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董贼孟德献刀(第2间左里)
曹操曰:“近日操进身以事董卓者,实有意以图之。今卓甚爱,有事必共议之。闻司徒有七宝刀一口,愿借与操入相府可刺杀之,万死无恨!”
王允曰:“孟德果有是心,汉天下甚幸!”
操遂言誓于允前。取七宝刀与操,其刀长尺余,七宝嵌饰,极其锋利。操带之。良久,皆散。
操平明径入相府,问:“丞相出来否?”
人指云:“出在书院中坐久。”
操径入,见卓坐于床上,侧首布侍立。卓问曰:“孟德来何晚?”
操曰:“马羸,行迟。”
卓曰:“吾有西凉州进到良马,吾儿吕布,可亲去选一骑赐与孟德。”
布趋步出,操思曰:“董卓合死!”
意欲拔刀,惧卓有力,不敢下手。卓胖大,不耐久坐,遂倒身而卧,转身背却。操又思曰:“此贼当休!”
急掣宝刀在手。卓仰面看衣镜中,见操挟刀靶,急回身,问曰:“孟德何为?”
吕布已牵马在阁外,操刀已出鞘,就倒转刀靶,跪下,曰:“操有宝刀一口,献上恩相。”
卓接视之,果宝刀也,递与吕布收了。操解鞘与之。
卓引操看马。操遂拜谢曰:“愿试一骑。”
卓就教与鞍辔。操牵马出相府,加鞭望东门而去。布对卓曰:“恰才曹操有刺父之状,及被喝破,故推献刀。”
卓曰:“吾亦甚疑。”
摘自《三国志通俗演义》曹孟德谋杀董卓
横槊赋诗(第2间右里)
时建安十三年冬十一月十五日,天气晴明,平风静浪,操令置酒设乐:“吾今夕欲会诸将。”
天色向晚,东山月上,皎皎如同白日。长江一带,如横素练。操坐大船之上,左右侍卫者皆锦衣绣袄,荷戈执戟,何止数百人。命文武等官,各依阶位而坐。操指南屏山如画,东视柴桑之境,西观夏口之江,南望樊山,北觑乌林,四顾空阔,心中暗喜,曰:“吾自起义兵以来,与国家去凶除害,誓愿扫清四海,削平天下,但所未得者,江南也。吾得江南富饶之地,可以富国强兵。今手下有百万雄师,更有诸公用命效力,何愁功业不成耶!收复江南之后,别无事矣,与诸公共享富贵,以乐太平。吾不忘今日之语,诸公幸留意焉。”
文武皆起而称谢曰:“愿得早和凯歌!终身皆赖主公之事。”
操大喜,命左右行酒。饮至半夜,操酒酣,遥指南岸曰:“周瑜、鲁肃,不识天时!幸有归顺之人,为彼腹心之患,此天助吾也!”
荀攸曰:“丞相勿言,恐有漏泄。”
操欢笑曰:“吾观座上诸公、近侍左右,皆孤心腹之人也,言之何碍。”
又指夏口曰:“刘备、诸葛亮,汝不料蝼蚁之力,摇撼吾泰山之重也。”
顾与诸将曰:“吾今年五十四岁矣,如得江南,诚有所喜。昔日桥大老与吾至契,托二女欲令侍吾。吾视之,皆有国色,不料被孙策、周瑜之所娶。吾新构铜雀台于漳水之上,今得江南,定娶二桥,置之台上,以足吾愿也。”
先是孔明借意说周瑜,到此曹操亦有此意。言讫大笑。
故后来杜牧之有诗曰:
折戟沉沙铁未消,自将磨洗认前朝。
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桥。
于是曹操大笑不止。忽闻群鸦之声,望南飞鸣而去,操问曰:“此鸦缘何夜鸣?”
