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部几十万言的小说,《一句顶一万句》到底要表达什么,是一个值得进一步探究的问题。大凡真正的好作品,总是很难归纳和命名的。在我看来,这部作品其实是表达了人的无法言传的,却像影子一样跟随的孤独和苦闷;表达了人在精神上的孤立无援状态;于是人希望说得上话,希望解除孤独,希望得到沟通和抚慰。不同的是,这部小说首先并不认为孤独只是知识者、精英者的专有,而是认为三教九流,五行八作们同样在心灵深处存在着孤独。在这一点上,小说是反知识分子写作的,它坚定地站在民间立场上。
它的不同凡响还在于,刘震云发现了“说话”——“谁在说话”和“说给谁听”,是最能洞悉人这个文化动物的孤独状态的。比如“牛爱国一开始没哭,但后来因为没明白母亲的最后一句话而自己扇了个嘴巴,落下泪来”。所以,这部小说用巨大篇幅来表现人的这种渴求和热望,不能不说是一大奇观。
这是一部用极端形而下的写实笔墨来传达极端形而上的精神存在状态的作品。形而下不但表现在写了大量小人物,吃和住的繁琐,亲与疏的烦恼等,而且写了杀猪的,打铁的,剃头的,耍猴的,喊丧的等形形色色人物,而且直面生存相。像杨百顺,他不断地改名为杨摩西,吴摩西,直到罗长礼,这其中包含的辛酸和无奈,几乎可以看作是中国农民的一部流浪史,悲怆命运的缩影。
但它更是形而上的,它写了无言的憋闷,人与人的难以“过心”,写了寻找寄托,寻找朋友,寻找友爱,挣脱困境的千古难题。我们也可以说,它写了中国人的集体无意识。
刘震云的叙述是有魔力的,小说始终让人沉浸在阅读快感中。语句简洁,洗炼,却是连环套式的,否定之否定式的。但这里有无缺乏节制的问题?有无话语膨胀的问题?当这种连环套式的言说本身成为目的时,有些章节是否会显得空洞呢?
无论怎样,我都认为这是一部当代奇书;而刘震云,也绝对算得上是一位有着独特而尖锐个性风格的作家。
(摘自《人民日报》,本刊有删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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