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前天上自然辩证法课，看到题目是Mathematical Method，我立马有点眩晕。因为头天晚上才做了个噩梦，又是那个重复了很多遍的噩梦——我在做数学题，做啊做啊做啊就是做不出来，我就使劲地抓头发，感觉头皮屑在地上都有厚厚一层了，我还是做不出来……我做啊做啊做啊，真想用头去撞墙了，心中焦躁道：这种状态，怎么去参加高考啊……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意识如涨起的潮水，慢慢回到了我的躯壳：啥时候高考？好像已经考过了…我这是在哪儿？在床上…刚才是梦吗？是的…我不用学数学了吗？是的…想到这里，我才稍稍平静，擦了擦冷汗。终于再也不用被数学折磨了。
这就是那天早上五点的场景。高中毕业若干年后，我依然会重复地做这个梦，我受高考数学的戕害有多么深，可见一斑！自然辩证法课上惊现这个题目后，我忐忑地听了下去。当看到PPT打出马克思的一句话：“一种科学，只有成功地运用数学时，才算达到了真正完善的地步”，我又有点轻微的晕眩…数学这个幽灵难道还要纠缠我一辈子？达摩克利斯宝剑哪！
可是接下来，让我欣喜的是，我听到了质疑的声音：
以下的文字转自搜狐薄三郎博客，四年前师兄肯定也听了王教授的这堂课，谢谢师兄的分享。
马克思说：“一种科学，只有成功地运用数学时，才算达到了真正完善的地步”
马克思当真说过这句话吗？
今日上自然辩证法课程，教授在课堂上讲述数学方法在科学研究中的作用时，提及到现今被广泛引用的马克思经典句子，即文章开头所言。
从该句的有些绝对性和强势性的语言中，似乎可以想见数学是多么强悍的一种工具啊。只要是科学，便有数学的渗透浸润，而且的还要成功的运用之后，这门科学才得以完善。
与以往所见的马克思那些纲领性精辟的论述相反，该论断似乎有些让我们这些以学生难以接受。当然的，我们的教授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在追根溯源后，教授找到了答案。
当然的，却是一种很温和的态势提出了自己的见解，进行了释疑。希冀这篇BLOG也有些宣传作用。因在网络上未搜索到该文章，此处转载帖附该文，完全出于一种探讨，希冀各方予以谅解。
从一段引文看教材规范问题
作者：王德彦
1 两种提法及所涉教材
多种自然辩证法教材都提到：马克思说：“一种科学只有成功地运用数学时，才算达到了真正完善的地步”。还有一种提法是，马克思说：“一门科学只有当它达到了能够运用数学时，才算真正发展了”。这里有必要把与上述两种提法相关的教材摘录如下：
(1)在科学探索中，数学方法也是必不可少的研究手段和环节，正如马克思所说的：“一种科学只有成功地运用数学时，才算达到了真正完善的地步。”《自然辩证法简明教程》编写组：《自然辩证法简明教程》，河北科学技术出版社，1985年5月第1版，第253页。该教材为高等农林院校教材。
(2)将数学工具应用于自然科学定量规律的表述及其数量和空间关系的分析，从而使后者成为逻辑严格的和推论确定的精密科学。因此，反过来说，“一门科学只有当它达到了能够运用数学时，才算真正发展了(马克语)”。邓修平、常青、欧阳智主编：《自然辩证法概论》，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1993年6月第1版，第350页。该教为高等医学院校新编教材。
(3)“数学：辨证辅助工具和表现方法”，也是科学研究和技术创造不能缺少的工具，“一种科学只有成功地运用数学时，才算达到了真正完善的地步”。邓树增主编：《自然辩证法引论》，湖南大学出版社，1987年9月第1版，第369页。该书在正文中尽管没提是谁说的，但把这句话与恩格斯的话：“数学：辨证辅助工具和表现方法”并列引用，给读者的感觉是此话为马克思所言。尽管在页脚注中标明：“拉法格，回忆马克思、恩格斯，人民出版社，1973，7”。
(4)马克思非常注意研究数学，并且认为，一门科学只有当它达到了能够运用数学时，才算真正发展了。《自然辩证法讲义》编写组：《自然辩证法讲义》(初稿)，人民教育出版社，1979年8月，第1版，第361页。该书正文中没有用引号，并在页脚注中标明：“拉法格：《马克思回忆录》，本句译文采用胡世华：《质与量的对立统一与数学》一文中的新译(见《哲学研究)1979年第1期)。”
(5)在科学研究中，数学方法是一种不可缺少的认识手段和辅助工具。按照马克思的看法，“一种科学只有成功地运用数学时，才算达到了真正完善的地步”。江苏省高教局《自然辩证法概论》编写组：《自然辩证法概论》，江苏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1版，第180页。该书为江苏省高等院校教材。该书在页脚注中标明：“转引自《哲学研究》1980年第一期评论员文章：《积极开展科学方法的研究》。”
(6)对事物进行量的方面的认识，只有运用数学方法才能做到。因此马克思说“一门科学只有成功地运用数学时，才算达到了真正完善的地步”。钱兆华、李锐锋、高建明主编，湖北教育出版社，2000年2月，第1版。从以上的论述及引用情况看，自然辩证法学术界已基本接受了这样一个事实：马克思确实说过这句话。但我认
为实际情况还需要做进一步的考证和规范。
2 学术规范问题
作为理工农医硕士研究生的必修课教材，《自然辩证法概论》教材必须规范。以上教材有两种表述方法。一种是采用“马克思说”或“马克思说过”的形式，另一种则采用“马克思认为”或“按照马克思的看法”。这里涉及两个问题，一是马克思到底说没说过这句话?二是马克思是否确有此观
点?