左右答曰:“鸦见月明,将谓晓矣,故离树而鸣也。”
操又笑不止。此时酒酣,教取槊立于船头之上,取酒奠于江中,满饮三爵,横槊与诸将曰:“吾持此槊,破黄巾、擒吕布、灭袁术、收袁绍,深入塞北,直抵辽东,纵横天下,真乃大丈夫之志也!况对此景,甚有慷慨。吾当作歌,汝等和之。”
即古诗也,故以声歌之。
歌曰: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青青子襟,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萍。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皎明如月,何时可辍?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宴,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水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歌罢,众和之。忽见坐间一人进曰:“大军相当之际,将士用命之时,丞相何故出此不吉之言?”
操视之,乃扬州刺史,沛国相人也,姓刘,名馥,字元颖。本人起自合淝,创立州治,聚逃散之民,立学校,广屯田,兴治教,深沟高垒,结甲利兵,积盈仓之粟,作草苫数千枚,贮鱼膏数百斛,为守战之具。久事曹公,多立功绩。馥曰:“丞相何故出此不利之言乎?”
操曰:“何为不利?”
馥曰:“‘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无枝可依。’此大不利之言也。”
操大怒曰:“汝安敢败吾兴也!”
手起一槊,刺死刘馥。遂罢宴。次日酒醒,悔恨不已。馥子刘熙告请父尸归葬田里。操泣曰:“吾醉,昨夜误伤汝父,悔之无及。可以三公厚礼葬之。”
命请送灵柩,即日而回。水军都督毛玠,请操看水军。摆布如何,下回便见。
摘自《三国志通俗演义》曹孟德横槊赋诗
梁祝(第3间左外)
梁山伯、祝英台,皆东晋人。梁家会稽,祝家上虞。尝同学,祝先归。梁后过上虞,寻访之,始知为女。归乃告父母,欲娶之,而祝已许马氏子矣。梁怅然若有所失。
后三年,梁为鄞令,病且死。遗言葬清道山下。
又明年,祝适马氏,过其处,风涛大作,舟不能进。祝乃造梁冢,失声哀恸。地忽裂,祝投而死。
马氏闻其事于朝,丞相谢安请封为义妇。和帝时,梁复显灵异效劳,封为义忠,有事立庙于鄞云。见《宁波志》。
吴中有花蝴蝶,橘蠹所化。妇孺呼黄色者为梁山伯,黑色者为祝英台。俗传祝死后,其家就梁冢焚衣,衣于火中化成二蝶。盖好事者为之也。
摘自《情史类略》卷十八 荒唐部
关云长千里走单骑(第3间右外)
却说关公,与二嫂往南而进太行山,投荆州去。唯关公独自将领甘、糜二夫人过千山万水。
摘自《三国志平话》卷中
又
却说云长所骑赤兔马,日行千里,本是赶不上;须要相傍车仗而行,不敢纵马,按住丝缰,缓缓而走。忽听有人叫:“云长且慢行!”
关公自思想:“呼我字者,必不是害吾之人。”
遂叫车仗从人只管大路紧行,“吾自理会”。回头视之,见张辽拍马而至。关公持青龙刀,勒住赤兔马,问曰:“文远莫非来擒我乎?”
辽曰:“吾身无片甲,手无军器,何必生疑?丞相知兄远行,特来相送,并无伤害之心。”
公曰:“丞相此来,必有他意。”
辽曰:“丞相已言‘彼各为主,勿追也’,容兄自去,以全其义。为不曾相送,自轻身而来也。特令小弟先来请住兄长。”
公曰:“便是丞相领铁骑来,吾愿单骑决一死战!”
关公约回数十步,立马于霸陵桥上望之。见操引数骑飞奔前来,背后皆是许褚、徐晃、于禁、李典之辈。操见关公横刀立马于桥上,令诸将勒住马匹,左右摆开。关公见众将手中皆无军器,因此放心。操曰:“云长何故行之太速耶?”
