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句 临深履薄(2)
谄媚面面观
要以“临深履薄”的心态来事君,这是我们的祖先们在千百年来从流血的仕途中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直到今天还具有一定的指导意义。那么,是不是只要小心谨慎就能够在仕途走得平稳顺利呢?
荀彧就是一个恪守“临深履薄”原则人,他的仕途在五十岁之前也基本平稳顺利。荀彧为曹操做出过很多重要的战略谋划,深受信任,曹操还特地为他向汉献帝上表请功,称赞他“左右机近,忠恪祗顺,如履薄冰,研精极锐,以抚庶事”,认为“天下之定,彧之功也”。汉献帝受制于曹操,上表只不过是走个形式,最后还是曹操说了算,于是就封荀彧为“万岁亭侯”。荀彧推辞不受,说我一个玩嘴皮子的,从来没有上战场和敌人真刀真枪比划过,我只是踏踏实实做好了本职工作而已,组织上就要给我这么高的荣誉,我可承受不起啊!在曹操的劝说下,荀彧才勉强接受了。四年之后,曹操再次上表请求增加荀彧的食邑。有的文献说,曹操还想让荀彧位列三公,荀彧推辞了十好几次,曹操才作罢。曹操不仅给荀彧谋取了爵位,还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荀彧的长子荀恽,曹操的堂弟曹洪把女儿嫁给了荀彧的小儿子荀粲,这样,荀彧就更加坚定地站在了曹操这一边。
但是,荀彧的小心谨慎并没能给自己带来善终。荀彧封侯的第九个年头,董昭等人开始筹划曹操晋升魏国公的典礼,而荀彧却认为“不宜如此”,搞得曹操很心里很不痛快。这一年,曹操出征孙权,五十岁的荀彧因病留在了寿春,很快就“以忧薨”,也有文献说是曹操授意其服毒自杀的。
荀彧为什么对曹操晋升魏国公一事表示反对呢?《三国志》和《资治通鉴》都认为荀彧对忠于汉室、反对窃国,司马光还批评他“杀身以邀名”。但是,以荀彧的智商,应该不会对孱弱的汉室抱有复兴的幻想,以他对曹操的了解,也不可能不知道曹操的想法,或许,荀彧在这个问题上也秉承了“临深履薄”的一贯原则,觉得时机尚未成熟,最终的事实也是如此:曹操虽然在荀彧死后很快就当上了魏国公,但是在他的有生之年并没有把汉朝的傀儡皇帝一脚踢开亲自去当皇帝。
看来,要想让保证自身安全并不断升官,仅靠“临深履薄”还是不够的,还要时刻让领导高兴。怎样才能让领导高兴呢?西汉时的陈万年有一个可以广泛适用的方法。
《汉书 陈万年传》:“万年尝病,召咸教戒于床下,语至夜半,咸睡,头触屏风。万年大怒,欲仗之,曰:‘乃公教戒汝,汝反睡,不听吾言,何也?’咸叩头谢曰:‘具晓所言,大要教咸谄也。’万年乃不复言。”
从史书的记载上来看,陈万年除了会巴结权贵之外,再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能了。陈万年把自己的棺材本都拿出来行贿了,从而得以一步一步地爬到太仆的位子上。太仆是多大的官呢?按照东朝管制,太仆位列九卿,掌管全国马政,大致相当于交通部长。为了继续往上爬,陈万年是日思夜盼等机会、绞尽脑汁想办法,忽然有一天,外面传来好消息:丞相丙吉生病了!陈万年赶紧和其他有头有脸的官员一起去慰问,慰问完了大家就都走了,只有陈万年不走,直到深夜才离开,这让丙吉很感动。过些日子,丙吉病重,汉宣帝让他趁着还明白赶紧推荐几个可以重用的大臣,丙吉推荐了三个人,其中就有陈万年。结果,陈万年官至御史大夫,位列三公,相当于副丞相。
