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1-09 上海译文
“我想要生活中的一切,我想当女人,也想当男人,想要有很多朋友,也想享受孤独,想要辛勤地工作、写好书,也想旅行、玩乐,想自私,也想慷慨……你看,要想做到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当我力有不逮的时候,就会气得发狂。”
你知道这段极富有个性的宣言是谁说的吗?
说这段话的人,就是今天出现在Google Doodle上的那位端庄的女性:法国著名存在主义作家、上世纪70年代女权主义运动创始人之一西蒙娜?德?波伏瓦,今天是她的106岁诞辰。
波伏瓦最著名的作品无疑是她写的《第二性》。同样是在自己的回忆录里,波伏瓦记录了写这本书的缘起:“完全是出于偶然,我本想谈我自己,在这过程中我意识到,要这样做,先得在总体上描述女性的地位。开头我研究男子们通过他们的宇宙观、宗教、迷信、意识形态和文学,在女人身上编造的种种神话……我开始以新的眼光来观察女性,于是在我眼前出现了一个接一个令人惊叹的发现。”
她在写给美国作家阿尔格伦的一封信中说到:“我正在写的这本书叫《第二性》,这个标题在法语中意味深长。因为人们总是把同性恋者称为第三性,言下之意是把女人作为第二性,而不是与男人平起平坐的同类。”
《第二性》在法国出版后首周卖出2万册,迄今,它的法文版累计销量已超过300万册。
2011年10月,上海译文出版社推出了由著名法语翻译家郑克鲁先生担纲翻译的、国内首次从法语直接翻译成中文的《第二性》译本,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在今天这个具有纪念意义的日子,让我们一起怀念这位伟大的作家、思想家,这位伟大的女性。
女人的处境与特征
摘自《第二性 II》
现在我们可以明白,为什么从古希腊直到今天,对女人的指控有那么多的共同点;女人的状况经历了表面变化,但仍然是一样的,是它确定了所谓的女人“特征”: 她“沉溺在内在性中”,她性格矛盾、谨小慎微、平庸无能,她没有真实的观念,也没有准确的观念,她缺乏道德,是可鄙的功利主义者,她爱说谎、会做戏、自私……在所有这些断言中,有真实的成分。只不过,人们所揭露的行为不是激素给予女人的,也不是在她的大脑机能区域中所能预见到的: 这些行为是由她的处境造成的。我们将从这一观点出发,力图对这一处境做出综合的考察,这就使我们不得不有某些重复,但将会使我们从经济、社会、历史的制约总体中把握“永恒的女性”。
人们有时将“女性世界”与男性世界相对立,但必须再一次强调,女人从来没有构成一个自主的封闭的社会;她们与男性统治群体结合在一起,在群体中占据一个附属地位;她们只是作为同类通过一种机械的一致而联结在一起的: 她们之间没有那种统一的共同体赖以建立的有机一致;她们总是竭力——在埃莱夫西斯秘仪时代,如同在今天的俱乐部、沙龙、宗教性缝纫工场中——联合起来,确立一个“反宇宙”,但她们仍然从男性世界中去设立它。她们处境的矛盾由此而来: 她们同时属于男性世界和这个世界被否认的领域;她们封闭在这个领域中,被男性世界所包围,在任何地方都不能安居。她们的顺从总是夹杂着拒绝,她们的拒绝又夹杂着接受;她们在这方面的态度接近少女的态度;但这种态度更难坚持住,因为对于成年女人来说,不再仅仅是通过象征去梦想她的生活,而是体验生活。