关公马上欠身施礼,曰:“关某日前曾禀丞相。今故主在袁绍处,不由某不星夜去也。累次造府,不得参见,故拜书告辞,封金解印,纳还丞相。万望丞相不忘昔日之言。”
操曰:“吾以取信于天下,安肯有负前言?恐将军于路缺费,特具路费相送。”
一将马上托过黄金一盘。公曰:“累蒙恩赐,尚有余资。留此黄金以赏战士,关某途中不劳恩赐也。”
操曰:“特以少酬大功万一耳。”
公曰:“久感丞相大恩,微劳不足补报;异日萍水相会,别当酬之。”
操笑而答曰:“云长忠义之士,恨吾薄福,不得相从。锦袍一领,略表寸心。”
令一将下马,双手捧袍过来。云长恐操有变,不下马来,用青龙刀尖挑却锦袍披于身上,勒马回头称谢曰:“蒙丞相赐袍。”
遂下桥望北而去。许褚曰:“此人无礼太甚,可以擒之!”
操曰:“彼一人一骑,吾二十余人,安得不疑焉?吾言既出,不可追之。”
曹操自引诸将回城;于路嗟叹曰:“汝等众将当效云长,以成万世不朽之清名也!”
后有诗曰:
将军降汉不降曹,千里寻兄岂惮劳。送别许都关外路,刀尖曾挑锦征袍。
关公来赶车仗。约行三十里不见。云长正慌,走马四下寻之。忽见山头一人高叫:“云长且住!”
公举目视之,见一人约年二十有余,黄巾锦衣,持枪跨马,引百余步卒下山。公问曰:“汝何人也?”
少年弃枪下马,拜伏于地。云长恐诈,勒马停刀,问曰:“壮士愿通姓名。”
答曰:“吾本贯襄阳人也,姓廖,名化,字元俭。因汉末世乱,流落江湖劫掠,自己聚众五百余人。恰才同伴杜远下山巡哨,误将两院夫人劫掠上山。吾问从者,云是大汉刘皇叔夫人。吾即拜于地下,问其来意,为说将军盛德,吾欲送下山来。杜远其言不逊,被某杀之,今献头与将军请罪。”
关公曰:“二夫人何在?”
化曰:“恐伤害,留在山中。”
公教急请下山。
不时,百余人簇拥车仗前来。公即下马,提刀于车前,问候曰:“嫂嫂受惊,关某之罪也!”
二夫人曰:“若非廖将军保全,已被杜远所辱。”
公问左右曰:“廖化怎生救夫人?”
左右曰:“杜远劫上山去就要与廖化各分一人为妻。廖化问起根由,好生拜敬;杜远不从,已被廖化杀之。”
关公听言,遂来拜谢廖化。化欲以部下人送关公。公寻思此人终是黄巾贼之类,若用为伴,人必耻笑,公乃辞谢曰:“感谢厚意。争奈曾与曹公说誓,愿千里独行。日后相逢,必当重谢。”
廖化拜送金帛,云长不受。化遂拜别,自引人伴投山峪中去了。后来化为将军。
云长将操送袍事告与二嫂,随车仗而行。渐渐天晚,投一孤庄安歇。庄主出迎,须发皆白,问曰:“来的将军姓甚?”
关公下马,向前施礼曰:“某乃刘皇叔之弟关某也。”
老人曰:“莫非斩颜良、文丑的关公否?”
公曰:“便是。”
老人大喜,便请入庄。关公曰:“车上有夫人。”
老人唤妻女出请。甘、糜二夫人下车上草堂,关公叉手立于二夫人之侧。老人请公坐,公曰“嫂嫂在上,安敢就坐!”
老人曰:“公异姓,何如此之敬也?”
公曰:“某曾共刘玄德、张益德结义兄弟,誓同生死。二嫂相从于兵甲之中,未尝敢缺礼。”
老人曰:“将军天下之义士也!”
