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秋阳如杲的上午,我回到了我那风景如画般、迷人、穷困闭塞的家乡——关山林海中的一个小村庄。
村子里静悄悄的,听不到小孩的哭闹声,也听不见鸡鸣犬吠,安静得让人疑心这儿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山村,而是山村的一个仿制品。太阳热烈地照耀着大地,十几座破旧的土瓦房随意地散落着,只有偶尔出现的人影和村头升起的一缕炊烟,才真实地证明着这个山村的存在。
十多年前,我的家乡是一个喧闹而富有生机的山村,短短的十年时间,她一下子就衰老成了这个样子!
四十多年前,随着一批逃荒的、避难的陆续落户到这关山林海。这儿便有了一个小山村,县级地图上多了一个芝麻点。由于这个山村的村民来自五湖四海,各自的生活习惯和文化素养,由排斥到适应、再渐渐杂揉成一种特有的文化氛围和观念,这一点,是其他任何乡村都不能相提并论的。虽然那时候的生活极为清贫,劳作异常艰苦,但大人们都叮嘱自己的孩子要好好读书(虽然那时候并不提倡读书)。每逢阴雨连绵的日子,我们这些顽童就会被召集到村子里最有学问的王伯家里,听他讲三皇五帝、善恶报应之类的“古今”,尤其是“丁郎刻母”、“王祥卧冰”之类的更是百讲不厌。在腊月三十晚上,我们这些一般年纪的调皮鬼,在大“娃娃头”的率领下,挨门齐户地去给长辈们去拜年,凡是学习好的,都会得到一角两角钱的奖励;学习一般的,就只能得到一两粒水果糖的奖励了。在长辈们的熏染之下,村子里的十六户人亲如一家,我们这一辈的也都以哥、姐称呼比我们大的,不知情的外人都以为是亲兄弟姐妹。谁家来了亲戚,谁家就挤满了人,之后便是轮流叫那亲戚到自家屋里 浪,若是谁家煮了点肉,那么家家的娃娃都会落个油嘴圈。在我的记忆里,村子里的乡邻从未因任何事务红过脸,更不要说吵架、打架了。
最让我们高兴的要数大雪封山的时候了。那时候的雪真大啊,大雪封门是常有的事。在雪地里扫出一块空地,撒上一把秕燕麦,把一个筛子用小木棍支起,小棍上拴一根绳子,一直拉进门里,再把门合成一条缝,几颗脑袋便聚挤在一起从门缝里往外望,看着那雀儿在筛子下跳出跳进,心儿也就随着忽快忽慢地跳,当三五个雀儿吃得忘情之际,拽绳子的“娃娃头”猛一用力,那筛子就扣住了贪吃的雀儿。若是能扣住一两只叫“老拐拐”的鸟,那就更令人高兴了,因为那家伙劲儿特大,爪子上拴根麻绳,可以玩一整天呢!扣的久了,雀儿们也就滑了,不再到筛子里面去了。扣不住雀了,我们便跟上几个大哥哥去撵野鸡。撵野鸡是件很辛苦也很刺激的活儿。大哥哥们鼓动着我们追撵野鸡,野鸡虽然善飞,却有停歇的习惯。我们分成几拨,这一拨撵起了野鸡,那一拨看到野鸡将要落下时又挣命地喊叫,野鸡只好拼着命飞,如此反复,野鸡最后终于飞不动了,坠落在深雪里,那时我们也累的散了架,那些大哥哥们也就成了摘果实的英雄,冲上去捏住野鸡的脖子,呼喊着领上我们凯旋而归。逮住了野鸡,是我们最兴奋的时候,因为回去能喝到香死人的鸡肉汤呢。
随着土房泥皮的剥落,父辈们老了,老成了山村的历史。我们这一茬人在父辈们的教导下,大多都学有所成,走出了关山,几个没有靠学识发展的同伴,也都或经商或贩运,找到了各自的位置。我们如翅羽丰满的雏鸟,离开了母土,家乡就只剩下辛劳了一辈子的父老乡亲。
去年,县上开始了关山移民工程。但愿意走出山外只有五六户人家,还不到全村的五分之一,父老们不愿离开山青水秀的关山,因为他们身心已与大山融为一体,说是离开了关山心里空荡荡的难受。这些老人们终究是要离开关山的,因为山外已修好了移民新村,走出关山,只是迟早的事。
我那林海深处的家乡,她以仁慈的胸怀接纳了我们的父辈们,又以母亲般的柔情养育我们这一代,虽然我们已离开了关山,但我们的身心已融进了母土,无论我们走多远,也永远忘不了关山,因为那是我们的根源之所在,即就是到了生命终结的时候,魂儿也将会随白云飘回故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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