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将麻将视为一种娱乐工具,也有些人将它作为一种赌具。本人则视它为前者,就像打乒乓球一般。当然,带彩的事情也有过。论起麻将,我以前几乎不触碰。因为对数字不敏感,条筒要数上半天才知是几条几筒,也就不屑与麻坛众生为伍。
我出身微寒,年过四旬。俗务读书之余,知己知音甚少。不经意间步入麻坛,竟然渐入佳境,十余年虽然打得小,却也输多赢少,有时搞得囊空如洗,发誓不再打云云,如此空得三四天,心里只想有人招呼,只要有人张罗,便又乐此不疲,去呢?还是去呢?那还是去吧,想去打牌可以找千条理由,如此自欺,走前必看挂历上标明的吉数多少,是否宜出行。赌棍的心理总是将希望寄托在下盘或者下轮。
经过多年麻坛生涯,我悟出一个基本道理:麻坛小天地,天地大麻坛。喊吃喊碰之间,竟然是一个小小社会,而且竟然是个民主社会。吾生也早,吾生也晚,奋斗经年,仍为小小副科一个,早赶晚赶至今还没赶上一张选票,却终于赶上了麻将桌上的民主。
一、麻将桌上的平等
中国麻将有无数多种打法,东西南北方打法各异,其中,鄂西地区倒倒胡最为快捷、简单。一百零八张牌,没有大鬼小鬼,没有帝王将相,可以撒点子后按高低点子数翻一张作为痞子,高痞子一张的牌算作癞子,癞子可当任何牌,牌面没有厅局处科,没有高低贵贱,张张牌众生平等,起点平等,天赋麻权,天赋牌权。至于每张牌的最后价值大小,要看每张牌自身的奋斗与机遇。麻坛局中人,在正常牌局下,入得局来,不论你高为书记、贵为局长、低为科员、“贱”为车夫,或长如祖辈,幼如孙辈,尊为教授,贱如文盲,每个人地位平等,机遇平等,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当然这里也可能有暗箱操作,暗渡陈仓联手作弊的,那只能另当别论。
二、麻将桌上有“权利”
麻将桌上,你的权利你作主,用不着你从没委托过的人去“代表”你,而且始终代表你。你打出的每一张牌都是你的自由,你打出的每一张牌都是一张选票,你用选票维护你的权利,用不着那些垄断权力的人教你点炮让他去坐收渔利。
三、麻将桌上有“法治”
麻将桌上讲程序、讲规则,程序正义高于其它。开局前大家确定,或是沿用老法则,或是修订新法则,一赖到底还是只要痞子打完了就能和,是三兴还是全兴,杠上花后调整不调整坐位都在此前订好,说是两个赖子不许和牌就不和牌,说是笑胡当大雪开就当大雪开,开了再打,说是喊撞一声响就必须撞。一句话,就是以法治麻,而不是以人治麻。开牌后人人遵守秩序,在麻则麻律麻法面前人人平等,无论你是什么“长”都不能以言代法,以权代法。今天听他的给你一顶帽子,稍有不慎一不小心说错话又打你入冷宫,让你天天看报抽烟无事事如坐针毡。
四、麻将桌上有“自治”
麻将桌上,除遵循中华麻将统一规则外,也尊重各地方自治。吾乡早己取消东南西北中发白,只打两方推倒胡;而开放前沿广东省,却仍然人心很古,遵循老法,136块砖头一块不少。
五、麻将桌上有“素质”
中国缺乏民主传统,中国人缺乏民主素质,中国民主社会应当缓行。而我看到,麻将桌上,无论农夫工匠、挑葱卖蒜者,还是三尺小儿、八旬老妪,多有麻将高手,纵观麻坛,路边出租屋、华丽宾馆、农家院舍,一到晚上哗啦啦一片,麻将声声掩不住,南来北往大杂聚小聚居,自是人间好乐章。奥林匹克如设麻将竞赛,肯定如乒乓球赛事一样,属国粹,冠军非中国莫属。一场下来有人欢喜有人愁,赢了没人去纪委举报,不是腐败不是受贿,输了没人领你情,一是一,二是二,平时请人吃饭争着买单,麻桌上差五角都不行,一盘不开二盘不来,否则请你出局,亮稍子打牌,没钱了还飞盘把两盘,空口袋了你就走人,来日再战,谁敢说中国人素质不高?
六、麻将桌上无“世袭”
麻将桌上既无常胜将军,也无世袭庄主。庄家不由什么人指定,也不是暗中禅让,而是靠运气靠实力去竞选,公平公正公开去竞争,没有永远的庄家,没有一家独大的坛主。
据说,我们要实现高度民主高度文明的社会,然而又据说现在还是最初级阶段,又据说2020年有可能进入民主社会,好事,好事!无论进展如何,至少我已在麻将桌上过了一把民主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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