遂教妻女于草堂上相待二夫人,老人于小斋款待关公。公问姓名,老人曰:“吾姓胡,名华,桓帝朝时为议郎,致仕回乡。今有小儿胡班,见在荥阳太守王植下为从事。将军必由那里经过,就付书与小儿相会。”
公求胡华书,遂告以辞曹公之事。胡华感叹不已。当夜,二夫人宿于正房,关公秉烛而坐。
次日天晓,胡华馈送饮馔。关公请二嫂上车,辞别胡华,披甲提刀上马,投洛阳来。前至一关,名东岭关。把关将姓孔,名秀,是操步下将,引五百军马在岭上把隘。此是三州隘口。关公押车仗上岭,岭上军士报知孔秀。秀遂提剑出关,喝关公下马。公只得下马,与孔秀施礼。秀曰:“将军何往?”
公曰:“已辞曹公,特往河北寻兄刘玄德去。”
秀曰:“河北袁绍,正是曹丞相对头。将军此去,必有来文。”
公曰:“因行慌速,不曾讨得。”
秀曰:“若无来文,将军且在关下住,待我差人禀过丞相,方可放行。”
关公曰:“待汝去禀,误了我行程。”
秀曰:“一日不禀,要住一日;一年不禀,要住一年。"
云长怒曰:“汝何相侮耶?”
秀曰:“法度所拘,不得不如此。当今乱世,龙争虎斗之时,若无文凭,枉说英堆!”
云长曰:“汝不容我过去?”
秀曰:“汝要过去,留下老小质当。”
云长奋怒,举刀欲杀孔秀。秀急闭关而去。毕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摘自《三国志通俗演义》关云长千里独行
连环计(第4间左里)
次日,王允有家藏明珠数颗,令匠者嵌一金冠,使人密送吕布。布得之大喜,候朝毕,径到王允宅致谢。允料布必来,允备嘉肴美馔,好酒细果等候。吕布至,允出门而接,接入后堂,让之高坐。布曰:“某乃相府一将士耳,司徒乃朝廷老大臣,何故错敬?”
允曰:“方今天下别无英雄,惟有将军耳。允非敬将军之秩,敬将军之才德。”
布大喜。允殷勤敬酒,口称董太师并布之德不绝。布酒至半酣,曰:“布早晚亦望司徒于天子处保奏。”
允曰:“将军言者差矣。允专望将军于太师前提携,终身不忘大德。”
布大笑而畅饮。允教左右退去,只留侍妾数人劝酒。允曰:“唤孩儿来,与将军把盏。”
少顷,二青衣丫鬟引貂蝉到席前再拜。布问何人,允曰:“小女貂蝉也。无可以敬将军,当出妻见子。”
貂蝉与吕布把盏,目不转睛。允推醉曰:“孩儿央及将军痛饮几杯,吾一家全靠将军哩。”
布请貂蝉坐,蝉要回。允曰:“吕将军吾家之恩人也,孩儿坐坐何妨。”
又饮数杯,允佯为立脚不牢,仰面大笑曰:“吾欲将小女送与将军为妾,还肯纳否?”布跪谢曰:“布当以犬马之报!”
允曰:“早晚选一良辰,送至府中。”
布欣喜无限,频以目视貂蝉。蝉亦以秋波送情。允曰:“本欲留将军止宿,但恐太师见疑,实是不敢。”
令貂蝉回。允送布上马,布谢而去。
允是夜与貂蝉曰:“天下百姓之福也!早晚请太师,汝却以歌舞侍之。”
貂蝉应喏。
摘自《三国志通俗演义》司徒王允说貂蝉
徐庶走马荐诸葛(第4间右里)
皇叔设宴待徐庶,筵宴毕,当日徐庶自思:我今老母见在许昌,曹公知我在此杀曹兵,与我为冤,母亲家小性命不保!即辞先主。先主不喜。徐庶曰:“我若不还,老小不保。”
先主、关、张三人与徐庶送路,离城十里酌别,不肯相舍;又送十里长亭酌别。先主犹有顾恋之心,问曰:“先生何日再回?”
