烛火,看到虞允文脸色惨白,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已经昏了过去。
知道这是一路的狂奔,让虞允文虚弱的身体难以承受,何雨随即吩咐众人:虞大人情况不太好,必须停下来休息一下。大家四下看看,能不能确定这是哪里,找个破庙也好。不过,千万不要点火,也不要走的太远,现在金兵一定在四处搜索我们,稍有不慎,我等又会重新落入金人之手了。
大家点头,随即分开来四处查看。过了一刻钟的样子,孙傅摸了回来:何大人,前面大概四、五里的地方有个小村子,里面好象没有人。你们先去那里,找个地方休息吧,我在这里等大家。
到了村里,何雨他们找到一座还算完好的屋子住了进去。半个时辰之后,所有人的人都在这里汇集。
何雨在帮虞允文治疗,刘适之则是为扭了脚的韩铁华和孙傅处理伤脚。
安顿好虞允文,何雨轻轻退到了套间的外屋。
李若水小声问道:虞大人的情况如何?有没有危险?
暂时还没有,只是虞大人经不住再次这样的奔逃了,会要了他的命的。何雨黯然的说道。
大家都默默无语,不知该如何开口。虞允文先前的情况大家都很清楚,他根本无法再快速的逃走。现在拉车的马也不行了,可又不能丢下他,一时间,所有人都茫然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能再这样等下去!金兵随时可能找来。何雨果断的开了口,他对面前的三位大臣说道:三位大人,我和刘大人是虞大人的医生,水灵也无法离开自己的父亲,我们四个人一起走。你们快些离去吧,不要被金人一网打尽。
这不行!孙傅马上拒绝,他向里屋指了指,压低声音说道:你们两个也是文弱之人,要带一个病势沉重的病人和一个小女孩儿,怎么逃走?我们留下,还可以帮帮忙。
孙大人,你们也不是身体十分强健的人,留下也没什么用处。虞大人说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们难道要留下白白送死吗?能走一个是一个,众位大人还是留下有用之身,回去之后报效朝廷的才是。刘适之也开口劝说诸位同僚。
见三位长辈皆都沉默不语,明显不愿意就此离去,虞水灵走上前去,扑通一声跪倒在他们的面前。
三人吃了一惊,连忙打算将她拉起来,可水灵执意不肯,韩铁华急的直搓双手:水灵,你这是干什么?!快快起来,我们受不起。
诸位伯伯、叔叔,请听我说,水灵抬起头来看着三人,眼含热泪:我爹的情况大家都已经知道,我不能让你们也为了他死在这里。爹爹说过,只要还有人思念大宋、为它效力,大宋就不会亡!请叔伯们为了大宋的天下和百姓,早早回宋廷去罢,我替爹爹求你们了!
好吧!水灵,我们听你的,你起来。李若水最终点了头,伸手把水灵拉了起来:好孩子,我们先走一步了。如果,你们能够回到大宋,千万不要忘记来找我们!切切!!!
放心吧,只要我们能够重回大宋,一定会去找叔伯们的。水灵含着热泪,拚命的点头。
三人走到里间的门口,向依然昏睡在床上的虞允文深施一礼,再次向何雨、刘适之、虞水灵三人告别,然后拿上两位御医快速为他们收拾好的小包裹,黯然离去。此一别,他们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面。
第一部气贯长虹 第八回 斥金人义正词严 痛别离忠臣归天3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22 10:24:49 本章字数:2336
看着三人离去,何雨对刘适之说道:刘兄,我们也不能留在这里,金兵跟着马蹄印很快就会追来的。你去把马车上的东西收拾一下,我背上虞大人,咱们赶快离开这里。
刘适之点点头,迅速出门。何雨则是开始将一个床单撕开,做成绳子,准备把虞允文绑在自己背上。
没过多久,刘适之拿了个包裹走了进来,放在桌子上。何雨惊讶的问道:怎么就带这么一点东西?其它的呢?
我把它们埋在院子后面的大树下了,等以后有需要的时候,再回来取。刘适之解释道,他拍拍桌上的包裹:水灵还小,走不了多远,我还要准备背她,不能带太多的东西。
我没那么没用!水灵不高兴的抱怨:刘伯伯,你太小看我了。
水灵当然有用了,金兵都怕你这个嚣张的虞氏小小姐。刘适之逗了她一句,然后对何雨说道:来,我帮你先背上虞大人。
等把虞允文在何雨身上绑好,三个人走到村子口,马车已经停在那里了。马虽然比刚才好了一些,但还是全身发抖,只怕不能拉这么多人。
刘适之把自己手上的包裹塞在虞水灵的怀里,跳上了马车。
何雨吃惊的问:刘兄,你这是……
马车留在这里,金兵很快就会发现我们是步行离开的,还是逃不远。哪怕最后虞大人还是死在路上,也不能让再他落到金人的手里。刘适之平静的回答,在黑暗中,何雨和水灵都看不清他的表情,却看到他拉起了马缰:我一个人驾马车离开,能跑的远一些,帮你们引开追兵,你们也许就可以逃回大宋。何雨,好好照顾虞大人和水灵,再见!
说完,刘适之一抖缰绳,马车冲了出去。
刘伯伯……
刘兄,走好!
何雨和水灵顿时泪如雨下,他们很清楚,刘适之已经放弃了活命的机会,把生的希望留给了他们。
驾车奔驰的刘适之心情十分平静,他出身于一个医生世家,因医术高超被选为御医。但因为他没有后台,为官十多年还是个普通的御医。在汴京的时候,他就对敢于以天下为先、率军打退金兵的虞允文十分钦佩。
汴京失陷之后,刘适之居然因为高超的医术被金人选中,照顾身体不好的虞允文。能够在自己最尊敬的虞大人身边数月,得以亲眼看着一对英勇的父女的忠肝义胆、无所畏惧,他已经满足了。如今,还可以为保护虞大人和他的爱女献身,刘适之觉得死而无憾!
刘适之为了不让金兵发现何雨他们已经不在车上,早已搬了一些石头放在车箱里,他驾着马车故意在广阔的乡间兜圈子,好把追兵搞糊涂,让何雨他们能逃的远一些。
不过,金兵大多是骑兵,到中午的时候,还是追上了他。刘适之驾的马车最后被逼到了一个悬崖边上,金兵将马车包围了起来,但却没有冲上前,似乎在等什么人。
没多久,几匹快马奔上了山坡,金兵们让开,来的是昌平王兀术和军师哈迷蚩。兀术策马来到金兵阵前,看着马车摇摇头:虞先生,你就算不想投降我大金,也不用逃跑啊,我们兄弟和我家狼主都不会强迫你的。这样奔逃,你的身体受不了,还连累水灵吃苦,何必呢?!
刘适之明白了,金兵还没有发现虞允文他们已经逃走,他故意不说破,冷笑了一声:兀术,如果你们不是想虞大人投降,为何要对一个对你们深怀敌意的人如此优待?!你们金人没这么好心吧!虞大人不会回金营去。如果你们真的对大人敬重,就放我们离开。
兀术无奈的摇摇头,抬手示意旁边的手下上前控制马车。谁知,刘适之用力一抖缰绳,马儿发出一声嘶鸣,猛然向前冲去。
不要啊!兀术的脸色立时变得刷白,大声制止,冲上前的金兵也想拦住马车,可马车的巨大的惯性哪里能轻易停住。
轰!
马车从悬崖顶上摔落下去,顿时粉身碎骨。
兀术无力的垂下手,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虞允文、还有这些宋人,为何宁可死,也要为那个已经烂到底的大宋陪葬!
半个时辰后,奉命绕道下到崖底查看的金兵将领,来到坐在山脚下等待消息的兀术跟前。
怎么样?虞先生是不是已经……兀术低着头,声音低沉的问道。
大王,车里只有那个大宋刘姓御医一个人的尸体!没有其他人。
什么……兀术惊异的抬头看向面前的将领,好一会儿才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虞先生父女都不在马车上?
是,大王。虞允文父女、还有那些大宋的臣子,他们几人只怕早就逃远了。这个该死的刘御医是故意在拖延时间,骗的我们好惨!金人将领愤愤不平的说道。
好一个大宋御医!哈迷蚩不由的感慨:难怪大宋在没有了皇帝的情况下,还能不亡国,这些忠贞之士才是大宋真正的依靠。大王,不能让虞允文逃回大宋,他的影响力太大,能力太强,一人可抵万军。康王赵构已经在大宋的南京登基称帝,虞允文如果在这个时候返回,会让宋人团结一心,对我们非常不利。
军师言之有理!可惜,如此良臣却不是我大金臣子,太可惜了。兀术叹息一声,随即传令:以我王令金牌号令所有将士和大楚皇帝,搜捕虞氏父女,如果找到他们,尽量不要伤害,把他们抓回来。但……兀术犹豫了一下,还是命令:如果他们已经快入宋境或是不肯回来,将他们……处死!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回到宋朝。
是,遵令。
另外,让人为这个刘御医好好安葬。对这样一位忠臣,理应给他应得的尊敬。
第一部气贯长虹 第八回 斥金人义正词严 痛别离忠臣归天4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22 10:24:50 本章字数:2586
何雨和虞水灵也没能逃的了多远,一个小女孩和一个背着病人的医生,又是步行,走不了多快,只走出去了大概二、三十里路。此时,他们在一个山村的村口,看到立着的碑文,才知道已经到了大名府的一个的村子。
这个叫吴村的山村里已经没有人了,村民不是逃走就是被金兵杀害。可虞允文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他们只能在一个村民家中住了下来。
直到第二天下午,一直昏迷的虞允文才苏醒了一小会儿。
何雨和水灵的心中都是沉甸甸的,他的身体已经极度虚弱,在这里又没有什么好条件,他们都意识到,虞允文的时间只怕是不多了,现在也只是拖着而已。
四月二十九日中午,虞允文再次清醒,这次他的精神好象恢复了不少,支撑着要坐起来。
何雨和水灵对视了一眼,都明白他这是回光返照,小心的把他扶起来,靠在土坑的坑头上。
看着两人通红的眼睛和难以忍住的泪水,虞允文反而笑了:我的时间不多了吧?那也不用哭嘛。怎么没看到刘先生?
刘伯伯为了救我们,已经……水灵流着泪,小声的回答。
是我连累了他。虞允文叹息了一声,看何雨正打算说什么,吃力的抬了抬手:不要说什么了,我明白他的心意,也懂你的心。水灵,你过来。
爹……水灵靠在父亲身边,摸着父亲已经瘦到皮包骨的胳膊,泪水不断的淌了下来。
水灵,别哭了。听爹说……虞允文喘了口气,轻声说道:爹不能再陪在你身边了,以后的路要靠你自己走。水灵,回大宋去吧,去找李纲伯伯,他们一家都会好好照顾你的。
爹,我要陪着你……
不行!你还小,路还长。听爹的话,回到大宋以后,就过个普通人的日子,不要再这样滇沛流离。虞允文看女儿固执的扭着脖子,不肯答应自己,顿时急了起来:听话!你不会想让爹走的不安心吧?你……话没说完,他猛烈的咳了起来……
何雨赶忙轻轻虞允文拍拍后背,用眼色示意水灵不要在父亲最后的时间里,还要违背他的心意。
水灵看着父亲因为喘不过气来、涨的通红的脸色,实在不忍心他再这样,终于违心的点了点头。
虞允文这才放下心来,他再也坚持不住,重新躺了下去。
随后,虞允文看向何雨:何先生,我有一事想拜托你。
何雨明白他的意思:大人是想我把水灵送回大宋吧?
是。我只想她能过正常女子的生活,嫁个好丈夫,生很多孩子。水灵太任性,她还小,不明白对于一个女孩子,现在这样的生活太艰难了,也很难让大家认同。我担心她今后的日子,会很难熬,请您一定要帮我这个忙。虞允文一脸焦急,紧紧的盯着何雨。
请大人放心,我一定把水灵送回去。何雨看着虞允文渴望的眼神,郑重的承诺道。
谢谢!谢谢你和刘先生这段时间的照顾,我是无法报答了。何雨、水灵……虞允文似乎终于放下心来,声音开始低了下去,他的眼神也开始涣散,但依然坚持着说下去:我现在……要先去见地下的人了……我会在阴间为你们祝福的,希望你们……过……的……好……
终于,虞允文的双眼闭了起来,抓着水灵的手也慢慢的松开,再也没有了任何声息……
爹!
虞大人!
两人扑倒在虞允文的身上,痛哭失声……
虞允文,这位出生于辽治下幽云十六州的文弱书生,却以自己的军事才能为人们所熟知,并以过人的胆识和无尽的勇气,最终成为了人们心目中永远的英雄和榜样。他病故的时候,年仅39岁。
由于不知道虞允文逃离金营之后的确切消息,大宋军民一直盼着有一天他能重新回到朝廷,能再次指挥宋军作战。
直到十年后,大宋朝廷才最终知道他早已不在人世,追封他为忠义郡王,并在宗庙旁边立忠义庙,永远纪念这位伟大的传奇人物。
虞水灵和何雨在村中找了半天,才总算找到了几块薄木板,勉强给虞允文做了副棺木,将他的遗体收殓。
然后两人合力,在靠近山脚下的地方挖了个坑,安葬了虞允文。由于担心金兵发现他的墓地,甚至没敢给他立坟头。
为父亲守墓三天之后,水灵准备离开了,她重重向着父亲的墓磕了个头,然后注视着父亲的墓,低声说道:爹,女儿要请你原谅,你最后的要求,我做不到!
水灵,你这是……
何叔叔,爹不在了,我已经是一个人。我还有什么可以在乎、可以顾忌的。虞水灵仍然看着父亲的墓:我不会去做什么贤妻良母,连对爹爹最后的承诺也可以违背,我还会在意别人的评价吗?!我要报仇雪恨,我要向金兵讨还血债!
你是这样打算的?何雨愣了一下,好心劝说:水灵,你是个女儿家,打打杀杀这种事是男人干的。虞大人不希望你走上这条路,也是怕你受苦,你还是听他的话吧。
不!我一定要报仇!何叔叔,请您不要再劝我了。水灵紧握着自己的双拳,坚定的说道。
好吧,你既然已经决定了,我也只好不遵守诺言了。
虞水灵意外的看向何雨:何叔叔,你……
你去报仇雪恨,我留下陪伴虞大人!何雨凄然的一笑,指了指平平的墓地:这里太不显眼,而且附近也找不到人,时间长了,会找不到地方的。不能就这样让虞大人孤独的躺在这里,我陪着他,等你回来看他的时候,至少可以找到我。
可是,何叔叔,你在大宋应该还有家人吧?他们也会盼着你回去的。
家?!没有了。我家人都在汴京,如今那里早就成了鬼域,我还会有家吗?何雨苦笑了一下,轻轻摇摇头:到哪里都一样,我不如留下,你走吧。
何叔叔……水灵看了何雨好一会儿,才下了决心,站起来深深的向他行了个大礼:谢谢你,何叔叔。等大宋光复幽云十六州的时候,我会回来为父亲迁葬,请相信我。
好!孩子,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我一定等着你回来。
第一部气贯长虹 第一回 弃中原新君偏安 戏金兵女中豪杰1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22 10:24:50 本章字数:14323
第一节
靖康二年七月三十日,经过数月的长途跋涉,赵佶、赵恒二帝先后抵达大金首都上京。父子见面之后,抱头痛哭。
眼看随行的妃嫔、宗室、宫人、臣子不少都惨死在北上的途中,身边的人日渐凋零,赵佶十分的伤感。
随行北上的大臣在见过赵佶、赵恒二帝之后,便被金人赶走,并看押到各处。
赵佶见众臣之中并没有虞允文,心中有些不安,低声问赵恒:虞卿家没在里面,难道他已经……
赵恒看监押他们的金人只待在门口,并没进来,这才低声回答:虞卿父女在途中已经逃走了。金人搜索了很久,但还是没有什么消息,很可能他们已经返回了大宋。
这就好、这就好。希望虞卿父女能平安无事,早日回归,以后整顿国事,能够起兵来救我父子回去。赵佶连连点头,心里的石头总算放了下来。他却没想到,如果继位的皇帝和过去的他一样混蛋,不亡国都是好的,重振山河是不用想了。
第二天,金主命令赵佶、赵恒、郑氏和朱氏两位皇后、皇子、宗室,还有被押来的全部宋臣,身披羊皮,前往金人祖庙献俘,跪拜太祖庙,行牵羊礼。宋人中所有女子坦胸赤背、一件背甲遮羞,下身只有短裙护体,只有二后得到了稍长一些的衣服。
前往金人神庙的途中,金朝官员、百姓齐聚路边观看,围观者竟达到三十万人以上,这在人口不多的上京还真创了个记录。
看到旁观着甚众,在异族京城中的众目睽睽之下,无数宋室妃嫔、贵妇上身半裸,只用双臂挡住身体,羞的拚命低下头去。
金人们一齐哄笑,指点叫骂,极尽羞辱之能事。大宋君臣悲愤难忍,掩面匆匆前行。
神庙献俘之后,二帝及男女宋俘重至乾元殿拜谒金太宗。金主吴乞买封宋徽宗为昏德公,钦宗为重昏侯。
除二后外,有名号的后妃自高宗赵构生母韦贤妃以下,共三百多名被金人送往洗衣院,供金主和宗室、重臣消遣,如同娼妓。这也是因为南宋现今的抵抗日趋激烈,金人以此表示对宋朝的侮辱。
金人如此恶毒和野蛮,使骨子里十分刚强的朱皇后感到极度愤怒,选择了以死抗争,回到住处便偷偷自缢,被人发现后救活。
守在朱后身边的赵恒难过的劝说她忍耐,个性刚强也是朱皇后甚得赵恒欢心的原因。此时,这位赵小官家是多么希望,自己刚强的妻子能够和自己一起坚持下去,等到可以回国的一天。
谁知,朱后却断然拒绝,她将虞水灵留下的小布袋交到赵恒手中,嘱咐他好好保存。并对赵恒说道:官家还记得当初水灵之言吧?你我身为帝后,理当成为臣民表率。如今,金人如此羞辱我等,如果身为皇家之人还要忍,苟且偷生,只会被那些野蛮人看不起!官家,我们还有幼子要照顾,还有老父、老母要奉养,你不能死。我身为皇后,母仪天下,必须捍卫我等的尊严,请官家不要制止我。
赵恒抱住朱后痛哭失声,两人紧紧相拥,这是他们成为结发夫妻以来,第一次根本没有在意任何礼仪,只是默默的拥抱在一起。
到了半夜,朱后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向赵恒告别:官家保重,妾身先行一步了。
随后,朱皇后毅然投水自尽。赵恒看着她决然的走向院中的池塘,不敢高声,只是难过的擦着眼泪。
朱皇后的刚烈行为,在她死后得到了金人的褒奖。金主特地下诏,称赞她的节义,追封她为靖康郡贞节夫人,并为她按皇后礼仪隆重治丧。
十月二十六日,二帝被金人迁往韩州安置。金人将韩州城内女真住户全部迁出,只供二帝等二千余宋俘居住,并发给口粮田四十五顷,让他们自己耕种,以自给自足。
这还是昌平王兀术出于对虞允文和朱皇后的欣赏及敬重,特地要求负责监管的粘罕等人不可像虐待辽天祚帝那样对待大宋二帝。粘罕等人才格外开恩,没有故意污辱二帝及随从居住的大宋宗室和大臣,只是任他们自生自灭。
朱皇后留下的小布袋后来成了大家救命的宝贝,二帝和身边的人在金国的日子里,这些人参片、灵芝片救过他们不止一次。
虽然珍贵的药物终有用完的一天,但小布袋一直保存在赵恒手中,成为了支持被扣留在金国的君臣们的精神支柱。
直到赵构的生母韦太后,也就是赵老官家赵佶的韦贤妃归宋,才由赵恒在韦太后前来向赵小官家赵桓辞行的时候,将小布袋交给韦太后带回大宋,请太后交还虞水灵的手中。已经相继过世的赵老官家、郑皇后和朱皇后的灵柩也同时返回大宋,归葬皇陵。
小布袋也成了大宋皇室不忘虞允文父女恩义的纪念信物,直到虞水灵过世,它才最终被供奉在大宋宗庙的侧殿里,成为了纪念那段悲惨历史、教育皇室后人不忘过去的实物教材。
金兵撤退之时,刚刚与西路军汇合,魏王斡离不就病倒了,不断的发着高烧。金主吴乞买大急,让粘罕领兵,指挥大军撤退,自己则是亲自陪同斡离不回上京医治。
没多久,斡离不因毒伤发作,情况急转直下,成天昏迷不醒。宫中太医束手无策,金主下诏寻求良医,可是却无人能解奇毒。此时,一些投降金人的宋人将领这才说出,伤及斡离不的那个江湖人也是虞允文的部下,属于虞允文组成的江湖义勇队。
大金君臣一时间只能是无语,这个虞允文实在是太厉害了些,硬是废了大金的两位军神之一。按吴乞买的说法,就是灭宋也不能抵消斡离不亡故的损失。
斡离不在床榻病卧数月后,终于不治身亡,金主下令谥号为桓肃,为其罢朝十日,命其子齐承继王位。
可怜的是那些被斡离不抢夺而来的大宋女子,本来就是被凌辱的对象,只是迫于斡离不的强势,才不得不随他。如今斡离不突然亡故,悲痛难仰的兀术兄弟上奏吴乞买,这些女子是战利品,不可被他人染指。金主吴乞买深以为然,下旨自魏王妃辽朝金辇公主以下,凡未生育子女的斡离不后妃全部陪葬,更不要说魏王宫中的内侍和宫女了。
令人既可怜又可笑的是魏王妃、原辽朝的金辇公主。本来,她挑唆金人侵宋,是为了报灭国之仇,却因其太过张扬,招致了斡离不亲弟——昌平王兀术的反感,认为此种女子不守妇道、不识礼仪、搅家不良,乃是败家的祸根!
但斡离不在时,因兄长甚喜金辇公主,兀术碍于兄弟情义,隐忍不言。
如今,斡离不离世,金辇公主身为魏王妃,本可以不陪葬王陵。但兀术却向金主吴乞买进言,陈说金辇公主为大辽公主,从她煽动南侵一事来看,公主将辽看的太重。她是魏王正妻,并无所出。可魏王子尚年幼,手下部民要由嫡母代为掌管。万一金辇公主有谋叛之意,不只是连累斡离不后人,也会给大金造成天大的麻烦。
金主吴乞买本来对金辇公主陪不陪葬并没什么在意的,觉得不过是一介女子,有甚可注意的。可听了兀术之话,觉得他考虑的很有道理,立刻下旨,命令金辇公主一并陪葬魏王。
公主哀哭求饶不得,只能饮药而死,临死之前以恶言毒语诅咒兀术兄弟,愿大金早日灭亡!
兀术对她临死诅咒的回答,是立刻命人将因公主的原因才得以存活的辽天祚帝萧贵妃,也就是公主生母抓来一并处决,让她们母女一起到地底下去喊冤告状。
照兀术如此行径来看,他不过是借这近千无辜女子和内侍的命,来发泻亲兄骤然亡故的痛苦。若他真的相信死者有灵,怎会让自己的兄长处于一群仇深似海的冤鬼之中,永远不得安生!
也有人言,兀术此番行为,不过是借亲兄之死将可能在将来唆使侄儿反对自己的人全部除掉,以便自己掌控父皇阿骨打名下军政合一的部众猛安谋克,将最强大的力量控制在自己的手中,这话也有些道理。
完颜氏人虽少,但部民大多在朝中为将,按部民必须服从自己主人的传统,对女真部民来说,就算是主人谋反,他们也必须跟随,否则会落得一个被人耻笑、甚至无处容身的结局。
依阿骨打生前所建立的女真人旧例,从他那一代的三兄弟开始,他们所属部民永远归他们的后人所有,这是阿骨打的制横之策,以免皇帝太过强势,伤及完颜氏的根本;这样也使得部民力量分散,无人能利用战斗力过于强悍的完颜氏部民谋反。
猛安谋克是非常严格的父子世袭,兀术这一代之中,只要斡离不还在,就无人能动摇他主掌阿骨打猛安谋克的地位,但他也必须分给兀术和另两名兄弟一部分部民。
现在斡离不过世,阿骨打一系的猛安谋克依承继顺序,后面主管的便是他的儿子。由于三子年幼,未成人之前先由兀术代管。一旦斡离不的三子成人,兀术就得将猛安谋克还给自己的侄儿。无论兀术能坐到什么样的地位,都必须遵守完颜氏传统。
但现如今,兀术将斡离不身边亲近之贴身人,除三子外全部处死,只留下了猛安谋克的部民而已。没有了亲近之人的帮助和教导,斡离不三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那个雄心和力量与兀术争竞。
事情的发展倒也验证了上述说法,无论兀术是有心、还是无意,从此阿骨打的猛安谋克部民就掌握在他一人手中。他过世之后,其子孛迭(汉名完颜亨)继承他的位置掌控猛安谋克部民。大金最强的力量自此牢牢的掌握在兀术一家的手中,也成为了他的后人夺取大金皇位的助力。
在大宋南京登基的皇帝赵构,继位之后的表现还让人看到了中兴希望:先是起用主战派中威望最高的李纲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也就是宰相,又令宗泽知汴京府兼汴京留守,领兵进驻汴京,并下令召集天下兵马。
李纲坚持抗战,一回朝就提出了抗金建国十条建议,坚决要求皇帝严惩汉奸,破格任用抗战将士,改革军制等。可惜赵构根本就没有实施的打算。
但也许正是使臣子互相牵制的家风遗存,赵构却又任用了著名的主和派黄潜善为中书侍郎,参赞政务;汪伯彦同知枢密院事,掌军队调动之权。他们二人坚持金人势大、不可抗横的意见,主张放弃中原,将宋的势力退过长江,割剧东南,说白了还是以土地、金钱奉献给金人以求和。而且,主和一派还在皇帝面前抵毁李纲过于刚直犯主,不可为相。
而在金兵入侵之后,原宋朝领土和幽云十六州的百姓纷纷自动组织抗金武装,已经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在得到了李纲所任命的河北招抚使张所、河东经制使傅亮的指挥和领导之后,更是踊跃响应,整个北地的抗金力量早已成为燎原之势。
对于原宋地和幽云十六州的抗金义军,主和、主战两派的态度也是截然相反。主和派深怕北地百姓的反抗引来金兵再次南下,要求皇帝下令将抗金义军全部解散,不许百姓自行抵抗金人,只能是大宋军队才能与金军交战,并将抗金义军全部视为盗贼。
宗泽老将军听到这个说法,给这些混蛋气乐了:金兵打来的时候不许百姓抵抗,要等正规宋军前来,等宋军赶到,人不是都被金兵给杀光了吗?
