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之所以历来被看作是一部伟大的世情小说,是因为它在写家庭琐事的时候,时时穿插着作者对社会丑恶面的揭露,正所谓小中见大,方见深刻!且看这一节。
孟玉楼生日这天,吴月娘特设一席,请来吴大妗、杨姑娘并两个姑子为玉楼祝寿。准备停当,单等西门庆归来。
一会儿,潘金莲拉着李瓶儿进来,笑嘻嘻对吴月娘说:“大姐姐,他这咱不来,俺们往门口瞧他瞧去。”孟玉楼说:“我这里听大师父说笑话哩,等听说了这个笑话咱去!”
金莲一听讲笑话,住了脚。可是她听笑话有个要求,金莲说:“俺们只好荤笑话儿,素的休要打发出来。”月娘道:“你们由她说,别要搜求她。”岂料这两个姑子也不是吃“素”的。于是开始讲:
一个人走至中途,撞见一个老虎,要吃他。此人云:“望你饶我一命,家中止有八十岁老母,无人养活,不然,向我家去,有一猪与你吃罢。”那老虎果然饶他,随他到家,与母说。母正磨豆腐,舍不得那猪,对儿子说:“把几块豆腐与他吃罢。”儿子云:“娘,娘,你不知,他平日不吃素的。”
这看似是一个老虎吃人的笑话,其实是在拿金莲刚才说那句“俺们只好荤笑话儿,素的休要打发出来”说笑。
可是金莲听后道:“这个不好,俺们耳朵内不好听素,只好听荤的。”于是姑子又说了一个。
一家三个媳妇儿,与公公上寿。先该大媳妇递酒,说:“公公好相一员官。”公公云:“我如何相官?”媳妇云:“坐在上面,家中大小都怕你,如何不相官?”次该二媳妇上来递酒,说:“公公相虎威皂隶。”公公曰:“我如何相虎威皂隶?”媳妇云:“你喝一声,家中大小都吃一惊,怎不相皂隶?”公公道:“你说的我好。”该第三媳妇递酒,上来说:“公公也不相官,也不相皂隶。”公公道:“却相什么?”媳妇道:“公公相个外郎。”公公道:“我如何相外郎?”媳妇云:“不相外郎,如何六房里都串到?”
此笑话一出,众人都笑了。要说还是人家金莲聪明机灵,说:“好秃子,把俺们都说在里头。哪个外郎敢恁大胆,许他在各房里串,俺们就打断他那狗秃的下截来。”
不错,金莲说的对,这个笑话就是暗指西门庆的六房妻妾。
笑话中提到“外郎”,何为外郎?
外郎,古代官职,亦称“员外郎”,指设于正额以外的郎官,多为闲职。古代官制又设六部,因外郎没有正经职务,所以常往来于六部之间。书中特借此暗指西门庆和他的六房妻妾。
很明显,书作者插入这两则笑话旨在揭示西门庆家的淫乱。可是作者为何要让这样的荤笑话从两个尼姑的嘴里说出呢?这当然还有一层暗义。
危石在前面“金瓶梅中的极品淫僧”一文中讲述了书中一群“不务正业”,淫荡龌龊的和尚的故事。这里作者又让两个尼姑讲“荤笑话”,可见他对出家人都不怎么喜欢。出家人都“堕落”道如此地步,可见作者所揭示的世界是一个怎样的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