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Leon
世界中医药联合会名中医传承工作委员会常务委员,钦安卢氏医学传人卢崇汉弟子刘方教授以“试谈岐黄医学的针灸理念”为题,作了精彩演讲。
刘 方教授演讲中
演讲内容摘录:
一次近距离的致敬
——首届金城针刺手法高端论坛开场白
首先,非常感谢甘肃中医药大学的领导和本届论坛的组委及同道,发出热情的邀请,让我这位中医海外游子能有如此美好的机会,回到祖国,在岐伯天师与玄晏先生的故乡,参加这样一次高水平的,又极具传承性质的针法盛会。
自我回顾一下,远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在广西南宁,经由我第一位中医师父李阳波的引领,早早听闻郑魁山先生的名号。时光荏苒,到了二〇一〇年终于有缘在兰州结识了甘肃中医药大学的方晓丽教授,不久又在温哥华遇见同为郑氏针法门人的广州中医药大学张全明教授。岐黄针灸的精微奥妙屡示其功,代有传承。因前果后,道任真常。所以,今天我的演讲报告,是作为一次,向代表中国针灸界顶尖水准的几支传统流派的致敬!
在这里请允许我个人也借此良机,感谢学界所熟悉的,中国中医科学研究院黄龙祥研究员,十五年来,我就是拿着他的《中国针灸学术史大纲》当做学术路标,每每在进入针灸这块广阔的领地时,据以参考修正前进的方向。
当年在遥远的广西,我跟随师父李阳波的时候,师父就提出来,要关注西南西北的三支针灸流派和他们的传人,西南的吴槕仙和承淡安,西北的郑毓琳和郑魁山。很高兴今天在这里能有机会,接触到邵氏针法,因为邵氏针法也是跟承淡安有关联的。
我出去海外二十年了。虽然我本人是治《伤寒》内科出身的,但是在海外中医诊所里,绝大多数都要针、推、药三者并举。病人到了诊所之后,首先做针灸,再开中药,或者推拿手法治疗。很少有单纯的只做针不做推拿,或者只做推拿不开药。因为这是海外的一个客观工作环境,不像在中国国内的医院,分科比较细,多数只做一种疗法。
今天论坛的三个主要传统流派,郑氏、管氏、邵氏都很注重气功与针刺的结合。气功与针刺的结合还不单单只是医者本人身体健康的这么一个角度。更重要的是,在从事针刺的过程中间,如何把握这个气,从“气”到“形”再进一步到调“神”。《灵枢》上讲的“正指直刺”,这四个字要真正做到,非练气功不可。像郑魁山老先生进针的时候,那就是一个气功态,稳稳的马步扎在那里。我曾经有机会看到过方晓丽老师扎针,也是打定马步,才做正指直刺。正指直刺想要达到的目的,就是要完成一个从调气到调神的状态。我们现在对“神”的概念的理解,大都是指精神和意志,比如说病人精神很好,病人精神很差。这个概念范围小了。中国近代的一个哲学家张岱年,他提出神的概念是指大自然天地间的某一种特殊的状态。《黄帝内经》里讲的神就是这么一种自然界的能量状态,这种能量状态是最高级的。
岐黄医学的两个主要观点,一个叫做形气相感,形和气是相感的,才能化生万物。这个在运气七篇大论《天元纪大论第六十六篇》明确提出来了。另一个观点就是形与神俱。这个在《上古天真论》和《四气调神大论》里边已经明确提出来了。进而言之,得神者昌,失神者亡。
在道法顺逆、天道环周、刑名参合这三个主要理论观点支撑下做个小结。针刺之要,在于调气,就这一点都不容易呀!当年我们刚开始学针灸的时候,先是碰到脚踝针,又碰上第二指掌骨针,还碰上董氏奇穴,诸如此类的针法。在海外还有这么一股势力,主要是以非华裔针灸师为主的,公开提出取消十二经络。像在美国、欧洲,有一部分针灸师提出了所谓的“干针”,还有人进一步提出了“针刺点”。现在又有部分跟所谓的“原始点医学”混在一起。而耳针有很多人就公开提出是法国人创造的。头皮针算是中国人创造的,但是国外其他人也加了很多东西进去。各种针法都可以达到治疗的效果,至少在临床症状的消失这一点上,那请问,还要不要走十二经络?还要不要守十二正经或十四正经?如何解释井荣输经合?如何解释宁失其穴,勿失其经?