陈万年是根油条,而他的儿子陈咸却是个杠头,经常上书弹劾皇帝的近臣。陈万年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啊,老子辛辛苦苦用行贿开创的大好局面肯定会被儿子给破坏掉,就在自己生病的时候把陈咸叫到床前来上课。他从自己小时候偷邻居家鸡蛋讲起,滔滔不绝,到半夜了还没讲完。陈咸听得百无聊赖,偷偷睡着了。正当陈万年讲得兴起之时,睡得正酣的陈咸脑袋一歪,撞在屏风上了,发出了不和谐的声响。陈万年大怒,顺手抄起拐杖来准备暴揍儿子一通:“我在这苦口婆心痛陈革命家史,你这个小兔崽子却在睡大觉,这算怎么回事?”陈咸赶紧磕头:“老爸的教导我都听到了,中心思想就是教导我要学会谄媚讨好。”陈万年一听,傻眼了,只好宣布下课。
陈咸虽然忠诚直率,但是也有致命的弱点,他在做地方官的时候用刑严酷,损公肥私,奢侈无度,因而难以晋升。眼看着比自己当官晚的人都位至公卿了,而自己还在当郡守,心里很不平衡。怎么办呢?陈咸想起老爹的教导来,于是就向陈汤行贿。陈汤,就是那位说出“犯强汉者,虽远必诛”之中华最强音的西汉名将,当时在实权派人物车骑将军王音的手下做事。陈汤在西域矫诏发兵,一战成名,结束汉与匈奴百年战争,但他在品行上有点问题,成名后一直有人反映他贪污,因而在官场几经起落。苍蝇不叮无缝蛋,陈咸选择陈汤为行贿对象,是看准了才下手的。在陈汤的运做下,陈咸进京担任了九卿之一的少府,相当于皇宫事务管理局局长。
陈万年当官的经验就一个字:谄。这个字读“产”音,千万不要读“馅”音,有奉承、巴结、迎合的意思。“谄”字左边是言字旁,右边的“臽”是指小坑,合起来就是用话把人带沟里去,所以谄媚也有两种:一种是听领导的话,自己往沟里跳,从而取悦领导;另一种是用花言巧语把领导带沟里去,还让他爬不出来,从而获得彻底的安全。
第一种属于比较低档次的谄媚,但是具有简单实用的特点,因而赢得了大多数谄媚爱好者的青睐,比如在南朝刘宋孝武帝刘骏时期,有很多大臣谙于此道。刘骏是刘宋开国皇帝刘裕的孙子、宋文帝刘义隆的儿子。刘裕的后代是一代更比一代坏,不光坏,还变态,几乎个个都是残忍昏庸之徒。为了皇位,刘劭把亲爹刘义隆杀掉,屁股还没坐热乎,就被亲弟弟刘骏杀掉了。为了讨好残暴荒淫的刘骏,大臣们各显身手、争奇斗艳。侍中颜师伯特别会哄刘骏开心,有一次君臣二人赌钱,颜师伯本来稳赢的,一看刘骏脸色不对,马上认输。刘骏非常高兴,颜师伯也非常高兴,君臣其乐融融,这才是真正的双赢局面啊!刘骏把自己叔叔刘义宣的女儿楚江郡主收入宫中,气得刘义宣造反,最终被刘骏镇压并杀掉。为了掩人耳目,刘骏把堂妹改姓殷,封为淑仪。殷淑仪后来给刘骏生下一个儿子,叫刘子鸾,这个近亲结婚的产物倒没有什么先天缺陷,可惜在十岁的时候就被继承皇位的哥哥刘子业杀掉了,临死前,刘子鸾说了一句后来被好几个朝代的皇族重复使用过的名言:“愿后身不再生帝王家!”殷淑仪病死后,刘骏非常悲痛,多次率领群臣浩浩荡荡地去哭坟,顺便通过大臣的悲痛程度来考察干部。秦郡太守刘德愿哭得感天动地,撕心裂肺,捶胸顿足,泪雨滂沱。刘骏一看:忠臣啊!立刻封他为豫州刺史。刘骏许下重赏,让御医羊志哭,羊志泪如雨下,哭得极其悲伤。事后有人对羊志说:“你的眼泪说来就来,不愧为演技派的!”羊志说:“我自己的小老婆刚死不久,能不悲伤吗?人家刘德愿才是演技派的,我明明是偶像派的嘛!”
