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尽管良好的政治理想未能阻挡肮脏的政党政治到来，万幸的是，被利益和政治理念分化的美国国父们，并没有忘记他们起而反抗英国殖民统治、制定人类历史上第一部成文宪政法典的初衷，政权的移交从一开始就是和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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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看法，在西方社会的民主政体中，两党制是既能保证公民政治拥有竞争选择权，又能在最大程度上克服民主效率低下问题的最佳方式，英国、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国家都是两党制的典型代表。但是到美国亲身经历了一次大选，研究美国两党政治的发展历程，倾听哈佛教授和美国记者同学们对美国两党制沿袭至今诸多痼疾的批评，也让我对美国两党轮流执政的政治制度框架有了全新认识。
一方面，没有任何制度是完美的；另一方面，即使被认为是最不坏的民主制度，也在成就中与时俱进地弥补缺憾。感慨之余，我也想多花些篇幅，讲一讲我对美国两党政治的理解与看法。
事实上，1789年，当乔治·华盛顿就任美国第一任总统的时候，美国还没有政党。美国宪法对政党制也只字未提。
很少有国人知道，在立国之初，美国国父们几乎一致反对组建政党。时任副总统约翰·亚当斯在1789年给友人的信中写道，政党体系“是最大的政治之恶”。同年，《独立宣言》作者、时任国务卿托马斯·杰弗逊也在给友人的信中写道：“如果我必须和政党一起才能去天堂，那我压根就不愿意去天堂。”1796年，华盛顿执意谢位之时发表告别演说，警告党派“是政府最危险的敌人”。
为什么美国国父们对政党如此警惕？因为他们意识到政党政治肮脏堕落。
在1787年制宪会议之前，13个州的代表回望历史，试图从中汲取营养，理解民主制及共和国的运作。他们研究了古希腊广场民主模式，但放弃了，因为它持续时间很短，不适合大国，且有多数人暴政的问题——古希腊最卓越的哲学家苏格拉底就是被以煽动青年、污辱雅典神的罪名当众处以死刑的。当时，大多数国父们更倾向于更加“高贵”的古罗马共和制。华盛顿本人就从欧洲运来几大箱子关于罗马的书籍。但他们同时也看到，后来导致罗马帝国灭亡的不是战争，而是内部的党派斗争。国父们还研究了当时的英国政体，他们发现，英国政党体系腐败，党派之争完全是权力之争。
正因为远有古罗马，近有英国作为参照，所以，在立宪之际，美国国父们要尽一切可能避免重蹈覆辙。“美国宪法之父”詹姆斯·麦迪逊在《联邦党人文集》中坚决反对政治派系（faction）的存在，以阻止和控制党派暴力。
但这显然是幻想。1966年8月在一次部署“文化大革命”的会议上，毛泽东曾引述了陈独秀1927年应瞿秋白所约而写的《国民党四字经》中的一句话：“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这个吊诡的引用只能说明一点：人注定是会分派的。因此，尽管对党派之争抱有高度警惕，但在华盛顿任上，还是出现了财长汉密尔顿领衔的联邦党，以及国务卿杰弗逊领衔的民主共和党。两党在界定联邦政府权力边界、经济政策以及外交政策上，几乎完全相反。
这既是因为美国精英们对实践中的美国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这个问题产生根本分歧，更因为两党制是美国社会结构和利益双元性的产物。来自纽约的汉密尔顿，心目中的美国是商人、企业家、银行家和金融家的美国。他认为当时尚是农业国的美国，其强国之路在于发展工商业，并借助金融为工商业服务。为此，联邦政府应该更加集权，组建联邦银行，发行国债（且发债是让国家强盛的路径之一），设置关税壁垒保护美国弱小的工业等。国家主义、重商主义以及保护主义，这是代表北方城市及工商业的联邦党人的意识形态。
而来自南方弗吉尼亚的杰弗逊则追求农业理想国。他相信自耕农而非商业精英。他见识了当时纽约、费城、波士顿等这些东北地区大城市繁华背后金钱的残酷，担心这些城市强大的工商金融业控制这个新生的国家，从而破坏美国的民主。因此，为了保护自耕农的权力不被商业精英俘获，就有必要维持美国在殖民时期的权力结构——把权力更多地留在地方，联邦政府必须是小政府。
两派分歧如此严重，以至于华盛顿第一届总统任期到期，准备归隐家乡弗吉尼亚之际，汉密尔顿和杰弗逊联手挽留。杰弗逊说：“如果你能留下，北方和南方就还能拧在一起。”
介于当时形势，华盛顿留下，并于1793年再次全票当选总统。华盛顿1796年卸任后，他的副总统、联邦党人约翰·亚当斯，和民主共和党总统候选人杰弗逊竞选，以微弱优势当选美国第三任总统。按照当时根本没有考虑政党制的美国宪法，获得选举团人票数最多的是总统，次之就是副总统，杰弗逊就任美国副总统。那时的美国，总统、国会两院，以及最高法院，全部都由联邦党人控制。联邦党因此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届执政党。
但四年之后，1800年的总统选举，反对党民主共和党领袖杰弗逊问鼎白宫，从此开启了美国两党轮流执政的传统。
让民主共和党反败为胜的主要原因，是联邦党人自毁长城，于1798年通过了《外国人法》及《惩治叛乱法》。《外国人法》授予总统权力，遣返他宣布为危险分子的外国人；《惩治叛乱法》则通过打击言论消除异己，三家民主共和党主导的报纸被关闭，多位主编被送进监狱，而批评副总统杰弗逊的媒体却安然无恙。
很快，杰弗逊和因为在英法战争中支持法国而倒戈至民主共和党的麦迪逊秘密撰写法案，先后在肯塔基和弗吉尼亚两州通过，宣布《外国人法》和《惩治叛乱法》违宪，坚称各州有权力废除联邦法律。
同期，另一件事也让联邦党备受公众诟病。为准备对法作战，支持英国的联邦政府组建了海军和陆军，而经费来自增税。联邦政府宣布对公民拥有的土地、房屋和奴隶增税，导致民众强烈反抗。其中费城农民发动了武装暴动，暴动领袖John Fries遭到逮捕，并以叛国罪处以死刑。
在反联邦党的抗议声中，1800年美国第四次总统竞选拉开帷幕。选战仍然是在亲英、支持联邦政府集权的联邦党人亚当斯，与亲法、支持限制联邦政府权力的民主共和党人杰弗逊之间进行。选战异常激烈，两党控制的媒体都不惮对对手进行诽谤和人身攻击。事实上，这次选战无论是对选举团选票的操纵，地域分化，还是激烈的媒体战，都开启了美国现代选战的先例。最终杰弗逊胜出。
此后，伴随着汉密尔顿英年去世，联邦党日渐式微，而民主共和党则主导总统、国会近30年。
尽管良好的政治理想未能阻挡肮脏的政党政治到来，万幸的是，被利益和政治理念分化的美国国父们，并没有忘记他们起而反抗英国殖民统治、制定人类历史上第一部成文宪政法典的初衷。由于1800年的大选完成了政权从执政党向反对党的和平移交，这一年的总统竞选，也被称为“1800革命”。
（原标题：从反对政党到两党并立的美国政治前世）
（责任编辑：代金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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