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秀园,别看现在只是北大教职工宿舍,当年可住过醇亲王。
都知道北大是国内最著名的高等学府,却鲜有人知晓大学东西两厢还藏着两座“神秘园”。一座位于西门外,规模庞大,曾引得康熙爷驻跸;另一座小巧玲珑,曾为高官府邸,后让龚自珍流连忘返……雪后的燕园,荣华富贵早已踏雪无痕,空留后人嘘寒问暖。文杨多杰 摄影 子胥
蔚秀园身世多变成谜团
“毒蛇老九”的彩霞园
在如今北大西门的正对面,有座外表很普通的老式小区。只有破败的水泥墙上挂着一块“蔚秀园”的长条木牌,才让这里显得略有不同。绕过门口一排简易平房,后面的景色却另有乾坤。园中的道路依山水之势而定,曲折蜿蜒,自然成趣。看架势,道路两旁原是一片片池塘,后来被人填上,成了一个个露天的大坑,坑上又种了庄稼。据老住户说,因为借着河泥的滋润,庄稼长势一直不错。如今的院中,到处都是私搭乱建的小房,只有池塘西岸土山上的四方亭和东边的饭房还是当家的老物件,但也早已成了民居。这座蔚秀园如今是北大的教职工宿舍,多年的翻建改造使得当年园林的格局已破坏殆尽。但即使如此,这座园子也难掩当年皇家风采。如今海淀的不少老人还爱称这里为七爷园。这七爷指的就是光绪皇帝的生父,道光皇帝第七子醇亲王奕。但在七爷入住之前,这座园子的身世却显得扑朔迷离。如今能看到的最早关于蔚秀园的专文,是当年燕京大学校长洪业先生写于1932年的《蔚秀园小史》。洪先生在文中说:“园属谁氏?曾有何名?此项问题,请俟后考”。说明这位洪校长也不知道蔚秀园的来历。洪业的学生侯仁之先生研究后说,蔚秀园在赐给七爷前,曾是定郡王载铨的含芳园。可是这位定郡王生活在道光、咸丰朝,那么在清早期时这座园子花落谁家仍然毫无线索。上书“云根”的假山石是蔚秀园为数不多的旧物。当年清代庄亲王棉课之子奕赓,曾写过一套《梦佳轩丛著》,其中多记清朝皇室奇闻轶事。但自清末后,就再无人见过此书。直到民国二十一年,燕京大学图书馆以重金从旧藏家手中将《梦佳轩丛著》手稿购得并整理出版,才使得这份珍贵史料得以重见天日。这套书中的《寄楮备谈》中记载“畅春园在彩霞园之南,圣祖驻跸之园也。”而《东华录缀言》中则说“彩霞园在畅春园北之北,现为定郡王园居。”将两条史料结合起来我们就可以发现,定郡王的含芳园就是当年康熙皇帝住过的彩霞园。这样一来,这座园林的历史就又往前推了150年。国家图书馆收藏的清宫样式图纸中,在含芳园的位置下明确标着“含芳园旧住和亲王”。这里的和亲王指的就是雍正皇帝的五儿子,乾隆皇帝的弟弟和亲王弘昼。而弘昼的和亲王府,是完全继承康熙第九子允的产业,因此可以推测,这座位于西郊的园子,也应是当年九爷允家的三产了。要知道,当年康熙皇帝多次到皇三子、皇四子的园子里游玩、用膳,但只在这座彩霞园中留宿。由此可见康熙皇帝对这位“毒蛇老九”还是关爱有加的。龚自珍曾是苏大人园的常客,对园中世外生活十分羡慕。王谢门庭传承久彩霞园因为康熙爷的光临而变得名声大噪。直到乾隆五十七年,皇帝在一次限制王公大臣府邸和花园规模的讨论中,还特意提到了彩霞园。乾隆皇帝说:“诸王园居惟彩霞园曾经皇祖驻跸,是以门前建盖东西相向朝房二座,自应存其旧,此外诸王公主园居俱不准盖朝房,以示限制”。由此可见,在当年的彩霞园外还有东西相向的两座朝房,这在京西诸王的花园中,绝对是独一份儿的殊荣了。俗话说富贵无三代,这在清皇室中也是格外明显。备受宠爱的老九允最终被抄家幽禁,园子新主人和亲王家官职越做越小,最后园子又被转赐定郡王载铨。载铨是道光朝的红人儿,曾经掌管宗人府,还做过御前大臣、工部尚书等要职。不同于一般官员,载铨还是一位颇具情趣的诗人,清代第一女词人顾太清对他评价颇高。在载铨手中,园子大为扩建,还添建了亭台和戏楼。