主战派则是支持百姓自发的反金起义,尤其是宗泽,利用自己独守汴京之势,用尽全力帮助周围的抗金义军,并将不少义军收在自己的麾下。
这个时候,当今天子赵构的态度已经明显发生了转变,他选择了南逃,而不是坚守中原大地。随即任命黄潜善为相,与李纲并列。然后听信主和派之言,命令罢去刚刚设立的招抚、经制两司,将张所、傅亮二人免职。
没多久,赵构以李纲**、无礼为由,罢去李纲相位,转迁为观文殿大学士。
消息传出,南京沸腾,太学和国子监诸多学子再次联名上书,要求赵构依民心还都汴京,罢免黄、汪等主和派,并任用李纲等主战派。但皇帝赵构打破了从大宋建立以来不以言论罪人的惯例,将太学学子此时在南京的领头人陈东、欧阳澈、曹义全部处斩,强行压制了民间的反对浪潮。
不久,不敢再面对金人兵锋、也无恢复之志的赵构,迫不急待的于建炎元年南下,在张俊的护卫下,由商丘退往泗州,然后退到了扬州,并将扬州立为陪都。
金朝得到高宗南逃的消息,于十二月再次向中原大举进兵。
中原的百姓却不愿意被金人奴役,无数人放弃了自己的一切,加入了波澜壮阔的抗金起义之中。黄河南北、燕山左近遍布着抗金义军,搞得金人无法安定,几路金军都被留守的宋军和抗金义军阻挡,有的还被打了回去。
宗泽老将军为汴京留守,在天子赵构放弃中原南逃之后,仍然率兵留下坚守。宗泽将军的部下人才济济,包括岳飞等后世的名将。他们按宗老将军的安排,分守汴京附近的州县、城镇,与活跃在附近的义军密切配合,依山河筑垒防守。不仅使得金军无法轻易南下追击高宗,而且也恢复了不少旧宋故地,抗金形势十分的有利。百姓对坚持抗金的宗泽十分尊敬,称其为宗爷爷。
南逃的大宋朝廷不但不支持宗泽,反而在第二年正月诬指义军遂假勤王之名,公为聚寇之患,下诏勒令抗金义军全部解散。
宗泽气愤难平,上疏要求天子和朝廷收回成命,但皇帝赵构理都不理。
可惜,无论老将军和坚守汴京的军民如何的坚贞不屈,如何的忠诚不二,也换不回当今天子的抗金决心。黄潜善、汪伯彦等主和派胡说宗泽老将军发了狂,根本不加理会。
建炎二年七月,宗泽老将军因忧愤成疾病故,临终连呼过河,过河,过河!。
宗泽老将军病故后,岳飞等部继续留守汴京附近地区,抗击金军。
天子赵构又派来了枢密直学士杜充为汴京留守,此人胆小怕事,却又喜欢胡作妄为,将宗泽在汴京周围的防务全部破坏一空。他禀承朝中主和派的意思,用尽手段打击宗泽的部下,连岳云的职务也被罢免,大部分的义军也被其强行遣散。
著名抗金义军八字军,因将士们都在脸上刺上赤心报国,誓杀金贼八字而得名。其首领王彦因曾经被大宋任命为河北招抚司都统制,为挽救北方的抗金队伍,亲自前往行都扬州面见天子赵构,力陈利害,却被朝廷扣留,逼迫他交出八字军。
当时,还在行都的张俊对北方义军甚是同情,利用天子对自己的信任为王彦说情,并向朝廷请求,将八字军留在了自己麾下,总算是保住了这支抗金的力量。
得知宗泽病故,而且汴京的防卫已经被杜充所破坏,为了彻底消灭对自己南下后路的威胁,夺得对西京河南府的控制,大将娄室率西路军、粘罕领东路军、中路金军以昌平王兀术为帅,向南宋控制下的陕西、河南、山东等地区发起全面进攻,企图以中路军实施主要突击,在另两路军策应下,攻破西京。
为了阻挡金兵的进攻,杜充居然在黄河李固渡西决决口,再无约束的黄河水直冲入南清河,再由淮水入海,不再从古道流淌,给后人造成了无穷的灾难。
此时的大宋朝廷为了保住自己的江山,担心金人真的南下进攻淮河以南地区,这才又重新任命了部分官员、将领。
西京守城军民在刚刚任镇抚使兼知河南府岳飞将军的指挥下,依城固守、顽强抗击,才使得金军东西呼应,三路并进的计划未能全部实现。
此时,大宋援军已经日夜兼程赶来战场。名将韩世忠领西路军,刚刚因护从皇帝而名声在外张俊领东路,很快在黄河南北的广阔区域内与金兵战成一团。
由于黄河以北的许多州府此时仍在宋军的控制之下,在金兵后路上的抗金义军又不断给金军以打击,金军有后顾之忧。加上害怕已经赶来的援军和各地义军联合,南北夹击,西路和东路金兵遂先后退兵,避开了宋军。
只有中路的昌平王兀术实力雄厚,坐拥精兵数万,离金人控制地区较近,这附近的义军也较少,不怕后路被断,留下与固守西京的岳飞所部在西京河南府西北方向交战,双方各有胜负,相互僵持。
岳飞率军与金人对持多时,少将军岳云年少英武,金人十分头痛,却无人能战胜他。
第二节
这一日,兀术和阿鲁补兄弟在大帐之中闲坐,阿鲁补十分头痛,开口说道:四哥,这赵家的气运未免太好,虞允文消失无踪,现在又来了岳飞、韩世忠、张俊等人,再加上那个岳云武艺高强,我等俱不是对手,该当如何?
兀术也叹了口气,无奈的摇头:我也想不出法子,这岳氏父子着实讨厌,收服不了、也无法战胜,头痛啊!
此时,外面却有一人接口道:二位大王不必着恼,我已经有办法对付他们了。
二王急忙看去,从大帐门口进来的却是军师哈迷蚩。阿鲁补十分意外,戏谑道:军师前些时候束手无策,如今怎么有办法了?不会是去帐中蒙头大睡,梦里得来的计谋吧?
殿下休要取笑,我确实有办法了。哈迷蚩知道阿鲁补的个性,喜欢玩笑,若不制止,他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军师,你有什么好主意,快快讲来。兀术着急的追问。
大王,您把我们女真人老本事给忘了吗?哈迷蚩微微一笑,故作神秘。
不要如此的神神秘秘,若不快讲,吃我一顿排头。阿鲁补素知哈迷蚩喜欢学汉人一样遮掩,不耐烦的摧促。
过去,我们女真猎人围捕老熊的时候,最喜欢用什么方法?哈迷蚩才不怕他的威胁,依旧不慌不忙的问道。
猎熊?自然是毒箭了。兀术思索了一下,随口答道。随即,他猛然一怔,大声叫道:你是想用毒箭?
大王说对了!哈迷蚩脸上出现了阴狠的表情,恨恨言道:岳云武功太高,我们之中无人是他的对手,我思虑再三,觉得这个时候不能再讲什么风范不风范。战场上本就应该不择手段。我大宋军神——魏王斡离不也是因中了宋人的毒药,才不幸过早亡故,我们为什么不可以用。
可是,一般的毒宋人只怕也能解,不会有太大用处。阿鲁补摇摇头,惋惜的叹气。
若是用上宋人能解的毒,这还算是个计谋吗?哈迷蚩对阿鲁补的话嗤之以鼻,他得意的说道:我自想到此计,便在军营中寻找做过猎人的女真人。果然,我找到了一位家传为老猎手的士兵,他家有祖传毒药,是用数十种有毒的药物炼制而成,解药也十分难得,宋人根本没有解开的可能。
好!不愧是我大金最聪明的人。兀术高兴的夸奖了哈迷蚩一句,然后传令让那名士兵前来:如此计成功,除去岳云,军师是为首功。
大王客气了,这是我应尽的责任。
金人在战场边的树林中设下圈套,故意引诱岳云追杀到此。岳云一进树林,便被毒箭射中,他感到肩头上的伤口一阵发麻,立时意识到不好,只怕箭头上有毒。坚持着冲出树林,看到前来接应的余化龙、杨虎二将,岳云便昏倒在马下。
二将吓坏了,打退的金人的追击之后,护送岳云回到西京的军营之中。
岳将军得知爱子受伤,连忙迎了出来,看到被抬回来的岳云已经昏死过去,脸色变作了青色,嘴唇发白,肩上流出的已是黑血。岳将军虽然担心,但为了稳定军心,却故做镇定,只吩咐将岳云送回后堂,然后找军中医官前来为少将军诊治。
听说少将军受伤昏迷,营中大小将官皆来慰问,岳将军向众将致谢。
一名医官此时从后堂走来,满脸的紧张和焦急,来到岳将军面前,行礼之后便说道:将军,少将军的情况很是不好,他所中之毒我等无法可解。
什么?!岳将军这一惊非同小可,众将也是大惊失色,连声向医官问道:怎么会的?难道你们身为医官,连毒也解不了吗?
我等无能,请将军治罪。医官十分羞愧,跪倒在地向岳将军请罪。
大夫不必如此,这天下毒物甚多,你等不能尽识也不为怪。岳将军强忍心中的焦急,温言安慰医官并请他起来,然后问道:你们可曾想到什么办法?
天下奇人甚多,未必没有人能够解毒。我等可以暂时稳住少将军伤势,还请将军尽快发下将令悬赏,或能找到治疗之法。
也只能姑且一试了。
连着过去了十来天,并无一人前来应榜,岳云的情况却越来越不好。
这天,医官们禀告岳将军,如果在三天内不能找到解毒之法,他们也无法再稳住岳云的伤势。
此时,就连一直表现的十分沉着的岳将军也已经开始绝望,他在百忙中抽出了时间,尽量陪在岳云身边。看着爱子灰白的面色,岳将军难过的说不出话来。儿子自从出世,就没有得到过一天父爱。来到父亲的身边,也只是上阵打仗,父子之间平时很少交流。这既是因为岳将军实在太忙,也是因为岳云为父亲着想,不愿别人认为自己是靠着父亲才能得到现在的成就和地位,平素除参与战事之外,很少单独与父亲相处。如今,他时日已是不多,就算自己陪在他身边,可怜岳云也已经无法感觉的到了。
大将张宪与岳云年龄相仿,相处的如同自家兄弟一般。尤其岳云代他求取自己的妹妹——岳家瓶小姐为妻,岳将军已经首肯,二人成了真正的亲眷。现在看到岳云已经垂危,岳将军如此难过,自己却无法帮忙,难以克制悲愤的情绪,原本想带兵去冲击金营,大将牛皋也大叫着要陪他一起去为岳云报仇,却被众将给强行拦住。
众将虽然拦住了张宪和牛皋发疯,但看到岳云很可能不治,也十分难过。岳云年轻有为,却十分的平和,从不以自己的本领和军功傲人,对军中人等都是以礼相待。如今,看着年纪尚轻的岳云即将过世,大家也只能尽量多做些事情,让岳将军能够有更多的时间陪在爱子身边。
这段时间,金人不断的攻城,想借宋军慌乱之机攻下西京,却都被众将士打退,将西京守的如铁桶一般。
这天晚上,医官再次报告,如果再找不到救治的办法,岳云只怕无法度过今夜。岳将军和张宪都守在一直昏迷的岳云身边,要送他最后一程。
夜已深了,位于西京北部的军营中无人睡的着,众军士都在等消息,心里还在祷告上天保佑岳将军和岳云。众将也都聚集在大堂之中,虽然人数众多,但气氛沉重,没有一丝声音,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那最后的一刻。
突然,负责守卫军营大门的一名校尉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大帐,单腿跪在地上:禀告诸位将军,门口来了一名年轻医士,自称能医治少将军。
真的?众将一时之间全都愣住了,在已经绝望的情况下突然听说有了希望,谁都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是诸葛英老成一些,最早反应过来,问士兵道:那人的确说能医治少将军吗?
士兵回禀说是:那个年轻人说他有医术在身,须见到少将军才能确定是否能够医治。
这……诸葛英愣了一下,旁边牛皋性子最冲,立时火起道:直娘贼,怎敢来此处欺哄?!若不能医治,让我等妄自高兴。
公孙先生在一边摇头,开口劝解:牛将军此言差矣,且莫只管着恼,天下能人甚多,或许这位兄弟确有医国之手。我倒觉得不妨让他个试,左右现在已经绝望,万一他有这个能力,少将军岂非绝处逢生了吗?
众将见公孙先生如此说,平时知他见识广博,都服他的才智,而且大家都希望岳云能够有生机,便命人将那位年轻医士请来。
等见到了人,所有人都在心中直打小鼓,心说这哪里是个年轻人,分明是个少年!他能有医国之术吗?不过,现在已经是急病乱投医,只要有一线希望也必须一试。
不过,这位布衣少年似乎也不是一般人物,在这么多历经血战、气势不凡的将官包围之中,却还是那样从容,并无半点不安的表现,连礼都不行,只是直接问道:病人现在何处?
牛皋看那少年的表现,又恼了,大骂:好个无礼的混小子,进得营来,如何不守规据,连个礼也不行?
我来是救人,非是行礼的。那少年连脸色都没变,好象牛皋不是在冲他吼叫一般:你们还想不想救人?若是再拖下去,就算有救也给你们拖死了。
牛皋给这傲气的小子气的跳了起来,顿时举起的拳头:好个目中无人的小子,看牛爷爷教训你。
不得冲动!一边的汤怀拉住了牛皋:这位小哥说的有礼,少将军情况已是不好,还是请小哥先去救人。
这狂傲小子怎么可能有好医术,定是来骗钱的。牛皋兀自不服,在一边嘀嘀咕咕。
被几位将领带着刚向后堂走了两步的少年医师听闻,顿时立住了脚,转头看向牛皋,冷笑一声:好一员大将,只会乱怀疑人。我且与你赌上一赌:若我不能救得少将军,任你打杀;若我救的了少将军,你得向我磕头赔罪!
众将一呆,心说这个少年好狂的口气!而且,能在狂暴的牛皋面前还这样冷静,的确不是凡品。
牛皋立时不服气的堵了少年一句:若你真能救得我家侄儿,莫说磕头,你杀了我都行;可你要是救不了人,我定要你的狗命!
少年只哼了一声,没再理睬牛皋,回头向内走去。
看到少年走远,众将全都埋怨牛皋:你这粗汉,好不识道理。少将军现在已是情况危急,你和那少年只管争个什么?治病救人本就不是能够保证的,只要人家尽了心,你好端端的打啊、杀啊的,就是岳将军知道,也必会责怪你又在胡闹。
先不要说这些了,我们一起进去,看少将军是否还有救。公孙先生在一边说道。
诸将都道有理,全向后堂拥了过来,反正岳将军的家人并不在此,也不怕误闯内室。
待来到内室的门外,却见岳将军和张宪都站在门口等着。一问才知道,那小哥说要为岳云检查,人太多会影响他,除军中医官外,连岳将军也被赶了出来。
我就说这个小子不是好人,哪有连自己的父亲也赶出来的道理?牛皋立时大叫起来。
不要如此胡说,天下奇士往往有自己的习惯和个性,不可因此小视了人家。他能来医治云儿,即是有心了。岳将军虽然现在心情紧张,但还是制止了牛皋的无礼:我们先到大堂坐着等候先生消息吧。
过了快一刻钟,那少年终于回到大堂,还是没有下跪行礼,只是抬手向上首的岳将军唱了个诺。
岳将军倒并没介意,起身还礼:先生不必客气,请坐。等少年坐下,岳将军才问道:我等还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郑灵。少年简短回答,之后对岳将军言道:少将军情况虽然严重,但还不是不可救治,我已用金针之法将他的伤势稳住。
多谢郑先生!小儿若真能得救,先生就是我岳家的大恩人,岳飞将永记先生之恩。岳将军听说爱子有救,激动的向郑灵至谢。
众将也都面露喜色,坐在牛皋身后的张保凑到他耳边,低声道:牛爷,你惨了,少将军有救,你就得磕头赔罪!
少将军还未救过来,怎知那小子不是在吹牛?牛皋此时还在嘴硬,心里却七上八下的不安分,既是希望岳云早日得救,又不想向这个狂小子磕头,为难的很呢!
此时,郑灵又说道:将军,少将军虽然可以得救,但按常规医治,他的手臂就会废掉,很可能以后再无法上战场。
能保住小儿性命已是万幸,不敢再指望更多了。岳飞虽然也很为儿子难过,但总比把命丢了的好。
我有方法可以保住少将军的臂膀,只是风险太大,稍有不慎就会送掉他的性命,而且少将军需要长时间静养。所以我不敢擅专,要请将军定夺。
什么办法?
少将军所中之侵入经脉,时间太长,右手臂已经麻了多日,所以他的手臂很可能会被废掉。想要保住手臂,就必须以毒攻毒。我将用多种毒物和药物配好,用金针封住穴道,然后将少将军放在大缸中和药液一起小火慢熬,可以活血化瘀,将毒和污血一起给逼出来。只是此法风险太大,少将军已昏迷多日,身体虚弱,万一他承受不了,可能连命都会送掉。
众人呆住了,第一次听说还有拿人来活煮的!所有人都看向岳将军。
岳将军思索了一下,下了决心:郑先生,小儿从小习武,就是想为国家效力,若从此无法再上战场,他活着也没意思。还请先生用此法,尽量保住他的手臂。
请将军放心,我定当尽力。
这之后的三天,郑灵守在岳云身边不眠不休,他调整药物、变换针法,时刻观察着他的情况,军营中的医官也在旁边轮班帮忙。岳将军也曾前去劝说郑灵休息,但郑灵却说现在正是关键时期,他不能离开岳云半步。
终于,到第三天的下午,岳云肩头的伤口开始流出鲜红色的血来。郑灵面露喜色,只对身边的医官说了一声:少将军已经脱离危险,没有大碍了。我先去休息一下,下面你们搞吧。走出内室没几步,郑灵便昏倒在地。
医官们一边按照郑灵事先吩咐的方法,为岳云清理伤口、洗去药液;一边把郑灵送到旁边的卧室里休息;一边立刻派人去通知岳将军这个好消息。
岳将军和众将听说岳云已然脱险,兴奋的无以复加,营中军士也开始欢呼。
众将一起向岳将军道贺之后,岳将军问道:怎么不见郑先生?本帅还想向他致谢呢。
先生过度劳累,现在已经昏睡,将军要道谢得等他醒来。
多亏了郑先生,为云儿累到如此地步,我实在是不安。岳将军感慨道。
将军不必如此,我想郑先生也是为了保住忠良,为了我大宋。公孙先生出口劝了一句,随即他想起当天的事来,忍不住笑道:只是,牛将军要向这个'狂傲小子'磕头赔罪,怕是更不自在吧。
怎么回事?岳将军当天并不在现场,自是不知道大嘴巴牛皋又闯祸了。
众将想起当日的情况,开怀大笑,牛皋羞的黑脸都快成了猪肝。诸葛英好不容易才忍住笑,把当时的情况向岳将军作了解释。
岳将军听了之后,不由得埋怨牛皋:我说了你多少次,你怎么总是不听?总也看不起文士、得罪贤良,这回我可不会帮你圆场。
冲着那小子救了大侄子,我给他磕头也不亏。牛皋看大家都在笑话他,红着脸大声说道。
可这个时候,一名医官又走了进来,向岳将军行礼后,却欲言又止。
出了什么事?说吧。
将军,那郑先生……医官犹豫了一下,终于将话说完:是个女子。
是个女子……啊?不要说岳将军,在场的所有人都成了木头,呆在原地。
你们怎么知道'他'是女子的?公孙先生问道,心说那位郑灵行为举止看上去根本不似个女孩子,连自己这个老江湖都被她给瞒过了。
刚才她昏倒之后,我们把她送进卧室休息,担心她的身体,这才为她把脉。结果却发现她竟是阴脉,的确是个女子,还是个年纪尚小的女孩子。
好个奇女子!居然能有如此气度、如此坚忍,实在是天下少有。公孙先生佩服的狠,不由的称赞不已。
哈哈,牛爷,你素来看不起妇人,现在,却得向一名少女下跪,这可算是老天给你的报应了。一边的高宠立时笑了出来,忍不住借机挖苦牛皋。旁边的众将听了,全都大笑起来,不住的取笑着老牛。
可怜的牛皋,他哪里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羞的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岳将军为了给这个粗鲁的家伙一次深刻的教训,让他以后再不敢如此胡来,索性不加劝阻,任凭众将取笑于他。
这事传开之后,合营将士都在等着看老牛的好戏。谁让这个家伙平素性子不好,常常乱发脾气,除了岳将军本人,受过牛皋气的人何止一、二。这回总算是逮着机会,出口恶气也好。
第二天将近中午,郑灵方才醒来,知道消息的岳将军和众将全都前去探望。等大家到郑灵所住卧室之时,她已经将自己收拾好,正在等着众人。
岳将军进帐之后,就立刻向站起来迎候的郑灵行了个大礼:郑姑娘,你为救我家云儿,累到如此地步,本人十分感激。请受我一礼!
将军不必如此,郑灵马上向岳将军和众将万福,还了个大礼:岳家忠良保家卫国,天下人尽皆敬佩,这是我应该做的。
话不是这样说的,姑娘的救命之恩,岳飞不会忘记。岳将军肯切的说道。
将军不要再这样谢我了,还是考虑一下,找个合适的地方给少将军休养的好。郑灵见岳将军再三感谢,干脆提起岳云休养之事,把话题引开:少将军身体虚弱,不能远行,留在军营中太过嘈杂,也不适合休养。离此地大概五十多里的地方,有一座少阳山,山顶上还有一个玄天道观。观主过去与我有过交往,是个慈善之人,少将军可以到那里暂住,等伤养好了再回军营。
姑娘既然说那里好,应该不会有错,派哪位医官陪云儿去好呢?岳将军同意了公孙先生的建议,然后问医官们何人合适陪伴岳云。
郑灵主动把陪同的活给揽了过来:还是我陪少将军去吧,我一人足可以照顾少将军。军中医官本来不多,还是让他们留下的好。
这样又要劳烦郑姑娘了,我实在是不好意思。
哪里,举手之劳而已,医家自有父母心,将军不必如此客气,否则郑灵倒是会很不安了。
商议定了前往少阳山的方法,郑灵准备前去看一下岳云恢复的情况。岳将军陪着她刚刚出房门口,就看到牛皋直挺挺的跪在地上。
郑灵意外的看向岳将军,岳将军笑了起来,这个粗汉却也是个说话算数的人:牛将军当日得罪郑姑娘,依约特来赔罪。
这个,当日我也有不对之处,太过狂傲,这不过是口舌之争而已,如何能受得了一员大将的礼。郑灵的脸腾的红透,扭捏的回答。
诶,说话算数。牛皋既自己说输了便愿意磕头,哪能不办到呢?我岳家军里可没有说了话不算的人。
跪在地下的牛皋抬起头来,盯着郑灵:郑姑娘,我牛皋是个粗人,净闯祸。您救了我侄儿,给您磕头不冤枉,请您受我的大礼,原谅我当日的无礼取闹。然后,重重的磕了下去。
郑灵急忙上前去扯他起来,却怎么也扯不动,只好救助的转头看向岳将军。
岳将军笑了起来,这才挥手命牛皋站起身来。
这回的事给了牛皋一个大教训,军营中连士兵也敢笑话他,从此他再也不敢乱来,很少再闯祸了。岳将军常常笑着说,郑灵是牛皋天生的克星,一来就制住了这头狂牛。
第一部气贯长虹 第一回 弃中原新君偏安 戏金兵女中豪杰2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22 10:24:50 本章字数:3292
第三节
建炎元年四月底,郑灵陪着岳云已经来玄天道观住了两月有余,在她的照顾下,岳云的身体恢复的很快,已经能够下地活动。
岳云很感激郑灵救了自己性命,也感激她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来了没多久,在岳云得知郑灵的家人已经全部被金兵杀害,她如今已是无家可归之后,两人就开始以兄妹相称。
但岳云却不知道,这位郑灵就是虞允文大人的爱女,早已名传天下的奇女子虞水灵。她离开父亲葬身之处后,便来到这附近与金人作对。
这天上午,岳云又在住的小院里开始练武,这也是郑灵的安排,让他活动筋骨,可以恢复的快些。只是身体这次亏的厉害,练习了小半个时辰,岳云已经开始喘气。郑灵让他休息一会儿,正为他擦汗,一名士兵冲了进来:少将军、郑姑娘,大事不好了!
何事惊慌?
金兵已到山下二十里左近,正在整理队伍,怕是很快就会攻山了。
金兵怎么会到这里来?岳云顿觉意外,这地方距离战场很远,金兵来的蹊跷。
郑灵皱了一下眉头,随即说道:兄长不必多想,我等还是先到观主那里,等待打探的消息为是。
灵妹说的是,我们先去见观主吧。
原来,自从岳云受伤后,金人认定他决无幸理。本想借着岳将军心痛爱子之机,将西京守卫打破,但宋军防卫甚严,多次进攻都没有得手。
过了一个多月,见宋军仍未给岳云发丧,金人十分的奇怪。昌平王兀术派出探子再三打听,才得知岳云被人给救了,现正在城外的玄天道观休养。兀术立刻命令手下大将薛豹率三千兵马前来捉拿岳云,这才引出了一场奇女子戏耍金兵的好戏来!
岳云、郑灵正一边在观门前观察着山下,一边与观主商议。虽不知道金人如何晓得岳云在此养伤的,但现在情况确实危急。岳云身体尚未恢复,身边也只有校尉何立带领的亲兵一百多人,观中也只有道人数十名,都不会武艺。
观主心中焦急,咬牙道:少将军,你带自己的部下快快离开,不要被金兵给发现了,我尽量拖住他们。
这怎么行?!若金兵找不到我,定不会与你们干休,连累诸位,我于心何忍。岳云立刻拒绝了观主的提议。
少将军是我大宋的忠良,我们不过是些出家人,没什么重要,还请少将军快点离开吧。
观主,少将军现在离开只怕也躲不过金人的追踪。还不如利用这里的地形和金人拚了的好。只是,此战之后,观主和徒弟们就得逃走,否则金人必不会放过你们。郑灵经再三思索,开口对岳云和观主说道。
郑姑娘如果能够打败金兵,我们就算放弃玄天观也值得,不知该如何做?
少阳山虽然不是很高,但山坡上遍布怪石,树木茂盛、杂草丛生,是个天然的陷井,我们何不利用这一点,好好的招待一下金人?郑灵指点着窗外的山林,冷笑一声:他们只知道这里宋人不会太多,否则也不会公然在二十里外停了下来,他们领头的将领明显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好啊,我就告诉他轻敌是多么可怕的错误。观主,我需要你的徒弟为少将军的部下带路。
请姑娘尽管指挥,我们当尽力配合。
薛豹此时正在观察着远处的少阳山和山顶密林中隐隐约约露出了房顶的玄天观,抬起马鞭对部下道:山上宋人只有一百多个,需小心他们逃了,待会儿上山得行动迅速,不可放过他们。万一大营中的宋人知道他们的少将军危急,定会派兵来援,一定要在宋军大队到来前拿下岳云。
将军请放心,我们这里有三千多人,对付一百多个宋兵,容易的很。那岳云逃不了,等抓到他,看我等怎么收拾这个小子!
整顿好了队伍,金兵开始登山。这少阳山虽然不高,但林深树密、怪石嶙峻,只有中间一条可容二人并行的小路可以上山。大队金兵沿着小路爬上山去,刚爬了三分之一,前面传来一阵隆隆之声。前面开路的金兵抬头看去,山顶上滚落下无数大小石头,金兵给吓的狂叫不止,可在这狭窄的山路上,根本无处躲藏。无数金兵惨叫着被石头DD。
等乱石滚过,薛豹一检查,至少有三百多士兵被打死打伤,火冒三丈,大骂:该死的南蛮子,居然敢伤我如此多的手下,我必不与尔等干休。继续从树林中登山,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有什么技俩!
