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文／桥西
据耶鲁校报、美国中文电视台及侨报报道，“留学生在国外求学面临多重心理压力，耶鲁大学商学院一名上海籍毛姓同学(Grant Mao)称因为情感破裂和母亲生病的双重打击而患上抑郁症，未能达到学校规定的成绩标准，在今年4月份被商学院强行终止学业。”注（1）
只身一人漂流在外的中国留学生，令人同情的际遇，千人请愿，群情激愤，混杂着种族情绪以及各路媒体添油加醋的转述，毫不费力地就把黑锅扣在了耶鲁的头上：冷酷，不留情面。
那么，留学生患抑郁症遭强退一事，究竟是谁的责任？
作者觉得，在开始之前，有必要向大家介绍一下耶鲁大学对于心理出现问题的学生所开放的资源，以及相关的政策。
首先是Yale Student Health。不论是在耶鲁，还是在任何美国其他的学校，只要学生购买了医疗保险(Student Health Coverage)，就可以免费看病，小到脸上的青春痘，大到脑震荡，并且学校对身体健康与心理健康问题是一视同仁的。也就是说，他们认为，抑郁症和脑震荡，都是同样不可忽视、并需要及时救治的问题。因此耶鲁在Yale Health特设了Mental Health Department, 独占医院三楼的大半个楼层；也开设了二十四小时紧急热线。这个热线针对的就是惊恐发作、自杀倾向等严重心理问题的同学，希望他们在“想不开”的时候，可以打电话寻求紧急救援——这个电话曾经救了无数人的命。
耶鲁对于学生心理问题有多怕、多重视？
年初，耶鲁学生Luchang Wang（同为中国人）在跳桥自杀前这样写：
“Dear Yale: I loved being here," she wrote. "I only wish I could've had some time. I needed time to work things out and to wait for new medication to kick in, but I couldn't do it in school, and I couldn't bear the thought of having to leave for a full year, or of leaving and never being readmitted.” 注（2）
“亲爱的耶鲁：我深爱着这里，但是我多希望你再给我些时间。我需要时间让事情变好，让药物起效，但是在学校里我不能这样做。我无法忍受一年的休学，无法忍受离开并再也无法回来。”
就此，经过校园内一场轰轰烈烈的debate，耶鲁决定，将休学后的复学由readmission改名为reinstatement，降低标准，为休学学生退还一定数额的学费并完善心理治疗资源（在新生Orientation期间举办信息会，告知学生关于校内心理辅导和咨询的资源）。顺便插一句，耶鲁的医院，现在美得像花园一样。
顺便插一句，耶鲁的医院，现在美得像花园一样。
关于耶鲁对学生心理健康的重视，我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J同学的经历。J播打过一次Mental Health的紧急热线，当时J是从lecture hall里偷偷溜出来打的电话（讽刺的是那节还正好是心理课）。J感到胸闷、气短、濒死，这是很典型的惊恐发作症状。紧急热线上的医生说，“你这个情况必须马上来医院，我要在三十分钟之内必须见到你。”J说想把那节课听完再去，马上要考期中了，医生怎样都不同意，“drop your course now, come to the hospital, no more negotiation. ”
据国内媒体相关报道，“当毛同学向学院争取恢复学籍的时候，系里的副主任Anjani Jain曾用一句话反驳他：‘考虑到你的(华人)背景，你应该在统计学课程方面拿到好分数，可你连统计课也不行。’” （注3）据耶鲁新闻日报（YDN）称，毛同学认为“耶鲁此次开除决定带有一定的种族歧视和人身歧视；被开除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是来自中国的留学生。而据他得知，耶鲁对于有心理问题的学生持有惩罚的态度。”（注4）
第一、我严重怀疑这句转述的可靠性（authenticity）。在耶鲁，带有种族歧视情绪的言论是绝对、绝对不会被容忍的。
上个月发生在斯尔曼学院（Silliman College）反种族游行，起因仅仅是因为该院院长的妻子，也就是Silliman的Associate Dean一封被曲解、实则并无种族歧视意味的邮件，一些学生便堵住了斯尔曼院长办公室的大门，甚至是耶鲁本科生学院院长Dean Jonanthan Holloway的办公室，要求斯尔曼院长辞职；
第二、我实在不明白这里的逻辑跳跃：因系主任一句似带有种族色彩的remark，动辄把“种族”这顶帽子胡乱扣在学校身上，并断定此次开除带有种族色彩——学校对于expel有明确的规定，不管是白的黑的黄的红的，低于这个分数都是要强制退学的；