载铨死后,内务府将园子赐给了道光皇帝的第七子奕手中。咸丰皇帝还亲自御题园额“蔚秀园”。也就是说,现如今蔚秀园的名字是起于此时。醇亲王奕十分喜爱这座蔚秀园,曾前后写过二十多首关于这里的诗作。一到夏天,奕还经常在园中的湖里划船赏景,好不逍遥。但咸丰十年,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蔚秀园也未能幸免,被乱军洗劫一空后放火焚毁。从此以后,奕有时来西郊办事,还会特意来蔚秀园探访一番,看着昔日的世外桃源只剩下残垣断壁,奕曾多次赋诗感慨,其中一首就写道:“欲觅巢痕已惘然,残山剩水剧堪怜。伤心岂为园林感,一带苍生尽倒悬。”一直到光绪十二年,奕负责修建颐和园,借此机会便将废园蔚秀园重新修缮了起来,作为他在西郊退朝后的休息所在。宣统退位后,这里曾被当地军阀占用,1931年,燕京大学出钱购得此园。当时还有房屋八十余间。此后这里一直充当燕京大学、北京大学的教职工宿舍。新中国成立后,还在北岛上盖起了十五座宿舍楼,住进了千余户人家。如今来到蔚秀园,除去残存的水系、房屋外,也只有上书“云根”的假山石是当年的旧物,至于它到底是哪位王爷留下的墨宝,却又不得而知了。现在的北大农园就是当年的苏大人园。苏大人园 世外桃源丝竹响从蔚秀园出来,穿西门入燕园,一路向东而去,在北大东门“三教”旁边,一座规矩雅致的三合房矗立在那里。院门坐东朝西,看样子应是后世修建。院子里北房为正,加之南房、东房,庭院中花木成畦,规整大气。在院门外围墙上镶嵌着一块汉白玉的石牌,上书“治贝子园”四字。这治贝子指的是清朝道光皇帝的孙子贝勒载治。但其实在载治之前,这里住过一位苏大人,在载治之后,这里又出过一位侗将军。苏大人是清朝嘉庆、道光年间的内务府大臣、镶红旗汉军都统、工部尚书苏楞额。苏大人要说起来也是皇室远亲,姓爱新觉罗氏。当时的皇帝常在圆明园居住,为了上朝方便,苏大人便在海淀修起了这座花园。苏大人园虽然不像宗室花园那样华丽宏伟,却也显得玲珑精致。金勋先生在民国年间写的《成府村志》中描绘了这里繁盛时的景象。园中有五间正殿,殿前是一座牡丹园,栽种各类牡丹百余株,后殿以北是果园,高树环绕,果树成行,桃、李、杏、柿、鸭梨、海棠,品种繁多。果园北侧还有树林,林间叠石为山,辟草为径,大有野趣。正殿西侧还有一个人工湖,到了夏天荷花满塘,香气扑鼻。园子后来传到苏楞额孙子那兴阿手中,那兴阿与清代诗人龚自珍交往甚密。龚先生曾于道光十四年(1834年)到苏园做客。在园中,龚自珍生活得十分惬意,每日与那兴阿高谈阔论,把酒言欢,并且欣赏了苏园中收藏的奇珍异宝,古籍善本。龚自珍一生宦海漂泊,对那兴阿在园中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十分羡慕,还曾写下《题兰汀郎中三十五韵》一首。苏大人园如今只剩一座院落。斗转星移,苏大人园在光绪年间落入了贝勒载治的手中。载治后来又将其传给了他的五儿子溥侗。溥侗字厚斋,曾世袭了镇国将军,后又加封辅国公。因此人们经常尊称溥侗为侗将军。这位侗将军打仗一窍不通,唱戏可是内行,可谓昆乱不挡。这位清末民初京城“四大公子”之首可不是一般的爱好,而是正经下过工夫,吊嗓子、拉云手样样认真,就连当时苏大人园中的管事,请的都是当时京城名票花春和。苏大人园天天歌舞升平,直到清亡。进入民国后,侗将军也毫无悬念地败了家,因为拖欠银行贷款,苏大人园被警方查没,后被燕京大学购得,用于农学系的实验园,俗称农园。后来几经变革,北大师生多半只知道这儿是座大食堂——因为如今只能从仅存的一套院落中,窥探当年苏大人园的风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