就上面的引述来说，第一种提法：“一种科学只有成功地运用数学时，才算达到了真正完善的地步”，来自于《哲学研究)1980年第一期评论员文章：<积极开展科学方法的研究》。而评论员文章又是引自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由“马集”译的<回忆马克思恩格斯》一书中。第二种提法，“一门科学只有当它达到了能够运用数学时，才算真正发展了”，来自于胡世华先生发表于《哲学研究》1979年第一期上的<质与量的对立统一与数学》一文。而胡世华则是根据拉法格的原文译出，见Karl Marx，Eine Sammlung von Erinnerungen
und Aufsaatzen Ditz Verlag，Berlin，1974，S，42。首先，我们需要明确的是，马克思到底说没说过这句
话?上述两种提法尽管表述不同，但它们的共同点都是转引自他人回忆马克思的文章。回忆录里的观点能不能作为马克思的观点?我们研究和引用马克思的观点可以来自别人写的回忆录吗?我个人意见是，应该以<马克思恩格斯全集》或<马克思恩格斯选集》为准。拉法格作为马克思的女婿，他的记载应该是可信的。但我们对马克思主义思想的研究还是不应该以别人的论说为依据。正如我们研究邓小平理论只能以<邓小平文选》为依据，而不能以邓榕的《我的父亲— — 邓小平》为依据。可以说，人文社会科学研究的学术规范远不如自然科学那样严格。这应是人文社会科学需要向自然科学学习的地方。
其次，我们需要明确的是，马克思是否确有此观点?马克思是怎样看待数学方法在其他科学中的作用和地位的?
拉法格在<回忆马克思》一文中没有任何的交代和说明。这里我们不妨把拉法格的文章摘录一段：
除了诗歌和小说以外，马克思还有一种独特的精神休息法，那就是他十分喜爱演算数学。代数甚至是他精神上的安慰，在他那惊涛骇浪的生活中最痛苦的时刻，他总是借此自慰。在他的夫人病危的日子里，他不能继续照常从事科学工作，在这种沉痛的心情下，他只有把自己沉浸在数学里才勉强得到些微的安宁。在这个精神痛苦的时期，他写了一篇关于微积分的论文，据看过这篇论文的专家们说，这篇论文有很高的科学价值。在高等数学中，他找到最合逻辑的同时又是形式最简单的辨证运动。他又认为，一种科学只有成功地运用数学时，才算达到了真正完善的地步。
从这段文字中，我们可以看出，马克思一生确实喜爱数学，他的<数学手稿》就是例证。但马克思是否明确说过这句话，我们却得不到其他文献的验证。如果马克思确有此观点，应该在其他文献中有所显示。为了确认马克思是否确有此话，我首先查阅了由于光远、孙小礼等编的《马克思恩格斯列宁论自然辩证法与科学技术》及<马克思恩格斯选集》和<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所有相关的文章，均没有查到此话，甚至都没有相类似的观点。说马克思说过这句话，或说马克思确有此观点，就目前的考证情况来看，证据不足。再退一步说，如果马克思确实有此观点的话，那么他应该会在其他科学中尽量地应用数学。以他的恢宏巨著《资本论》为例，他也是很少应用数学方法。<资本论》的主要方法“从根本上说来就是唯物主义的辩证方法，这种方法要借助于高度的科学抽象对资本主义经济制度进行理论的分析，并且要按照由抽象到具体的原则逐一考察各个经济范
畴从而建立起一个完整的体系”。
值得注意的是，这里决不是因为马克思数学知识不足。通过《数学手搞》我们可以判断出，马克思具有应用数学知识分析经济学问题的能力，但遗憾的是他没有这样做。从史学角度看，认为马克思有此认识的观点也只有拉
法格所写的回忆录这一条孤证，没有互证。因此，我个人认为，目前我们还无法证明马克思确实表示过此观点或说过此话。遗憾的是，我所接触的许多同行(高校自然辩证法教师)都信以为真地认为马克思确实说过这句话。
3 文献使用问题
马克思的这句名言不仅在自然辩证法界很流行，而且在许多其他学科也得到普遍的认同。我对这句话的怀疑起
始于我对分子生物学认识的研究。因为，如果按照马克思的说法，当今的分子生物学确实就象Maddox所言：分子生物学目前还不能成为一门成熟的学科。因为生物学对数学的应用目前还仍然是很初步的，某些领域甚至还停留在19世纪恩格斯所描述的状况：“在固体力学中是绝对的，在气体力学中是近似的，在液体力学中已经比较困难了：在物理学中多半是尝试性和相对的；在化学中是最简单的一次方程式；在生物学中=0。” John Maddox是国际著名刊物NATURE的现主编。他认为，现行的分子生物学仍是一门述性的定性的学科，而不是一门精确的定量学科。分子生物学目前仍只是在给生命这部大机器的每一个零件命名。