从树林中登山,虽然不怕有乱石砸下,但树下杂草丛生,金兵常常被拌住脚,体力消耗甚大。爬了一会儿,有金兵无意中抬头,看到树上挂了一些黑乎乎的圆东西,奇怪的问道:大家快看,那是什么?
不等金兵们看懂那是什么,其中一个黑东西突然冒起一点烟来,随即从里面飞了一群马蜂!很快,可树上挂着的所有黑东西全破掉了,里面飞出无数马蜂。
已经被闷了半天,早就发狂的马蜂嗡嗡着向树下的金兵扑了过来,金兵们惨叫着躲避,有的还抽出刀子,可在树林里无法快速奔跑,这个东西根本避不开,刀也不起作用。有的金兵就这样被活活蛰死。
刚刚被马蜂袭击完,惊魂未定的金兵还未能喘上一口气,脚下又传来咝咝声,有金兵低头一看,脚下居然出现了一条条的蛇!中间来夹杂着一些蜈蚣、蝎子之类的毒虫。
此时,密林深处射来一阵阵箭雨,金兵又要躲避箭雨,又要让开脚下的毒蛇、毒虫,一片惨叫,不时有金兵从树林中滚落山下。
好不容易,金兵才退出密林,回到山脚之下。薛豹收拢队伍、安抚好士兵之后,一点人数,这个气啊!就刚才那一会儿的功夫,他的部下只余下了两千一百多人,也就是说,有九百多部下留在了树林里。
山上的宋军看到金兵狼狈的退下山去,欢呼雀跃。岳云看着身边的郑灵,一脸的佩服:我从小学习兵书战策,从军以来也算是胜多负少。但象灵妹这样,只靠一些石头、虫子、毒蛇,金兵还没照面就损失惨重,实在是难得之至,厉害!
郑灵微微一笑,并没有什么自得的表现,她一边向下仔细观察金兵的动向,一边说道:兄长不要这样称赞我,这只是医生的本事,也怪金兵自己太过轻敌而已。他们现在应该是在山下稍做整顿,一会儿定然会再次上山。大家注意,别忘记自己的负责的事情,招待金兵的盛宴还没完呢。
校尉何立笑着应道:姑娘请放心,大家都等着看金兵倒霉呢,再来一次,他们今天就别想上山来了,更不要说抓人了。
前去求救的人晚上就能够到达大营,明天援军就会赶来。只要守到明早,我们就能立于不败之地,大家努力吧。
金兵整顿好之后,终于再次开始登山。这次,他们小心翼翼,再也不敢轻敌,做好了护卫的准备。
躲在树林里看着金兵往上爬的宋军,看着他们那紧张的样子,忍不住偷笑:看他们给吓的那个熊样儿,保护的再严密也没用。
大家小心,不要误了郑姑娘的命令,否则军法无情。负责指挥的校尉何立低声喝住议论的士兵,顺带提醒了一声。
何校尉您就放心吧,金兵再能想,也想不到我们打算怎么对付他们,没个跑。
这次,金兵们总算安全登上了半山腰。薛豹有些不解,宋军不会就刚才那点儿手段吧?好象不对劲儿啊!
此时,树林里突然开始出现了白色的雾,慢慢的向周围扩散,而且还不止一处。金兵正惊异的看着这莫明其妙出现的大雾,那雾已经飘到了他们中间。一闻到雾的气味,所有接触到的金兵全都觉得恶心、想吐,眼睛刺痛,开始拚命的咳嗽。
薛豹大惊失色,狂吼道:快快撤退,这雾里有毒!
慌乱的金兵还没回过神儿来,宋军倒是再次用箭雨回答了他。这下,金兵又只好连滚带爬的退回山下,得,只余下一千六百多人了。
薛豹气的全身打抖,还没和宋军照面,自己的手下就少了一半,这该死的岳云!
第一部气贯长虹 第一回 弃中原新君偏安 戏金兵女中豪杰3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22 10:24:50 本章字数:3726
天色渐晚,金兵不敢再强行上山,只好铺开摊子、安营扎寨,准备休息一晚,第二天再行攻山。
舒舒服服的休息?想都别想,我们这位郑灵大小姐玩儿金人的本事可大着呢,不会让他们太快活了。
结果,她让宋军把道观里的各种乐器全都扛到了金营的外面,一个晚上敲锣打鼓,闹个不停。金人给他们折腾的头昏脑涨,追出营去,人少了被宋人消灭,人多了宋军全跑光了。
第二天早上一看,金营中个个都是眼圈发黑、脚下发浮。
等吃完早饭,薛豹刚刚命令收拾好东西,就有探马来报:将军,宋军的援兵已经到了前方十里,领兵大将是将军汤怀、副将张明。
原来,赶回宋营救援的士兵,在昨天天刚擦黑就到了已经前移的岳将军大营。大家得知金人发兵捉拿岳云,十分着急,都向岳将军讨令前来相救。岳将军因汤怀是自己的老兄弟,平素稳重、干练,派他来救援应该不会有事,所以,让汤怀带领副将张明及两千兵马前来。
两军摆开阵式对垒,宋军这边皆都疑惑不解,副将张明忍不住问报信的士兵:你不是说金兵有三千人吗?这哪里有那么多?最多也不过一千多而已。
这……,小人不知,我出发的时候确实有三千人,想是已经上山去了。
且休说嘴,上前叫阵便是。汤怀担心岳云的安危,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一提马,来到阵前:对面金兵听了,我乃岳将军帐下大将汤怀,来救我家少将军,尔等还不投降,更待何时?
谁知,汤怀说完之后,金兵并未答话、也未迎战,只是在原地团团转。副将张明来到汤怀身边,低声道:将军,情况不对,你看他们……
此时,有些金兵已经实在忍不住了,捂着肚子向一边猛冲过去。宋军皆是呆呆的看着,直到远远的传来股臭不可闻的味道,这才恍然大悟:哦,金兵在拉肚子!
这不过是郑灵利用晚上金兵被他们折腾的精疲力尽之时,派人摸进金营,将泻药洒在米面里的后果。
金兵早已乱套,有的往旁边跑去拉肚子,有的在原地捂住肚子强忍。薛豹看对面的宋军已经冲将过来,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只得带着百多名还能支撑的手下逃掉了。
看到金兵们什么也不顾,只管处理自己肚子里那点货物,宋军全部笑的东倒西歪。仗倒打得轻松,可收拾俘虏却花了半天的时间,直等到金兵们大都拉的几乎虚脱,这才捂着鼻子把他们全部收拢起来。
薛豹狼狈的逃回金营,兀术大怒:该死的废物点心!岳云手下仅带了百多人,你有三千部下,居然败的如此之惨,可恼也。
薛豹哭丧着脸,哀告道:是小将无能,那岳云着实厉害,小将着了他的道了。
兀术喝退薛豹,兀自苦恼不已。他要是知道,自己的爱将居然是败在了一名少女手下,大概会被郑灵给气疯了。
岳云他们将观主及门下弟子送走,和汤怀一起回到西京大营见岳将军,岳将军早已得报,三千金兵全军覆没。等汤怀、岳云三人入帐交令时,微笑着夸奖道:汤贤弟果然厉害,轻易打败了金兵。
将军夸奖错人了,这可不是我的功劳。汤怀坐下之后,轻松的笑道:我还是得了旁人的便宜,白捞了个大功劳。
那一定是岳云的本领了!不亏岳家后代。一边的诸葛英接口夸道。
也不是我,指挥此战的另有其人。金人连我们的面都没能见到,就败的一塌糊涂了,我哪有那样的计谋!岳云红着脸摇摇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是灵妹,就是郑灵指挥了此战。
啊?这可是意想不到的答案,公孙先生急急的追问:你是说,是那位女医师郑灵姑娘指挥的?我的天啦,连我都没这个能耐,她是怎么做到的?好个奇女子。
郑姑娘怎么没和你们一起进来?她人呢?岳将军也吃了一惊,心中暗暗称奇,随即问道。
我们刚进大营,就见到后方送来的药物,灵妹说她身边所备的成药已经快用完了,去选合用的药了,过会儿才能来见父帅。
此时,士兵前来报道:河北义军统领何凤、王英、吉青前来拜见将军。
来的正好,快快有请。
岳将军亲自率人迎出军营大门,双方见过礼,回大堂坐下,岳将军开口问道:几位统领今日因何事来此?
何凤笑道:我等在黄河两岸一直与金兵周旋,得知将军与他们在西京交战,特地前来助阵。
多谢诸位厚义了。义军在那样坚苦的环境下能坚持抗金,实属不易,我代表朝廷向你们致谢!岳将军带领手下起身向诸位义军统领行礼。
三位统领慌忙还礼:将军不要如此,身为大宋子民,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双方重新落座,吉青笑道:我们前来西京大营的途中,听说岳将军手下又打了胜仗,可喜可贺。
这回可不是我们的人打胜的,而是一名女医生。汤怀说道:一仗消灭了金兵三千,我们的人无阵亡,只有几人受了轻伤,实在厉害。
女医生?!三名统领一呆,互相对视了一眼,王英开口追问:不知她姓甚名谁?
郑灵。岳云没注意到对方的反应,随口回答。
哪知三人一听,全部大笑,何凤抚掌道:原来是她!这就不奇怪了,金人吃过她多少亏也!
这下又一次大出乎宋营众人意外,岳将军吃惊的问道:三位统领知道郑灵?
何止知道,吉青笑着说道:郑灵姑娘在我们河北、直至黄河两岸可是有活菩萨之称的,救人性命无数。
看众人意外的表情,何凤笑了:她大概又是什么也没告诉你们吧?不知郑姑娘怎么到了你们大营的?
我儿岳云被金人毒箭射伤,是郑姑娘前来相救,才得以活命。后来,郑姑娘陪云儿到少阳山玄天观休养,这一仗就是因为金人到少阳山捉拿我儿,这才打起来的。岳将军大概介绍了一下战事的情况,然后问道:郑姑娘莫非也是你们义军中的人吗?
是也不是,她不属于任何一支义军,却得到河北、直至黄河两岸所有抗金人士的信任和普通百姓的爱戴。何凤介绍道:一年多前,郑灵姑娘不知从何处来到附近。当时,一支义军处于金兵的包围中,缺医少药,情况十分危险。是郑姑娘组织起百姓,为义军送来药物和粮食,帮助义军突围。在这之后,她就留在了河北。
吉青继续说道:郑姑娘不仅为义军和百姓治病医伤,还把医术传给了不少人,救人性命。而且,利用百姓们对她的爱戴,组织百姓帮助义军。有时,还会出手指挥我们作战。不瞒将军说,这河北、直至黄河两岸方圆五、六百里的范围里,郑姑娘就是抗金的领袖,数支义军和所有百姓都会为她效死力。
那金人就不知道她的存在?任她折腾?公孙先生惊讶的追问。
怎会不知!金人恨她入骨,早就发下命令,悬赏万两白银要买'郑灵'的人头。可百姓们怎么会让金人伤害他们心中的女菩萨,她走到哪里都会有人保护她的。何风又把话头接了回去:再说,金人只知道抗金领袖郑灵是个已有四、五十岁、精通医术的中年文士,直到如今不知道郑灵是个年轻女子,到哪里去抓她?!
这也是郑灵自己的安排?
当然,既是为了不让金人知道她的真正形容,也是因为郑灵不喜向人表露她的功业,从不对人提起她所做的事。我们知道的这些情况,还是听别人说的,她到底做了多少好事,我们也不清楚。王英感慨道:郑姑娘是我们所知道的最伟大的英雄人物,却还是那样的谦和,难怪会得到大家的爱戴。
好一位奇女子,真让男儿脸红啊。岳将军点点头,也不禁发出感慨:如果人人都能象郑姑娘一样,大宋何愁不能振兴,直捣黄龙又何足道也。
这时,郑灵已经找好了想要的药物,来到大帐,岳将军连忙把她请了进来:郑姑娘,你的事情怎么不早说?本帅失礼了。
那是我该做的,也是靠大家的帮助,将军又何必在意。郑灵只是淡然一笑,向三位义军统领福了一福:诸位叔父,那些事是你们说的吧?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以后不用总挂在嘴上。
哪能不挂在嘴边上,三人向郑灵还礼后,何风说道:姑娘的恩德我们无以回报,只有传扬你的功业、永远不忘了。
无需多说,如今金兵在此与岳将军对持,倒是好时机,义军可以在他们的后方闹上一闹,看他们该如何处置。郑灵轻轻一笑,胸有成竹的说道:等他们坚持不住后撤的时候,想要全胜也不会太难。
郑姑娘言之有理,我们来商量一下该如何安排此战。
没多久,兀术等人就被身后的抗金的义军给闹的头昏脑涨,自知无法战胜岳飞,只好退兵。
正当岳飞收拢军队准备追击的时候,却没想到传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几乎震倒了所有人:行都扬州被克,大宋天子赵构失踪!
第二部倾国倾城 第二回 赞军机得偿所愿 再议和难复中原1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22 10:24:50 本章字数:4103
第一节
自宋建炎二年十一月退到“行都”扬州之后,天子赵构似乎是想补偿自己从靖康元年就开始的磨难,一直沉湎于酒色之中,不理朝政,把一切都交给了主和派黄潜善、汪伯彦打理。
黄潜善、汪伯彦等人则是拚命的压制主战派,对金兵可能南下侵略根本不做一点防备。
为了不让天子赵构听到一点点坚持与金人作战的意见,黄、汪甚至以救援汴京为名,将因护送天子南逃而甚得其信重的将领张俊,还有他的三万多精锐部下也给赶了出去。
宋建炎三年二月,攻西京东路军的金军都元帅粘罕,刚刚收兵回去没多久,敏锐的发现大宋所谓的“行都”根本就没有多少兵力进行守卫,完全是不设防的状态,断然决定转向进攻维扬一线。
张俊发现了粘罕的新动向,可要命的是粘罕大部为骑兵,在平原上作战,比只有一千多骑兵的宋军快了几十倍,阻挡不了的情况下只得飞马向扬州告急,但专权的黄、汪对他的告急文书根本不加理会。
在金兵已经距扬州仅仅数十里路之时,发觉情况不对的张俊率自己的亲兵已经返回了扬州,眼看情势危急,只好不顾君臣之礼,直接闯入了赵构的行宫。
在宫中搜了一圈,张俊迎面遇上了听到声音前来查问的内侍邝询,他们二人在相州就已经相识。
邝询看到张俊手提宝剑、带着百多名亲兵深夜闯入宫中,顿时吓了一跳:“张将军,你这是在干什么?”
“陛下和太后在哪里?”张俊着急的追问,看邝询还有些莫明其妙的看着自己,急的一跺脚:“快快告知陛下和太后,金兵南侵,距此处已经不足五十里,就要打来了。城中守军不足一万,根本守不住,我急忙赶回来,就是为了护送陛下他们逃走。”
“啊?”邝询这才回过劲来,一边慌乱的领着张俊往里走,一边回答:“这里还是不太安全,宫室又太小,太后带着三位皇子,已经往健康去了。只有陛下,现在还在后宫安睡。”
“这就好,太后他们不在,我们也少了些担待。”张俊果断的吩咐自己的手下去搜集宫中的马匹,然后跟着邝询来到了内庭。
天子赵构刚刚召幸过两名美女,睡的正香,却被人急吼吼的叫醒,十分的不快。可等他听到金人已经到了城外数十里,立时吓的双腿打抖,话都说不出来了。
张俊到了这个时候也顾不了许多,让内侍快些为赵构更衣,并将自己身上的网子甲脱下,让赵构穿上。连叫其他人的时间都没有,只是匆匆忙忙的带了内侍邝询和康履、听了消息来宫中报信的御营都统制王渊等人,君臣一行人骑马从南门离开扬州,连夜往南方向奔逃而去。
主政的黄潜善和汪伯彦,此时正邀了一帮子自己这一派的官员,在听高僧说法。张俊深夜闯入城中自然也惊动了扬州的守军,金人已至的消息随即传开,满城炸开了锅,这二人也在慌乱中仓惶南逃。
由于扬州小朝廷君臣都慌七慌忙的逃命,没有任何官员、将领组织起军民进行抵抗,金人一至,城池陷落,大宋国库中刚刚收集的一些积蓄和文书都被金人席卷一空。
扬州百姓在逃跑的时候自相践踏、死者甚众,在金人到来之后,又是一番屠杀和抢掠,并将整个扬州城完全焚毁,方才扬长而去,史称“维扬之变”。
正在北方抗击金人的几路大军都有所斩获,抗金局面大好,正打算追击逃跑的金兵、收复失地,却没想到朝廷里的大臣如此无用,导致大宋老巢被抄。而且从维扬一线南下的金兵正在后面拚命的追击赵构君臣,另一路则是沿长江搜索先期前往健康的隆祐孟太后和三位大宋皇子,情势危急。
几路大军只得放弃已经得来的良好局面,退守江淮,并围追堵截粘罕大军,紧急救援皇帝和皇室成员。
岳飞被迫放弃坚守了数年的西京,率军南下救援,何凤、王英和吉青所部义军也加入了岳飞的军队,兵力扩充到三万多人。岳帅得知郑灵已无家人,便主动提出收她为义女,改名岳灵,并留在军营中参赞军机,此刻也随同岳帅父子南下救援。
据军报所知,本已经退去的兀术利用骑兵的快速运动能力和大宋因行都被攻克而导致的慌乱,已经冲破了沿路宋军的阻截,兵临长江马家渡。
前期逃到长江南面的原汴京留守、枢密直学士杜充被朝廷紧急任命为江、淮宣抚使,负责长江沿线的防守,可此人根本没做任何防守的准备,连刚刚赶来守卫的宋军都没有进行整编。
在数日前,兀术已经收集民船强渡长江,大破沿江宋军后,逼近健康。
而大宋隆佑太后,也就是定策有功的孟氏太后正和三位皇子在健康暂住!
第二节
等岳帅的援军渡过长江,才知道健康府府尹陈邦光、节度留后李锐已经迎降,隆佑太后携三位皇子在臣子的保护下逃往南方,暂时没有消息。
刚刚被任命为“尚书右丞”的杜充已退守真州,兀术一招降,其人立刻降金。
给金人已经吓破了胆的大宋天子赵构,一听说兀术已经带兵前来,已经攻陷山东登、莱、密等州,就从刚停驻不到三天的镇江逃到常州。
随即,听说金兵又攻克健康,杜充投降,对杜充十分信任的天子赵构十分难过,好几天吃不下饭。也正因为此事,天子埋下了对领兵之人根深蒂固的不信任。
兀术渡江后,天子赵构马上再次拚命南逃,整个儿成了逃跑皇帝。在前面逃跑,兀术在后面紧追不舍,跨越江河,轻破关隘,可谓无坚不摧。
赵构逃一地,金兵破一城,比起当年的大辽天祚帝来也不遑多让。
宋军各地的防线都很快崩溃,金军如入无人之境,跟在赵构的后面连续攻下杭州、越州、明州、定海。
跟在赵构后面追击的兀术率军进驻杭州,为了不给赵构以喘息的机会,命先锋阿里、浦卢浑率4000千轻骑继续追袭。兵未发,兀术已闻赵构在金兵前锋逼近定海时,采纳了宰相吕颐浩的建议乘船下海,漂泊到温州避难。
金军前锋立刻乘搜刮来的渔船追袭,但在途中遇到大风浪,由于不习水战,被和州防御使张公裕乘大风率领船队将金军船只冲散。
等风浪过后,金军方才收拢了船队,但赵构君臣已经远去,追之不及。而且,和州防御使张公裕的战船还在周围打转,随时准备偷袭。
不得已,金军前锋只得退回陆地,大肆掳掠大批财富后北还杭州。
此次大战,金人自称为“搜山检海”,兀术领兵追击赵构君臣,一路跨跃无数山川大江,一往无前、战无不克。可谓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逢城必破。
江南大宋驻军近六十万,在兀术的十多万骑兵面前望风披糜,竟无一处可战之兵。
就连名将张俊也在拦截兀术时战败,被迫追随天子赵构南逃。其他如韩世忠等人也没能拦住兀术,也被迫相继撤兵,以避锋芒。
因为此战,兀术越过粘罕一跃成为大金第一名将,金主吴乞买特旨封其为“平宋第一名将”。
好不容易从金兵的猛追中逃到温州的赵构,刚刚喘了口气,却又在朝野的激愤中,被迫罢免宠臣黄潜善和汪伯彦,改任原尚书右丞朱胜非为侍中,随同南奔的都统制王渊为枢密副使负责枢密院军事。
现在已经是面临国破家亡的险境,再想如以前那样压制武将的地位、并限制武将参政已经是不可能的事。
因国事危急,经参知政事范宗尹建议在宋金交战地区的民间组织的指挥者都可以封为镇抚使,并归据守当地的武将指挥,适当提高武将的品级,并可授予过去只授给文官的高级兼职。
这样,使得一直在前线作战的武将终于取代的文官对军事力量的指挥。
随即,为了改善宋军的整体作战能力,朝廷又将淮南、京东西、湖南北各路合并后分为军镇,地方财政除茶盐之外,其它归军镇的驻军所用,以支付军费。从此被大宋朝野一直轻视的武将,终于可以正式掌握军队,宋军的战斗力大大提高,整体抗金形式也有所好转。
护从赵构南奔的张俊以为赵构经历此场大难之后,能够振作精神、以图重振大业,趁此机会向他提出“权都建康,渐图恢复”的建议。
天子赵构虽然表面夸奖,封张俊为尚书礼部侍郎兼任江淮节度使,让其前往湖州一带设立指挥机构,负责统一指挥江南之战,却将他变相赶出了朝廷。
统制官苗傅和刘正彦护从隆祐太后及三位皇子由健康逃出,随后辙转来到温州,谁知主政的王渊对他们二人本来就素无好感,只将他们邑从的功劳记为二等,苗傅和刘正彦十分怨愤。
朝中改任武将之时,苗傅和刘正彦二人自认为一定能得到节度使的高官,但又没能得到,自觉功大赏薄而怀恨在心。
宋建炎三年三月,苗傅和刘正彦发动兵变,杀了王渊,随即率兵包围温州行宫。
当今天子赵构惊惧无比,无奈之下哀求隆祐太后前往行宫门楼上劝二人退兵。
苗、刘二人对太后倒还是很有礼貌,但依旧不肯退兵,先是要求将曾经羞辱过他们的内侍康履交出,并当场在宫门外斩杀。二人随即又提出罢去一些刚刚赐封的官员,并以天子赵构继位不正,靖康陛下仍在为由指责赵构篡位。
最后,苗、刘二人又以赵构不能守卫自己的国家、丧权失地的理由坚决要求立三岁的皇太子赵旉为帝,由隆祐太后垂帘。隆祐太后以自己为妇人、携三岁幼儿掌政会被金人耻笑为由,断然拒绝。
但苗傅和刘正彦态度坚决,为了逼迫赵构退位,甚至火焚行宫正门。
被逼无奈之下,赵构只得被迫退位,立赵旉为帝,隆祐太后垂帘。
新帝登基后,苗傅被封为武当军节度使,刘正彦被封为武成军节度使,共同执掌朝政。
第二部倾国倾城 第二回 赞军机得偿所愿 再议和难复中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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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消息传出,天下哗然,大多数臣民认为在国家面临兵灾的情况下内乱是自取灭国之道,反对苗傅和刘正彦的行为。
当时,名将韩世忠的妻室梁红玉正在温州,时任江东制置使吕颐浩和尚书礼部侍郎张浚密谋,以隆祐太后的名义召请梁红玉入宫,恳请其前往韩世忠处报信,约张俊、刘光世等共同派兵偷袭。
苗傅和刘正彦战败出走,不久被杀,赵构复位,皇子赵旉在此次政变中受了惊吓,不久病故。
当今天子赵构在兵变平息后论功行赏,吕颐浩以中书侍郎衔为相,张浚知枢密院事,韩世忠、张俊、刘光世皆为枢密副使,掌一方军政大权。
此次苗、刘之变不仅导致了天子赵构失去地位、受尽羞辱,而且还害死了他唯一的亲子赵旉。虽然赵旉被追封为元懿太子,但天子赵构依然无法释然,那种朝不保昔的绝望让他从此难忘,对于武将干政变得十分的敏感。
本来就害怕金人,在投降和坚决抗金的两条路上不断的摇摆的赵构,终于在文官系统大臣不能过于重用武将的多次进言下,重新退回到了大宋歧视武将、压制军功的老路上。
但由于战况紧急,赵构和依旧歧视武将的大部分文官暂时还不敢动手对付那些功劳极大的将领,只得等待时机再下手,至少也要等国家的局势稳定之后,才可以卸磨杀驴的。
金兵大规模渡江之后,由于其在宋境之中疯狂的烧、杀、掳掠,激起了百姓的反抗。
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园,大江南北、北方中原的百姓乘金军兵力不足、后方空虚的机会,组织起无数的小股义军,自发的抵抗金人的侵略。
金军无时无刻都不得安宁,多次遭到打击,深感孤军深入的危险。
宋建炎四年初,一直坚持侵宋、进入宋地最深的兀术眼看各路宋军集结,无法稳固的控制江南地区,被迫退兵回到建康,准备北上,同时将掠得的物品络绎不绝北运。
在苗、刘内乱期间,岳飞父子率军进攻金军,数战数捷,威震大江南北。因军功,岳飞被任命为淮南宣抚司右军编制使,归入枢密副使、兼任江淮节度使张俊麾下。
得知兀术所部前锋已至六安,岳飞率所部追击北撤金军。在静安镇遇上了兀术的后卫部队,因情况紧急,来不及等到张俊的命令,岳飞将军所部主动向敌军发动出其不意的猛攻,金兵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如此强悍的宋军,被打的落荒而逃。
权建康通判钱需拒不降金,建康失陷后组织起乡兵坚持抵抗金人。看到有宋军攻击静安镇,钱需率乡兵从金兵的身后突然杀出,主动配合宋军的进攻。两军形成夹攻之势,金兵大败。宋军不断的追杀,于清水亭、牛头山连战皆胜,金兵尸横遍野、损失惨重,宋军缴获金兵辎重无数。
由于岳云和岳灵兄妹在长江沿线的义军配合下,率军封锁江面。
被岳家军给打怕了的金兵,一看到“岳”字大旗就变得慌乱,根本不敢应战。兀术被迫向镇江方向撤退,企图由镇江渡江,经大运河北归。
名将韩世忠在苗、刘内乱结束之后,向天子赵构奏请于长江上伏兵截击北归的金兵,赵构准奏,他随即率水军八千余人赶到了长江一线。
接到岳飞将军通告之后,韩世忠得知金人准备渡江撤军,抢先控制了镇江左近的有利地形,严密封锁各个渡口。在当地百姓的引导下,韩将军用破船塞死了大运河与长江的交汇口,彻底切断了金军的退路。
宋金双方水军在金山脚下相遇并展开激战,韩世忠亲率大型艨艟百余只迎战金军,其妻梁红玉亲自擂鼓,白天以旗号、夜晚以灯笼作为信号指挥水师。在这一对英勇夫妻的激励下,宋军士气高涨,击败金军舟师,将十万兀术大军挡在了江南。
当晚,兀术遣使韩世忠军营,愿意将其掠夺的全部财物送给韩世忠,买一条生路渡江北归。
韩世忠当即严词拒绝,并言道:“还我两宫,复我疆土,则以相全。”随后,将金使双耳割下,表示其抗金到底的决心。
兀术见韩世忠意志坚决,又无力冲破宋军的堵截,只得沿江上行,另寻渡江的机会。
韩世忠发现兀术沿江而上之后,也率军紧追其后,双方在长江两岸且战且行。终于,在当地百姓的指引下,韩世忠大军将金军赶进了离建康七十多里的黄天荡中。
得知兀术被困的挞懒,派遣移刺古部接应兀术北撤,来到江对岸也被韩世忠阻击,无法与兀术会合。
韩世忠所部将兀术包围在黄天荡中长达48日,金军屡战不胜。
岳帅所部也赶到附近,出兵搅闹金兵后方,使得达懒不敢全力救援被困金军。
兀术所部粮草此时完全断绝,几乎绝望。
此时,军师哈迷蚩建议出巨金在四周悬赏突围的方法,结果一名当地李姓的秀才为重金所诱,向兀术献策开凿干枯多年的老鹳河故道突围。
兀术率军一夜打通30里河道,冲出黄天荡,悄悄率船队迂回至长江上游。
胆大心细的兀术,在交战中早已发现宋军的艨艟体型较大,速度快、冲击力强,但其行动全靠风的驱动,无风时难以行驶。于是,他乘韩世忠军尚未发现其已经突围的有利时机,利用当夜晴而无风的天气,在小船上堆起柴火冲击宋军船队,纵火烧毁大部分宋军船只,韩世忠所部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大败。