第二种属于高档次的谄媚,特点是难度大时间长,能达倒这种水准的谄媚高手为数不多,但是也不乏其人,比如下面这两位。
第一位高人是南北朝时北齐的和士开。北齐的皇帝比刘宋的皇帝更坏、更变态、更荒淫残暴,武成皇帝高湛也是如此,但他对特别会谄媚的和士开十分赏识。取得了皇帝的信任之后,和士开便把皇帝往沟里带了,他对高湛说“自古帝王,尽为灰烬,尧舜桀纣,竟复何异!陛下宜及少壮,恣意作乐,纵横行之,即是一日,快活敌千年。国事分付大臣,何虑不办,无为自勤苦也。”高湛还真听话,把皇位交给太子高纬,自己当太上皇,找地方快活去了,很快就因为快活过度而死。和士开和高湛的老婆胡皇后勾搭成奸,并引诱高纬像他老爹那样去快活,朝政基本被和士开等人掌控。
由于和士开位高权重,自然有人来谄媚。有一次和士开生病,医生说只有喝难以下咽的黄龙汤才能治好,和士开不想喝。这时候,一位拍马高手自告奋勇,端起黄龙汤一饮而尽,然后翘起大拇指说:“味道好极了!”和士开这才勉强喝下。黄龙汤,又名“粪清”,把人粪放入容器中密封,窖藏数月,然后取其汁水,一剂奇臭无比的黄龙汤就新鲜出炉了,主要用于解毒降火,不知道是否有科学依据。(按照个人的理解,如果吃了毒蘑菇,喝上一碗黄龙汤,就会把毒蘑菇都吐出来,毒就解了,与抠喉催吐的功效差不多吧?)
和士开虽然因谄媚而达到权力的颠峰,但是最后还是被高纬的弟弟高俨等人设计杀掉了,而我们要说的第二位谄媚高手则得了善终,这位高手就是晚唐宦官仇士良。仇士良历仕唐顺宗至唐武宗六位皇帝,在职二十余年,前后共杀二王、一妃、四宰相、大臣无数。直到唐武宗时期仇士良才被剥夺了实权,退休回家,死后还追封了一个扬州大都督的官衔。作为一个宦官,仇士良是如何取得这么辉煌的成绩呢?《新唐书》载,仇士良告老还乡的时候,宦官们给他搞了个欢送仪式,为了答谢大家的深情厚谊,仇士良教大家“事天子”的绝招:“千万不能让天子有片刻闲暇,这样他就不会去看书、不会去和大臣议事。怎么样才能让天子忙起来呢?大家出钱出力,每天都陪他去玩,使他纵情享受,穷奢极侈,沉溺其中不知休息,这样一切都掌握在我们手重,恩泽权力谁还能夺得走!”
从“临深履薄”说到谄媚,似乎跑题了,但是在皇权专制制度下,只靠小心谨慎是远远不够的,往往只有学会讨好上司才能自保和提拔,谄媚成为一些官员的理性选择,并作为一种官场文化而得以传承。不仅在皇权至上的时代,任何专制制度下都会有这种情况发生,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就目前来看,似乎还找不到比民主政治更理想的选择,只有让官员的前途命运由民众决定,让官员谄媚的对象由上司变为民众,才会真的让他们有“临深履薄”之感,才会促使他们真正为人民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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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望于江湖 提交日期:2008-02-13 08:32
第六十六句 夙兴温凊(1)
夙,是由“夕”和“丮”(读“几”音,指以手持物)组成,意思是天还没亮就起来干活,表示很早。为了表达对广起大早的劳动人民的敬意,夙,也有恭敬的意思。因此,《说文》解释说:“夙,早敬也。” 夙兴,就是早上起来。现在多数大城市的交通状况都比较差,人们要起来很早,但不能像古人那样,一起来就干活,而是把大好时光浪费在上班的路途上。
温,古水名,即现贵州省遵义市东的洪江,这里指温暖。凊,指清凉、寒冷,这个字现在已经极少使用了,基本被中文输入法的字库所排除。温凊,就是冷暖。
“夙兴”出自《诗经》中的“夙兴夜寐”,“温凊”则出自《礼记 曲礼上》:“凡为人子之礼,冬温而夏凊,昏定而晨省,在丑夷不争。” 丑,指众多;夷,同辈的人。这段话的意思是:按照做儿女的礼数,冬天应该为双亲取暖,夏天为双亲降温,晚间服侍双亲就寝,早上给双亲请安,和同辈的人在一起时候不闹矛盾。
这句对应的是前面的“资父”,孝敬父母不仅要起早贪黑努力工作,提供足够的物质保障,还要每天嘘寒问暖,及时采取各项预防措施,让父母身心健康地生活。危险胜于明火,预防强于治疗,如果因为疏于关心照料而致使父母生病,那你将面对双重的心痛:父母被疾病折磨,十分痛苦,让当儿女的很心痛;去医院看病要支付昂贵的医药费,头疼脑热之类的小病还勉强承受得起,要是不幸患上比较难治的病,那就要做好倾家荡产的思想准备了,让人怎能不心痛?
