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陈墓,雨也到了陈墓。蒙蒙细雨,氤氤氲氲,有情有意地把小镇酿成一首不分行的朦胧诗,切切地诱我解读。于是乎,未掸掉旅途的疲劳,便急急地寻找葬陈妃的五保湖了。
陈墓是昆山西南的一个古镇,名气本来不大,五保湖更鲜为人知,论容量不及太湖的十分之一,淡水量连淀山湖也比不上,但因了南宋孝宗妃陈氏的墓,却远远流传,现在更因为更好吸引外资把“陈墓”变“锦溪”这件事儿,让世人都想到陈墓一走了。也许是为了预定的会师吧,白莲湖、长白荡、五保湖都经陈墓湿成一汪平湖溶入淀山湖,陈墓兀立于水面,就成一个典型的水镇了,陈墓煌煌的文明史就是从犹如摇蓝的五保湖的臂湾里写起的。
在陈墓,没有什么比色彩更触动我的情思了。第一次到陈墓,是三年前的春学期,我到陈墓参加锻炼,下塌在五保湖畔。五保湖围堤很长,像陈墓历史一样漫长,沿了围堤,象渐渐走进历史深入。那时我看到了那满湖的芦苇和兀立于湖面的一堆黑乎乎的水地,顿觉有一种“飘然风雨可怜生,香梦迷离绿满灯”的凄清。
但,陈墓本色是彩色的。
春天的当儿,五保湖畔的岸柳最先着上新绿,粉嘟嘟、白亮亮的桃杏花点缀其间;油菜一片金黄,伴着新蝶的翩飞和蜜蜂的歌吟,静听还可闻悠扬动听的“菜园秧歌”呢!夏天更是迷人,清凉的五保湖水净沙明、清澈见底,河边到处是浣洗的人群,捣衣声此落彼起,草滩上晾果的衣服花花绿绿,蓝的牛仔、红的T恤、白的长裙给五保湖平添了几分斑斓。
这次来到陈墓却是秋天。细雨荡涤中的陈墓更见一份袅袅。老镇形貌依旧、岁月长久,古旧的意味也浓;丁字形的小街依旧可辨,新楼迭起,店铺人家的排列不大讲究次序,凌乱中却漫着亲切有感觉。我站在高高的河崖上,看得有些痴醉了。微雨中,五保湖中陈妃的水冢仍是黑魃魃一堆,湖面却被悬挂河蚌的丝线分割成一格一格;向湖放眼四望,天高湖迥,连绵的芦苇丛用蓬勃的翠绿簇拥着五保湖一直伸到遥远的天地,小船欢快地驶过,五保湖迫不及待地荡起密密的波浪。万顷水面有白屋顶顶,细问,才知是水产养殖场。沿围堤慢慢踱着,湖风夹带着雨点扑来,有陈陈凉意,忽而迎面来一对青年,穿红着绿,合打一把花伞,把雨丝也映出七彩。他们许是养蚌人吧?只见那女的蹲下身,挑动一根丝线,起水处,连带起一片白哗哗的水声……向湖外看去,树多为杂木,一棵棵看去既象是树,又象是大灌木丛,走去,才发现地埂塄边,一行行的矮树,枝丫张开,作展拳状,均是桑树,才忆起陈墓是蚕乡呢!陈墓是昆山养蚕较多的地方。我曾浏览《昆山县志》,上面说“民勤耕稼务蚕桑”,陈墓依山傍水,其物产自然会染一丝江南的神韵吧!
站在雨中,我深为陈妃庆幸,古道风尘,贾商遗冢,这一切早已成了历史的陈迹,陈妃虽没能随孝宗荣华富贵,可独享这一湖常碧常绿的秀水,也该无怨无悔了!这一湖水流着青春的新绿,其本质该是多么灿烂呵!历史和现实不约而同地垂注这片土地,历史因了现实萌发其内孕的深秀;现实也因了历史发出地一片辉煌了……
(本文是1993年旧作。图片采自网上,特此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