兀术与移刺古随即率军从东、西两个方向夹击岳云所部,但被岳云率军击退。
此时,岳飞已经带兵来援,兀术不敢再停留,遂率军北撤。
在金军北渡的过程中,岳家军不断地追击、纠缠金军,使得金人心有余悸,从此不敢轻易渡江南下。
第四节
此时,已经出兵北上的大宋名将张俊、刘琦和吴玢等几路兵马,又在富平将北归的兀术重重包围。
兀术大怒,亲自率身着重甲的精锐骑兵奋勇冲杀,结果刘琦所部首先崩溃,宋军包围圈被破,兀术追杀数十里。但是战后,兀术所部骑兵仅余不足五万人,仅富平一战兀术手下的骑兵就少了足足近万。
女真人少,如此惨重的代价让金人哀鸿遍野、痛不欲生。
因为彻底消灭宋朝的目标最终未能实现,金人为了更好的控制中原之地,金太宗吴乞买在粘罕和挞懒二人的共同推荐下,决定册封原济南府知府、降臣刘豫为“大齐皇帝”,以降金的原大宋太原知府张孝纯为相。
这个政权在历史上被称为“伪齐”,称金为“父”,两年后都城迁到东京,统治区域为中原及陕西的一部分。
但由于伪齐政权从建立时就是一个怪胎,是个不能自主的傀儡政权,不仅从建立之日起就追随金人南下侵宋,而且也无法摆脱金人的控制,大金在它领域里的战略要地都驻扎军队,因此从来没有真正的获得过治下的民心。
此时,因为多年的战争导致百姓难以生活,再加上宋军溃兵乘机四处劫掠,不少地方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十室九空。
地方官吏还秉承朝廷旨意,以抗金为由大肆收括,民不聊生。已经活不下去的百姓只得起来反抗,各地的民变和起义此起彼伏。
外敌稍退,宰相、中书侍郎吕颐浩向朝廷建议“先平内寇,后可以御外侮”。随即,当今天子下旨,把大将张俊、韩世忠、刘光世、岳飞等部,都调至各地平定“内寇”。
因岳云与巩家小姐、张宪与岳家瓶小姐都定婚日久,岳飞将军恐征战经年,耽误了孩子们的青春年华,这也是一个父亲的爱子之心。便在大军起程时命岳云、张宪、岳灵三人返回故里汤阴县,为二人完婚。
为何要岳灵同行?这也是岳飞将军的关心之意,他见岳灵已经年纪渐长,觉得一个女孩儿家还是应该早日成家,便暗中写信给自己的母亲和夫人,让她们选择良家子弟,为岳灵也成个家。
岳灵陪两位兄长返回汤阴,来到岳家之后,甚得一家人的喜爱,岳夫人便把自己身边已经带熟了的丫环景儿派给了岳灵,让她照顾二小姐。
景儿今年已经十四,比岳灵小三岁,是个孤儿,在战场上被岳帅救下,后送回汤阴由岳太夫人养大,对岳家是忠心耿耿。跟了二小姐岳灵之后,对岳灵也是十分的忠心,岳灵也一直将她视为自己的姐妹。
原本岳太夫人与岳夫人打算尽快给岳灵早日完婚,因在战火连天的时候,一般女子早在十五、六岁就已经结婚,岳灵可算是大的了。
但没想到,岳云、张宪完婚不足三月,岳太夫人就病倒了,虽然晚辈们请医问药,但太夫人还是在一个月后病故。
按礼制,岳灵虽然只是义女,也必须为祖母守孝一年,她的婚事只好拖了下来。
岳飞也暂时离职返回岳家庄,依制为母亲守孝。
三个月,后因为起义形势越发严重,岳飞在连继接到数道军令之后,只得提前重新回到军中,岳云和张宪也同时返回。
岳夫人不忍心岳灵一个弱女子再上战场,执意将她留在身边。谁知,却无意中救了岳氏一家老小。
次年,也就是宋绍兴元年,岳飞重归军旅之后,连续剿灭李成、张用等溃军、游寇,升任清远军节度使。然后,又率军镇压了称雄洞庭湖地区的杨么,但并未按朝廷旨意将杨么所部赶尽杀绝,而是进行了收编,“岳家军”一下增加了五万多精兵强将,实力大增。
由于“岳家军”无论在对金抗战,还是对内平定叛变的过程中英勇善战,甚少失利,在各将领中脱颖而出,和刘光世、韩世忠、张俊等并列“中兴名将”。
以上中兴四将所部,再加上吴玠将军所领宋军,共有以武将为统帅的五支宋军主力,他们在从未停止的战争中不断扩充自身的实力,已经占到了大宋军队的半壁江山。
虽然这些名将对大宋一直都是忠心耿耿,从无持权自侍的情况发生,但从来就不怎么相信武将忠诚的文官集团和当今天子赵构就是对武将存在猜忌,已经开始设法谋夺武将的兵权。
宋绍兴二年初,天子赵构再三考虑之后,没有接受主战派提出的在更北的地方定都的决定,定都杭州,并将其升为临安府。
随后,以左仆射吕颐浩出任镇江军抚司,督军江淮、两浙、荆湖各路军事开始,在文官集团的支持下,大宋天子赵构重收兵权提上日程。
为了确定各路兵马对朝廷的忠心程度,天子赵构要求各位统帅借宋金双方暂时停战、大宋境内也安定下来的时机,前往京师临安,岳帅也奉命回临安述职。
第二部倾国倾城 第二回 赞军机得偿所愿 再议和难复中原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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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宋绍兴二年初,天子赵构再三考虑之后,没有接受主战派提出的在更北的地方定都的决定,定都杭州,并将其升为临安府。随后,以左仆射吕颐浩出任镇江军抚司,督军江淮、两浙、荆湖各路军事开始,在文官集团的支持下,大宋天子赵构重收兵权提上日程。
为了确定各路兵马对朝廷的忠心程度,天子赵构要求各位统帅借宋金双方暂时停战、大宋境内也安定下来的时机,前往京师临安,岳帅也奉命回临安述职。
召见了诸位抵京的统帅之后,忠诚、正直,又带点儿天真的岳飞最得天子赵构的欣赏,再加上他本人的军功,赵构特地下旨,赐岳家军正式番号:神武后军,并亲笔题写战旗为“精忠岳飞”,同时赐下最高的赏银两千两。在岳飞留临安期间,赵构还多次单独召见并赐宴,以示恩宠。
对天子赵构的特别礼遇,岳飞感激涕零,发誓以身相报。只是他出身平民,靠军功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对政治的阴暗面没任何了解和避忌。
性格刚正、为官清廉的岳飞颇得军心,平素也礼重士大夫,在民间威望崇高,人称“岳帅”。而且岳飞性子过于直率,对朝廷很多举措都直斥其非,对不少只知偏安的臣子也是不留情面。
不少文臣都觉得他过于骄横,暗中要求朝廷约束岳飞,连与他一样是中兴名将的张俊、刘光世也向天子进言,赏功可以,但不可过于放纵岳飞。
在天子一次单独召见问对的时候,乘着君臣相谈欢恰,一切为了朝廷着想的岳帅,突然提出了早定皇位接班人的建议。
这在历代王朝的政治中,原也是正常之事。天子赵构如今已经接近五十,按正常人的寿命,已是天年将近,不早立诸君,万一天子驾崩,如今的大宋根本经不起折腾。岳帅身为朝廷重臣,提议早立太子,也是在尽大臣的责任。
天子赵构心中却很是不舒服,立刻变了脸色,不客气的说了句:“非予所能为也”,意思是说这种事不是你所应当干预的,把岳帅的建议当面给驳了回去。
直率、质朴,又忠心不二的岳帅根本没想到,自己身为一个手握重兵在外带兵的将军“越职言事”,已经犯了赵家皇权的大忌,再次在密奏中又提到这个极敏感的问题。
此时,天子赵构因为自己亲生子被兵变吓死,他也因为当初的惊吓,得了不能人道(现在叫“阳痿”)的毛病,不得不加力培养两个养子。但赵构还是不甘心,还在想尽办法医治,总还希望能再生一个亲生的出来。
在岳飞的两次上奏中,天子赵构看到的不是忠心,而是野心和不值得信任。朝中重臣得知此事后,都认为岳飞过于狂傲,不明臣礼、不知进退,向天子进言不可不防。
岳帅原本是为了国家的安定着想,反而招致了天子和朝廷的疑忌。
可岳飞此时仍然自觉问心无愧,无论是对同僚、下属,还是对其他高官,常常是直言相对,还对前来探望的众臣说出“文臣不爱钱,武臣不惜命,天下当太平”的话来。
此后,岳帅对天子赵构也是多次直言进谏,先公然上书建议早立太子,以安天下之心,再次触犯了天子的忌讳;后又反对朝中议和的讨论,坚决要求北进中原、迎回二帝。
本来对岳飞十分信任和赏识的赵构开始疑惧他的忠心,出于赵构对武将干政的敏感和防范,再加上岳飞的行为和言谈,早已显示出他是个有大志向的人。
在天子赵构的眼中,野心、雄心根本无法分辨的清楚,也许,天子根本就不想分辨。
也就在这个时候,前御史中丞秦桧来到临安,他自称是从金人手中逃出,其妻王氏也随同从金人手中返回。
因当年他是因为不肯屈服于金人而被掳走,在他过去的好友右相范宗尹进呈秦桧代拟的求和国书后,得到了天子赵构的接见,并很快被任命为礼部尚书。
此事在朝中引起了很大的争议,因从金人那里逃出之人中途遇害者甚多,就连与虞允文一起逃出金人手中的几位宋臣,只有李若水和孙傅归宋,其他人至今查无音讯。同秦桧一起被俘的人只有秦桧一人独回,而且逃亡路线长达数千里,中途要爬山涉水,居然能连妻子王氏一并带回,不少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天子赵构却并没在意这些议论,依然对秦桧信任有加,是因为秦桧带来了他最想要的东西:就是坚决的“求和”,也就是一心一意的与金人达成妥协,哪怕是投降也在所不惜。这是现在朝廷中的这些臣子不可能给他的,他们再媚侍君主,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讳,在臣民都群情激昂的情况下,提议投降。
早已一心投降、偏安南方的天子赵构见过秦桧之后十分高兴,曾对人言:“又得一佳士也”。
在得到赵构的赏识之后,秦桧旋即升任参知政事为副相,而推荐他的范宗尹却被赵构罢相。之后,秦桧经天子赵构同意,设“修政局”,并亲自主持,准备修改大宋的各种体制,以建立新朝气象。
在秦桧的支持下,天子命边境上的宋军“不得擅犯齐界”,并派宋使韩肖胄等去金朝求和。
诸相之一的吕颐浩恰在此时回朝覆命,他与秦桧有很多政见不和,在朝中与秦桧发生了争执。吕颐浩曾为天子赵构之师,颇得天子敬重,他的意见,天子不可能完全不听。
看出天子赵构的态度有所松动,中书舍人孙大鼎借机上书朝廷,要求追查秦桧是金人内奸的传说。
第六节
秦桧既是迎合天子赵构,力主和议,也是为了躲避朝廷的追查,抛出他一直谋划的所谓轰动天下的国策:要想天下再无战事,就得放弃中原,“南人归南,北人归北”。
“南人归南”,就是原籍淮河以南的原大宋臣民全部归宋,但此事的决定权在金人那里,由不得宋朝;“北人归北”,就是原籍淮河以北的臣民全部离开大宋,河北人还给金人、中原人送给伪齐。
秦桧所谓的国策实际上是在抄金人的冷饭,这个建议还是过去金人提出来的,现在秦桧不过是重复了一遍、又进行了改头换面而已。
现在大宋朝廷、军队的组成人员,大多来自北方,有不少军队都是原大宋的军队南撤下来的。如果照“北人归北”,等于把不愿降金的大部分宋朝臣民强行送回北方,自毁长城不说,还不如自行放弃抵抗大金来的干脆。
秦桧的“国策”不仅引起了臣民们的强烈反对,也招致了天子赵构的不满,因为赵构出身于汴京,按地域划分,也是秦桧所说的“北人”!
气的天子在朝廷上,当着众臣的面质问秦桧:朕该到哪里?
恰在此时,使节韩肖胄回朝,以为大势已成的金人派出使节李永寿随同来到临安,提议和谈:要大宋同意归还伪齐被俘虏的兵将,把长江以北的地方全部划给伪齐,并将所有“北人”全部遣返给大金。
如此无理苛求,激起了朝野的怒火。
监察御史黄龟年上书弹劾秦桧“植党专权”、“与金人勾连、毁我朝廷”等罪名,为天子赵构所信任的左相吕颐浩也揭露秦桧的奸邪,其他人也不断的上书弹劾秦桧。
随即,被气到了的天子赵构也不再给秦桧留机会,命令时任兵部侍郎綦崈礼起草诏书,大力谴责秦桧,罢免其右相之位,并公开明示“永不再用”!
此时,天子赵构因为地位尚且不算稳固,还害怕主战派的压力,及天下军民的求战欲望,还不敢真的一心求和。
秦桧遭到当头一击,看到自己卖国投降一时很难做到,只得按下野心,躲在家里等待时机,以图将来东山再起。
宋绍兴二年四月,伪齐成立之后,刘豫为了表示对金的忠心,在组建了军队之后,就开始寻找向金朝表示忠心的时机。
此时,由金人派至伪齐的任职的原大宋奉先军节度使王永福,因曾经在岳飞的老家河南任职,知道如今如日方中的岳飞家人仍然还住在原籍,而汤阴县现离宋、齐交界只有不足百里。于是,他向刘豫建议,以少量兵马摸过边界潜入岳家庄,捉拿岳飞家人送交大金。
此消息被金军驻伪齐的头领、金经略使、元帅监军完颜希尹得知,派自己的部下南路军帅实古乃和统制迪古补率金兵精锐1000多人,再加上伪齐军都统马五手下1200余人侵袭岳家庄。
自从宋金交战以来,因中原成为了百战之地,再加上大宋军队经常被金人打得一溃千里,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靠近边境上的村庄和城镇都组织了乡兵,本时训练、放哨,战时集合抗金。汤阴离边境不远,常有金军来滋扰,当然也不例外。
岳帅所部捷报频传,岳家在当地也成为了极受人尊重的大家族。岳家庄现在已有居民千户,人口近万,也组建了护庄的乡兵。
岳帅诸子中只有岳云随在身边,其他三子岳雷、岳霆、岳霖尚小,还在原籍,平日里也是勤练武功,苦学战略,意欲将来为收复中原出力。
岳灵比岳帅亲生女儿瓶小姐小两岁,比三子都大,平日与他们相处甚欢。因为岳灵是从战场上回来的,战斗经验丰富,也经常指导三位义弟训练乡兵。
这一日,岳雷、岳霆、岳震和岳灵正在岳家庄外的校场上训练乡兵,一骑突然急冲而至:“三位公子、灵小姐,有急报!”
岳帅第二子岳雷此时年仅十五岁,却已是十分的稳重,见报并没有惊慌,而是接过对方递上来的书信。
原来,负责守卫边境的宋军虽然没能发现金齐联军进入宋境之事,但这一路上都有各地的乡兵进行联防,明桩暗哨密布,金齐联军深入三十多里后即被一处暗哨发现。
在暗哨将消息传出后不久,与岳家庄联防的几处边境上的村庄都确认了金齐联军的方向是冲着岳家庄而来,便立刻派人前来报信。
看完急报,岳雷将它交给岳灵:“二姐,情况紧急,是不是让母亲、大姐和庄中老弱妇嬬先躲避一下?”
“只怕来不及了!”岳灵迅速扫了一眼急报的内容,然后肯定的说道:“金齐联军都是骑兵,离本庄也只有不足五十里,就算联防的乡兵能够阻挠一时,用不了半个时辰他们也应该抵达。老弱行动不便,走不了多远,在平原上无处躲藏,反而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那怎么办?”旁边的四公子岳震性子较急,马上抢着问道。
“让祖母带着庄民都躲到岳家祠堂里去。岳义大叔,”岳灵向旁边侍立的岳府老官家岳义吩咐:“一,按事先安排好的保甲准备守卫祠堂;二,立刻派人通知汤阴县,并传告附近城镇、乡村,金人和伪齐兵入侵,请他们速速派兵援救。”
“是,二小姐。”岳义立刻前去安排报信的人,及庄民退入岳家祠堂和守卫。
“二弟,让所有乡兵集合,准备保护庄子。”岳灵冷笑一声,撇了撇嘴:“连兀术的精兵强将在我手下都讨不了好,就你们这些虾兵蟹将还想好事,等着倒霉吧。遇上本小姐,算你们运气不好!”
第二部倾国倾城 第二回 赞军机得偿所愿 再议和难复中原4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22 10:24:50 本章字数:4131
第七节
此时的金齐联军已经陷入了各村镇乡兵的阻击中。虽然乡兵的实力并不是特别强,但他们都是本地人,可以充分利用地形和地貌,金齐联军被他们搔扰的够呛。
统制迪古补忍不住骂骂咧咧地抱怨:“这些该死的南蛮子!居然这样讨厌,搅扰个不息,抓又抓不住。”
伪齐军都统马五在一旁陪着笑脸:“统制有所不知,此地民风素来彪悍,原本就刁民甚多,如今宋朝又无力管束他们,自然就有了不少乡兵。”
南路军帅实古乃一直板着脸,现在听到二人的对话,老大的不耐烦,出言喝止他们:“不要啰嗦,先赶路要紧。只要到得岳家庄,将岳家老小抓住,自然是大功一件。若是山阴县城里的宋军得到了消息,定会赶来援助,我等必须快点行动。”
直过了有大半个时辰,金齐联军终于来到了岳家庄外的一条小河的对岸。
岳家庄占地范围不小,庄中大概有近千户人家,正中是岳家祠堂,高耸的房脊在庄外都看的清清楚楚。一条穿过庄子中间的大路将整个村庄和树林劈成两半。清清的水渠环绕庄外,在水渠里面建有一道大概有数米高的庄墙。
现在因为是初春,庄子周围是平整的农田里还是空白一片,庄外的树林也是光秃秃的。
整个村庄十分安静,听不到什么声音,也看不到什么人在庄墙上守卫。只是庄墙的脚下到水渠边足足有近一丈宽的空间里,堆满了长着利刺的酸枣枝子,杂七杂八的细枝指向天空。只有向着北面庄门有六尺宽的大道上没有堆树枝。
“看来,岳家庄已经有了防备。”伪齐军都统马五仔细观察了一番,然后手往庄墙下面一指:“看看这些酸枣枝,马匹根本没办法从它们中间通过,而且互相纠结在一起,拉都拉不开。才砍下来不久,也没法点火将它们烧光。但不知道为何这岳家庄会在北门前留下如此宽的通道,难道他们想让我们直接进攻庄门不成?”
“且休多虑,”南路军帅实古乃撇了一眼庄墙,翻了翻白眼:“再厉害也不过是一群ZJ汉子,如何胜的了我们的精锐骑兵?怕他们做甚。迪古补,叫你的手下先派个两、三百人,从北门冲上去,一试便知。”
“是!”
没多久,金齐联军处号角声响起,一支大约有两百多人马的金人骑兵开始从直通北门的桥上开始冲锋。急促的马蹄敲打着地面,将地上踢的尘土飞扬。
岳家庄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任由骑士冲开了虚掩着的北门,一股旋风一般的直撞进庄内。
“好!”在河道这边的金齐联军大声叫好,可此时,岳家庄的北门却迅速的关闭!
金齐联军大惊失色。
一阵嘈杂之后,岳家庄内又再次归于平静,除了庄墙上可以不时的看到有灰尘涌起外,似乎刚才冲入庄内的骑兵就此消失了一般。
“该死的岳家人!到底使了什么诡计,两百多骑兵居然没能搞出多大动静!”伪齐军都统马五忍不住骂道,但心里却冒出了一股子寒气。
这个时候的岳家庄里面却是热闹非凡。
乡兵们早在庄民们撤入祠堂之后,就按岳灵的吩咐,在庄子中间的大道上横七竖八的拉上了近千道绊马索,并在大道上开挖了数百个只有一尺深、一尺直径的圆形陷马坑。
按岳灵的吩咐,部分乡兵隐藏在庄墙的垛口后面,部分乡兵则是藏在了沿大道的两边房屋之间。然后大开北门,等着金军和齐军上勾。
按岳灵的预计,没听说有金人的高级将领在伪齐任职,所以来的不可能是级别很高的金人将领,应该没有多少战略层面上的谋略。前面各个村庄的乡兵所进行的阻击会让他们非常小心,不会轻易的全部冲入庄内,只会先派出前锋部队来试探一下,等他们冲进来,再收拾他们。
果然,等金军的骑兵一冲进北门,岳霆带着旁边的乡兵马上把北门关紧,然后在门里堆上了几十袋泥土,把门给堵死。岳雷则是带着大道两边的乡兵立刻拉紧绊马索,金兵拉马不及,不是被绊马索、就是被陷马坑给绊倒,顿时人仰马翻、嘶叫不止。
不等余下的金兵反应过来,一边的房顶上一袋子一袋子的混了石灰的细土不断的倒了下来,搞的整个大街上乌烟瘴气,迷住了金兵的眼睛。
等金兵已经反抗无力,旁边隐藏的乡兵冲了出来,一顿刀枪相加,所有金兵很快了帐。
此时,岳灵和岳震已经带领乡兵上了庄墙,外面的金齐联军现在已经开始慢慢的渡过小河,小心的接近了村庄。
岳震看着对方紧张的样子,忍不住低声嘀咕:“快点儿啊,我都急死了,不用这么小心吧。”
“别着急,他们可是骑兵,如果真的一起冲锋的话,北门承受不住他们几下冲击。”岳灵淡淡的提醒了他一句,然后向旁边的乡兵吩咐:“告诉大家隐蔽好,不要被对方发现了,金人的箭法还是很不错的。”
第八节
等金齐联军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接近庄墙,几十个庄民自制的震天雷从庄墙上滚落下来,将他们炸的叽哇乱叫、抱头鼠窜。
这下可把指挥的实古乃给气坏了,立刻下令全部上马,准备全力冲击庄墙的北门。
看到所有的金齐联军已经在上马,岳灵马上吩咐乡兵们将准备好的柴捆一捆一捆的甩到庄墙的外面。等金齐联军刚刚开始冲锋的时候,一下扔出十几支火把,地上几十捆木柴顿时烧了起来。
开始金齐联军并没有太重视这些柴禾捆,毕竟这么一点儿木柴想拦住快速的骑兵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却没想到,岳灵让人在柴禾的里面捆入了干透了的红辣椒,而且浸透了黑油。被火一烧,辣椒烟和黑油的臭味布满了庄墙上下。
乡兵们早就准备好的护鼻的湿毛巾,可金齐联军猝不及防之下,冲锋的骑兵在这么短的距离里根本无法刹的住,顿时被浓烈的辣椒烟呛的咳嗽不止、眼睛通红,连马也受不了,“嘶溜溜……”地扯着脖子嘶叫,队伍一阵大乱。
金齐联军虽然拚命的向北门冲击,可刚才似乎非常脆弱的北门现在已经被泥土袋子给堵的死死的,一大堆金齐联军士兵一时间无法冲开大门,都挤在了门口。庄墙上再次扔下了几十个震天雷,而且还射出了一阵箭雨,虽然精度差了点儿,但在六尺的宽度上挤了两千多骑兵,再差的精度也能射倒不少人马,金齐联军的冲锋再一次垮了下来。
就这样,双方一个时辰内在北门交战了几个回合,金齐联军连庄门都没能进的了,气的三个将领差点趴下。
正当他们准备再次进攻的时候,庄墙上突然传出了欢呼的声音,后面的金齐联军安排的探马也冲了回来。
原来,汤阴县的四千大宋驻军已经赶到,附近了乡兵也来了数万援军。
无奈的金齐联军不敢再停留下去,只好退兵。这里毕竟是大宋的领土,再多来一些大宋军民,不但抓不住岳家人,连他们也走不了了。
岳家庄一战,一千一百多乡兵战胜了近三千金齐联军的精锐骑兵,杀死杀伤七百多,自身伤亡不足五十人,创造了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奇迹。
赶来救援岳家庄的宋军将领和各处乡兵首领战后得知,指挥此战的居然是岳帅义女岳灵,一位不过才十七岁的少女,齐声夸赞。不少年轻人对岳灵是心生爱慕,一时间岳家被上门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把岳夫人给累的够呛。
此时,战场上传来消息,回到军中、已升任镇南军承宣使、江南西路舒蕲州制置使的岳帅正准备收复战略重地襄阳,而后北进中原。
岳灵想起自己在父亲墓前的誓言,向岳夫人辞行,要前往军中效力。虽然岳夫人再三阻拦,却拗不过固执的岳灵,再想到岳灵医术高超,如果军中再有人受伤,根本无人能比岳灵的技术,只得不再阻拦,命管家岳义送二小姐和景儿前往岳帅军中。
经过数月的跋涉,岳灵主仆终于来到岳帅营中。
岳帅看到岳灵既意外又高兴,虽然不忍心再让一个女子上战场,但岳灵的性子固执的很,他根本劝不住。再加上岳云等人都为岳灵求情,军中也实在是需要岳灵的医术和谋略,最后终于同意岳灵留下。
大家听说了岳家庄之战的经过,都觉得好笑:齐人那些笨蛋,遇上岳灵当然只有败退一途了,这还真没什么悬念。但大家都在担心岳家人今后的安全,岳灵说明岳家人已经全部迁居汤阴县城,大家这才放心。
绍兴二年六月,高宗以左、右仆射兼知枢密院事赵鼎、张浚二相监各路兵马,在张浚的负责下相继展开了一系列加强文臣控兵、削夺武将兵权的行动。
右相张浚是坚决的抗金派,但他却有着大宋文臣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从内心里不信任武将的忠诚。自觉自己也很有军事才干,便随后亲赴江淮一线查看战况,回朝后提出“北伐、恢复中原”的建议,然后调防各军,形成北伐之大势。
想法是好,但张浚过于心急、处置不慎,还打算借北伐之势消减武将对军队的控制,故连续两次上书朝廷,要求罢免本身能力和军队实力都是“中兴名将”中最弱的刘光世。
左仆射兼知枢密院事赵鼎认为不可太过性急,反对张浚的做法,因说服不了赵构君臣,只得辞相。
刘光世字平叔,创立了大宋五大主力之一的“淮西军”,现任司检校太保、三京招抚处置使,因军功封荣国公。虽是将门之子,但此人实际上胆小怕事,其好财、好色,积蓄了大量的钱财,为将的指挥能力和战略水平却只是一般,一遇上金人常常是一溃千里。
曾经有面对金兵数百,刘光世所部近万却被击溃的记录。他手下的几万大军只会欺侮百姓,骚扰地方,一时朝野上下对其多有责难。
谁知,他对面的伪齐将领比他还不如,一触即溃,他反倒成就了“抗齐第一功臣”的荣耀。
这么一个人,自命文武全才的张浚张相爷自然是瞧他不起,第一个先用他开刀。
第二部倾国倾城 第二回 赞军机得偿所愿 再议和难复中原5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22 10:24:51 本章字数:5058
第九节
刘光世在政治上并不是白痴,应该说,他的出身造就了他敏锐的政治嗅觉。从一开始听到朝廷新举措的风声,刘光世就知道朝廷已经对武将疑忌日重,正好他此时也厌倦了艰苦的军旅生涯,便就坡下驴,自动称病求归。
刘光世这一主动交权,正中天子赵构和那帮子所谓的忠心文臣们的下怀,本来就怕将领们一旦坐大不好收拾,这刘光世一自觉,去掉了了一大块心病。
为了表示对刘光世行为的赏识,朝廷拜其为“少师”,赵构还特地赏给他一大堆珍宝古玩。
刘光世大为高兴,大大方方的交出了兵权,回家养老去了。
趁此良机,天子赵构一是再次准备和议之事,二是进一步试图削夺地方上将领的兵权,积极扩充朝廷直领的禁军,以平衡地方势力。
此时的天子赵构,还算是比较相信岳飞的忠诚和指挥能力,想让岳飞暂时接管淮西军。诏书直接下达给岳帅,并要岳飞担起“将雪国家之耻,拯海内之穷”的重任,一时间把岳帅感动的发誓将以死相报!
