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了中年,渐渐地褪去了明显的浮躁,少了青少年时的冲动,多多少少之间,也改变了自己曾经的许多想法。自然,也开始有了自己的现在看法,对世界、对一个人、对一件事如此,对爱情更是如此。
首先,第一个问题是爱情有没有?这是一个非常哲学的命题,很多中外哲学家都折戟在此,中国的哲学家更是如此。有人说有,或是有过,有人说无,现在全无。说有的人年轻时有,年老的时候却没有了;说无的人,从来没有看到过爱情,可是,有人批判他们说他们就是遇到了,从身旁经过了,也没有看到,不能说无。不过,我还是相信爱情是有的,这是人类的希望所在。只是有人年轻时有,有人中年时有,还有人年老时才有。
爱情是人类生活的主题,也是最遥远甚至需要仰头却又不可企及的梦想。不知我的看法是对是错,爱情是人类在动物界里最唯一的发明,是一个人产生最大力量、能量的源头,同时,也是让人类花费气力量最大、付出代价昂贵甚至为之牺牲掉生命的活计;现在人看来,年轻人敢去用宝贵的生命换爱情,是有些得不偿失。从缘份上谈,爱和爱的人从血缘上讲没有多大必然的关系,就像爱情和情侣不需要也没有血缘一样,一经碰见牵手就是它,遇到了不放开才算有缘。这个世界虽说很小,虽被称之为地球村,其实它还是很大很广阔,站在地球上面的人也很多,地域的分布,让一个人和另一个人遇到、见到、碰到一起都挺不容易。庞大的街衢间,很多人其实都是一面之缘,见过就过了。遇到一次、再遇到一次,这才算有缘。没有遇到爱情,就是你没有遇到你那个有缘的人而已。就像你没缘遇到一个人,能去和一匹马、一只羊、一棵树、一阵从窗口刮过的风结缘,然后相识结伴再成为一伙。
人类发明了爱,就要有爱的原则。爱人、爱情、爱慕,爱护、甚至爱恋,须知道,独立、独属的才是爱。虽然近在咫尺地停在那里,爱是你的,也是我的,却不完全是你和我的;在你和我的世界之外,爱还有很大的余地、很足的后劲留在远远的地方。村外的一棵树,会成为与你平等、保持独立的东西,爱也是这样。爱是你给我的,是我给你的,也是你自己和我自己各自从不同地方一个个地找来的;爱是你早已经没有了,远远地放走了,早早放弃了,而我,还把过去的爱和空壳的爱,紧紧地留在手里。即使毫不相关,你也会让它独自守候空旷很久的那片荒芜。爱的感动,是时间忘记了,是人们忘记了,是你和我都忘记了,几十年间它一动不动,还被安放在丢失了的地方,一直不坏不死,却又无人路过仔细瞧看的东西。
爱是一个最为丰富的世界,它有很多不同的形象和可爱的名字;爱是一朵花的香,一本记事薄的旧,一段往事的远,一张面孔的枯萎;爱是年轻时忘记的路,少年时做醒的梦,是青年时铭记的失败,也是黑夜里攥在手心被记忆留下的恨。可是,你能看到眼里的,觉得出温度的,嗅出了感动的,却还在干枯的枝叶间;它们一动不动,保留着鲜艳的笑靥,贮藏着波光的生动,一朵朵、一片片,一缕缕,红红绿绿地悬挂在生命这棵大树的梢头上,像一面迎风的红旗。
爱又是深藏不住的,它会透露在有同学相会的联欢里,也会透露在朋友宴席邀请时偶尔的相逢里。更多是的一次次走同学孩子的婚礼中,走进故乡家人聚集的晚宴上。微醺的酒意,淡淡的旧情,还有醺人的乡语。是我一来,她一来,你就像安上电池的玩具,多情兴奋像欲吐很多的话语。我一见你来,你一见他到,转身侧目,脸色会洇然间如四月的桃花,一扫往日的沉默。
私藏在心底的库房里,是某一个永远怀念的晚上,可能是毕业、可能是分离、可能是辞行,还可能是远嫁,就那么一闪间,时间就过去了。你坐着,她坐着,时间长久,你们愿意和坐在一起的那棵树一样,听着流风、听着河水、听着稠密的月光和闪闪的星火从枝间低吟而过;那是一个晚上,值得记着的晚上,你们从此有了一份来自天堂的享受;隐约间也就有了人各一方没有说出的爱,彼此无言,相视成梦,却又把它悄悄地安放在了心里,那里会有一个专门的角落。
爱着的人,又是痴着的人,就是傻了又傻,笨了又笨的那个人;是最后一个终于知晓彼此心事的那个人;是最后一个暴露自己心事的那个人;是别人都已知道笑着看你们,你却不知道的那个人。
中年以后,爱才成为可以打开的一扇门,慢慢地又关上了。你可以自己喜欢的方式,打开一瓶红如枫叶的葡萄酒、沏一杯冒着热汽的浓浓绿茶,轻搅在手指间一杯温润的咖啡,爱就是这样,被很多无言的物件表达着、代表着,甚至寓意着。找一个悠闲的午后,点燃一枝有着长长白梗的香烟,打开一首新购的旧曲子,把多了起来的日子慢慢腾腾地消化着。然后用一天,用半天,用目不转睛的时间,去勾起一段陈旧的故事,一个人小时的模样,一个日子里被重复的寓意,还有一句品味了一生不曾品懂的话。
中年以后,爱恨情怨都清澈顺溜了,这可是小溪一样的透明清澈,小溪一样的不紧不慢,小溪一样的浅浅淡淡;也像小溪一样停停走走的思维,像电影里的蒙太奇、小说的意识流和诗歌的联想跳跃、超现实主义思想收放不羁的散文,起起伏伏、高高下下,收收放放、明明暗暗。
然后,中年人的眼里,开始有了一层雾汽的水花,情浓了,心软了,身子透了,一切释然在轻盈的放弃里。很多时候,人只有学会了对过去的放弃,才会有一个坦荡、宽敞和明亮的未来。
山山水水,沟沟坎坎;生生死死,明明灭灭。又是一波的思绪海潮般地起起落落,只有在生命的堤坝前,水才会翻腾出一朵又一朵年轻的故事。
不得不放下――许许多多浪漫的念头,当年的激荡,当初的豪情,当时的理想和当场的爱情。不能不收藏-----或语或默的岁月,天地之间,生命之间,谁又不是这个世界的短暂过客?难道就必须因为生命的短暂、因为爱情的错失、生活的曲折,而让自己放弃、明天、后天还有将来的快乐?
转过身去,回头一望,你又有什么可以悲伤的?你没有失去过什么,也没有错过什么,更没有落下什么。虽然仍有些个人的失落、得失的忧愁,命运支并没有亏待过你什么。
突然间,心情里有了一份莫名的惊喜,一份厚重的踏实,一份充满着安全、信任和守望的陪伴。
中年以后,淡淡地思维里,仍旧不变地期盼着,等候某一天会被人想起,给你一份欣喜的呵护。其实,道理就摆在眼前,我们是用记忆的时间,换得了另一个的有限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