徐庶曰:“小生微末之人,何所念哉。今有二人,腹熟吕望之书,坐握掌中,决胜千里之外,觑天下易可也。”
先主问谁人。徐庶曰:“南有卧龙,北有凤雏,凤雏者是庞统也;卧龙者诸葛也,见在南阳卧龙冈盖一茅庐,复姓诸葛,名亮,字孔明,行兵如神,动止有神鬼不解之机,可为军师。”
先主听毕,大喜;与徐庶相别,却还新野。
摘自《三国志平话》卷中
又
玄德请徐庶饮至半夜,庶曰:“今闻老母被囚,虽金波玉液,亦不能占肠胃也。”
玄德曰:“闻公之行,使备如失左右手,虽龙肝凤髓,亦不甘味也。”
二人相泣,坐以侍旦。诸将已于廓外安排饯行。玄德与徐庶上马出廓,至长亭下马相辞。玄德举杯劝徐庶曰:“备分浅缘薄,不能与先生相从听诲。望先生善事新主,以全孝道。”
庶泣曰:“某才微智浅,深荷使君重用。今不幸半途而别,实为母之故也。纵曹操逼勒事之,终身不设一谋。岂不忠也?非所愿也。”
玄德又曰:“先生此去,刘备亦欲远遁而避世也。”
庶曰:“本欲与使君共图王霸之基业,奈老母在许昌被执,是以徐庶方寸乱矣。纵使在此,无益于事。请使君别求大贤以佐之,共图王霸之业,何心灰如此也!”
玄德曰:“愚意度之,恐天下无如先生者。”
庶曰:“吾樗栎音书力庸才,非栋梁也。使君可求栋梁以佐之。”
玄德泣谢。庶谓诸将曰:“望诸公善事使君,以图名垂竹帛,功列青史,休效庶之无始终也。”
诸将皆感伤而别之。玄德泪如雨下,不忍相离。又送一程,彼各上马,玄德与徐庶并辔而行。玄德曰:“先生此去,备心如割,无复有匡扶王室之心矣!”
庶曰:“使君保重,以图再会。”
玄德曰:“各天一方,未知相会却在何日!”
不觉又行十里,庶辞曰:“不劳使君远送,庶当星夜而行,见老母矣。”
玄德又送十里,诸将请回。玄德就马上执庶之手,曰:“先生此去,刘备奈何?”
泪沾衿袖。庶亦掩面而哭别。玄德立马于林畔,看庶乘马,从者数人,匆匆而去。玄德放声大哭。孙乾等劝:“主公休如此恸伤。”
玄德曰:“元直去矣!吾将奈何?”
凝泪而望,被一大树林隔断。玄德以鞭指曰:“吾欲尽伐此处树木!”
孙乾曰:“何故伐之?”
玄德曰:“因阻望徐元直也!”
正望之间,又欲赶庶而送之,忽见徐庶拍马而回。玄德曰:“元直此来,莫不无去意乎?”
遂下马相迎。庶亦下马而来。玄德曰:“先生此回,必有主意。”
庶曰:“庶心绪如麻,失却一语:有一大贤,只在襄阳城二十里隆中地名,使君何不见访?”
玄德曰:“公可与某请来相见,甚好。”
庶曰:“此人非庶之比也。使君可往相见,不可屈致也。使君若得此人,可比周得吕望,汉得张良。有经纶济世之才,补完天地之手。其人每自比管仲、乐毅。以庶观之,管仲、乐毅不及此人也。”
玄德曰:“比先生才德如何?”
庶曰:“某比此人,如驽马以并麒麟,寒鸦以配鸾凤。庶何足言之。此人乃天下第一人耳!”
玄德大喜,曰:“愿求大贤姓名。”
庶曰:“此人乃琅琊阳都人也,汉司隶校尉诸葛丰之后。其父名珪,字子贡,为泰山郡县丞,早卒。时从叔父玄为袁术所署豫章太守,后汉朝选朱皓代玄。玄素与荆州牧刘景升有旧,往依之。不幸玄卒。其人与弟均躬耕于南阳,好为《梁父吟》。复姓诸葛,名亮,字孔明。所居之地有一岗,名卧龙岗,故自号‘卧龙先生’。此人乃当世之大贤也,使君急宜枉驾见之。若此人肯相辅佐,何虑天下不定乎!”