养家不容易
有一些演员,没演过什么像样的角色,但是人家能够保持较高的上镜率,经常在电视上露脸,时间一长也就混成“腕儿”了。“夙兴夜寐”就和这种演员一样,在《诗经》中出现过三次,在历代的皇帝诏书、大臣奏章以及诗词中出场过无数次,终于混到今天的成语词典里去了。在《诗经》里,除了在前面的《小宛》外,它还在《氓》和《抑》中露过脸。
《氓》是一首叙事诗,作者用第一人称叙述,采用追述和对比的手法,顺着“恋爱—婚变—决绝”的情节,塑造了一个勤劳、温柔、坚强的妇女形象,表现了古代妇女追求自由婚姻和幸福生活的强烈愿望——这是典型的教科书式的说辞,简单来说,这首诗就是一个被抛弃的女子对一段失败感情的回忆和决裂。看来,“痴情女子薄情郎”的系列剧老早就开始公演了,演了几千年,一直演到今天,而且还会一直演下去,只不过换一换时代背景和男女主人公的姓名而已。前不久,网上传出一部名为“艳照门”的图片版纪录片,震动了整个娱乐界。众多港台演员真刀真枪倾情出演,其中不乏偶像级明星。女的有十来位,哪一位或哪几位是痴情的女主角不得而知,薄情郎那么只有一头,虽然嘴有点歪,天生一副欠扁的样子,但这家伙挺有本事,能够在多名女子之间游刃有余。这种事,咱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是人家的私生活,只要两厢情愿,姿势不对,起来重睡,姿势不好,起来重搞,爱咋玩咋呗,碍不着别人筋疼,只是觉得这丫太花了,上辈子很可能是一匹斑马。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的痴情女们,警惕啊,别被凉水塞了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薄情郎们,自责吧,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这首诗里面有这样一句:“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其怨妇版白话文应该是这样的:“我嫁给你这几年,家里的脏活累活哪一样不是我干的?我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天天都是这样操劳,我容易吗我?哪点对不起你啊?现在你勾搭上小狐狸精就想甩了我,你这个挨千刀的!呜呜呜……”
《抑》是一首卫武公刺周王的诗,至于刺的是哪个周王,历来说法不一,《毛诗序》说:“《抑》,卫武公刺厉王,亦以自警也。”但是经过历代学者的质疑和考证之后,达成了一个比较一致的看法:卫武公刺的是周厉王的曾孙子周平王。不小心弄差辈了可以理解,但是一下子差了四辈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了呢?唉,谁让卫武公那么长寿呢!他大约活到九十五岁,经历了周厉王、周宣王、周幽王、周平王四朝。卫武公是康叔的第九代孙——康叔是谁呢?就是周武王的同母弟弟,在前面 “周公打儿子”那场戏里曾经露过一回脸。康叔被封到卫地,是伯爵,到了卫武公的时候,因为亲自指挥部队打败了杀死周幽王的犬戎部落而被周平王升格为公爵。从伯爵到公爵,中间还隔了个侯爵呢,难道卫武公一下子升了两格不成?非也,早在卫武公他爷爷卫顷侯的时候,曾用厚礼贿赂周厉王的老爹周夷王,得以从伯爵升为侯爵。前面说过,晋武公也通过贿赂的手段从侯爵升格至公爵的,那个没出息的受贿者是周平王的儿子周釐王(前面误写成“厘”,致歉!)。釐,通“僖”,《周书 谥法》中说:“有过为僖。” 周釐王在受贿前,没准还查了一下周朝宫廷档案,发现了周夷王曾经干过这种无本万利的买卖,既然自己爷爷的爷爷的父亲都说好,自己还怕个鬼呢?于是就心安理得地卖官鬻爵去了。
卫武公是逼死了他那个具有合法继承权的哥哥共伯余之后才当上卫国老大的,虽然不大光彩,但他还算得上一个比较有作为的老大,在位五十五年,把卫国治理得国泰民安的。作为四朝元老,卫武公想让周平王从他老爹周幽王乱政误国的惨痛经历中吸取教训,就写下了这首《抑》。 这首诗在思想上很有力度和深度,被誉为“千古箴铭之祖”,在艺术上也很有成就,其中“夙兴夜寐”、“白圭之玷”、“投桃报李”、“耳提面命”、“谆谆告戒”等词句,现在都已经是成语了。可惜,周平王接手的是一个烂摊子,为了避免再被犬戎袭击,他把都城从镐京东迁至洛邑,依靠诸侯的势力勉强支持残局的东周就此开始,所以卫武公再怎么劝也于事无补了。
《抑》中有这样一句:“夙兴夜寐,洒埽庭内,维民之章。” 意思是说要早起晚睡,洒扫庭堂和室内,发扬先锋模范作用,成为众人的表率。
《诗经》中的每一首诗都是精品,限于篇幅,我们不能对于上述两首诗进行详细解读了。
前一段时间本人因失眠而经常“夙兴夜寐”,有时候基本是整夜不寐。失眠之苦,不在于困,而在于那些没有边际和头绪的念头,像一团乱麻一样在脑袋里纠缠不清、此起彼伏、永无休止,特别那些急于解决而又非自己力量所及的事情,会在失眠的时候不停地撞击你疲惫的神经和脆弱的心灵,让人觉得苦不堪言、痛不欲生。作为“资父”的手段,“夙兴夜寐”当然不包括失眠这种状况,而是指早起晚睡地辛勤劳动,以此赚钱奉养父母。那么,是不是辛勤劳动的人就是孝子呢?