对于这种各色针法,我大多时候是引用一个正与奇的概念来回答。用老子讲的话就是“以正治国,以奇用兵”,当其时则正,非其时则邪;当其位则正,非其位则邪。这算是一个层面的回答。另外一个层面的回答就是用医家和道家通用的精气神概念,只要不在十四正经上循经取穴进行针灸的人,都是调动医者自己或更多地是病家的精和神。是在精的层面上操作针刺,还是在气的层面上操作针刺,还是在神的层面上操作针刺,这就是一个学术分水岭。《灵枢》明确提出来:针刺之要,在于调气。这就是岐黄针灸的一个要旨。至于“气”的内涵和外延是什么,分多少层次,譬如真气、精气、血气、营气、卫气等等,那要另外讨论。
针灸的理念在于顺道。由于“道”在岐黄医学里指的是“天道”。换句话说就是要顺应天道。那么针刺调不调神呢?也调,但是一定要通过气来调。所以《素问》第二篇文章就是《四气调神大论》。同是道家出身的王冰和杨上善,都重新编排整理了《黄帝内经》,他们两个尽管生活的年代比较靠近,但是有证据表明他们并不认识,也互相没有看到对方的书。而且,他们拿到的极有可能还是不同的《黄帝内经》的版本,或者共同拿到的只是全元起的版本。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在杨上善和王冰重新编排《黄帝内经》时,他们两位都不约而同地把两篇文章排在了《素问》的首位,那就是《上古天真论第一》和《四气调神大论第二》。而这两篇文章,在全元起的《素问训解》里是排在第九卷,即排在最后。这里面暗含了岐黄医学和岐黄针灸的一个传承特点。
“天当皆顺”那就是顺应四时。“静作得时,天地与之”是《黄帝四经》的话,这就关系到守机的问题了,也关系到时间疗法的问题。“圣人不巧,时反是守”,这是《黄帝四经》的话。郑魁山先生写有一本《子午流注和灵龟八法》的小册子,由此看出了针刺与时间的重要性。岐黄针法讲针刺的最高标杆,就是术者能不能在考虑了时间这个参量后,通过循经取穴,和正确的手法操作,达到一个气的最大的能量的自然状态。
“抱道执度”呢,是一个可操作性的概念。形象地说是要把“道”给抱起来,要把“道”给抱住。在做针刺的时候,如何想办法通过一根针把这个“道”给抱住。通过什么?是通过穴位,还是通过经脉,还是既不通过穴位,也不通过经脉?这是要考虑的了。这里还需要指出的是,在杨上善整理《素问》和《灵枢》的时候,不是像皇甫谧那样,以功能主治和身体部位来编排穴位,而是按照经脉来编排穴位的。从杨上善以后,后来的医家也跟着按经脉来排穴位了。这是有深意的重大的一个转折点。
我们看,“外揣纵舍”这四个字出现在皇甫谧的《针灸甲乙经》里边。“揣”是拿手来揣,这个如果落地来讲,就是一个押手和刺手的问题。如何判断一种针刺方式,一种针法,按照岐黄针灸的标准,就看是不是两只手同时使用,有没有押手和刺手的概念。如果没有,这就不是岐黄针灸的正脉。这个押手刺手至关重要,因为关系到调机和调神的问题。在守机和守神上,押手和刺手分工不一,缺一不可。这也就是皇甫谧提的外揣纵舍这四个字的内在涵义。
引用来自《神隐天社》这本书的一句诗来做我的结语。天社就是四川江津的老君山,老子隐修的地方。我想说的是“休道神仙是虚言,自有玄机秘密传”,这玄机、这秘密就在《黄帝内经》里边,就在皇甫谧、杨上善、王冰这三大注家的文本系统里边。我们如果能够重视中医经典古籍的学习,就能够深入到岐黄针灸的核心里边去,进而领悟到岐黄医学的奥妙真旨。
录音整理:杨镇宇、刘根安
文稿校编:潘而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