玄德曰:“昔备在水镜庄上,有云:‘伏龙、凤雏,两人得一,可安天下’。备再问之,但云‘好,好’而已。莫非伏龙、凤雏乎?”
庶曰:“凤雏者,襄阳庞统是也。伏龙正是诸葛孔明。皆是庞德公之所言也。”
玄德踊跃而大叹曰:“今日方悟‘伏龙、凤雏’之语。何期大贤只在目前!非先生一言,备有眼如盲也!”
后人谓徐庶走荐诸葛亮诗曰:
痛恨高贤不再逢,临歧哭别两情浓。片言恰似春雷震,能使南阳起卧龙。
又诗曰:
四海苍生在倒悬,豫州天下谩求贤。不因徐庶临歧荐,怎得西川四十年?
徐庶荐了孔明,再别上马而去。玄德闻徐庶之语,似醉方醒,如梦初觉,方悟司马德操之言也。引众将回新野,便具卑辞厚币之礼,同关、张前去请孔明。
先说徐庶上马,想玄德留恋之情,恐怕孔明不去,遂乘马直至卧龙岗下马,入庄见孔明。孔明问曰:“元直此来,必有事故?”
庶曰:“庶本欲事刘玄德,为因老母被曹操所囚,驰书来召,乃舍此而往。庶临行时,将公荐与玄德。望勿推阻,可往见之,当展平生之大才,不负夙昔之所学也。”
孔明闻之,作色而言曰:“汝以我为享祭之牺牲乎?”
拂袖而入。所言享祭之牺牲者,乃郊祀之牛,闲当以草料喂养,以衣绶锦,临期杀之。此言因庶所相轻也。庶乃满面羞惭,不辞而退,上马趱程,而赴许昌见老母。正不知玄德来请孔明,还是如何?
摘自《三国志通俗演义》徐庶走荐诸葛亮
蒋干盗书(第8间左里)
曹相问曰:“师父,今退周瑜事如何?”
蒋干言曰:“周瑜乃江南富春人也,与某同乡。某见周瑜,着言说他,使不动兵。江北岸夏口,先斩刘备,然后驱兵南渡取吴,克日而得。”
曹相大喜,看蒋干似太公、子房之人。次日,蒋干过江。
周瑜、鲁肃、诸葛三人共话间,有人报言:“一先生来见元帅。”
令人请蒋干入寨,众官接上帐坐定。周瑜言说:“故人相别数年,今日相会。”
言:“出家儿不贪名利。周瑜今吴地为元帅,三十万雄兵、百员名将,屯兵柴桑渡口。”
“先生说两国非是!”
一句禁得蒋干无言支对。
却说周瑜带酒问众官:“曹相屯军夏口,百三十万;若迟疾,夏口必破。众官谁有计可退曹军?”
内有黄盖出曰:“元帅使三个官人,引五万军,暗过柴桑渡口,寻小路到夏口北六十里地屠险处,邀住曹公粮草;无一月,曹公必自杀。名曰断道绝粮计。”
周瑜大怒:“黄盖此计不中使!”
鲁肃无计,众官不语。“黄盖谗言,即合处斩!”
众官皆劝免死,打六十大棒。当夜,元帅带酒,众官皆散。
蒋干在帐中自言:“早来周瑜拦吾不语。”
有黄盖哀怨,至帐言:“谢先生早来劝元帅免死之恩。”
先生言曰:“周瑜不堪为帅。”
黄盖有言:“今无直命而佐。”
蒋干见左右无人,说曹操之德。“谁能远信,可当见曹公?”
蒋干言曰:“曹相拜我为师,来说周瑜;瑜拦住我不能言。尊重若肯投曹?”
蒋干言曰:“将军愁甚官不做,甚职不加?”
