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倘要写作,必须广阅天下诗书。 不尽然。一涧飞瀑,碎琼乱玉,造就这胜景的不是水;一地竹影,摇曳生姿,练就此态势的不是风。没有侧立千尺的绝壁,好水难为瀑;没有临风飘举的翠竹,劲风不生姿。 通俗地譬喻,写作倘是机器,读书只是润滑油。有了恰当的润滑油,机器会转得更快。原本不是机器,有多少润滑油也无济于事。 写出来写不出来,决定于先天的素养。
绘画之美,能在方寸之地绘形表意;文学之美,能在字里行间传神达情;音乐之美,能在抑音扬韵顿声挫调之间生趣衍欢。 读书之事,实乃眼观字里绘画,耳听行间音乐。 文字妙绝者,画乃意境之画,音乃天籁之音,意趣层生,使人留恋忘返。 失声留画,书尚差之可读,声画皆无,书味皆去矣。
趣味有高下,阅历有浅深,审美有分别,是以区分读书人之雅俗,不可。雅者无形,雅者无象。雅者如空谷之音,镜中之象,水中之月,虚无缥缈,不可捕捉。 隐心,是雅者真诀。雅者不耐寂寞,从幕后走向前台,已宛然一俗人。读书人中难觅真雅,多见大俗。 央视有一“对话”栏目,一日,邀请数十人,环围而坐,评论金庸先生作品。为评价读先生作品者归雅归俗,争论不休,唾星四溅。金庸先生端坐中央,颔首浅笑,沉默无语,方真雅者矣。
读古文学,可以汲养。读先秦古诗,可汲如诉之怨情;读诸子散文,可汲旷古之哲思;读两汉大赋,可汲雄浑之气势;读盛唐诗歌,可汲意蕴之空灵;读南北宋词,可汲辞采之华丽。 一棵树,若发达茁壮,必根系纵横,蜿蜒错杂,在地脉高低之间,汲取不同的营养,方有参天之冠。在地表浅尝辄止,即便能爆春之一芽,生气也不会长久。
大气之书阔人之胸襟,恬淡之书静人之躁动。书有言外之味,有弦外之响,是矫人之思想,博人之情感的。书可荡涤人之魂灵,即在此。 年轻人读爱情故事,如若赏花圃之花。成年人读爱情故事,如若观水中之月。 故年轻人读出曼妙,成年人读出感慨。
年轻人读爱情故事弥漫以理想化色彩;成年人读爱情故事贯之以理性化分析。所以,吸引年轻人的,惟是浪漫;感染成年人的,只有真实。 站立长河边,可洞照真面目;埋首书卷里,可炼就真性情。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炼就闲适恬淡,“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炼就苍劲悲凉,“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炼就离愁别恨,“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炼就空灵旷远。 华章可生境,妙句亦传情。读书人由大境生上品,由挚情酿高格,品格自可卓立人群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