女人自己也承认,世界整体而言是男性的;正是男人塑造了它,支配了它,今天仍然在统治它;至于她,她并不认为对它负有责任;可以理解,她是低一等的、从属的;她没有上过暴力课,她从来没有作为主体出现在群体的其他成员面前;她封闭在自己的肉体和住宅中,面对确定目的与价值、长着人面的神,认为自己是被动的。在这种意义上,把她判定为“一个长不大的孩子”的说法很有道理;人们也把工人、黑奴、殖民地的土著人说成是“大孩子”,只要他们不引起恐惧;这意味着他们毋庸置疑地应该接受其他人为他们提供的真理和法律。女人的命运是服从和尊敬。她甚至在思想上也没有控制住她周围的现实。在她看来,这是不透明的存在。事实上,她没有经过能让她支配物质的技术训练的见习期;她不是同物质而是同生命打交道,而生命不会任凭工具来支配: 人们只能服从它的神秘法则。世界在女人看来不像海德格尔所定义的那样,是介于她的意志和目的之间的“工具总体”: 相反,它要进行顽强抵抗,难以制服;它受命运支配,充满神秘的反复无常。这种血肉在母亲的肚子里变成了人,其神秘是任何数学都不能放进方程式的,是任何机器都不能使之加速或放慢运行的;她感到最灵巧的机器都不能分割或增加的时间的抵抗;肉体顺从月相变化的节奏,岁月先是使之成熟,然后使之损伤,她在这肉体中感受到这种抵抗。每天,下厨也教会她耐心和被动,这是一种炼金术,必须服从火与水,“等待糖溶解”,面团发酵,衣服晾干,果实成熟。家务劳动接近技术操作,但是,这过于初级,过于单调,不能向女人证实机械的因果律。再说,甚至在这方面,事物也会反复无常;有些织物在洗涤中“恢复原状”,有些则不“恢复原状”,有些污垢洗得掉,有些则老是洗不掉,有些东西自动碎裂,有些灰尘像植物一样发芽。女人延续了崇拜土地魔力的农业文明时期的精神状态: 她相信魔力。她被动的性欲让她发现了欲望不是意志,也没有攻击性,而是像使测水源的摆锤摇摆的那种吸引力;单单她的肉体在眼前,便使男性的性器官肿胀和勃起;为什么隐藏的液体不会使榛树棒颤动呢?她感到自己被波浪、辐射、液体包围着;她相信心灵感应、星相学、对物体放射的特种感应能力、梅斯麦的动物磁气试验、神智学、旋转桌、通灵人、江湖医生;她把原始迷信引入宗教中: 点蜡烛、还愿物,等等;她认为圣徒身上体现了大自然的古代精灵: 这一个精灵保护旅行的人,那一个保护产妇,另外一个找到丢失的物品;当然,任何奇迹都不会使她惊奇。她的态度将是驱魔和祈祷,为了获得某个结果,她会服从某些灵验的仪式。很容易理解为什么她墨守成规;对她来说,时间没有产生新事物的维度,这不是一种有创造性的涌现;因为她注定要多次重复,她在未来中只看到过去的一个复本;如果知道这个词和这个惯用语,时间就与生育力联结起来: 但是生育本身服从月份和季节的节奏;每次怀孕、每次开花的周期,都相同地再现前一次周期;在这个循环的活动中,只有时间的变化造成缓慢的毁坏: 它损耗家具和衣服,也毁损面容;生育力逐渐被岁月的流逝所摧残。因此,女人不信任这种剧烈地毁坏的力量。
她不仅不知道能够改变世界面貌的真正行动是什么,而且迷失在这个世界中间,就像在浩瀚而朦胧的星云中心。她不懂得运用男性的逻辑。司汤达注意到,如果逼不得已,她能够像男人一样灵活地运用这种逻辑。但她几乎没有机会利用这个工具。三段论既不能用来做成蛋黄酱,也不能使孩子的哭闹平静下来,男人的推理能力不适合于她体验过的现实。