黄盖又言:“军师不知,前有蒯越、蔡瑁将书已投周瑜。”
蒋干大惊,黄盖言:“元帅书与小官。”
蒋干要书看了,大惊:“此事曹相争知?”
抱书蒋干与曹操,斩讫一人,绝其后患。黄盖自写叛书。盖言:“我投曹操,将五百粮草献与曹相。”
二人说话到晚。
次日,送蒋干到路。却说蒋干上船,天晚至曹公大寨。来日见曹相,具说其事。曹操看了黄盖降书,大喜。蒋干又言蒯越、蔡瑁投周瑜之事,将书呈曹公看了,大惊。
摘自《三国志平话》卷中
又
操言:“昨日输了一阵,挫动锐气;今被他深窥吾寨栅,吾用何计破之?”
言未毕,忽于帐下一人出曰:“某自幼与周郎同窗交契,如亲昆仲,凭三寸不烂之舌,往江左说此人来降,共擒刘备,若何?”
曹操大喜,视之,乃九江人也,姓蒋,名干,字子翼,见为曹操帐下幕宾。操问曰:“先生果与周公瑾交厚乎?”
干曰:“丞相放心,干到江左,必要成功。”
操问:“要何物将去?”
干曰:“只消一童随往,二仆驾舟,其余不用。”
操甚喜,置酒与蒋干送行。
干纶巾布袍,驾一只扁舟,径到瑜寨中,命报复云:“故人蒋干特来相访。”
周瑜正在寨中议事,忽报蒋干至,瑜笑谓众将曰:“说客至矣!”
与众将附耳低言,如此如此,众皆应命而去。瑜整衣冠,引从者数百,皆锦衣花帽,前后簇拥。瑜步行,远远迎接蒋干。干引一青衣小童,昂然而来。瑜教从者摆列于两下,瑜慌忙拜而迎之。干曰:“贤弟别来无恙?”
瑜应声答曰:“子翼良苦,远涉江湖,生受为曹操作说客耶?”
干愕然,良久曰:“吾与足下间别久矣,近知威镇江东,名扬华夏,故来叙旧,以观其志,何疑吾作说客耶?”
瑜曰:“吾虽不及师旷之聪,闻弦歌而知雅意也。”
干曰:“足下视人如此,吾告退。”
瑜笑而抚其臂曰:“吾但嫌兄与曹氏作说客。既无此心,何去速也?”
遂入帐上。叙礼毕,坐定,令左右请江左英杰与子翼相见。
少时,面前设金银器皿,光射眼目。文官武将,各穿锦绣之衣;帐下小将,尽披银铠,分两行而入。瑜都教相见已毕,就教列于两傍而坐,奏军中得胜之乐,轮换行酒。瑜告诸将曰:“此是吾同窗友兄也。虽从江北到此,却非是曹操家说客,众等勿疑。”
遂唤子义子义,太史慈之字也。曰:“可佩吾剑作明甫,今日置酒,但叙旧日交情耳;如有但题曹操并东吴军旅之事者,可立斩之!”
太史慈轩昂应诺,按剑坐于席上。蒋干闻之,如坐针毡。周瑜曰:“吾自领军以来,点酒不饮;今日见了心腹故友,又无疑忌,当饮一醉。吾兄开怀。”
座上觥酬交错,但是一个起来把盏,必须夸其才能。周瑜大笑而畅饮。酒至半酣,瑜携干手,同步出帐外。瑜左右军士,皆全装贯带,持戈执戟而立。瑜曰:“吾之小卒,颇雄壮否?”
干曰:“虎狼之兵也。”
引干到帐后一望,粮草堆积如山。瑜曰:“吾之粮食,颇足备否?”
干曰:“兵精粮足,名不虚传。”
瑜又大笑,引干看营中军器鞍马。瑜佯醉大笑曰:“想周瑜与子翼同学业时,不曾望有今日矣!”