谁知,朝中重臣们知道之后,一起反对。反对的理由都是一个:祖宗家法!
平时势不两立的主战和主和两派,在限制武将的权力上竟空前一致!要求确保大宋以文制武的传统,防止武将坐大,威胁皇权的稳固。
当时,已经担任左相的张浚提出:不能将兵权放在一个人手中,一旦他立下盖世之功业,就有可能会尾大不掉,威摄君主。说白了,就是带兵的将军们都是靠不住的,他们全都是潜在的危险人物。
如此强有力的反对理由,立刻被天子听了进去,随即下诏,取消了前令。
没明白怎么回事的岳帅挨了当头一棒,一气之下没和下属商量,就擅自上书辞去本兼各职,耍了下脾气。
虽然在岳灵和身边的诸位谋士的劝解下,岳帅又上书表示接受朝廷的安排,天子赵构也下旨抚慰,但天子对岳帅的忠心却大打折扣,再加上前面岳帅要求立太子之事,岳帅从此失去了天子的信任。
张浚在罢免刘光世之后,意欲自己控制淮西军,命自己的老部下王德前去担任统兵大将之职。
刘光世手下大都是骄兵悍将,军纪很差,打仗不行,欺负老百姓还可以,更没有如同岳家军“忠君报国”的思想。
因为根本不服王德,刘光世部将郦琼居然率四万淮西军投奔伪齐,朝野十分震惧。
一时间,地方各军都对朝廷的处置十分不满,甚至上奏质问,军队和朝廷的关系变得极为紧张,张浚被迫承担自己过于急躁的后果,引咎辞去相位。
天子赵构此时已经认为地方上的武将势力骄纵难制,已非朝廷所能掌控,削夺他们兵权之事只能慢行,再次任命了稳重的赵鼎为左相。
岳帅在此前后连续上疏,指斥张浚的行为是自毁长城,并建议收复襄阳、恢复中原,得到朝中大部分臣子的支持。
虽然天子赵构迫于压力,不得不同意岳飞出兵,但这只是为了用抗金来缓和地方各军将领同朝廷的紧张关系,并不是真心想要恢复中原。
此时,天子赵构最怕的就是自己的兄长赵桓返回,当年在孟太后与僚属们讨论赵构继位事宜的时候,就有在场的宗室赵仲琮等对赵构即帝位持有异议。
不少人认为靖康陛下赵桓仍在,而且还有三子存活,国不可有二主。要求康王赵构不称“皇帝”,也不宜更改年号,而应该穿淡黄色衣服称摄政,代行皇权。等赵桓去世之后,他再正式登基不迟。
这还多亏了孟太后的坚持,她以国不可一日无君为由,执意立了赵构为帝,这也是天子赵构为何对孟太后极为尊重的原因。
而且,虞允文当年的话并没有错,大宋的宗室也有前赴后继起兵反抗金人侵略的,其中有部分也有称帝的行为。
更主要的是除赵构外,也并不是没有具有皇室直系血统的亲王出逃成功。
太上皇赵佶的第十八子、赵构之异母兄弟信王赵榛后来成功逃出金人魔掌,还成为了抗金义军首领,带领一支足有万人的义军抗击金兵,横行于黄河以北,在原幽云地区很有名望。
此时,信王赵榛所领的义军、大部分宗室的部下还在坚持抗金。
他们大都是认为康王赵构继皇帝位是名不正、言不顺,尤其是性情耿直的信王,对赵构放弃大宋故地南逃的行为十分不满,认为他是丢了祖宗的脸面,根本不承认赵构的正统性,而是明确表示支持靖康陛下复位。
天下人,尤其是士林中人出于对儒教宗法制度的遵从,符合这些宗室的人也不少。就是现在的大宋治下,也有不少人上书朝廷,要求拉回靖康陛下赵佶,恢复大宋的正统。
为了牵制大宋,金人还故意不断的放出谣言,说是打算在宋的北方故地拥立靖康天子赵佶为帝,再支持赵佶一统南方“小宋”朝廷。
金人甚至还放还了靖康陛下的长子,他回来之后,有不少人提出要立他为新天子,赵构不怕才怪!
岳灵虽然年轻,却有过了父亲被贬、李纲伯父被皇帝陷害,还有更多的忠臣被赵家皇帝贬斥、甚至出卖的惨痛经历,对朝廷本身就有疑虑。
而且,岳灵出身于忠君意识极淡薄的幽云,又受父亲虞允文的言传身教,对大宋皇帝的行为有着很深刻的认识。
现在,她看到朝廷意欲收回兵权的种种举措,意识到朝廷已经在疑忌军中将领,因此对父帅的种种行为极其担心,坚决反对他直言上谏,害怕朝廷根本不相信父帅的忠心,再来一次陷害忠良的恶行。
直率、忠心的岳飞根本没有想到,天子赵构从来无意全面收复中原故地,而他的主张已经成为了赵构心中最大的隐忧,反而训斥岳灵怀疑朝廷和天子的好心,有失臣道。
相处融洽的父女两个第一次有了争执,但谁也说服不了谁。
第十节
中原战场上,宋、齐间不断发生小规模战事,金军有部分前来支援。
金齐联军在淮东、淮西连续被挫败,大金为了保住伪齐,再次派出以昌平王兀术为首的援军。兀术没有直接增援,而是移兵大宋空虚之处,一举攻克襄阳、颍昌,威胁大宋腹地。
在这样不利的开局下,天子赵构不得不同意岳帅出兵。但为了防止岳飞不听朝廷安排,天子命司农少卿李若虚赶来,特地事先以枢密院的名义限制战事规模,言明只是有条件同意岳飞北伐:明确规定岳飞不得进军黄河以北。
岳帅接受了镇南军承宣使、江南西路舒蕲州制置使兼黄复州汉阳军德安府制置使等本兼各职的新任命,却并没有把朝廷的限制放在心上,提出“直捣黄龙、迎回二帝”的主张。认为大宋各部主力已经出发,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李若虚被岳帅说服,主动了承担“矫诏之罪”,赞成岳帅放手大干一场。
北伐大军浩浩荡荡的向着襄阳进发,岳帅命令部下“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得到了百姓们的拥带和支持。
只用数月时间,岳家军便完全按照战前预定的作战方案,击败了兀术的大军,全面收复了襄阳六郡,把长江中游的战略支点又重新夺了回来。
大捷的消息上报朝廷,京师临安、整个大宋都欢庆胜利。
天子立刻下旨升岳飞为清远军节度使、湖北路荆襄潭州制置使,命其统辖襄阳府各路兵马,不久又策封岳飞为武昌开国侯,开府仪同三司。
之前,得到作为臣子的最高荣誉开府仪同三司一品高官的荣誉,只有刘光世、韩世忠两个中兴名将。
此时的岳飞还没满四十,九年时间从一个刚刚入伍的士兵到建节封侯,从大宋开国以来是第一个。但直上青云的岳帅根本没把功劳和名利放在心上,念念不忘的仍是乘胜彻底打败金人、收复中原、复我河山。
在众将为其举行的庆功宴席上,感慨万千的岳飞即兴挥毫,写下了名传天下的《满江红》:“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阙!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岳灵因为此战中的谋划之功,虽然是名女子,不能得到朝廷的封号,但也得到了大量的赐物。她看着兴奋难禁的父帅和岳家军众将,心里沉甸甸的。
现在岳帅功高爵显,以大宋历来猜忌武将的作风,早已是天子和文官们的眼中钉!
宋太祖当年夺位的行为就是谋反,不过是成者为王而已。
从建国以来,大宋或许是由于自身得位不正的原故,其猜忌武将早已成为一贯的传统,无论是天子还是臣子,无一不同。
当年宋仁宗时的狄青将军虽然有大功于国,仍被贬黜斥,最终因臣子不断的上书,说其跋扈、骄横无行,没多久就因惊惧过度抑郁而终。
狄青在被贬离京之时,就是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会招来如此大祸,便向当时的宰相之一的文彦博探问。
文彦博与其关系还算不错,便直接回答:“无他,朝廷疑尔。”
说的好啊!轻松之极的“无他”,无需半点遮掩的“疑尔”,这就是大宋君主和文臣们,对待功勋卓著的将领最真实的心态。
在这样的传统下,无论军中将领是忠还是不忠、是叛还是不叛,根本就不重要,只要朝廷疑忌,将领就会是死路一条!
功劳越大、为人越好,死的越快。
狄青只有一点还算好,死了以后得到了荣封,不至于死的不干净还连累家人。
不过,这也许也是因为他算是很识相的,死的比较快,省了大宋君主和文臣们继续为他操心,而且死前也没敢叫屈,大宋朝廷理该嘉奖。
可父帅却丝毫不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也不明白大宋根本容不下功高卓著的将领,更容不下如他一样有着雄心壮志的名将,只是心心念念陛下的恩遇。
自在险境而不自知,又如何能得到保全呢?
看到岳灵郁郁寡欢的表现,岳帅还以为是自己开战前的训斥有些过分了,在百忙之余,还让人去为岳灵买一些她爱吃的零食来宽慰她,却不知道岳灵是在为他担忧。
此时,位于中路的顺昌被金人围困,名将刘锜率原“八字军”坚守,并向朝廷告急。
朝廷立刻下令张俊率中护军救援,韩世忠取宿州,岳飞派骑兵到周围诸州相机策应,以钳制金军主力,为顺昌解围。
张俊、韩世忠依令率军全部出动,只有岳家军因岳帅目疾发作未能治愈又患寒嗽之症,没有立刻行动,朝廷立刻再次下旨催促。
岳帅便命前军统制张宪、游奕军统制姚政先率背嵬军、游奕军骑兵北上,但朝廷仍然下旨要岳家军火速北上救急。
但岳帅与自己的僚属们对军情认真分析后认为,顺昌有宋军近两万、金军三万余人,刘锜所部战斗力颇强,又是据坚城而守,顺昌失守的可能性不大。
现在,张俊与韩世忠都已经出兵,而岳家军张宪、姚政所部战斗力也不差,救援顺昌绰绰有余。所以,应该乘金兵的注意力被顺昌吸引的时候,集中主力向中原腹心地区进攻。
岳灵得知了父帅和僚属们的决定,十分的不安,以军事战略来说,他们的计划并没有错,但却违背了朝廷救援的旨意。
更主要的是,顺昌“八字军”的统领王彦不只是抗金名将,还曾经是岳帅刚入伍时的顶头上司。
只是,王彦与岳帅关系不仅不好,双方还有旧怨!岳帅当年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请张所大人安排,最后调到了宗泽老将军手下。
在朝廷明令救援的情况下,岳帅不亲自弛援,会让人误会父帅有什么不好的居心。
但她的提醒,却并没有被父帅所采纳,直率的岳帅认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将者理应按战场局势按排作战方法,考虑那么多干什么?!
第二部倾国倾城 第三回 害忠良千古奇冤 奉礼教毁却良缘1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22 10:24:51 本章字数:4443
第一节
见岳家军再次大举出征,无奈之下孤注一掷,倾巢而出的刘豫,同时赶忙向金朝哀求救兵。
这时,恰逢金主吴乞买病故,立庙号金太宗。新登基的金主合剌(汉名完颜亶)是吴乞买的侄子,他讨厌刘豫的为人,对其求救置之不理。
刘豫不得不硬着头皮与大宋硬抗,可数次作战全部失败,他的拚死反击被彻底粉碎。
此时大宋北伐局面大好,齐、金兵将校控制不了部下,纷纷投降。连甚得昌平王兀术喜爱的原辽降将韩常,也想过要投奔岳家军,并派人与岳家军联络。
岳家军已经深入河南地区,此处为大宋故地,大宋帝陵所在。在金宋之间的战争中,也是受到战火摧残最厉害的地方。
本地百姓在金人的残酷屠杀下,早已无法生活下去。看到岳家军北伐,无数百姓不顾生死,齐来帮助岳家军。
在百姓们的支持下,岳家军先后收复颍昌、郑州、洛阳各地。
此时,发现战况不妙的大金朝廷,这才调动重兵前来抵挡北伐宋军的攻势。
但岳家军气势如洪,在平原上在骑兵野战中连续战胜粘罕为主、兀术为副的金人精兵。此后,拥有优势兵力的金人连战连败,岳家军则连战连胜,一直追击金军到原大宋东京附近的朱仙镇。
深感岳家军厉害的金人,发出无奈的感叹:“撼山易,撼岳家军难”。并收缩兵力,准备退回黄河以北固守,利用河北大平原有利地形,拖垮宋军。
出于担心宋军真的打到北方,金人又将赵佶和赵恒二帝迁到比原女真故地更北面的五国城。
二帝及随行人员在押送的金人驱赶之下拚命赶路,到达五国城时,随行人员只余下一百多人,赵老官家赵佶的皇后郑氏也死在北迁的路途中。
连战皆捷、士气高涨的岳家军将士,都认为现在是北伐的最好时机,没人想到,此次出兵是在朝廷没有许可的基础上。
在岳家军众将和谋士会聚讨论下一步军事计划的时候,岳帅拒绝了岳灵提出的:“联合北伐诸将,固守黄河沿线,经营已收复的土地,并在此地休生养息;既可以免除朝廷的猜忌,也可以等待给金人致命一击的机会。”的远期战略目标。
一心一意要报答君恩的岳帅,决定借机渡过黄河收复失地,在朱仙镇招兵买马、联络黄河两岸各路义军,还对诸将言说:“直捣黄龙,与诸君痛饮耳!”。
岳飞准备渡河北伐的消息传到朝中,天子赵构对他不奉诏令,进而擅自招兵买马、联络义军的行为十分反感和恼怒。
一群主和的大臣更是借机向皇帝屡进谗言,极力述说岳飞跋扈不可信,要防止其拥兵反叛。
朝廷先是下令岳飞撤军,但岳帅抗令不遵。后来,朝廷下达的旨意越来越严厉,甚至有隐指岳家军谋叛的意思。
意识到朝廷决不会同意北渡黄河,为了保住此次北伐的成果,无奈的岳帅最终接受了岳灵的建议,以固定已经收复的土地为由向朝廷上奏,请求允许岳家军收复西京后留守。
此时的岳灵虽然说服了自己的父帅和军中将领,但内心深处却越来越担心,总想着议和的朝廷会不会理解父帅为成大事不计其余的做法?天子和朝中重臣根本就不支持现在北伐,万一采取了什么激烈的手段,父帅的下场又能比自己的父亲好多少?!搞不好就是更惨的结果。
从战场形势来看,北伐的宋军此时仅有二十多万人,其它的部队远不及岳家军的实力。
开战之前,金朝老皇帝吴乞买突然故去,新任皇帝合剌由于自身对刘豫的厌恶,故意放弃了在战事初期出兵的良机,任由宋军进攻伪齐;没多久,大金朝内部又发生了原辽降臣叛乱,金军被迫调动大批军队北上平叛。
在大金内部如此纷乱的情况下,岳家军做到了连战皆捷。
北伐所得到的战果并不是很大,金军损失兵力总数不过才两、三万人、马匹万余匹,其战事损失并没有达到伤筋动骨的地步,仍然有实力进行反扑。
更何况,就算能够顺利收复中原故地,能否长期坚守还是个问题。
一过黄河,就是地势平坦开阔的大宋北部和幽云平原,最利于金人充分发挥他们在骑兵上的优势,现在金人的战损也远未丧失反扑之力。如果大金回过神儿来,他们北方还有数十万的精锐骑兵,到时的战事会如何,只怕任何人也不敢打保票。
宋军以步兵为主,在根本不利于步兵守卫的平原上对抗骑兵,这在金人第一次入侵幽云之时就已经有了结果:二十几万宋军被包围在几个城市之中,不到一个月防线就完全崩溃,固然有郭药师投降的因素,但步兵与与骑兵对垒的劣势也不容轻视。
所以,当年清义道长才会建议朝廷消灭西夏,以获得精兵和优良马种,据西北而有中原。
现在,宋军的猛攻虽然使得金人连败,但想在平原上依靠并不精锐的步兵彻底击败比自己还要多的金人精锐骑兵,还要在此之后挡住金人的反攻,难度也太大了些吧?
在岳灵的眼中,现在能够固定已经收复的土地,集聚力量以求将来恢复中原才是正理。
这段时间,她在说服了父帅之后,一直安排收复地区的守卫,并派探马查看金军是否真的已经撤离黄河南岸,准备在他们撤退之后彻底收复黄河以南地区。
第二节
绍兴二年末,大金军神粘罕因过于狂傲,再加上实力过强,已经严重威胁到皇帝的地位,也侵夺了其他女真贵族的权力,引起了金主合剌和众臣不满。
金主合剌和斜也、挞懒合谋,借粘罕多次败给岳飞之机,将粘罕的亲信逐一除去,最后以“指挥失利、逆旨犯上”的罪名将粘罕下狱。
入狱后,想不通的粘罕上书金主合剌,自陈自己的功绩,追问将自己下狱的原由;同时,一心想找岳家军报仇的粘罕还提醒金主,岳家军不除大金难安,请求准许自己重上战场。
金主合剌倒也直接,公开下旨批驳粘罕,明确指责其狂妄自大、不听指挥,至于其历来的功绩,也不过是保住了他一家人的平安。
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一个月不到,愤怒、无助的粘罕便在监狱中忧愤而终,终年五十七岁。
粘罕死后,主张用诱降的策略引诱大宋放弃抵抗的斜也、挞懒得势,控制了大金朝政。
反对与宋和谈的另一大金军神兀术,被迫以身体不适为由暂时不理军事,金人坚持彻底灭亡宋朝的一系遭到沉重打击。
为改善与大宋的关系,金主将原先给大宋二帝封号中的污辱之义去掉,追封已经死去的宋朝老皇帝赵佶追封为天水郡王,从二品的二品昏德公升为一品;将钦宗封为天水郡公,从三品重昏侯升为二品。
随即,斜也、挞懒上奏金主合剌废掉尽打败仗的伪齐刘豫,以表示大金和谈的诚意。
看到金朝对大宋态度有了很大的改变,为了与金和谈,天子赵构又起用秦桧任右仆射兼知枢密院事,为右相。并在朝会之后,单独留下秦桧询问和议的策略。
有过一次失败经历的秦桧小心了许多,经过反复试探确定了天子是真心想和金人讲和,便要求赵构授予其和议的全权,声称不许众臣提出异议、干预大计。
看到宋金大势使得乞和求降政策成为可能,已经是打定投降主意,以断绝臣民中“迎回二帝”可能性的天子赵构,坚定不移地满足了秦桧的全部要求。
得到全部大权和天子保证一定求和保证的秦桧,为向金人表示其卖国的决心,逼迫岳家军放弃已经收复的土地撤退回原驻地。岳帅上书朝廷,请求固定原地。
秦桧再次以枢密院的名义下令,将也已经进逼黄河的张俊、韩世忠、杨沂中所部撤回,再以岳家军已成孤军、不可久留为借口,一天之内连下十二道金牌,严令岳飞马上退兵回原驻地。
岳家军众将士抱头痛哭,岳飞愤慨地说:“十年之功,废于一旦!”
无数百姓听说岳家军将要撤离,都前来阻拦,哭诉如果岳家军退走,他们就没有活路了。
但无法真的背叛朝廷的岳飞只能忍痛下令推迟三天撤退,护送愿意南下的百姓们撤离,已经收复的土地又白白送回到金人手中。
虞水灵最后一次站在黄河岸边,遥望烟雾迷漫的对岸,心中痛不可忍!
金军已经远远撤离了黄河一线,如果此时朝廷有恢复之志,北伐之军全线压上,固守黄河、巩固已经获得的战果并不是不可能的事,至少可以收复黄河以南的大宋故地、和已经被岳家军控制的河南大宋历代帝陵所在地。
但现在,其他几路北北伐大军已经被迫撤离,岳家军不服从撤军的命令也不可能。没有了朝廷粮饷的支持,已经被多年战乱给搞的家破人亡的黄河南北故宋百姓,根本无力长期支持岳家军。一旦没有了后勤,骁勇善战的岳家军最终只会被拖垮、被困死。
失去了这样有利的时机,下一次的北伐要到什么时候?还能这样的机会吗?
父亲,女儿该怎么去做?请你告诉我!虞水灵痛苦地在心中呐喊,却没有听到回音。
绍兴三年正月初一,赵构和秦桧不顾大部分臣民的反对,与以达懒为首的大金主和派乘两位金朝的皇帝交班,新君暂时无法理政的时机,签订了第一个“绍兴和议”:约定宋向金称臣纳贡,金将河南、陕西归还给宋。
负责在和议文本上签字画押的秦桧,不顾大宋颜面,居然恭恭敬敬的跪拜在金使面前完成了签字仪式。
不少大宋官员反对“讲和”,更无法忍受秦桧有辱朝廷尊严的举动。御使胡铨上奏章乞斩秦桧之头,结果被贬往偏远的昭州编管。天子赵构还特地下了一道诏书令,不许臣民效尤。
从此,秦桧在朝中的地位和权势都大大提高,两国之间的战和问题开始由他左右。
靖康以后,大宋前后主政的诸相不是以战为主、以和为辅,就是以和为主、以战为辅,一直是边打边谈,从无一人敢于提出只和不战。
在此次和议之前,只求保住半壁江山的天子赵构,则是经常动摇于和、战之间。从“抗金恢复”到有心乞和却无法求和、再到专意乞和,秦桧的“始唱邪谋”,在其中起了不小的作用。
大宋臣民在此次议和之后,认为秦桧是“罪上通于天,万死而不足以赎买”!
看清秦桧卖国投降真实面目的有识之士,干脆称一意卖国求和的秦桧是为“大宋第一奸相”。
可天子赵构因为解决了自己的心事,还是对秦桧荣宠有加,加官进爵以赏其和谈屈膝之功。
第二部倾国倾城 第三回 害忠良千古奇冤 奉礼教毁却良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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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绍兴和议”达成,兴奋的天子赵构认为从此可安,下令大赦天下,并大赏群臣。
可是,封赐给岳飞三千五百户食邑的诏书下了三次,都被他拒绝不受,并上书坚决反对议和,认为这是在投降、在卖国。
率真而又不在乎别人看法的岳飞多次上书反对和议,上书天子赵构要求北进中原,又敢于公然批评朝廷收取兵权的做法,不只是在主和一派、甚至在不少看不起武将的一般文官眼中,岳帅都是个不服管教的麻烦家伙。
几名与其交好的臣子前来岳家军驻地,当面责备岳帅过于骄横,会惹祸上身,力劝其接受朝廷的封赏。
认识到大宋朝廷投降之意已经不可更改的岳灵,担心父帅因此而引来杀身之祸,也多次哭泣着下跪于父帅跟前,并拉着兄长岳云、姐夫张宪一起哀求父帅看在义母和家人、下属们的面上,不要再违拗天子之意。
此时,天子赵构又再次下诏好言相劝,岳飞方才接受了此次的封赏。
眼见和议已成,赵构、秦桧君臣怕立下大功的将领们自己无法驾驭,加快了夺回兵权的行动。以“推恩”为名,召三位大将韩世忠、张俊、岳飞,并他们手下的高级将领入朝觐见,以便朝廷“论功行赏”。
三位将领并没有什么怀疑,很快就安顿好军队回到临安,还按朝廷的要求,把自己信用的下属基本都带了回来。
岳灵虽然也跟着父帅来到临安,但由于此次和谈使得她对朝廷根本就没有了信任的基础,干脆拒绝父帅要为她向朝廷请封的意思。并以自己为一女子,没兴趣参与朝政为由,让父帅不要在朝廷上提及自己。
而且,岳灵也没有和父帅他们住在一处,这也是因为此时的临安之中认识她的人太多,她便干脆带了景儿前往离城不远的显庆观,看望清义道长之徒、也就是自己大师兄的长风道长。
此时清义道长已经过世,师门中与她最亲近的,也就只留下了长风道长,她自然想与长风师兄能有更多团聚的机会。这倒反而使秦桧在陷害岳帅的时候,没能抓到岳灵,让她能够在外面想办法。
韩世忠、张俊被任命为枢密使,岳飞为副使,表面上使这些将领能够参与朝廷的决策,但却更隐蔽的夺回了兵权,使得他们无法再直接指挥自己原来的部下。
朝廷随后又以战事结束为由,撤销三个专责抗金的宣抚司,收回了将领在地方上的大权,并命令地方上的其他高级将领陆续入京朝见,并对他们进行封赏和改任,然后把各支部队中的中层将领一通乱调,打乱了各支军队原有的隶属关系。
在初步取得成效之后,天子赵构又使诡计架空枢密使之权,利用各种机会制造岳、韩、张三名大将之间的矛盾。
为了配合天子的行动,秦桧把矛头对准了最不听话、也是最有名望的的韩世忠将军。先以封郡王的方法,剥夺了他的兵权。然后,由天子赵构出面说服张俊去找岳帅,说是朝廷打算将韩将军的部下分给他们二人掌管。
结果,率直的岳帅毫不掩饰自己对爪分韩将军部下的反感,直接斥责张俊,说韩将军今天的下场就是他们明天的镜子。
张俊则是反唇相讥岳帅是持兵自重、不服朝廷管束,两人闹了个不欢而散。
秦桧又出毒招,想诬告韩世忠谋反。
可这个事却无意中让右相赵鼎知道了,被吓了一跳的赵鼎,赶忙连夜拉着韩将军闯宫,见到了天子赵构,极力陈述韩世忠对大宋的忠诚,总算是帮韩将军避免了杀身之祸。
此时,一直唯天子马首是瞻的张俊辞去了自己的枢密使之职,主动交出自己手上的兵权,请求归隐山林。
天子赵构借机大大表扬张俊,并加封其爵位,促使各级将领和军队对皇帝效忠。随即将军中各级中层将领调整、调任,然后又把各个本来并没有附属关系的部队打乱编制,终于成功将军队完全掌握在朝廷的手中。
由于赵构君臣认为和议已成,不必再考虑战事,只想着谋夺兵权,根本不顾及保持军队战斗力的需要,拚命的解除将领和军队对朝廷的所谓“威胁”,最终将几支战斗力还算不错的军队全给毁了。
这个时候正逢秦桧过寿,不少大臣皆去拜寿。
本来不愿与奸相同流合污的岳帅并不打算前去,但右相赵鼎出于好意,还是来邀他和韩世忠将军同行,毕竟秦桧是朝廷的左相,还是不要把关系搞的太僵的好。
岳帅最后倒是去了,却没有准备礼物,只写了一副贺联在寿堂上送给秦桧。
秦桧见平素傲气、自负的岳帅肯向他低头,十分高兴,立刻命人当场宣读,内容却是:“莫守金石之约,难充沟壑之欲”!