既然她什么事也不做,在男人的王国,她的思想由于不能进入任何计划,也就不能区别于梦想;她没有真实感,缺乏工作效率;她只同形象和字句打交道: 因此,她毫无困难地接受最矛盾的说法;她很少操心廓清无论如何她力有不逮的领域的奥秘;这方面,她只满足于极其模糊的知识: 她混淆党派、见解、地点、人物、事件;在她的头脑里是一片古怪的混乱。总之,明察秋毫不是她的事: 人们教导她要接受男性的权威;于是她放弃为自己批评、审察、判断。她信赖那个高等级。因此,在她看来,男性世界是一个超越性的现实,一种绝对。弗雷泽说:“男人造出神,女人崇拜神。”男人不能心悦诚服地跪在他们制造的偶像面前,但当女人在路上遇到这些巨大的塑像时,她们不能想象,它们是人的手制造出来的,她们会温顺地下跪。特别是她们喜欢让秩序、法律体现在一个领袖身上。在奥林匹斯山上,有一个主神;男性的神奇本质应当集中在一个原型身上,父亲、丈夫、情人只是它不确定的反映。要说她们对这个伟大的图腾顶礼膜拜是出于性欲,那是有点可笑了;事实是,面对这个主神,她们充分满足了童年时顺从和跪拜的梦想。在法国,布朗热、贝当、戴高乐,这几位将军一向受到女人拥戴;人们也记忆犹新,《人道报》的女记者以何等激动的笔调报道铁托和他漂亮的军服。这个将军,这个独裁者——目光锐利,下巴坚毅——是严肃的世界所要求的圣父,是一切价值的绝对保障者。女人正是从自己的无能和无知中产生了对英雄和男性世界的法律的尊敬;她们不是通过判断,而是通过一种信念去承认它们: 信念以其不是一种知识而获得狂热的力量: 它是盲目的、热烈的、固执的、愚蠢的;它设立的东西,是无条件设立的,反对理性、反对历史、反对一切揭穿谎言。这种顽固的尊敬会按情况不同呈现两种面貌: 女人狂热地支持的时而是法律的内容,时而仅仅是它空洞的形式。如果她属于从既定社会秩序得益的、享有特权的精英,她会希望这种秩序不可动摇,以她的坚定不移引人注目。男人知道,他可以重建其他制度、另一种伦理、另一种法规;他把自己把握为超越性,也将历史看成是生成;连最保守的男人也知道,某些发展是不可避免的,应该让自己的行动和思想适应发展;没有参与历史的女人不理解历史发展的必然性;她不相信未来,希望阻止时间前进。如果人们把她的父亲、兄弟和丈夫树立的偶像打倒,她感到无法填满这片天空,就会激烈地保卫它们。在南北战争期间,拥护南部同盟的人中没有人比女人更加狂热地维护奴隶制了;在英国的布尔战争中,在法国攻打巴黎公社期间,表现得最疯狂的是女人;她们力图以展示感情的强烈弥补她们的缺乏行动;胜利时,她们像鬣狗一样扑向战败的敌人;溃败时,她们执著地拒绝一切和解;由于她们的思想只是态度,所以她们并不在乎捍卫最过时的事业: 她们在一九一四年会是正统派,在一九四九年则是沙皇的支持者。男人有时微笑着鼓励她们: 他乐于看到自己极其有分寸地表达的见解,在她们身上以狂热的形式表现出来,但有时他对自己的思想的愚蠢和固执的一面感到恼火。
女人只是在融为一体的文明和阶级中,才表现出不可征服的面貌。一般说来,由于她的信念是盲目的,所以她尊重法律只是因为这是法律;即使法律改变了,它仍然保持威信;在女人看来,强权创造公理,因为她承认男人的权利来自力量;因此,当一个群体解体时,她们首先扑到胜利者的脚下。她们一般说来接受既存事物。她们的显著特征之一是逆来顺受。当人们从庞贝城的灰烬中挖掘出遗体时,注意到男人是在反抗的姿态中凝固住的,向上天挑战,或者企图逃跑,而女人却弯腰曲背,蜷成一团,面孔朝向地面。她们知道自己无力抗拒事物: 火山、警察、老板、男人。她们说:“女人生来是受苦的。这是生活……女人对此无能为力。”这种逆来顺受产生了耐心,人们时常赞赏她们身上的这种品质。