第三、耶鲁对于心理状况欠佳的学生的政策，并非是惩罚，反而是非常包容且重视的。
所以，在耶鲁的抑郁症，究竟是怎样一番的体验？
同为抑郁症患者，我熟悉的J算是Yale Health的常客。大一初来乍到，生理失调和过度疲劳导致神经系统紊乱，从严重的失眠到焦虑、抑郁。J也非常理解毛同学的痛苦，在藤校的激流中挣扎呐喊，一面要顾及学业、社交、课外活动；另一面要对付自己危险的情绪。J承认，“无论学校的怎样地宣传自己liberal, diverse, free, open, 走入这所学校，就可以立即感受到一种剑拔弩张的氛围”，至少给她的感觉如此。这是学校的缺点，也是大多数顶尖学府未来仍需努力改善的一方面。比如缺课的问题：耶鲁所有的seminar（较讲座人数少的小课堂）都是记出勤的，缺课请假会导致总成绩相应的下降。不但如此，请假也有相当严格的条件。如要请假，需在上课之前得到”Dean’s Excuse”, 即该生的宿舍学院院长准许，在学生有”incapacitating illness”(意味“使人失去行动能力的疾病“)的情况下，才可以不出席这堂课。所有作业的deadline照例往后推两天，但仍需完成，标准和其他学生相同。就这条Dean’s Excuse, 就吓得不少学生捂着肚子两眼冒着金星来上课了。
藤校的课业规定，严归严，但真的毫无退路吗？
绝对不是。
第一条退路叫leave of absence, 就是大家常说的Gap Year。
根据耶鲁大学的规定，在开学两周之内提出gap year，不但可以无任何条件地、没有任何时间限制地休学，还可以得到全额的学费退款。也就是说，两周之内，卷铺盖就可以走人，一分钱不差退给你，学校随时欢迎你回来。我觉得这一点就相当人道主义了。J在耶鲁记忆很深刻、很感动的一件事就是，她的college dean, Joel Silverman先生不但亲自陪她在医院呆了一下午，还一起和国际生办公室的Kulhman主任打电话给她家长，大意就是不要逼着孩子硬撑，身心健康出现问题要重视，大不了可以gap一年。
第二条退路叫做withdrawal, 也就是严格意义上真正的休学了。休学分为三种：医疗休学，因成绩原因的休学（一般都是学校强制的）以及个人原因（丧亲、生育、创业等）的休学。前边已经讲过，Yale今年对休学和复学的政策有很大调整，且每年休学的人不在少数。要得到医疗休学的许可，需要咨询Yale Health或者Yale Mental Health方面，获得医生证明后就可以回家，不需要任何其他人的准许，包括家长。身、心问题均一视同仁，没有差别对待，休学和复学条件一致，可见耶鲁不是传说中的不近人情。耶鲁每年休学的学生不在少数，就拿J所在的Morse College来说，去年就有八个学生提出医疗休学，并且在今年也全部复学，除了有一位女生的症状加重了，要再多休一年回来。
校里不是没有退路，有路不退，最后全盘皆输，就怨不得学校没人味儿了。走到退学这一步，显然是成绩已经连续很长时间不尽人意，更不是因为“You are an Asian who screwed statistics。”我认为，在这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毛同学应该积极寻求帮助，主动提出休学。政策就是政策，该留余地的时候留过余地；该严格的时候，那对不起，就只有严格执行了。这个逻辑很简单，成绩不好，不管是因为喝酒、吸大麻，还是因为抑郁症、脑震荡，该退学的时候都一样该退学——学校不会因为某人抑郁了就把D改成A。假如学校此时“变通”了，彼时又如何？It’s simply impossible.
知难而不退，愈挫愈逞强，不是勇敢，而是盲目。希望在美国留学的各位，在自己心理出现问题的时候，一定要正视、积极寻求帮助。
Cite Sources:
注1.http://m.sohu.com/n/431945742/
注2.http://www.gospelherald.com/articles/54194/20150130/chinese-yale-student-jumps-to-her-death-on-golden-gate-bridge-bringing-into-question-university-s-withdrawal-policies.htm
注3.http://m.sohu.com/n/431945742/
注4.http://yaledailynews.com/blog/2015/12/09/geso-demands-mental-health-resources/
本文系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北美留学生日报立场。
编辑／不二斋（hanguimeng@collegedaily.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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