在场的众位臣子目瞪口呆,实在是佩服岳帅过人的勇气和敢说敢为,气得秦桧七窍生烟,自此深恨岳帅。
金人对大宋的主战一派仍然无法放心,直接提出“必杀岳飞”的要求。
恨透了岳帅的秦桧利用金人提出要杀岳飞的机会,串通自己的同党向天子力陈必须除掉主战的岳飞、保证两国安宁的意见。
天子赵构早已怀疑岳飞的忠诚,而且对自己的臣民多次违背他的旨意、反对宋金议和十分不满;就算是错杀岳飞,天子也要借此机会立威、“杀鸡给猴看”,让臣民们今后不敢再违背自己的决策。
此时,岳帅父子因见恢复中原无望,正准备辞官隐居。
秦桧岂肯放他们安然离去,势必要将他们置之于死地,授意谏官万俟卨罗织罪名进行陷害。
而后,秦桧又串通了已经转任文职的张俊,从他那里要来了原在岳飞女婿张宪手下的逃将王贵,命其出首诬告张宪欲背叛朝廷、拥岳飞为帝,将他抓捕入狱。然后,又以张宪所为系岳飞指使为由,将岳飞、岳云两父子也送大理寺关押。
第四节
岳飞父子被捕,天下震惊,不少臣民愤愤不平,直说当年虞允文虞大人的冤狱又重现于眼前。很多大臣上书为岳飞喊冤。
很清楚此案必然会招致全天下反对的天子赵构,只怕到时臣民们会群情激愤,万一惹出事来不好收拾,便干脆隐于宫中,把此案全都交给了秦桧处置。
依然住在显庆观的岳灵接到岳帅父子入狱的消息,立刻意识到秦桧决不会给岳帅出狱的机会。所以,她在和长风道长商量之后,先请长风道长偷偷前往大理寺狱,找狱中的老朋友,也就是当年在汴京照顾过虞允文大人的几位老狱头好生照顾岳帅父子。
负责审讯岳飞的大理寺丞连换数人,都硬是抗住了秦桧的压力,根本没有对岳飞三人动刑,坚持认为他们都无罪.
结果,坚持真理的数位大理寺丞均被秦桧以天子旨意贬黜,赶出朝廷。
最后,本来不想自己亲自插手的秦桧无计可施,干脆派出了自己的狗腿子万俟卨任大理寺丞,负责审问岳帅三人。
万俟卨这个奸臣心狠手毒,大动酷刑,却依旧得不到口供。
岳帅直到此时,还是不明白为何朝廷要如此对待自己,悲愤难当之下,在供词上大书“天日昭昭”四字。
万俟卨将此四字送给秦桧,意满志得的秦桧批了“一手遮天”四字作为回应。
岳灵从狱卒那里得知岳帅三人已经被折磨的奄奄一息,便托长风道长悄悄送药入狱,先保住他们的性命再说。
但万俟卨根本不管岳帅父子三人是不是还能坚持的了,依旧酷刑不断,可怜张宪受伤过重,不久就被活活打死在大堂之上。
此时,长风道长告诉岳灵,陛下的道家师父——观行道长,当初在汴京欠过清义道长的人情。受长风道长之托,借去见秦桧之妻王氏的机会,确认了秦桧决不会放过岳帅父子!
而且,据观行道长说,秦桧制造岳帅冤案很可能是禀承了天子赵构的意思,天子已经下决心要解决不听话的岳帅父子,并以此来震摄反对和谈的臣民,当年救援虞允文大人的方法只怕不会有效。
无论如何,岳灵都不能眼看着天子和秦桧这一对一心想投降的君臣害死父帅和大哥,下决心冒一次险,配制了能让人假死的药物。
岳帅父子已经重伤,所有的药物都有毒性,有可能他们假死之后再也醒不过来。但这个险必须冒,否则他们必死无疑。
随即,岳灵请观行道长故意给关系很好的秦桧夫人王氏出主意、并提供了“毒药”:提醒秦桧无论如何不可放虎归山,以免自身受害,叫那秦桧干脆将岳帅父子毒杀在狱中,不要留下后患。
秦桧此时因岳飞被抓已有两月,“罪状”却无法编好,正在头疼。听了妻子的话,马上就同意了这个缺德主意。
随后,秦桧以天子旨意指使万俟卨“毒死”岳飞父子,然后对外宣称岳飞父子是在狱中病亡。
为了掩饰自己的罪恶行径,秦桧示意万俟卨尽快将岳帅父子的尸体处理掉。
几名狱头借此机会向万俟卨提议利用夜晚运尸,轻而易举的将岳帅父子运了出来,并用事先准备好的尸体将岳飞父子换下,然后再将他们送到长风道长处隐藏起来,总算是保住了他们的性命。
得知岳帅身亡,已经被迫退职在家的韩世忠将军愤怒的找到秦桧,当面质问秦桧,岳帅父子到底犯了什么大罪,要落得如此下场?!
秦桧现在已经不用顾忌韩世忠了,反正有天子赵构撑腰,直接回答了三个字:“莫须有”。
韩世忠激愤之下,大声反驳:“‘莫须有’三字,何以服天下??”
秦桧被韩世忠堵得说不出话来,气的脸色铁青!
好在岳帅父子死后,群情激奋,军校施全在大街上刺杀秦桧,虽然未能成功,却让秦桧知道天下人的怒火已经快到了爆发的时候。
害怕天下臣民被他们给逼急了惹出事来,秦桧不敢在刚刚杀害岳飞父子之后就害死韩世忠,便将他赶出了朝廷,却又不许他一家离开临安。
满腔愤恨的韩世忠意识到自身也已经难保,只得从此不再提及政事、军务,骑驴载酒绕西湖,天天醉倒以避祸。
上疏谏阻天子赵构、为岳飞喊冤者,不少也受到牵连,被捕杀于狱中或是流放。
原左相赵鼎为了保住岳飞上书进谏,却被贬谪,最后死在了流放地。连他的门生弟子,及原来的下属都被秦桧的同党加以陷害。
天子随后下旨将岳飞一家流放岭南,被株连者甚众。
大家知道岳帅冤屈,一家人得到路上不少同情者的暗中帮助,总算平安到达了流放地。
只是岳家瓶小姐和岳云的巩氏夫人在得知自己的夫婿已经亡故之后,她们此时尚无子嗣,索性在上路前自尽,为丈夫喊冤、陪葬。
秦桧很快得知,精通军略、而且在岳家军中有着很高威望的岳帅义女岳灵,并不在被流放的岳家家属之中,很可能已经逃走。便立刻下令天下追捕于她,一定要斩草除根,不得留下任何后患。
第二部倾国倾城 第三回 害忠良千古奇冤 奉礼教毁却良缘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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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秦桧借岳飞一案排除异已,终于总揽大权,从此朝廷的一切重大举措,都取决于秦桧。
跟着秦桧的一群奸臣因此高升,万俟卨因陷害岳飞有功,升任门下侍郎、权尚书右丞、授太子少保,在秦桧一党中地位仅次于秦桧。
心虚的秦桧一帮子奸党唯恐人们怀念岳飞,以天子赵构的名义下旨,把全国带“岳”字的地名全都改了。并指使特务监视百姓,凡有敢于反对他的一律处死,权势显赫的秦桧从此真的是“一手遮天”。
天子赵构此时对朝政的控制力大大减弱,很难独自对朝廷之事作出决定。
只有在皇室继嗣的问题上,秦桧无法如意。
此时已经进封为郡王的皇子赵昚,讨厌秦桧在金人面前曲膝的丑态,更恨他陷害忠良的行为,与其关系十分恶劣。而秦桧也知道,天子赵构的两个皇子中,赵昚算是有能力的,怕自己今后无法控制他,便想方设法废掉赵昚皇子的身份。
但由于在臣民中声望极高的隆佑孟太后保护了赵昚,也是因为天子赵构在此事上并没有完全听从秦桧的意思,赵昚的地位才最终得已保全。
绍兴三年十月六日,浙江山阴城中的陆府喜气洋洋、张灯结彩,陆家三公子,也就是陆氏兄弟中最有才名的陆游要成家了,他将迎娶的是舅父唐仲俊唐大人的爱女唐婉。
这门亲上加亲的喜事,早在两家的祖辈还在的时候就定了下来。只因为唐大人常年在外任地方官,直到前不久才返回故里,婚事方才拖了下来。急着想抱孙子的陆大人夫妇一等唐大人回乡,马上登门提亲,很快定下了办婚礼的时间。
按照礼仪,陆游亲往唐府迎娶自己的新娘。唐大人看着陆游,踌躇了半天方才言道:“贤婿,婉儿一直随我在外宦游,聪慧过人,但性子却太过于直率、不善与人交往。我常年在外,她只能依靠你了,嫁到你家之后,你要多多照拂她一些。”
“岳丈请放心,表妹到我家中,乃是亲上加亲,自不会亏待了她。”
婚房外间的正墙上,是一个用大红丝绸扎成的喜字,还用金线缠绕了起来,显得富丽堂皇;粗大的龙凤喜烛描金绘彩,竖立在喜字的两边,烛火正在欢快地跳跃着;前面的喜桌上,摆满了蕴含着吉祥之意的食物和美酒,还放着不少吉祥之物。
里间是洞房,正中悬挂着两盏垂着金黄色流苏的红纱宫灯,红通通的灯光把整个房间都变成了大红色的海洋。房间里摆满了唐家陪嫁的嫁妆,十里红妆让不少围观之人都是羡慕不已。
绣金的大红盖头把周围的一切全都隔开了,眼前只是一片朦胧、神秘的红色。
坐在整个房间都被大红宫灯照红了的新房里,新娘现在的心里很是不安、七上八下的,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婚事,竟会是这样阴差阳错的定了下来。
所谓的“唐婉”实际上就是岳灵,或说是虞水灵。
当初,唐大人在河边救下她的时候,为了让她逃过秦桧的追杀,干脆让她冒名刚刚病故不久的独女唐婉,只是一时却忘记了自己的女儿早就许了陆游。
如今陆游和唐婉两个人都早已超过了应该成家的年纪,陆游为了唐婉连个侍妾都没有,更不要说是孩子了。那陆家又不知道唐婉已然病故的消息,要求早日缔结良缘也不为过。
在此之前,陆游的名字虞水灵曾经听人多次提起过,说他是年轻一代中新近冒起的名士,名头不小。也看过外界流传的陆游诗词,对他的才华也很是欣赏,但从未想过两个人之间会有交集的一天。
可事到如今,自己居然冒名唐婉嫁给了陆游,真是一团乱麻。
现在朝廷对岳家军的所有将领,尤其对岳元帅的家人根本是想斩草除根。如果,此时被人发现唐婉就是岳帅义女岳灵,不仅会连累唐大人,也会连累不少无辜之人。
想到早已过世的爹爹虞允文,虞水灵禁不住悲从中来,要是九泉下的父亲知道,自己连成家都得顶着别人的名字和身份,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心痛!
陛下为了自己的帝位,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忠良、自毁长城。
难道,大宋永远就要这样周而复始的衰亡下去?这难道是大宋的宿命?难道父亲和自己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吗?!
一直跟着岳灵的丫环岳景儿,也改名为唐虹,跟着小姐陪嫁到了陆家。
景儿自从岳夫人把她派给了二小姐岳灵,就对小姐忠心耿耿。现在,她看小姐难过,马上开口劝道:“小姐,唐老爷不是说了吗,陆三公子不仅是名士,而且为人很好,你们应该能过的好的。我家老爷知道了,也会为你高兴的。小姐,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你不要再难过了。”
“好妹妹,我不是难过这个。”岳灵不想景儿担心,勉强笑了一下,擦擦眼睛:“你帮我端杯水来好吗?”
“嗯,我马上回来。”
陆游好不容易才从喜宴上脱身,带着酒意高兴的走向新房,心中的喜悦怎样也掩饰不住。
他和唐婉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虽然,因为唐婉陪同唐大人外出做官的缘故,两人已经有八、九年没能相见,但书信往来不断,常借诗词倾诉衷肠。为了唐婉,他以怕舅舅生气为借口,多次拒绝母亲为他先行纳娶侍妾。如今终于迎娶佳人,从此可以成双入对,他不高兴才怪。
步入新房,陆游看见坐在床边上的唐婉低着头,开始他还以为唐婉是害羞,等走近了她,才发现她却是在擦拭眼泪。
第六节
陆游十分意外,二人虽然数年没见,但今日喜结良缘,唐婉没道理会难过,应该高兴才是。他温柔的握住唐婉的小手:“婉妹,怎么了?”
唐婉愣怔了一下,慌乱的把手抽回来,擦擦脸:“没什么,我只是想家里人了。”
“是这样啊,难怪你会想,你也只有舅父这一位亲人了。不过,婉妹,我们一家也都是你的亲人,以后你不会再孤独了。”陆游并没有往深里多想,唐婉母亲早亡,娘家人丁单薄,倒是不能怪她会在这种时候难过,温柔的安慰着自己的新娘。
“谢谢……”唐婉本能的致谢,却被陆游给拦住了:“婉妹,你怎么变得客气起来了?!你和我从小相伴,如今能长相厮守,是我们的福份,今天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唐婉无言,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位痴情种子……
成家之后,陆游发现唐婉和过去相比,无论是个性还是处事的风格都有了很大的变化。过去的唐婉个性纤细、敏感,温婉而羞怯;如今的唐婉个性依然温和,却在骨子里多了刚毅,而且行为大度,再也没有那样过于敏感的表现。
让陆游更感到高兴的是,唐婉在对待朝廷和时政上,有很多见解和自己完全相同或相近,并且也是忧国忧民,不只是如同一般贵族女子那样只沉溺在风花雪月里自得其乐。这应该是得益于唐大人带唐婉上任,使得一个本来对政治既不关心、也不太懂的弱女子,开始明白家国之间的道理。
能够得到一直思念的心上人,还是一位可以终生厮守的红颜知己,陆游十分的开心,对唐婉更是照顾有加。
唐婉也放下心来,陆游不仅文才出众,更难得的是性情耿直,不贪图功名利禄,鄙视依附秦桧权势之人,平日结交忠义志士,一心为大宋北伐效力。唯一麻烦的就是自己的字体和真正的唐婉差别太大,只好以右手受过伤,已经无法写字为由,全用左手写,好不容易才蒙混过关。
两人自成婚后甚是相得,平日里小夫妇耳鬓厮磨,相亲相爱。志同道合之下,常常一起外出,借吟诗作对之机,与有志之士会面,针贬时弊、谋划未来。
陆游之母陆老夫人原是唐婉亲姑母,她在娘家做姑娘之时,与唐婉生母相处的并不是很愉快。可陆游迎娶唐婉是原先两家长辈定下的,陆老夫人也不能反悔。
自唐婉入门之后,陆游与唐婉几乎是天天相伴着出门访友,早已把一切束缚都抛到九霄云外,根本无心去做什么虚假的学问。
在陆老夫人眼中,儿子媳妇只知游山玩水,不务正业。平素就威严专横的陆老夫人十分的恼火,就把儿子的行为全部责怪到唐婉身上,多次责备儿媳沉醉于儿女之情,连累丈夫留连于温柔乡里,误了陆游的前程,责令她以丈夫的前途为重。
对于陆老夫人来说,只要陆游能金榜题名、登科任官,以便光耀陆家门庭就行了,哪怕这个官是靠着拍马溜须得来的。
唐婉虽然对婆婆的话很不以为然,但婆婆毕竟是长辈,唐婉并没有顶撞她,只是低着头不做应答。
陆老夫人更加生气,认定儿媳这是在给自己甩脸色,婆媳关系很快恶化。
陆游之父陆宰老爷是个个性有些懦弱的人,在家中素来做不了主。他很喜欢唐婉这个儿媳,对自己夫人只要能当官、哪怕攀附奸相秦桧也可以的做法并不赞同,只是不敢公然反对自己夫人,平时也只能是悄悄的安慰一下唐婉,不让她太难过。
唐虹看陆老夫人常常无理取闹、斥责自家小姐,当然是愤愤不平。可小姐不许她向陆游他们提及自己的过去,也不让她为小姐出气,小虹也只好忍气吞声,平日里只有多安慰、照顾自家小姐。
这一日,唐婉正在家中陪着陆游看书,陆游身边的小童陆功跑了进来:“三公子、三少夫人,赵大官人来了。”
一个长得高大、壮实的锦衣男人随即走了进来。此人就是赵士程,字允忠,赵家宗室、门庭显赫,大家平日里都称其为“赵大官人”。
赵大官人为人洒脱、豪爽、疾恶如仇,自从金兵入侵之后,他一直在江南各地连络有识之士,为北方的义军筹集军费,宣传抗金。
秦桧在浙江的一班爪牙对赵大官人恨之入骨,可赵士程是宗室,无罪不可加刑,他们也是无可奈何。
陆游本来与赵大官人就是好友,唐婉嫁来之后,夫妻二人与赵大官人都成了至交,这也是陆老夫人对唐婉不满意的理由之一。
在大宋,对陆家这样书香门第里女子的约束虽不是特别严,但也有不少限制,比如不与外姓男子相交过密就是其一。
唐婉自结婚后,不仅与陆游常常结伴出入于一帮子文人们的聚会之所,而且与不少人有着交往。在讲究家礼和传统的陆老夫人眼中,这就是为人轻薄、不守妇道!
“允忠兄,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陆游夫妇笑着迎上前,陆游打趣的问道。
“当然是北风了。”赵大官人回答了一句,一屁股坐了下来:“我来,是想请你们夫妇俩作东,帮忙请一个人。”
“你赵大官人谁人请不到?还要我们夫妇帮忙?”陆游好奇的问道。
“实际上,我是想请弟妹帮忙,请易安居士赴宴。”
“易安居士?!李大家?她来山阴了?”陆游惊喜的问道。
“是啊,她是为了躲开临安的那些流言才来山阴的。她一个寡妇人家,我们这些男子自是不好出面,弟妹相请就没关系了。”
“好说,一言为定。”陆游干脆的答应下来,旁边唐婉轻声一笑:“你开心了?!早就想见见易安居士,却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她。”
“好,我去定地方,到时通知你们。”赵大官人拨起腿就兴冲冲的跑了出去。
第二部倾国倾城 第三回 害忠良千古奇冤 奉礼教毁却良缘4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22 10:24:52 本章字数:4366
第七节
设宴的地方是位于禹迹寺边上的沈园,这里的庭院虽然不大,但园林深处曲径通幽、繁花竞妍,是山阴城郊最有名的风景胜地。后院水池边的假山重峦叠障中环抱一处平台,是山阴文士们常常聚会的地方。
今日之会只有数十名文学之士参加,他们大都并不介意外面对易安居士的那些不利的传言,只想会会这位奇女子而已。
此时的易安居士李清照,正由唐婉陪着在院中漫步。
这些年的贫困忧苦、流徙飘泊,把一位原本光彩照人的绝代佳人,磨成了满脸皱纹的老妇人,但那纵横的才气却给这位老妇人身上增添了夺目的光华。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李清照一面随意漫步,一面低吟起自己刚写不久的《声声慢》,心目中一阵凄苦,一时间恍惚迷茫。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唐婉重复了一句,被这凄然的词句勾起心事,想到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但看着易安居士那无助的表情,她很快冷静下来:“易安居士所做堪称千古绝唱!难怪您以诗词为天下所称道。不过,我还是喜欢您的那首诗。”
“哪首?”
“《夏日绝句》!”唐婉微笑着回道,然后满含感情的吟颂:“‘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那些朝廷里的大老爷们,看了这首诗应该羞死才对。”
李清照有趣的看着身边这名并不美艳、却十分灵动的少妇,她已经从前去邀请她的人那里知道,今天设宴相请自己的主人便是身边这位年轻的陆少夫人。听说她出身于书香门第,可看唐婉的行为方式和为人气度,实在不像是个从小养在深闺的女子:“陆少夫人,谢谢你能邀请我来赴宴,只是,如果被别人知道了,对你只怕会有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不就是说您改嫁、还出卖后夫,沟通金人那点儿事吗?这些士大夫,不能为国出力,只会坐在那里嚼牙花子!”
唐婉不以为然的说道,她不屑的撇撇嘴:“‘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薰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卞州。’,说的是谁?总不至于是指老百姓吧。这些无耻的高官们自己又干净在哪里?欺负一个无力反抗的女人,一群可恶的东西。居士,您不要见怪,我跟着父亲在外当官、游走四方,养成了有什么说什么的习惯。对您,我们夫妇早就十分敬仰,今天能有这个机会,是我们的幸运呢。”
“多谢了,少夫人。”在这样无依无靠、呼告无门的时候,能听到这种话,李清照的心中浮现出了温暖的感觉:“只是,不是所有人都会如你一样的想法,我真的怕我会连累你们。”
“没什么好怕的,身正不怕影子斜。您还是不要这样称呼我,我是晚辈,家里人都喊我婉姑,您也这样叫我吧。”唐婉并没把李清照的话当回事,她轻松的说道:“已经很久没有讨论诗词了,今天机会难得,我们希望您能好好指点指点呢,客人们应该都到了,我们去赴宴吧。”
唐婉和陆游都没想到,宴请易安居士的事让陆老夫人知道后,她竟然大发雷霆之怒,立刻把刚刚回家的小夫妇叫到中堂厉声训斥。
陆老爷从外面访友刚刚回来,才到门口,管家便迎了上来:“老爷,您快进去看看吧,老夫人又在对三少爷和三少奶奶发脾气呢。”
仆人们都喜欢这位善良、和气的少夫人,她不像自己的婆婆那样讲规据,对下人们也十分宽容,从不在他们跟前摆自己夫人的架子,还常常照顾有了困难的仆人和侍女。所以,仆人们当然对陆老夫人常常欺负少夫人不满,只可惜他们没资格帮助少夫人。
“这又是怎么了?到底为了什么事生这么大的气?”一进中堂,陆老爷竟然看见小夫妻双双跪在地上,吃惊的问道。
“看看你的好儿子、好儿媳!他们居然学会和长辈顶嘴了!”陆老夫人坐在正中,怒气冲冲的回答。
“务观,究竟为什么把你母亲气成这样?”陆老爷到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多么严重的情况,只好向儿子追问。
陆游看了母亲一眼,低声回答:“我和婉妹宴请易安居士,母亲责怪我们不该和她会面,故而大发雷霆。”
“哦,易安居士来山阴了?”陆老爷追问了一句,然后说道:“定是你们忙于应酬,又忘了学业,所以才恼了你母亲?””不是,母亲说易安居士不守妇道、不守贞节,还有通敌的罪名,不该与她有交往。我跟母亲解释了几句,母亲说我顶嘴,就生气了。“陆游无奈的解释,他也没料到自己的母亲会对易安居士那么反感。之前,母亲对李清照的词还是很喜欢的,有的词还是母亲抄给自己的,可这回母亲的态度几乎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实在是无法理解。
陆游虽然聪明,却想不到李清照实际上是受了无妄之灾,陆老夫人在意的,并不是外面所传言的所谓罪名,而是儿子在这件事上的态度,他又和儿媳站在了一起。
在一心盼望儿子陆游能出人头地的陆老夫人心中,已经对儿媳十分的反感,认为唐婉会把儿子的前程耽误贻尽。偏偏儿子现在只听信儿媳的话,自己的话全被当成了耳旁风,陆老夫人已经快忍不下去了。
第八节
“这算个什么事嘛?!好了,夫人,不要为这点小事生气,消消火。”陆老爷实在有些无可奈何,自己的夫人无理取闹,可自己却根本管不了她,也只能在一边吹吹风、降降温,让小夫妻早些过关。
“这怎么会是小事?老爷,你不要总是在中间和稀泥。”陆老夫人又转脸向陆老爷开了火,生气的说道:“李清照身为官员的夫人,理应格守妇道、谨言慎行;可她以文才自居,四处招摇,处处都要压丈夫一头,不守规据。不仅不让自己的丈夫向父母尽子女的孝心,还写诗挖苦公公,没有妇德。如今,丈夫亡故,她又急不可待的另行更嫁。如此一个无德之人,才气再高有什么用?!”
“这……”
到了这个时候,反应较慢的陆氏父子才有点儿回过神来,敢情陆老夫人是在借易安居士的事敲打唐婉。
两父子心中无奈,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这两个婆媳之间,唐婉并没有什么过错,实在是无辜的很;可陆老夫人的脾气实在太拗、也过于霸道,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
唐婉实际上早就明白了婆婆的意思,只是要她为了自己而违心的斥骂易安居士,她实在是无法做到。
现在听婆婆这样说,唐婉长长出了一口气,平静的开了口:“公公、婆婆,易安居士所作所为是有违妇道、还是没有,这不是我们能定论的。至于她另行改嫁一事,只怕也有太多的曲折。婆婆,请原谅,我并不认为易安居士有什么太大的过错。如果婆婆因此认为我是在顶撞长辈、违拗公婆,那我也无话可说。”
“你……好啊,你就是这样孝敬公婆、遵守家礼的?!老爷,你看看你的好媳妇。”陆老夫人更加愤怒,指着唐婉,气的脸色铁青:“这就是她的好家教,真不知道你的父母是怎么教你的!”