这个问题早就有人研究过。《荀子 子道》中记载:“子路问于孔子曰:‘有人于此,夙兴夜寐,耕耘树艺,手足胼胝以养其亲,然而无孝之名,何也?’孔子曰:‘意者身不敬与?辞不逊与?色不顺与?古之人有言曰:“衣与,缪与,不女聊。”今夙兴夜寐,耕耘树艺,手足胼胝以养其亲,无此三者,则何以为而无孝之名也?’”
子路问孔子,说有人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干活,手脚都磨起老茧了,靠辛勤劳动的合法所得来奉养双亲,却没人说他是孝子,这不公平啊?孔子说:他在父母面前,行为是否尊敬呢?话语是否和逊呢?态度是恭顺呢?就算你早贪黑辛苦劳作来奉养父母,如果没有做到这三点,也不会成为孝子的。
这段引文中的“手足胼胝”,也写作“胼手胝足”,后来成为成语了,和“夙兴夜寐”一样,也是指辛勤劳动,不同之处在于一个说劳动强度大,一个说劳动时间长。孔子引用的那句“衣与,缪与,不女聊”,让人很费解,东查西问,也没弄清楚是那位古人说的,更找不到上下文。孔子就够古的了,他说的“古之人”,可真是古之又古了,可能是呱呱(你要是读成“瓜瓜”我跟你急!)乱叫的蛤蟆说的吧。蛤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按字面意思,可能是“给衣服穿,给麻绳用(麻十束为缪),不和你聊天”吧?当然不会这么简单。这句话虽然只有七个字,但说法却不少:有三个是通假字(衣,通“依”,顺从之意;缪,通“穆”,指敬重;女,通“汝”),一个倒装语序(“不女聊”实为“不聊女”),还有那个“聊”字,这里可不是指唠嗑,而是依靠的意思,和“民不聊生”中的“聊”属于同一种用法。这样一来,整句的意思可能是这样:父母对子女的要求,是顺从和尊敬,而不是老有所依。
隔着时空读古人的文章真够费劲的,每个字都可能像回家途中暴风雪一样,把你卡在半路动不了窝。现在我们走个捷径,用现代科学来证明一下“辛勤劳动的人”与“孝子”的关系。
在数学或逻辑学课程中,我们曾经学习过如下概念:在A是条件、B是结论的情况下,如果由A能推出B,但由B却不能推出A,那么A就是B的充分条件;如果由B能推出A,但由A推不出B,那么A就是B的必要条件;如果既能由A推出B,又能由B推出A,那么A与B互为是充分必要条件。现在,我们把“辛勤劳动”作为条件A,“孝子”作为结论B,套入上面的罗哩罗嗦的公式中去,得出的结果是:“辛勤劳动”是“孝子”的必要条件,而不是充分条件;也就是说,孝子一定要辛勤劳动,但辛勤劳动的人不一定是孝子。
在这个充满竞争(包括正当的和不正当的)的社会里,养家糊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千百年来,普通老百姓基本都是这样,一路不容易走过来的。每个人都两只手一张嘴,按理说手应该比嘴多吧?但我们在用到“人手”这个词的时候,后面一般都是跟“少”,而“人口”后面跟的则基本是“多”。我们还经常会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同样是一群人,干活的时候总是觉得人少,吃饭时候总是觉得人多。手少口多,养家当然不容易了。不容易归不容易,但只养不敬不为孝,这是孔子的一贯态度,“夙兴”所要表达的就是“养”的内容,也就是物质上的满足,而“温凊”所要表达的就是“敬”的内容了,也就是精神上的慰藉,这两方面都做得很好的人,才能达到”孝”的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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