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阳光从天空倾泻,落在植物的叶片上,以及飞翔中的昆虫的翅膀,折射绿色的光芒。永远像一个梦境,一个人的茶园,它驻留的时间,充满生长的意韵。爱阳光的植物,在太阳的抚慰下,呈现温顺的姿态。清晨,或者雨后,茶叶平展及披落的卵形叶子,悉数如哺乳动物的耳朵一片片笔直挺立。向上的生长姿态,如凉风滑过生机,绿欲滴翠。阳光照临,所有叶片平展,或披落,以最大面积承受太阳的暖意,包括烈晒。
石槽河畔,我的茶园光,予以世界能量。我喜欢在劳作的时候,将牛仔帽摘下搁在石头上,接受太阳曝晒,到劳作休息时,坐靠在树荫下的石头,砌上一杯自产的绿茶,在包含凉意的石槽河水声中品饮。杯中的茶叶,经过了火工炒制,它有时候翠绿过度,反映出茶园自由生长的树叶与真实的距离。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很多年前第一次到青海湖,枕着一丛苔草躺在绿毡的草地上,深海蓝的天空,高至无境,犹如微咸的青海湖水。深蓝的湖水,偶然掀起一道带状的白浪,此后平滑如镜,倒映着水边逐草的马儿,那些马儿有时候飞奔,湖水映入白云,马儿像在云上飞翔。它们乌鬃飘飘,长尾飞扬。纤尘未染的湖畔,溪流漫过草地,发出轻微的金属质地的淌水声。
那一次,我感觉到湖畔植物,绿出我想象力的边缘。三两只红嘴鸥,它们在宝石镜面悠游,洁白若玉兰花。凝涵草香的时光,随了石槽河远去。热的茶,青碧透明,柔滑清香,春光一样入心。石头上布满泥炭藓,一侧生着单叶片的石韦,它是孢子繁衍的植物,在侏罗纪,可能有巴蕉那么大。一些散兵式大黑蚁子,爬来爬去,摆动着触须,它的嗅觉器官在触须里面。
阳光亮得耀眼,茶园和茶园上面的森林,绿浪波伏,我头上的这株青麸杨,从石缝里生长起来,漆树科,盐肤木属乔木,它投给石下的荫晾,适于午间小憩。有时候,我躺在这里小睡一会,青葱的光阴,在虫鸣鸟啼间蹑足而去。青麸杨另有一名,叫五倍子树,五倍子是一种虫,炮制后成为一味中药。五倍子的生活圈需要盐肤木属的植物,地上还需要提灯藓,它们春上飞到盐肤木属的植物上,刺激叶柄长出虫瘿,它们就住在里面,虫瘿像青枣子那么大。秋天落叶时,它们破虫瘿而出,飞到提灯藓中过冬。设若没有提灯藓,盐肤木属的植物也长不了五倍子,所以养殖五倍子的人,要将盐肤木属植物与提灯藓一起种。
一个开水瓶,一个杯子,一罐茶叶,人靠在石头上,原始森林的蝉叫得很凶。耀眼的阳光,无以计数的虫子从茶树的上空飞过,飞翔的速度极快,流星般,多数只见一道白的弧线划过。能辩清的虫子,有鳞翅目的蝶、蛾子。它们有时像风刮起的叶子,飘然远去,感觉茶园的世界,才是生命真实与丰富的世界。
茶园树下的石头看飞翔的虫子,偶能见到一只金环胡蜂,十分厉害的胡蜂,七针就可致人毙命。我不喜欢的虫子,一个叫做叶螨,另一个叫做晃眼虫,晃眼虫像要调戏人,它们聚在眼前,对着眼睛作之字形飞翔,即在眼前晃来晃去,趁人不备撞击一下眼睛,眼睛流出苦咸的泪水,它们饱吸一口逃之夭夭。小家伙最能欺侮偶蹄类动物,苦于伸不出巴掌拍扁它们。
一棵树和一块石构成的简易茶舍,在茶树的环抱里,清香的味道领人飘逸。我觉得茶行间该套种一些玉米,这样的念头闪了一下,东北角的大板栗开出绒状的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