“婆婆,您怎么说我都可以,但请不要扯到我父母身上。”唐婉听到婆婆居然歪怪自己早已过世的父母,心里十分不满,但还是强行忍下了火气,只是回答了婆婆一句:“我现在的这个样子,并不是我父母教的,和我的家教没关系。”
“你们看看她,我说一句她顶一句,是不是想把我气死啊?!”陆老夫人气的全身都在发抖,最终下了决心:“这样的儿媳妇,我们陆家要不起!唐琬结婚至今尚且无子,按七出之条,把她休了吧。”
“什么?!”陆游大吃一惊,吓得魂飞魄散,连忙百般恳求:“母亲,我不能休弃婉妹,请您收回成命。”
旁边的陆老爷也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的夫人如此绝决,考虑了一下,这才小心的开口劝说:“夫人,按礼法,七出之条是结婚三年无子。你不看僧面看佛面,仲俊大哥还在外面任职,你现在把婉姑休了回去,她没有了可依靠的人,大哥岂能安心?!外面人也会说我们太过刻薄。还是再给婉姑一次机会吧。”
陆老夫人听到丈夫如此相劝,想起了自己的哥哥,兄妹之间的情谊还是很深的。
唐婉毕竟是大哥唯一的女儿,若真的现在就休掉唐婉,将来哥哥回来之时自己也无法交待,陆老夫人思虑再三,才终于叹了口气:“好吧,看在大哥面上,这次我不和她计效。但以后务观给我住在书房里,没有我的话,不许再到唐婉的房间里去。”
一对刚刚成家的小夫妻,就这样活生生的被强行拆开,只能是相看泪眼。
陆游不敢违背母亲的意思,只得瞒着母亲,一有机会就偷偷前去与唐婉重续鸳梦。
无奈纸总是包不住火的,陆老夫人很快就察觉了二人背地里的来往,心中十分不快。可强行休掉唐婉,既担心哥哥那里的反应,也担心儿子和丈夫会坚决不同意。再三考虑之后,陆老夫人想出了个好办法。
这天,陆老夫人以秋试快到,请佛为陆游祈祷为由、请佛为陆游祈祷为由,将一家人都聚集在一起。还请来了城外无量庵中的老尼妙因,为家人卜算、祈福。
妙因经过一番掐算,大惊失色,煞有介事地说:“三少奶奶与三少爷今年的年运不好、八字有克,搞不好会有性命之忧。”
“大师,有什么办法降解吗?”陆老夫人也是一脸的焦急,着急的追问。
妙因又摆弄着手指算了半天,这才回答:“这段时间,三少奶奶与三少爷不能再见面了,要避劫。三少爷可以提前出发去赴试,三少奶奶先离家暂避一时,回娘家躲过灾劫,就不会再有事了。”
唐婉冷眼旁观陆老夫人和妙因的表演,她才不会相信这个老尼姑的鬼话。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自己这位严厉的婆婆使的小把戏,想把自己赶走,又不会在面子上过不去。
唐婉对婆婆早已没有什么指望,她目睹眼下的状况,只是想看看陆游会怎样去做。她仍然爱着陆游,从内心里希望陆游能挺身出来保护自己,哪怕能说一句公道话也好。
可是陆游迫于母命难违,最终答应亲自送唐婉回娘家避灾。也许他在幻想着,婆媳分开一段时间,等母亲气消了中,还有可能再次相处。如果自己能得到一官半职,母亲就不会再责怪唐婉,到时就可以再把妻子接回来。
第二部倾国倾城 第三回 害忠良千古奇冤 奉礼教毁却良缘5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27 7:47:24 本章字数:4391
第九节
最终分手的时候,陆游对妻子再三嘱咐:“婉妹,我就要上京求职,你一定要等着我回来夫妻重聚。”
“我会等你,只是婆婆那里……”唐婉答应了丈夫的请求,但还是有些疑虑。
看着妻子茫然的表情,陆游只觉得心痛无比,身为丈夫却无力庇护自己的爱妻。可是,从小被儒家教育给浸透了的陆游,又如何敢违背尊长之意,只能安慰伤心的妻子、同时也是安慰自己:“只要我能得到官职,母亲就不会再错怪你,父亲和我都会劝说母亲回心转意的。”
“也许能吧……”
看着陆游一步一回头的离去,景儿宽慰着自家小姐:“小姐,姑父有那么好的才华,一定能得到官职的,那时候,你们就可以团聚了。”
“景儿,只怕,我们不会有在一起的可能了。”唐婉苦笑了一下,怅然道:“这次,根本就是婆婆和那个妙因合起伙来,演的一出好戏而已。你觉得,婆婆花了这么大的心思把我赶了出来,还有可能让我回去吗?!”
“那你干嘛不告诉姑爷?他只怕还不知道吧。”景儿着急的问道。
“说了有什么用?务观不可能真的违拗母亲的意思,就算他知道了真相,也改变不了将发生的事情。我本希望他能站在我的一边,哪怕只坚持一下也好。”
唐婉带着一丝令人心碎的苦笑,低声道:“我现在真的很羡慕易安居士,她至少是嫁了个好丈夫。当初,赵明诚的父亲因亲家获罪,曾想休掉儿媳,可被儿子断然回绝。赵明诚对自己的父亲明说:他不想做无义之人,决不会休弃妻子;以后他还会孝敬父母,但决不会听从乱命,好个有情有义的男儿!正因为如此,赵明诚虽然走了,易安居士却还在思念他。如果务观能有这份心意,哪怕为他死了,我也不会后悔。可务观是个孝子,无法违背母亲,从他的母亲开始厌弃我,就已经注定了我和他之间,一定会是个悲剧。”
“小姐……”
大金如今唯一的军神——昌平王兀术,根本就不赞成在金军战败的情况下与宋和议,也不同意将河南、陕西还给宋朝。
兀术认为,这是已经贪图玩乐的女真贵族放弃了“以武立国”的传统;与宋和谈,不过是不愿意再打仗的金人放弃南方、以图享乐的误国之举,会导致大金和故辽、故宋一样,从此衰落。
更主要的是,兀术担心:大金立国时间过短,没有故辽的深厚基础,还有一个仇深似海的南宋在面前虎视眈眈,一旦放弃了进取的精神,灭国之日就近在眼前!
但当时以达懒为首的主和派专权,兀术反对无效,被迫率大军离开被割让的土地,渡河返回大名府,不久之后还被夺走了兵权。
愤怒至极的兀术发誓报复,而且将来一定要出兵重新收复失地、彻底灭亡大宋。完颜氏的部民现在都控制在兀术的手上,达懒他们也无法剥夺。兀术失去兵权,便以探亲为由回到女真故地,操练部民,等待时机。
只是,深谋远虑的兀术此时还不怎么了解现在大宋皇帝赵构的为人,过高的估计了南宋朝廷恢复中原的愿望。
金主合剌支持兀术的想法,在他依制迎娶皇后裴满氏之时,故意放松上京的防卫,兀术联合隈可、阿鲁等灭宋派断然发动兵变,灭掉了主张同南宋议和的挞懒一派,掌握了金朝的全部兵权。
重掌大权的兀术被金主合剌晋封越国王,任主掌全国兵权的都元帅,仍领行台尚书,授予其指挥军政的全权。隈可晋封梁宋国王,领三省事。
金绍兴四年,就在赵构君臣还在庆贺和议成功的时候,金朝在越国王兀术的领导下,一直在做着兴师问罪、彻底灭亡大宋的准备。他们认为现在大宋已经没有可以与金人抗横的将领,军队战斗力全无,主政的赵构和秦桧根本不敢和金人大军对阵,灭亡大宋、消除后患正是时机。
为了集中国力,金军首先是彻底平定了辽人的叛乱,使后方得以稳定。
随后,金军再次调集重兵,全力镇压了原大宋地区和幽云十六州的抗金义军。信王赵榛和大宋宗室们领导的反抗,还有那些广泛分布于北方的抗金义军,都先后被金人镇压。
然后,金主合剌接受兀术等人的建议,开始重用投降的汉人将领,并建立起了以已经归顺的燕云十六州汉人为主的汉军。
在灭亡辽朝之后,金就已经开始征召各族青壮年入伍当兵,现在,更是大量召集各族的青壮参军。这些人带来了原先金人所不熟悉的攻城战术,还有各种各样复杂的器械制造办法,使得金人在这些方面的弱势得到了加强。近海的汉人等各民族的加入,使得原先基本不懂使船、完全没有水战能力的金人,有了和宋军在水面上一较高下的实力。
在兀术的建议下,大金仿原辽制度,在汉人占优势的地区实行汉法,任用了一大批汉族士大夫,改革旧制,加强中央集权;并在此地区实行以农为本的政策,实行军民屯田。
绍兴四年六月,金主合剌在靠近大宋边境的地方设立了行营,以利于全面指挥对宋作战。
由于金朝此时已经基本稳定了原辽国的统治区域,故除女真人自己本身所拥有的强大骑兵外,还调集了其他各族共计20余万精兵参战,再加上骑兵15万多,总兵力接近40万,号称80万大军准备南下灭宋。
第十节
这个时候的大宋朝廷还没反应过来,这次金人是在玩真的,是下了决心要彻底解决大宋,还以为金人又只是掠夺一二。
为了不激怒金人,秦桧居然向天子建议,弃淮守江、放弃所有长江以北的土地,天子赵构还同意了。
七月,金军虽然还没有完全做好南征的准备,但却发现南宋正在收缩防线,自动让出了从淮河到长江之间的缓冲地带。
金主果断决定:乘南宋正在调整长江下游防御、军队部署尚未完全到位的时机,以兀术为南征统帅,从江淮地区向南宋发起了大规模的进攻。
以撕里忽为首的西路军,步兵10万、骑兵5万共计15万左右,发动突然袭击,大败南宋守军,搭起浮桥,大军自湖北黄州附近渡江,横扫湖南、湖北、江西等地,几乎没遇到任何阻碍。
越国王兀术亲自率领东路军进占安徽和州,后从马家渡渡江,直逼建康。
金东路军的精锐骑兵由长江两岸向前推进,往来冲击。宋军望风披靡,一触即溃,在金兵的猛烈攻击下纷纷逃跑。金兵追杀100余里,俘获了大批战舰、士兵和物资。并于八月九日轻松攻克建康。
撤守长江的恶果现在体现出来了:金兵大军直逼长江边,分兵两路准备夹击江南。由于长江下游的防守尚未完全调整到位,长江防线就如同不设防一般,金兵轻易渡江。开战不过才一个月,金兵的两路大军已经在江南纵横驰骋了。
在金兵大军全面压上的态势下,临安城内的宋朝君臣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一片混乱。
秦桧等人建议高宗赵构放弃临安出逃,但被部分坚决要求保家卫国的大臣谏阻。
欲战、欲逃两派在朝堂上吵做一团,隆佑孟太后拒绝移宫出逃,亲自上殿面君,哭着表示愿意和臣民一起死在临安。
部分理智一些的大臣眼看金兵步步逼近,临安却仍然没能做好防卫的准备,朝廷到现在是战是逃都无法决定,索性请求皇室出走海上,自已留下组织军民拼死守城,孟太后仍然不许,执意要留在临安。
最后,急欲逃命的高宗赵构只好下旨,封自己的养子赵昚为皇太子,以监国的身份留守临安,并下旨一切军国之事全由太子处置。皇帝赵构本人则带上隆佑孟太后和一部分妃嫔、大臣,乘船逃往温州沿海地区。
太子随后下令,恢复了在临安居住的韩世忠和张俊的军职,让他们到外面以朝廷的名义收拢军队,保卫国家,而且也按他们的建议,起用了一批被撤职的将领。
为了尽快拿下大宋如今的国都,彻底摧毁宋朝军民的抵抗,八月二十日,越国王兀术兵分3路,分别自建康、江阴出师,会攻大宋都城临安。
左路军由大金南征左副元帅宗维率步、骑兵共6万,号称10万人,自建康出发,经溧阳、广德进攻独松关。
大将娄室、阿鲁补率右路军号称10万,经江阴、许浦,向澉浦进发;
兀术与军师哈迷蚩率中路步、骑军向镇江进发,并节制诸军,按计划将于11月底一同会师临安。
镇江,是长江防线的重要战略支点,也是当初韩世忠将军战胜兀术的地方。为了保卫国土、保住城中军民,知州王躞、通判陈奕等在兀术率军围城时率大家竭力固守。
周围各府得到急报,知道镇江危急,各遣守将率兵救援。援军在中途遭金兵阻击,各部与其力战,由于双方兵力和战斗力都相去甚远,金兵以骑兵肆意砍杀,援军大败。
溃军争相逃命,不少人泅水过河救生,金兵弓弩手对准河面放箭,致使许多士卒受伤后溺死水中,河面上浮尸数十里,血红一片。最后,各部援军都仅有数百人脱险,其他全部战死。
此战断绝了所有增援的希望,镇江最终成为一座孤城。
谁都知道,镇江一旦失守,临安就失去了外围屏障,将直面金人铁骑的威胁!
可是,由于朝廷实行的投降政策,根本不重视战备,镇江的城墙早已残破不堪,虽然守城的士兵进行了抢修,也不过是勉强看的过去;城里的存粮本来就不是很多,金兵围城前又有了不少难民逃进城来,已快吃光了。
镇江城的防守已经陷入绝望,破城不过是时间问题。但军民依然要坚守到底,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拖延金军前进的步伐,为京师临安争取到加强守卫的时间,哪怕能多出一天也好!
正在金兵得意洋洋的横扫江南、连战皆胜,自以为再无对手,宋朝再也组织不起大规模的抵抗的时候,一条震惊天下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大江南北:已经消声匿迹近十年的虞允文虞大人,日前突然在临安现身!
虞允文临危受命,接受了大宋朝廷授予的军政大权,传号令于天下:号召大宋臣民组织义军,反抗金人的侵略。
这个消息如石破天惊一般,使得大宋臣民振奋、金人惊惧不安,所有人都在关心这条消息是不是真的?
直到金兵的前锋在无锡附近与打着“虞”字大旗的宋军相遇,劣势宋军拚命作战,气势与之前大不同的宋军居然击退了占优势的金军。
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虞允文重现消息的金人,这才最终确认:虞允文的确再度现身了!
第二部倾国倾城 第四回 汇豪杰共保临安 明忠义军民同心1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27 7:47:24 本章字数:3621
第一节
可虞允文不是已经病故了吗?怎么又活过来了?这就得从虞水灵身上说起了。
回到唐家的虞水灵并没有沉浸在个人的不幸中,她仍然关心着金宋之间的消息。看到坻报中金国政变、金人的行动变化,非常担心一场大战已经近在咫尺,可朝廷所做的准备居然是从淮河流域撤兵!把缓冲地带完全丢给了金人,使得金人的兵锋可以直逼长江防线,实在是荒唐透顶。
而且,天子赵构在杀害岳飞的同时,为了加强朝廷对军队的控制,把战斗力较强的五路兵马全部拆开来,并在打乱后分散到各地驻防,将各级将领撤的撤、换的换。没有了这些百战出来的强悍军队和善战的将领们,万一金兵打过长江,就靠现在这些兵,能抵挡的了吗?
出于担心,虞水灵没再留在山阴唐府,而是带上景儿,两人装扮成了男子,前往临安。可是,她刚刚走到临安边上的永江镇的时候,金兵已经渡江并迅速攻占了健康,随后向临安扑了过来。
天子赵构逃跑之后,整个临安附近已经乱成了一团糟,稍有战斗力的部队都被赵构作为护卫给带走了。现在,临安只留下了一些杂牌军和从前线刚刚败退的残兵败将,根本无力守住城池。
看着这种混乱的情况,虞水灵终于下了决心,她不能眼看着大宋的京师再次失陷,不能看着汴京的悲剧在临安重演。于是,她叫来了景儿,把自己的身世合盘托出。
景儿听完小姐的介绍,顿时惊的呆掉了,虞大人父女的故事早已传扬天下,谁不佩服他们的忠肝义胆。没想到,这几年朝夕相处的小姐,居然就是小小年纪已经名传天下的虞水灵。
水灵看着呆愣的景儿,摇摇头:爹爹早已过世,可现在为了保住临安,我必须冒用他的名字。景儿,你肯帮我吗?
小姐,要我做什么?尽管说,为了小姐,要我去死都行。
傻丫头,我干嘛要你死啊。水灵笑了笑,仔细观察了景儿的面相:还好,我们脸盘长的差别不是很大,你冒充我不容易被人看出来。
小姐,干嘛要我冒充你啊?景儿不解的问道。
我要扮演我爹,而大家都知道我们父女是不会分开的。要是我爹出现了,却没有了我,别人会相信吗?而且,我爹已经有快十年没露面了,必须有个我陪着他。
可小姐,你精通医术,我只会个皮毛,万一被别人拆穿了怎么办?
我会帮助你的,反正我们父女一直都会随影随形,不会分开。而且这里的人根本不知道我的医术水平有多高,最多是知道我会照顾人而已。现在,我们来商量一下怎么把话编的圆满,要骗人首先自己要能够相信才行。
绍兴四年八月十六日,临安皇宫的大殿上,气氛压仰。
虽然大殿上足足有上百人,但却没有一丝声响,刚刚接手城防的太尉李纲大人才把临安现在的状况介绍完毕。要兵无兵、要将无将、要粮无粮,临安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
请太子殿下放心,老臣一定会坚持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李纲忍不住咳了一声,他现在也已经有五十岁,多年的宦海沉浮,使他的身体也不是很好。如果不是临安实在找不出可以统筹全局的将领,他也不会再出来执掌兵权的。如今,只有拚了这把老骨头了。
李卿千万要保重身体,不要太累了。太子赵昚连忙解劝。他的心里也十分的不安,身为养子、还是皇帝的收养有可能成为下一代君主的养子,他一直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好不容易有了可以自己做主的时候,临安的局势却已经到了难以挽回的时刻。做为监国的皇太子,他也只有下决心和临安共存亡了。
正在这个时候,宫门前突然有了一阵躁动,等大殿上的君臣们发现情况有异常的时候,外面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响彻了皇宫,然后向整个临安扩展开去。
不等惊讶的君臣派人出去查看,激动到不能自制的传唤小黄门已经冲到了大殿门口,一进门他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却还是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太子赵昚惊讶的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虞……虞……虞允文大人已经到了宫门口,正在请求殿下接见。小黄门吭吭了好一会儿,才把话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旁边的门下侍郎李若水年纪虽大,但手脚还很灵活,首先冲到小黄门的身边,一把扯住他追问:你说的是真的?虞大人回朝了?
是,他和女儿刚刚到宫门口,现在正在外面等候传见。
都这个时候了,还讲什么虚礼!太子高兴的一挥手:还不快快请他进来。
第二节
当虞允文由女儿虞水灵扶着出现在大殿台阶上的时候,迎出大殿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明显苍老了很多,早已不复年轻时的俊逸和潇洒,头发花白、肤色暗淡,脸上已是皱纹遍布;背已经有些驼,腿脚也不是很灵便,但那种稳重、脱俗的感觉还在。
不等他们走上大殿,太子赵昚已经抢上前去,扶住了虞允文的另一只胳膊:“虞卿,你让我们好等啊。”
“殿下,您这是……让我汗颜了。”虞允文小心的避开了一点点,声音嘶哑的回答。
太子一怔,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很快就抛到了脑后,因为此时大臣们已经拥了过来。
寒喧过后,大家很快回到了大殿之中,太子马上让人给虞允文搬了一张椅子来。虞允文告罪后,这才坐了下来。
“彬甫,你们父女既然早就安全脱身,为何不早点回朝?让我们好找。”中书侍郎李若水还和以前一样的直率,一开口就忍不住埋怨了一句。
“我也是没办法,当初虽然脱身成功,但我的病已经很严重了,根本无法行动。刘适之刘大人为了救我而牺牲,只有何先生和水灵一直陪伴着我,在一个偏避的小山村里隐藏了下来。”虞允文并没介意李若水的话,依然淡淡的笑着说道,他拍拍自己的腿:“直到去年我才能下地走动,然后就准备返回大宋。何先生因为身体原因,没能跟着我们回来,只有我和水灵悄悄的往宋境摸。进入宋境以后,看到朝廷在撤守长江沿岸,我们一时间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自然不敢轻易露面。直到我们来到临安城,才知道了现在的情况,马上就来见诸位了。现在的情况严重到了什么程度?”
“镇江被围,援军无望,外围防线已经失守定了。现在金兵已经分兵,以一部分兵力继续攻取建康城周围各战略要点。”李纲大人的副手,留守守备刘师勇将军介绍着现在的局势,他叹了口气:“兀术已兵临镇江城下,水师集结战船三千余艘正在准备和金兵一战。只是,金兵从两年前就一直重用降将,我朝原来对金兵的水师优势已经丧失,此战结果难料。万一战败,会直接威胁到临安的安全,整个局势已经是岌岌可危。”
“我们手上还有多少兵力?后勤如何?”
“现在,临安附近成建制的军队只有大概九到十万人,败军和原厢军大概尚有二十万,只是他们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而且也大部分没有武器。各级将官已经不全,没有能够指挥大战的高级将领,只有十六名副将和偏将。至于军用物资,倒是还有六个仓库,但到底有什么,我们还没清点出来。现在临安城中,除了本地百姓外,还有逃来的难民,总计有两百四十多万人,其中青壮年只有一成。城里还有粮食七十多万担,只够临安城三个多月的使用。”
听到这里,虞允文陷入了沉思,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他。如今的局面,大家都已经束手无策,虞允文已经是大家最后的希望。
终于,虞允文抬起了头,脸上出现了坚定的神色:“无论情况有多危急,我们只能死守临安。临安一失,大宋军民抗金的信心会大受打击,大宋还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
他慢慢站了起来,转向太子:“殿下,如果您信任我的话,请把全部的指挥权交给我。在守卫临安期间,无论出现什么情况,任何人都不得违抗我的将令!包括殿下在内。”
“我怎么可能不信任您呢,我将全力配合您。”太子毫不犹豫,果断的回答,然后他从身边取过高宗留下的上方宝剑,双手捧着走到虞允文的面前:“虞卿,临安和大宋就拜托你了!”
虞允文弯腰接过上方宝剑:“谢谢殿下的信任,我将尽全力守住临安,保卫大宋江山和天下臣民。”
随后,虞允文转向诸位大臣:“诸公,太子既然将守卫的重任交给了我,就请大家全力配合,为国家和百姓效命。”
不只是诸位大臣,连大殿内外的侍卫和宦官在内,所有的人一起向虞允文躬身行礼:“请虞大人放心,我们将戮力同心、共保社稷、生死不惧。”
“谢谢诸公了,时间已经来不及,我也不客气了。现在,听我的命令……”
第二部倾国倾城 第四回 汇豪杰共保临安 明忠义军民同心2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27 7:47:25 本章字数:4484
第三节
太子立刻以监国的身份下令:封虞允文为左仆射兼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即左相)、太子太师、观文殿大学士,同时还兼任太尉,主持全面军政事务、并统领天下兵马。也就是说,现在太子为了保证抗金的胜利,违反了大宋朝廷历来的制横之策,将军政大权全部集中到了虞允文一人之手。
此时,临安城周边的百姓和军队已经知道了虞允文出现并负责临安守卫的消息,士气高涨。在大家的心中,虞允文早已成为了南宋军民的偶像,也是大宋不败的象征,他的出现使得本已绝望的军民立时振奋,有了和金人决战的勇气和决心。
为保都城,虞允文立刻下令对现有的军队进行整编。在整编中,由于将领不足,允许士兵自行推选中下级军官。同时,命由外围撤回的张杰、魏勇、孙义等将领,在镇江方向配合水师反击金兵,为临安的防务安排争取更多的时间。
此后,虞允文派出命人前往各地求援,要求江北、江南各地组织援军救援临安,并以太子的名义承诺军功从优。最后,他又采取了一些调整防务的措施,重新安排了临安外围各要点的军队布置,干脆放弃了外围的据点,将战略防御的重点退移至临安城,并加强了城墙上的防御设施。
虞允文下令将临安城里的百姓按青壮男子、青壮妇女、老弱的顺序编成保甲,明确告知百姓:他将死守临安,就算金兵屠城也不会有丝毫动摇,留在城中的军民只能与城池共存亡;如果不愿意死守的军民,可以在金兵围城之前离开。
结果,金兵围城前的一个多月内,只有不到二十万百姓离城,大部分愿意留下死守临安。
当然,虞允文也不会忘记,按当年在黄河边守卫时的方法,将有特别能力的人挑选出来,另行组队。武功高强者按当年的组织方法再次组成队伍,“江湖义勇队”又一次出现临安城。
另外,虞允文组织了临安城的两百多万百姓,开展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挖地运动:把临安左近五、六十里的范围、大概有半米深的地面给挖的乱七八糟,利用河川沼泽,修了很多纵横交错的深沟,百姓们叫这为“地下长城”。
按虞允文的说法,反正宋军大部分是步兵和水师,走路、钻沟就可以了;而金兵却是以骑兵见长,马匹在这样的地面上行动将受到很大限制。把临安附近挖成这个样子,看金人的骑兵如何行动?!挖出的土正好用来修筑防御工事,顺便还可以翻翻地,第二年可以多打些粮食,一举多得。
实在不行的时候,就用水把地面和深沟泡烂,冬天的临安附近不会太冷,水面只会结很薄的一层冰。金兵大部分是北方人,在这样泥泞的地面上,薄冰也会造成麻烦,看他们怎么打仗!
杭州湾里也拉上了拦江铁索,航道里沉下了很多大船,还在沉船上绑上了许多水底龙王炮,以免金兵水师从海上进攻临安。
临安城在被定为京师之后,反省了汴京防守失败原因的大臣们,在临安的城池整修中,注重了防御的设置。外城和内城的城墙都十分结实,而且高大、厚重。
战前,虞允文将外城的百姓尽量移入内城,连皇宫、官衙、部分大臣府坻也腾出来让百姓居住。随后让民工在外城中按照自己的设计拆除临近城墙的部分建筑,赶修多层城墙,把整个临安外城改成了一个由同心圆城墙组成的多层防卫体系,并把拆除下来的砖瓦运进了内城,按他的设计在改建内城。
好在百姓们都知道,一旦临安失守,他们都将面临死亡的威胁,也是在虞允文的感召下,所以,对虞允文的行动十分支持,不少住在外城的百姓不等民工动手,就自行拆掉了自家的房屋。而且不少百姓虽然不明白虞允文的安排,但出于对他的信任,仍然按照他的要求按时完成了内城的改造。
而且,虞允文从现在起就开始实行粮食管制,而且让百姓把能吃的东西尽量收集,连城外的现在还有的野菜和蕨根之类的也全部被腌成了咸菜,至于那些小动物之类的则更不用说。这里是江南,物产丰富,就这样,在金兵围城前的一个多月里,军民们共收集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食物达五百六十多万斤,大大缓解了粮食不足的问题。
在临安战备期间,虞允文只有一件事让大家难以接受。那就是他在得知奸相蔡京的女婿——人称“梁中书”的、中书侍郎梁世杰正在临安居住,便立刻登门请他出山管理后勤事务。
梁世杰是蔡京一党的铁杆,因其曾经担任过“中书侍郎”一职而被大家称为“梁中书”。当年蔡氏倒台后,他也被罢免回家。虞允文竟在如此危急的关头授予他户部尚书左丞之职,很多人都难以理解、更无法接受。直率的李若水在虞允文面前甚至发了火,坚决不同意请梁中书出山。
虞允文却很是平静,向大家解释:梁中书虽是蔡党骨干,但身为朝廷六相之一,却是难得的精通实务的人,负责过当年西夏之战和灭辽时的后勤。而且,他在蔡党中并没有血债。如今,临安已经面临危险,后勤一事至关重要,必须有个得力的人来主持。在临安的大臣中,梁中书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虞允文再三解释,固执的李若水还是无法理解,他只好下了死命令,要求大家必须配合梁中书,否则军令从事,这才没人再敢公开反对。
第四节
此后,南宋水师在长江和金兵多次交战,互有胜负,阻止了金兵继续前进,声势大振。
但军中出现的内奸,却将水师战船相连、无法轻易解开的情况出卖给了金兵。
没多久,金兵统帅兀术乘风施放火箭,焚烧宋军战船,宋军战舰的木樯纷纷起火。以铁索联在一起的战船,一时间根本拆解不开,被大火烧毁大部。水师统帅李京在突围途中战死,水师全军覆没。
右路军娄室、阿鲁补于十月十三日攻占战略要地独松关。
十月十五日,左路军宗维进占许浦。此后宗维亲率一部从海上登陆,抵进盐官并劝降守军,临安后路被断绝。
镇江城下,金宋双方已经激战近月。
从9月16日开始,百计施尽的越国王兀术只得督军猛攻镇江,他亲临城东指挥作战,命原大辽降将耶律已胁迫当地百姓运土堆台,垒得与城头一样高。
然后,金兵在台上架上弩炮,向城中昼夜投掷大石块,很快摧毁了视线中的全部防御工事。
十八日,兀术命令部下开始攻城,士卒用牛马皮和厚木板挡住城上射下来的箭矢和石块,金兵架云梯,前军带着帅旗率先登城,其他金兵将士在帅旗引领下也大呼而上,很快便占领城头。
镇江通判陈奕受伤后不肯下去,在城墙上与诸将士一起浴血奋战,但终因寡不敌众,英勇战死,金兵相继攻破镇江各门。
知州王躞在城破后,率残部转入巷战,城中百姓也拿起了长茅、大刀,甚至是木棍和石块在各处据屋抵抗,顽强抗击金兵,老人、妇女和儿童也加入了反抗的行列。连城内各个寺院的和尚和道观的道士们,也选出青壮组成了800僧道兵,高举“降魔”大旗,在城中与金兵厮杀。
双方在镇江城中的拉锯战居然整整打了十二天,镇江军民在内无粮草、外无救援的情况下,宁死不屈、坚决抗争,为临安的备战争取了时间。
兀术气急败坏,威胁镇江军民,如不立刻投降他将下令屠城!