这些工作与过去的分类学家的工作实质上没有区别，只不过分类学家所使用的工具是肉眼和显微镜，而分子生物学家所使用的是物理化学方法。所以，分子生物学至今仍是一门精致的形态学? 。那么如何看待这个问题呢?这里实际上涉及到的是科学的数学化问题。科学的数学化是学科成熟的重要标志之一，还是惟一标志?我个人认为，一门学科的成熟标志除了它的理论成果数学化以外，还有一个重要的方面，那就是应用问题。一门学科如果没有应用价值，它就会失去生命力。目前生物学发展的状况是生物学的产业化和产业化的生物学，因此分子生物学已经成为一个相当成熟的学科。我认为，科学的数学化不应该作为学科成熟的惟一标准，甚至生物学的某些特征根本就不适合数学方法的应用。所以我认为，生物学的数学化问题永远也不会像物理学和化学那样辉煌。但每当我考虑这个观点时，总是要遇到马克思的“论述”，使我无法逾越。因此，对马克思的这句“名言”就有必要认真深入地考察和分析一
番了。考察的结果就如上面一节所述。下面再做一简单的分析。
回忆录在学术研究中地位与作用是什么?我注意到《中国图书分类编码》把回忆录归入历史学目下是有道理的。回忆录作为历史史料是有重要学术价值的，但对于理论研究的意义则远不如历史研究那么重要了。按照历史文
献学的要求，回忆录、传记等文献只能作为辅证加以利用。传记的地位与作用— — 传记作为一种史学体裁不属于正史范畴；人物传记广泛地记载人物的生活、社会活动，以及人物生活的时代背景，内容丰富活泼，带有很强的文学性。我们研究某人的思想与研究某人的历史是有密切关系的。史料对于认识和理解历史人物的思想具有重要意义。史料是思想研究的基础，如果基础不准确不牢固，思想的研究就有可能成为空中楼阁。尽管诠释学的代表人物狄尔泰也非常重视传记在历史认识中的作用，但他也深刻地认识到它的局限性，他说：“传记受到这样一种事实的限制，普遍的运动在个人的生命中相交叉，如果我们要理解它们，我们必须寻找个人之外的新基础。”如果我们一定坚持马克思确实说过此句话或马克思确有此观点，那么我们惟一可以解释的理由是：德文版的《马
克思恩格斯全集》没有全部翻译成中文。但就目前中文资料来看，我们还无法证明马克思确实说过此话或有此思想。目前，自然辩证法学界正在讨论新的自然辩证法教学关于自然辩证法教要点。
本文提出以上观点一是为了求教于同道，二是为了恢复学术研究的规范性，弘扬实事求是的精神，使我们新的
自然辩证法教材更加规范，更加科学。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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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c]．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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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JJohn Maddox．Nature EJ]．1992．Vo1．335，201．
[5]韩震，孟鸣歧．历史·理解·意义[M]．上海译文出版社，
2002．】
看完这些，千万不要以为我是因为我们的教授质疑了数学的权威性而欣喜，我还没有小孩子气到那种程度，毕竟，数学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
最令我欣喜的，是那种大学精神的回归，质疑态度的彰显。
是啊，当我从“生产二脚书柜的工厂”毕业后，又进入了这个死板板的所谓“大学”读本科，万恶的学校竟然不实行学分制，我继续被灌输式教育奴役着，就像被插了根胃管，天天往里打营养液，不管我能不能吸收，不管我会不会反胃。
轮回之后，又回到这所“大学”读研，世俗的蔓藤已经缠住了我的双脚、爬上了我的腰身，但是我依然渴望自由，依然向往独立地思考、独立的人格。高中老班主任陈奇说过：自己的脑袋要长在自己的肩膀上！我们的王教授说：谁牛就灭谁！（虽然他是戏说的），但还是让我感动得在心里落泪：
学贵有疑；
绝不要迷信权威；
批判的思维，质疑的精神，怀疑的态度；
只要自然科学在思维着，它的发展形式就是假说；
这些思维的闪光贯穿于他的整门课程，被他奋力疾呼出对大学精神的召唤！
最后他还乐呵呵地自嘲说：我的话你们也不要全信，自己批判地接受哈！
可爱的教授，我终于觉得，这里有点像大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