她们比男人更能忍受肉体痛苦;当情况需要时,她们能够坚忍不拔: 许多女人缺乏男人的攻击性勇气,却以被动的抗拒那种镇定顽强引人注目;她们比丈夫更加坚强有力地面对危机、贫困、不幸;她们尊重仓促行事决不能战胜的时间,所以不衡量自己的时间;当她们以沉着坚定的态度做事时,有时获得光辉的成就。谚语说:“女人希望的总能做到。”在一个慷慨的女人身上,逆来顺受表现为宽容: 她接受一切,不谴责任何人,因为她认为,无论人还是事物都不能异于本来面目。骄傲的女人可以将逆来顺受变成一种高傲的品德,就像德?沙里埃尔夫人那样在坚忍中保持高傲。但逆来顺受也产生一种徒劳的谨慎;女人总是力图保存、弥补、安排妥帖,而不是毁灭与重建;她们更喜欢妥协、和解而不是革命。在十九世纪,她们构成工人解放事业的最大障碍之一: 只有一个弗洛拉?特里斯坦、一个路易丝?米歇尔,可是有多少个胆小怕事的家庭妇女恳求她们的丈夫别去冒险!她们不仅害怕罢工、失业、贫困,她们还担心反抗铸成错误。可以理解,如果非要受苦,她们宁愿忍受常规,而不是去冒险: 她们在家里比在马路上更容易给自己安排微薄的幸福。她们的命运与易消灭事物的命运结合起来: 她们失去这些东西便失去了一切。只有自由的主体通过超越时间来自我确定,才能击败一切毁灭;这最高的手段,对女人是禁止的。这本质上是因为女人从来没有感受到自由的力量,她不相信解放: 在她看来,世界受到一种看不清的命运支配,起来反对这个命运是狂妄的。人们想强迫她走的这些危险的道路,她没有亲自去开辟: 她没有热情地投入进去是很自然的。除非给她展开未来,她才不再抓住过去。当人们实际号召女人行动时,当她们在人们指定的目标中认出自己时,她们会像男人一样大胆和勇敢。
人们责备她们的许多缺点: 平庸、卑微、胆小、小心眼、懒惰、轻浮、奴性,不过是表现了她们眼界闭塞这一事实。人们说女人耽于肉欲,沉迷在内在性中,但首先是人们把她封闭在里面。关闭在后宫中的女奴,对玫瑰蜜饯和香水浴并未感受到任何病态的热情: 她必须消磨时间;女人待在沉闷的闺房——妓院或资产阶级家庭——百无聊赖的情况下,她也会躲进舒适和安乐中;再说,如果她贪婪地追逐肉欲,这往往是因为她被剥夺了性快感;她在性欲方面得不到满足,注定受到男性的粗暴对待,“被迫接受男性的恶劣行径”,只能以奶油调味汁、易醉人的酒、天鹅绒,以及水、阳光、女友、年轻情人的抚摸来聊以自慰。如果她在男人看来像一个非常“肉体的”存在,这是因为她的状况促使她极其重视她的动物性。肉体的要求在她身上并不比在男性身上强烈: 但她窥伺肉体轻微的骚动,并加以扩大;情欲就像痛苦的折磨一样,这是直接性的辉煌胜利;通过瞬间的暴力,未来和世界被否定了: 在肉欲的烈火之外,所有的东西什么也不是;在这短暂的达到顶点中,她不再受到伤害和挫折。但再一次,她只是因为内在性是她唯一的命运,才如此重视它的胜利。她的轻浮同她的“卑劣的对物质享受的追求”具有一样的原因。由于无法接触重大事物,她便重视细小事物,此外,充满她的日常生活的琐事,往往是最严肃的事,她的妩媚和机会全靠她的打扮和美貌。她常常表现出怠惰和无精打采;可是,摆在她面前的事务却和时间的流逝一样劳而无功;如果她爱说闲话,爱写点东西,这是为了排遣无所事事: 她用字句来代替无从行动。事实是,当一个女人从事符合人的尊严的事业时,她同男人一样主动、有效、默默无言、严肃艰苦。人们指责她奴颜婢膝,人们说她总是准备好躺在主人脚下,去吻打她的手。