干曰:“以贤弟高才,实不为过。”
瑜执干手曰:“大丈夫处世,遇知己之主,外托君臣之义,内结骨肉之恩,言必行,计必从,祸福共之。假使苏秦、张仪更生,陆贾、郦生复出,口似悬河,舌如利刃,安能动吾铁石之心也!况今时章句腐儒,欲一面之词,等闲难说我耶?”
言罢大笑。此时蒋干面如土色,心似刀锥。瑜又邀入帐上,会诸将再饮,又指诸将曰:“此皆江左之豪杰。今日此会,‘群英会’耳!”
饮至天晚,点上灯烛,瑜自起舞剑作歌。众拍手而和之。歌曰:
大丈夫处世兮,立功名。功名既立兮,王业成。
王业成兮,四海清。四海清兮,天下太平。
天下太平兮,吾将醉。吾将醉兮,舞霜锋。
歌罢慷慨,满坐尽欢,独有蒋干,寸心欲碎。夜已更深,干辞:“不胜酒力矣。”
瑜挟干臂曰:“日久不与子翼同榻,今宵抵足而眠。”
瑜本不醉,佯推大醉,同干入帐共寝。瑜衣不能解带,呕吐狼藉于床上。是夜,蒋干如何睡得着,窃听之,时军中鼓打二更,起视残灯尚明,看周瑜时鼻息如雷。干观帐内桌上一堆文书,干偷视之,皆是往来书信。内有一封,上写“张允、蔡瑁谨封”。干大惊,暗读之。
书云:
某等降曹,非图仕禄,皆势迫耳。今已赚北军困于寨中,但得其便,即将操贼之首献于麾下。早晚人到,便有关报。谨此敬复,希冀照察。
干思曰:“原来蔡瑁、张允结连东吴!”
将书暗藏于衣内。
忽周瑜翻身,干急灭灯就寝。瑜口内含糊曰:“子翼公,我数日之内,教你看操贼之首!”
干勉强应之。瑜又曰:“子翼且住,教你看操贼之头!”
及干问之,瑜又推睡着。干伏在床上,看看四更,只听的有一人入帐唤曰:“都督醒否?”
周瑜故做梦中忽觉之意,乃问那人曰:“床上睡着何人?”
答曰:“都督请子翼共寝,何谓不知?”
瑜懊悔曰:“吾自来不曾饮醉;昨日醉后失事,不知说甚言语否?”
那人曰:“江北有人至此。”
瑜喝低声,便唤子翼。蒋干却推睡着。瑜潜出帐,干亦窃听之。有人在外曰:“张、蔡二都督道,急切不得下手。”
后面言语颇低,听不真实。少刻,瑜入帐,又唤子翼。蒋干只推睡着。瑜解衣就睡。干寻思:“周瑜是个有精神的人,天明寻书,必然泄漏。”
睡到五更,干起唤周瑜,瑜又推睡着。干戴上巾帽,潜步出帐去,唤了小童,径出辕门。军士问:“先生那里去?”
干曰:“吾在此恐误都督事,权且告别。”
军士亦不阻当。
干下船,飞奔江北岸,来见曹操。操问:“先生干事若何?”
干曰:“周瑜心如铁石,不可说也。”
操怒曰:“事又不济,反被东吴之笑!”
干曰:“虽不能说周瑜,却与丞相打听得一件事,乞退左右。”
干将上项事,逐一说与曹操。操大怒曰:“二贼如此无礼!”
恐走透消息,即便唤蔡瑁、张允到帐下。操问曰:“进兵如何?”
瑁曰:“军练未熟,不敢轻进。”
操怒曰:“军若练熟,首级献于周郎矣!”
张、蔡二人不知其意,惊慌不能回答。喝令武士擒获斩之。须臾,献头阶下。众皆入问其故,操方省悟:“吾中计矣!”
虽是中了计,操不肯认错。乃与众将曰:“此二人怠慢军法,迁延日久,吾故斩之。”
众皆嗟吁不已而出。曹操于众将内,选毛玠、于禁为水军都督,以代二人之职。其余诸将,皆不更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