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依然是西游解毒系列。上篇(点右标题可见→)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猴一样的队友,扒了孙悟空的不仁不义,有朋友表示看不下去了,这是我预料到的。没关系,真相对很多人来说都是接受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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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悟空形象广告片
心理学、社会学都告诉我们,心理上越自卑,外在表现就越自大,反过来也成立。比如阿Q,他何曾不知,在未庄,论身份地位能力,他都处于最底层,连姓赵都不配,偏偏“所有未庄的居民,全不在他眼睛里”,连城里人他也瞧不起。被打击时,便是一句“我们先前——比你阔的多啦,你算什么东西”来实现精神上的胜利。
但阿Q的自卑自大,跟孙悟空一比,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细读《西游记》原著,我们不难发现,孙悟空有三个自卑。
一、历史自卑在如果让孙悟空当上玉皇大帝(←点击左标题可查看)一文中,我们已分析过,孙悟空一出世,骨子里就渴望得到体制的承认。不料,被玉帝宣召上天没多久,孙悟空就发现,他真被当猴子耍了。
刚被封为弼马温时,他是欢欢喜喜,与木德星官径去到任;半个多月后,才在与下属的饭局中得知,此弼马温乃体制内最低最小未入流的官职!这下子恼羞成怒,才窜出南天门,灰溜溜逃回花果山。
且看孙悟空回到花果山,面对众猴问他官居何职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而在回答独角鬼王的同一个问题时,他是这么说的:“玉帝轻贤,封我做个甚么弼马温!”
孙悟空认为玉帝封他弼马温是不会用人、轻贤,这正是典型的自大狂话语。而“活活的羞杀人”这话,则注定了在此后漫长的岁月里,弼马温将成为孙悟空挥之不去的梦魇。如来的五行山、紧箍儿再怎么厉害,或早或迟都会消失,而弼马温这仨字,才是真正让孙悟空永世不得翻身的三座大山。
西游路上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妖怪,就拿弼马温来戳他。第十七回《孙行者大闹黑风山 观世音收伏熊罴怪》,讲孙悟空追到黑风洞前讨袈裟,熊罴怪不认识他,问他姓甚名谁,孙悟空诗兴大发,现场创作出一首六十四行长诗,将自己吹成历代驰名第一妖。不料,那怪闻言笑道:“你原来是那闹天宫的弼马温么?”就这么轻轻一句,兜头一盆冷水,让孙悟空的气焰即刻变成恼火:
巧的是,最后一个妖怪玉兔精,也拿弼马温来刺他。第九十五回,当孙悟空又吹自己的手段,要玉兔现相降伏时:
不仅妖怪,自家兄弟也拿弼马温来互相伤害。猪八戒是孙悟空的出气筒,除呆子不绝于口外,还多次被他开涮、打骂。八戒知道打不过他,但最能伤到他的,还是弼马温仨字。据不完全统计,西游路上,八戒骂弼马温最少十五次。连唐僧被他气着时,也骂过两次(三十七回、五十七回)。
其实在体制内,弼马温至少也是正科级,若公开竞争,不知多少人挤破头也想当。但因为孙悟空嫌它小,就成了一个骂人的词,而且比什么“妖猴”、“泼猴”都管用。这正是孙悟空的历史自卑之处。
二、身份自卑
齐天大圣呢?没错,玉帝曾对他说过,“今宣封你做个齐天大圣,官品极矣”(第四回)。但谁都知道,那也是哄他的,撑死了就一民主党派主席。而且,他被如来判了终身监禁,也被“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封号自然也就没了。所以,西游路上,但凡他祭出齐天大圣名号想吓人时,除土地山神这些小神丁外,还真没几个买他的账。
其实,在两界山唐僧放他出来时,已说得清楚:“你这个模样,就像那小头陀一般,我再与你起个混名,称为行者,好么?”行者,就是小头陀、小和尚。如此卑微的身份,跟齐天大圣有天渊之别,孙悟空能认吗?不认也不行,人家刚为你保释呢。于是,悟空道:“好!好!好!”连叫三声好,真的好吗?当然不是,师父赐名,怎么着也得说声谢谢吧?一个谢字都不说,好好好,内心有多么不情愿,可想而知。
阿Q跟人打架吃了亏,马上放精神胜利法大招:“我总算被儿子打了,现在世界真不像样,儿子居然打起老子来了。”无独有偶,孙悟空在向熊罴怪要袈裟时,开口就是:“快还你老外公的袈裟来!”熊罴怪问他姓甚名谁时,他又说:“你老外公乃大唐上国驾前御弟三藏法师之徒弟,姓孙,名悟空行者……”熊罴怪问他:“猴啊,你有啥绝活啊?”他笑道:“我儿子,你站稳着,仔细听了!”
动手占不到便宜,就在口头上占便宜,动辄要当人老外公,称别人为儿子,孙悟空真是神话界的阿Q。
基于同样的心理,他碰到敢称仙称王的妖怪,总是表现得更加愤怒。同样还是在黑风洞外,开门小妖问:“你是何人,敢来击吾仙洞?”孙悟空便骂道:“你个作死的孽畜!甚么个去处,敢称仙洞!仙字是你称的?”只能自己封圣,不许别人称仙。
尼玛大家都是妖怪,我还在西行路上当苦行僧,你一点功劳都没有就进了体制当大神,享受各种特权,这不叫人羡慕忌妒恨?
第八十六回,碰到艾叶花皮豹子精,自称南山大王,又惹得孙悟空无名火起:
又是外公老爷,看来,这是孙悟空谋求心理平衡万试万灵的精神胜利法宝。
都说孙悟空神通广大,但细读原著,拿他西游路上的妖怪一比,不难发现,他的所谓神通,其实是有很大水份的:筋斗云快不过大鹏,七十二般变化变不过二郎神,水战不如八戒沙僧;而陆战跟空战,先不说别的妖怪,月宫里的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拿根捣药杵,就能跟他“斗经半日,不分胜败”,还有啥好吹牛逼的?
刚碰上熊罴怪时,孙悟空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满自信的,所以他对熊罴说:“若问老孙的手段,说出来教你魂飞魄散,死在眼前!”
但是,这第一个妖怪,就已经让孙悟空吃不消了,只斗到红日沉西,不分胜败。当唐僧问他,你手段比他何如时,他只好实话实说:“我也硬不多儿,只战个平手。”最后,还是请来观音,才收了熊罴。
牛逼吹到这份儿上,也是没sei了。最后如来封他为斗战胜佛,也是在逗他玩儿呢——所谓的“战胜”既然是吹牛逼吹出来的,斗战胜,其实就是逗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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