确实,一般说来她缺乏真正的自尊心;“情感信箱”栏给丈夫不忠的妻子和被抛弃的情妇的忠告,受到卑劣顺从的思想启迪;女人在大吵大闹中弄得精疲力竭,最后捡起男人扔给她的面包屑。但是,把男人当做唯一的生存手段和唯一的生存理由的女人,没有男性的支持,能做什么呢?她不得不忍受各种屈辱,奴隶不会有“人类尊严”感,对奴隶来说,如果能及时脱身也就足够了。最后,如果她是“平庸的”,“热衷于家务的”,庸俗地功利主义的,这是因为人们硬要她把自己的生活奉献给准备饭菜和洗尿布: 她从这里是得不到崇高感的。她必须保证生活在偶然性和人为性中单调重复: 很自然,她在重复,重新开始,从来不创造,在她看来,时间在打转,引导不到任何地方;她忙忙碌碌,却什么事也没做: 因此她在自己拥有的东西中异化;这种对物的附属性,是男人让她保持附属性的结果,解释了她为何处处节俭和吝啬。她的生活不是指向目的: 她专心于生育或者料理食物、衣服、住宅等只是作为手段的东西;这是在动物生活和自由生存之间非本质的中介;与非本质手段密切相关的唯一价值是实用性;家庭主妇就是生活在实用性的层面上,她沾沾自喜的只是对亲人有用。但任何生存者都不会满足于非本质的角色: 他把手段变为目的——例如就像人们在政治家身上所观察到的那样——在他看来,手段的价值变成绝对价值。因此,实用性比真理、美、自由更高地凌驾于家庭主妇的天空之上,她正是从她的角度去考虑整个世界,因此她采用中庸而平凡的、亚里士多德式的道德。在她身上怎能找到大胆、热情、超脱、崇高呢?这些品质只有在自由通过开放的未来,越过一切既定条件展现的情况下才会出现。人们将女人关闭在厨房里或者闺房内,却惊奇于她的视野有限;人们折断了她的翅膀,却哀叹她不会飞翔。但愿人们给她开放未来,她就再也不会被迫待在目前。
当人们把她关闭在自我和家庭的范围内,责备她自恋、自私和随之而来的虚荣、易怒、恶毒等等时,也表现出同样的轻率;人们剥夺了她和他人具体交流的可能性;她在自己的体验中感受不到团结的召唤和好处,因为她全身心倾注在自己的家庭上,与外界隔绝;因此,人们不会期待她朝向一般利益超越。她执著地固守在她唯一熟悉的领域内,她在这个领域能够控制事物,并获得并不可靠的至高权力。
然而,女人徒劳地关上大门,堵塞窗户,她在家中找不到绝对安全;这个她敬而远之、不敢闯入的男性世界包围着她;正因为她不能通过技术、可靠的逻辑、确定的知识抓住它,她便感到自己像孩子和原始人一样被危险的神秘包围。她把自己关于现实的魔幻观念投入进去: 她觉得事物的进程是不可避免的,然而一切都可能发生;她区别不清可能与不可能,她准备好相信无论哪个人;她接受和传播一切谣诼,制造恐慌;甚至在平静时期,她也生活在操心中;夜晚,她处在半睡眠状态,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梦见现实具有的狰狞面目而惊惶不安: 因此,对于注定处在被动性中的女人来说,不透明的未来常常被战争、革命、饥荒、贫困的幽灵所困扰;她由于不能行动,便惴惴不安。当丈夫、儿子投向一项事业时,当他们被事件席卷而去时,他们是在为自己的利益冒险: 他们的计划,他们服从的命令,在黑暗中给他们勾勒出一条稳妥的道路;而女人要在茫茫黑夜中挣扎;她“忧虑不安”,因为她无所事事;在想象中,一切可能性都有同样的现实性: 列车可能出轨,手术可能失败,生意可能完蛋;她在愁苦而漫长的反复思考中徒劳地想驱除的是她自身无能为力的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