镇江军民宁可被屠戮一尽,也不愿成为金人的奴仆,以更加猛烈的抵抗作为答复。
最后,无计可施的兀术下了狠心,在镇江外城放火,又发火箭焚烧内城建筑,使镇江城陷入一片烟火之中,一时之间大火浓烟弥漫全城。
整个镇江城死尸遍地,大部分军民被活活烧死,只有不足百人逃出镇江。
金兵中路大军在围城一月之后,终于攻破镇江,如愿拔除了临安外围的主要障碍,宋都临安的外围防线随之解体,前往临安的通路已经洞开。
无锡、平江的南宋守军在抵抗数天后,城池陷落。
11月18日,金人三路大军最终会师临安东北皋亭山脚下,兵临临安城下。
看到眼前遍布的浮土和深沟,金人虽然觉得平整土地有些麻烦,但也想不出宋人费这么大力气,搞这没用的东西干什么。
合围临安的当天晚上,金兵就领教到了深沟的威力。
不少宋军小队居然埋伏在了沟沿上早已挖好的藏兵洞里,到了深夜,数千名宋军从沟里摸进了金人的军营,乘着夜色和大风,开始在金人的营地里放火。
一个晚上的混战,等被烧的焦头烂额的金人好不容易才稳定住局面,所有的宋军小队全部溜了个干净,居然无一人战亡。金兵却死了数千个,不少营帐和军粮也被烧毁,气得金人够呛。
天一亮,金人便开始搜索营地周围的深沟,想把隐藏的宋军全赶出来。可是,宋军临走前又在沟底放了水,在烂泥里埋下了不少机关,又有千多名金兵死在了搜索过程中。
越国王兀术在周围终于安定下来之后,带上自己的部下,登上皋亭山半山腰,远望着宏伟的临安城。
看着山脚下被挖的十分松软的土地,和忙忙碌碌正在填平周围深沟的士兵,阿鲁补火冒冒的骂道:“这个该死的虞允文!他居然让人把好好的地面给挖成了这个样子。连我们宿营还要先把土地夯实,实在可恼。”
“好个虞允文,往往在无意中就会使出精妙的一着。这挖地算不上什么稀奇,可用在这里,却让我们很难对付。被挖松了的浮土之中,还撒下了铁三角和尖利的小石块、小竹钉,不少战马和士兵被刺伤了脚。深沟里也埋下了种种机关,我们的士兵根本下不去。”哈迷蚩苦笑着说道,他抬起马鞭向前方一指:“骑兵在这样的地形上没办法行动,宋军却可以在深沟里面四处乱钻,随时偷袭我们。尤其是靠近城墙下,那些已经形成细小格子的深沟,我们不要说填平它们有没有那么多的土和时间,而且也会把士兵累倒。就是想把深沟的分布搞个清楚,所用的时间也不会太短。”
“我们当初真的应该把虞允文父女都杀了才对,省得留下他给自己找这样的麻烦。”述黑在一边小声嘀咕,他摸着自己左手腕上的疤,不由得想起了虞水灵那个凶丫头的利牙。
“不!我从不后悔当初礼待于他。能够和这样一个对手交战,才是我等最得意的事。”兀术感慨的说道,他远望临安城墙,豪情万丈:“想我女真人,从起事以来,何曾怕过什么人!‘女真满万不可敌。’是天下人给我们的赞誉。虞允文已经成为宋人不败的象征,杀了他只会留下一个传说,但战胜他,却可以彻底摧毁宋人的信心。希望诸位将军能以大金为重,全力与宋人决战!”
“大王所言在理!”一边的宗维立刻出言支持,他向临安城指了指,冷笑一声:“大宋朝廷最擅长的就是自毁长城,只要我们能打败虞允文一次,赵构就又会想法和谈,最多再来一个岳飞就是了。”
第二部倾国倾城 第四回 汇豪杰共保临安 明忠义军民同3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27 7:47:25 本章字数:4423
第五节
在金人观望临安城的时候,宰相虞允文陪着太子,和大部分大臣一起来到了对着皋亭山的城头上。
看着远方的金人正在忙忙蹈蹈的夯实地面,大家都觉得有趣,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守将孟珙指着被整的灰头土脸的金兵笑道:“还是虞相厉害,一招‘挖地’,就把金人搞的如此狼狈,已胜过十万精兵。等他们来到城下,怕是还要些时日,而我们不过是多用了些劳力而已。”
“的确,刚开始虞相要百姓挖地的时候,大多数人还不是很理解,现在看来,这一招实在是绝妙。”李若水笑了起来,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须:“看着金兵现在的状况,再听听百姓们的欢呼,实在是没法让人心情不愉快。现在,金人只怕是在跳着脚,大骂奸猾透顶的虞允文!”
城头上的人全都大笑起来,太子感慨道:“难怪金人会那样的害怕虞卿返朝,实在是您太过厉害,金人怕极了您的计谋。”
“太子殿下、众位臣工都不要过于夸奖我了,这不过是突发奇想而已。能够有这样的奇效,是百姓们的努力,周围数十里路宽度的地面要在一个月的时间里挖成这样,百姓们受累了。”虞允文谦逊的回答,他仔细看了看远处的金兵,淡淡的说道:“金人大军已经汇集,临安被完全包围。他们不会轻易撤军的,我们要准备苦战。”
“愿听大人号令!”
连太子和大臣们在内,城头上的所有军民齐声回应。
那些深沟并没能难住越国王兀术多久,没到三天,他就下令金军将临安周围的没能逃掉的大宋百姓全部抓来,一下子弄来了七、八十万人。
然后,金军在百姓们的一条手臂上绑起绳子,将几十个串成一串,逼着他们运土填沟。不少百姓因为反抗被杀,或是被金人毒打致死,临安城下,未等两军交战就已是一片血海尸山。
愤怒的临安军民在城头上喝骂,但想出城营救百姓的宋军却被金军箭雨封锁,无法实施援救。
好在,临安军民挖的深沟实在太多,金军花了近半个月时间,才填平了九座城门前宽达数十米的深沟,压实了地面。
越国王兀术出于对虞允文的欣赏,也是不想进攻这样一座做好了血战准备的坚城,便首先派人到城下劝降,许诺如果临安投降,他绝不追究过往之事,将以王爵封赏,也保证不伤害临安军民。
得知兀术派人劝降的虞允文根本没有让金军使者进城,来到城头直接回答:我不是张邦昌,别说是王爷,就是封我做皇帝,我也没兴趣给你们当傀儡。那样的日子太难熬,也不想让人在后面戳我的脊梁骨。
虞允文的话,引起了旁听军民的一阵笑声。
随即,不甘心的兀术又派出大宋的降将前来劝降。
看着下面的身着金军将领服饰的人,虞允文心里着实有些不是滋味,因为这个人他不仅是认识,而且非常熟悉:来的居然是黄河边抗金时的副将时俊!
时俊当年跟着张俊到了宗泽老将军的手下,后来以军功升任处置使,并负责应天府的守卫。在大宋各军被迫放弃淮河以北、南下救援天子赵构的时候,他留守应天府。
后来,应天府被金人攻破之后,时俊率军退到了淮河以南,组织义军继续抗金,在大宋朝野的名声不弱。
宋金和议之后,时俊的部下被收编、军职也被朝廷解除,从此再无消息。
谁知道,时俊竟然是投降了金人,而且因为他是虞允文旧部,很得兀术的器重,立下了不少功劳。此次攻宋,也跟着兀术的大军来到了临安。
看到虞允文一脸震惊的盯着自己,时俊羞愧的低下头,单膝着地:“未将时俊,见过虞大人。”
“不敢,将军如今已经是大金高官,本相哪还敢受你的礼。”虞允文压下了内心的震惊和酸痛,冷冷的拒绝了时俊的敬礼。
“虞大人,我知道您无法原谅我投降金人,但我降金的确是事出有因。”时俊抬起头,冲着城头大声喊道:“虞大人,你知不知道,杜仲将军他们已经全都不在了!当初黄河边的人,只有我和宇文大人还活着。我们为了大宋抛家弃子、不顾生死,可大宋朝廷是怎么对待我们的?难道,我们都要为朝廷全部尽忠,才能算是忠臣吗?”
“我从未要求你们必须为大宋献出生命,这点连我也没做到。”虞允文的脸上现出了黯然的表情,轻轻摇摇头,但话语一转,指着时俊冷冷的质问:“你对大宋朝廷不满,难道就忘了自己是个汉人、能够背叛自己的祖宗了吗?看看你自己,就算你现在穿着金人的服装,可你还是个汉人。你身边倒下的百姓,都是你的同族,是曾经生你养你的父老乡亲!你就这样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们倒下,还有什么脸还站在这里!”
“大人,我一直记着您的话,一直在坚持抗金。可大宋不仅是收编我的部队,还要暗中除掉曾经追随过您的人,我是被他们逼的没办法,才投降了金人。您为大宋做的再多也没用,等危机一过,那个惯于杀害忠良的昏君赵构能放过您吗?您忘了当年的牢狱之灾了吗?还有韩世忠将军、岳帅的下场,您难道都忘了吗?”
“大宋朝廷是干了不少荒唐事,我也很恨他们的无情无义,恨他们的愚蠢。但我绝不会投降金人,绝不会去和一帮子杀人狂、滥杀无度的恶魔为伍,你不必劝我。”
“大人……”
“不必再说,人各有志,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行我的独木桥!从今天起,就当我们从来不认识!”虞允文毫不留情的打断了时俊的话,再不理睬城下的时俊,转身打算离去。
第六节
时俊没再劝说下去,他看着城头上虞允文的背影,慢慢的站了起来,猛的抽出了佩剑:“虞大人,时俊对不起你的教诲,不敢再活在这个世上,拜别了!”
长剑横过咽喉,鲜血迸出,时俊壮硕的身体向后栽倒在地上。
“时叔叔!”虞水灵大喊了一声,扑倒在城垛口上哭了出来。
虞允文停住了脚步,但并没有转回身,他紧紧的闭起了双眼,两行热泪流了下来。旁边的众将士默默的看着他,不知道该如何解劝。
抬手抹去了眼泪,虞允文低声说了一句:“水灵,不必哭了,他走了也好,回去吧。”随即再无留恋,大步走下了城头。
兀术没想到虞允文的影响力会如此之大!已经对大宋绝望,在归顺金人之后还立下了军功的时俊,居然会因为虞允文的斥责而自戕。
劝降不成,反而打击了自己人的士气。兀术只得无可奈何的命人将时俊抬回去安葬。也不再派人做无用功,开始狂攻临安城。
经过两个多月的苦战,临安城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外城大部分失守,金军正在疯狂的进攻内城城墙。
在前面的外城攻防之战中,那些在战前按虞允文的命令,临时修建起来的同心圆城墙虽然不是很高、很宽,却给金人造成了很大的麻烦,每一圈城墙都得付出一、两万金兵的代价。金军已经是损失惨重,近十二万兵力全部葬送在临安外城的争夺之战中。
宋军如今也只留下不足十二万人,其他的都是由百姓组成的义军,伤亡惨重世所罕见。但临安军民全力同心,誓不低头,还在城墙上挂上了对联:“与其求饶生,宁可血战死。”
外围已经赶来增援京师的宋军已经有了近十万人,他们虽然不成编制,战斗力并不是很强,却不断的袭击金军,骚扰金军的后路。
金军只得分出十多万兵力,由宗维率领,和这些宋军作战,以保证攻城金军后路的安全。
这天一大早,金人就全力狂攻内城永盛门。此门是内城十六门之一,十分高大、设有三道城门,但在被金人狂攻了数日之后,外面的一层门和中间的铁闸门都已经被破,只有最内层厚达两尺多的木门还没有被破坏。
给临安军民的激烈抵抗气疯了的越国王兀术下令,今天必须攻克永盛门。
从早晨激战到中午,又从中午激战到下午,负责守卫永盛门的将领已经换了三个,守门的士兵也已经倒下了近万人。木制的城门终于被烧毁,可宋军早已在门洞里面堆上了足足三千多斤的泥土,金军无法进的来。
城门两边的城墙在金军重型攻城武器的轰击下,已经摇摇欲坠。天将黄昏,左面有近三丈宽、十尺高的城墙终于再也经不住如此巨大的冲击,轰然一声倒了下来,在城墙外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陡坡:内城终于破了!
金人发出了一阵雷鸣般的欢呼,鼓骚而上,此时,从破口处涌出一群光着上身、头绑红色发带的宋军敢死队和金人战在一处。
没一会儿,破口外尸横遍野、碎砖烂石上溅满了血迹。
在城外数十丈处督战的金大帅兀术看到破口处的激战,立刻命令自己亲领的决胜军补上去,决胜军由女真人、辽人、和奚人组成,凶悍异常,是金人步兵中最强的一支。它本来就是兀术在上一次金宋大战之后,从数十万金军中挑选强者,训练出来专为在破城、野战中对付宋军最强悍的重甲步兵的。
决胜军的大旗一出现在破口处,金人立时士气大震,嗷嗷叫着往上冲,拦截的宋军已经坚持不住,步步后退。
正在危急时刻,城内的临安军民突然发出一阵疯狂欢叫,往城门方向传来。很快,随着欢声临近,城墙上下大宋军民欢声一片,一面大旗出现在城头上,高高飘扬。已经后退的宋军气势大振,重新又反扑过来,居然将金人又压下了城头。
兀术看着城头上那杆“虞”字帅旗,脸色变得铁青,抬手指着城头上面那个立在大旗下面、隐隐约约的身影,咬着牙一字一顿的吩咐:“来人,给我射死他。”
听到永盛门战况危急的虞允文不顾太子和众臣的阻拦,和女儿虞水灵带上自己的卫队和留在宫中的一千内值班禁卫精锐,赶到了永盛门城头督战。
看到虞允文亲自前来,已经疲惫和绝望的军民再次振作,无数百姓欢呼着追随在他的身后,向着城头冲了过去。
虞允文不理睬将领们苦劝他注意安全,直直的挺立在帅旗之下,双目向着城外金军帅旗的位置仔细观察。
他清楚的知道,以越国王兀术的个性和为人,一定会在接近城头的地方督战。当旁边的孙义将军再次上前相劝的时候,虞允文向下面一指:“看到没有,兀术一定在他的王旗前方督战。冷月河,你过来。”
侍立在旁的虞相亲卫统领、也身为江湖义勇队队长的冷月河,立刻上前向他抱拳一礼:“虞相!”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找人袭击兀术,死伤不论。”
“遵命!”
第二部倾国倾城 第四回 汇豪杰共保临安 明忠义军民同心4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27 7:47:25 本章字数:4539
第七节
临安外城由于宋军的改建和前面的战事,已经是满地碎砖乱瓦。奉兀术之命准备杀死虞允文的金兵,好不容易才清理了一条通道,将巨大的攻城车推到离城墙十来丈的位置。
由于临安内城城墙比外城的还要高出近两丈,从攻城车上仰射距离过大,普通弓箭根本不行,金人拿来的是最大的脚驽,这种驽弓本来是宋人发明的,能够射出七、八十丈的距离,威力巨大。金人在多次攻宋的战争中俘获了不少宋人工匠,这才掌握了这种巨驽的制作方法。
发现金军攻城车逼近,宋军拚命的向它射箭、投掷火药罐和丢大石头,金军也调来了不少弓箭手进行保护。
在地面和车上弓箭手的保护下,负责射击的驽手瞄准了好长时间,才终于发射。
正在城头上观察的一名虞相近卫看到了金人驽手瞄准的方向,猛的一闪身,挡在了虞相的前面。巨型驽箭射穿了这名忠勇的近卫,又射入了虞相的身体,巨大的冲击力将两人一并带倒在地。
看着虞相和近卫一起倒在地上,左近的人都惊呆了。虞水灵尖叫一声冲了过来,伸手双手去拉倒在地上的两人,除了护旗手,旁边的人也都冲了过来,七手八脚的将两人扶着坐起来。
近卫已经牺牲,虞相因为他的掩护而幸免于难,但巨大的驽箭却将两人给串在了一起。
孙义将军拨出自己的佩剑将驽箭砍断,才将近卫移开。等大家看到虞相的伤情,都倒吸了口凉气。
驽箭射中的是虞相右胸偏肩头的位置,粗大的巨箭在他的胸口上穿出了一个足足有小孩子拳头大小的洞,他已经昏了过去。现在,因为驽箭还插在伤口里,只有少量血液流了下来。
虞水灵颤抖着手,小心的抓住虞相背后的箭身,用力拨了一下,却没能拨动。
由于拨箭时引发的巨痛,虞相呻吟了一声,总算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看到孙义将军正扶着他,水灵满脸是泪的在查看他的伤口,身边还围着一圈将士,正在焦急的看着他。
虞允文咬着牙,用力想站起来,却带动了伤口的疼痛,又倒在孙义将军的身上。
水灵慌忙的把手放在他身上:“小……父亲,你伤的太重,不能乱动。”
“扶我起来,”看大家犹豫着没有行动,虞允文急了,努力提高声音:“再不扶我站起来,会影响军心……城门失守,临安就没救了。快!”
孙义将军无奈,只得再次拨剑将露出虞相身后的部分驽箭砍断,和水灵一起用力将虞相扶着站了起来。
刚才因为虞相倒下已经有些慌乱的军民,看到虞相又一次立在了城头上,发出了震天的欢呼,无数人向着破口冲了上去。
金军本来高涨的气势受挫,一时又被压下去了不少,居然被冲上来的临安军民给赶下了城头。
在城下督战的兀术看到虞允文倒了下去,还以为这下他再也活不了了,如此残酷的攻城战终于可以结束。谁知没多久,这个麻烦之极的家伙居然又一次站了起来。
兀术一气之下拨步上前,准备亲自领兵攻城,决不能再被宋军给打下去。
兀术这一冲动,使得他身边原本十分周密的保护圈出现了漏洞。
已经扮成金兵、潜近他身边的江湖义勇队成员,终于等到了机会!冷月河一声呼哨,几名高手从一边的金兵中突然冲向了兀术。
根本没想到在这样的攻城战中,居然会在金人的大后方出现宋军的兀术护卫一时惊慌失措,使得他们又冲近了一些。
兀术大怒:当初就是这些江湖义勇队成员杀害了自己的兄长斡离不,现在又来找自己的麻烦了。仗着自己武功不错,兀术也带着身边的近卫迎了上去,双方战成了一团。
只是兀术没想到,能够成为虞允文身边的卫队统制和江湖义勇队队长双料领导的冷月河,怎么会是个只会逞勇斗狠的莽夫?!
冷月河很清楚,以他带来的这几个人,想在现在的局面下杀死兀术,是根本是不可能办到的事。冲上来的队员只是诱饵,冷月河早带着一人摸到了后面的兀术王旗下面,很顺利的偷袭成功,将王旗给砍倒了,王旗边的护卫也给他们全部杀掉。
城头上的宋军立刻发现兀术的王旗倒了下去,兴奋的叫了起来:“兀术死了、兀术死了!”
正在和宋军拚命争夺城头破口的金兵听到宋人欢声雷动,慌乱的回头,却发现兀术的王旗的确不见了!在双方都已经是精疲力竭、全靠着一股土气支持的情况下,这一下子就导致了金兵的军心立刻动摇,再也坚持不下去,潮水一般的退了下去。
正在和那些江湖义勇队纠缠的兀术,此时听到了城头上临安军民的欢呼,这才发现上的冷月河的恶当!当即气的七窍生烟、头上直冒火星。
可是,金兵的土气再也没办法挽回,战局已定。兀术只能下令身边的护卫围剿这些可恶的江湖义勇队成员,来出口恶气了!
随冷月河出击的江湖义勇队成员大部牺牲,只有偷袭兀术王旗的冷月河和他的同伴李生义活了下来,但已经受了伤的他们,也无法从金兵重重的包围圈中冲回内城,便偷偷摸出了临安城。直至大宋援军赶到,临安解围之后,以为他们已经全部牺牲的临安军民才知道他俩居然活了下来。
感慨万千的太子为他们的勇气所动,为江湖义勇队题诗:“千年战场尽忠地,一代从容就义人。热血洒尽群雄泪,英灵犹照临安春。”
战后,太子为江湖义勇队向朝廷请封,天子赵构下旨,赐江湖义勇队“至勇”战旗,从此江湖义勇队改名至勇军,成为宋军中一支独特而又强悍的队伍,冷月河成为了第一任统帅。
第八节
激战过后的内城城头上,临安军民正在拚命的修倒塌了的城墙,连一些半大的孩子也在城下帮着大人们递砖头、瓦块。不少军民感慨,当年名传天下的汴京“孩儿军”,又出现在了临安,大宋不屈的精神又有了传承之人。
受了重伤的虞相,则是很快被送回了皇宫里的临时住所。
太子他们现在正着急的等在虞相的卧室外面,水灵正在为他裹伤。刚才请来的临安名医都被虞允文拒之门外,哭笑不得的太子和众臣说服不了虞相,只好随他自己高兴。
只有原城外显庆观的观主长风道长闻讯赶来,虞相才同意他帮着水灵给自己治疗。后来,虞相解释是他习惯了水灵的医治,而长风道长是已经过世的老朋友——长清首长的长徒,其他人的接触他受不了。
足足等了快半个时辰,水灵才从里面端着一盘血水走了出来:“太子殿下、诸位长辈,父亲请大家进去。”
脸上已经全无血色的虞允文靠在床头上,长风道长正守在他身边。看到太子他们进来,虞允文稍稍露出了一丝笑容,但并没有说话。
太子在床前坐了下来,心痛的埋怨:“虞卿,下次你可千万不能再这样冒险了,这次实在是太过侥幸。万一你真的出了事,这临安不仅守不住,大宋中兴又能停靠何人?!以后,千万、千万不要再任性。”
“殿下,你这话太过了吧……”虞允文努力的开口,才说了半句话就停了下来,稍作喘息之后才又接着说道:“我一个人能顶多大的用?临安之战能坚持到如今,靠的是万千大宋军民。只要军心、民意还在,大宋就亡不了!殿下……”
一口气说了几句话,伤口的巨痛使得虞允文脸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只得停了下来。
太子见虞允文已经坚持不了,心痛无比,连忙接下了话头:“虞卿,我明白你的意思。请放心,下面的防守有我们,你安心养伤吧。”
才缓过劲的虞允文淡淡的笑了笑,低声回答:“殿下,今天兀术吃了大亏,明天他会发狂的,我在外城最后的布置可以准备用上了。至于怎么起用,刘师勇将军,你负责安排,这已经是临安最后的一着,切切小心从事。如果失败,临安只怕是守不到援军赶来了。”
刘师勇将军上前抱拳,斩钉截铁的回答:“请虞相放心,若是失败,刘某这颗头颅也不用留了!当自斩以谢天下。”
看虞允文的脸上又冒出了汗珠,太子连忙起身把他扶着睡倒:“虞卿,别再管这管那的了,好好的养伤,我们先走了。”
这天晚上,内城的上空升起了几百盏足有数尺半径的孔明灯,在漆黑的夜色中十分的显眼。
升到空中的孔明灯慢慢的随着微风向外飘了出去,虽然金军用箭开始射击这些孔明灯,但有的已经飘的很高,根本够不到,只能看着几十盏飘出了外城城墙。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城外金军大营听到从东北方向传来了一声闷响,好象是个巨大的震天雷爆炸的声音。不少被惊醒的金兵很是莫明其妙,宋人在那么远的地方引爆震天雷干什么?
不过,很快他们就不用奇怪了,金军的探马拚命的打马跑了回来,脸色已经被吓的刷白:“报!紧急军报!”
自从外城被破之后,越国王兀术为了尽快攻破内城,已经移驻城内,负责城外军营的是宗维。他出了自己的大帐,大声喝问:“怎么回事?快说!”
探马连滚带爬的到了他的跟前,单脚着地,向东北方向一指:“将军,大事不好!宋军将钱塘江大堤给炸开了,洪水已经向这边冲过来了。”
宗维的脸色顿时变得雪白,心里这个恨啊!这该死的虞允文,居然不顾外面还有自己的援军,炸毁江堤。立刻下令:“快快拨营,退入城内避开洪水。”
金军一通忙乱,却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所有的东西都运进城内。不到半刻钟,视线里就升起了一股大水冲起来的烟尘。
大水直冲而过,很快淹没了留在城外的金军大营,也冲进了临安城池之中。结果,临安城和周围近百里地面都被洪水淹没。
只是,临安四周是水乡,河道、沟渠众多,水根本存不住太多,大水一冲而过,金军随后派出军队将被炸开的口子给堵上了。
临安城外面除那些被挖开的深沟里有水,其它地方基本没有积水,外城里积水最深的地方才一尺多深,浅的地方也不过才没过脚面。
可是,金人却给这场大水快气死了:临安城外早就被宋人挖的乱七八糟,外城也布满了碎砖、泥土,被水一泡,地下的泥泞足有一、两尺厚;那些深沟里也全部积了水,金军骑兵的行动受到了很大影响。而且,泥水汤给冷风一吹,很快结起了一层薄冰,站在里面的金兵给冻的直打哆嗦。
更不要说,存在军营里的粮草大部分被水给泡糟了,金人的帐篷、军服、被褥也大多被水泡的透湿。而且,在这样湿冷的地方,想砍伐干柴升火都不容易,树木也全是湿的。
想晒干它们?江南的冬天最大的特色就是又湿又冷,太阳难得能露面。来自北方的金人原本就不是很习惯这种气候,本来就因为水土不服有不少生病的,现在可好,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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