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爱情,今生不会有第二次
节选自《漫长的告别》
雷蒙德·钱德勒
热烈癫狂、难以言喻、如梦似幻的爱情,一生不可能遇到第二次。
你知道,故事的结尾并不重要,生活唯一确保我们的就是死亡。
所以我们最好不要让那结尾,夺走了故事的光芒。
说一声再见,就是死去一点点。
我是个弱者,没有胆量没有抱负。我抓到铜戒指,发现不是金的,简直惊呆了。像我这种人一生只有一个伟大的时刻,只在高秋千上做过一次完美的演出。余生就只求尽量不从人行道跌进水沟罢了。
“钱有个古怪的特性,”他继续说,“数目巨大的钱好像自有其生命,甚至自有其良心。钱的力量变得很难掌控。人向来是一种可以用钱收买的动物。人口的成长、战争的大开销、无止境的重税压力—正在使人越来越容易被钱收买。一般人疲惫又惊慌,疲惫又惊慌的人是讲究不起理想的。他必须养家糊口。我们的时代公德和私德都在惊人地衰退。你不能指望生活品质极差的人有品格。”
你费尽心机好不容易道出真相,其实未必能够减轻任何人的痛苦。而且往往会把事情搞得更糟。
俗话说情欲使男人衰老,却使女人年轻。俗话有不少是胡说八道。俗话说有钱人永远能保护自己,他们的世界永远是灿烂的夏天。我跟他们生活过,他们其实是烦得要死又寂寞的人。
什么感觉都没有,这就是我现在的感受。我就像是星星之间的太空一样,那么空洞,到家后,我调了一杯酒,站在客厅的窗户旁,小口啜饮,倾听着月桂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流声,凝视着这个城市上空刺眼的强光。远处警笛和救火车的声音此起彼伏,难得让人清静一刻。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在逃亡,有人在追捕,充满罪恶的夜晚,有的人命在旦夕,有的人遍体鳞伤。要么被飞来的玻璃割伤,要么在方向盘前或是车轮下被撞死。有人被打:被抢被人勒住脖子,被强奸、被谋杀。有人饥饿生病,厌烦,由于寂寞,悔恨,恐惧而绝望愤怒、残忍、狂妄而泣不成声,一个不比其他城市差的城市,―个富裕,充满活力和骄傲的城市,一个失落,破败、充满了空虚的城市。
我再也没有见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位——除了警察。还没有人发明告别警察的方法。
我想要的我总能找到;可等我找到时,就再也不想要了。
财产上亿的人在仆佣、保镖、律师和驯良的经理人才的保护下过着奇特的生活。他们应该也吃饭,睡觉,理发,穿衣服。可是你永远无法确定,你读到或听到的相关消息已经被一群公关人才加工过了,他们拿高薪,替主子创造并维持一种单纯、干净、讲究如消毒针头那样好用的形象不一定要是真的,只要跟大众已知的事实一致就行了,而大众已知的事实屈指可数。
一旦你死去了,躺在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呢?是躺在龌龊的水坑里,还是躺在高高伫立的山峰上的大理石宝塔里?你已经死了,你再也不会醒来,这些事你就再也不去计较了。
世上确定有法律这种东西,我们深陷在里面,逃也逃不掉。法律的作用几乎是在给律师找生意,如果不是律师教他们运作,你想大亨和暴徒怎么能历久不衰?
那是高度敏感的瞬间,你所有无意识的动作都变成了意志的不连贯的行为,无论这些动作你多么习惯。你好像是个患了小儿麻痹后学走路的人。没有一件事情是顺理成章的,绝对没有。
他理当年纪轻轻死在挪威,成为我献给死神的恋人。他回来成了赌徒的朋友、富家婊子的丈夫、被宠坏的毁掉的男人,过去可能还当过骗子之类。光阴使一切变得卑贱、破败、满是缺陷。霍华德,人生的悲剧不在于美丽的事物夭亡,而在于变老、变得下贱。这种事不会发生我身上。再见,霍华德。
如果一个人体重一百九十磅而又能表现得一派风流潇洒的样子,那正是我这时努力的目标。
在那千般罪行的夜里,有人垂死;有人伤残,被飞来的玻璃割伤;有人在方向盘前被装死或死伤在巨轮下;有人挨打,被抢,被勒住脖子,被强暴,被谋杀;有人饥饿,生病,厌烦,因寂寞,悔恨,恐惧而绝望。气愤,残忍,狂热,泣不成声。一个不比其他都市差的都市,一个富有,活跃,充满自尊的都市,一个失落,破败,充满空虚的都市会看你生在什么位置,自己的个人积分如何。
我不是生你的气。你就是那种人。我有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弄不明白。你举止文雅,素养颇高,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你坚持自己的原则,但这些原则只属于你个人,与任何一种伦理道德都没关系。你这人不坏,因为你本质不错。不过不管是正人君子还是流氓痞子你都乐于结交,只要流氓痞子英语讲得流利,吃相过得去就行。你是个无道德可言的人。我估计是因为战争,可我又觉得或许你本性如此。
有钱人并不知道这一点。他们从来没尝过真正的乐趣。他们从来没有非常想要一样东西,也许别人的老婆例外。跟木匠的老婆想要为客厅换一幅新窗帘相比,他们那种欲望相当苍白。
是吗?我的自尊和别人的不一样,那是一个除了自尊之外一无所有的男人的自尊。要是冒犯了你,请原谅。
用心自省、找出自己本心,这是不寻常的天赋。大多数人一生 要用一半的精力来保护从未存在过的尊严。
无坚不摧的力量撞上无可动摇的堡垒的经典,一场无甲胄的战役,一场不流血的战争,一场你能够在广告代理机构以外的任何地方发现的对人类智慧的精心浪费。
特里,你打动过我。一个点头,一个微笑,挥一挥手,这里那里某个清静的酒吧里一起清清静静地喝几杯酒。好时光一去不复返。回头见,阿米哥。我不跟你道别。我已经跟你道过别了,那时这么做还有意义。那时它意味着沉痛、孤寂、不可追回。
百度搜索“爱华网”,专业资料,生活学习,尽在爱华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