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胖拿出成都购的茶叶让子萱来泡,在泡茶上我俩极迷信子萱,如果我们泡出的也算茶,那子萱泡的就是仙茶,好处非可与外饮者道也。
茶具是正宗紫砂,细腻光润,扁竹形制,中间一个圆盖,掀开来,白气儿下绿色的竹叶青在里面打转儿,子萱说这时照张茶具的相片就算艺术。
男人喝酒就开吹,女人饮茶也高了。子萱问她上次给我那家传砂壶是否佳品,不提则已一提则鄙:“品味再节约怎么能将一砂锅当紫砂送人,虽俺纸贴纹复合板家具不值钱,可自打用了那壶泡两番普洱,俺茶桌就变成了切菜板……”话没说完她俩已合骂我刻薄,瞧,在饮茶时没法说真话,情调不符,个个闻过不喜嘛。
早先人说,一个茶壶配几个茶杯是典型的中国文化,好比一个丈夫有几房夫人,来证明一夫多妻的合理性。眼下这套紫砂砂壶嘴制作就十分暧昧。但悖论是,它固然可以配十个八个小盅杯,而凭它的小样儿,断不能一次倒满围绕的茶杯,妻妾成群的生活还是个样子货吧?中国人的艺术最高境界是野心停在想像阶段,实践起来怕是都要吃苦头。
曾经有一个男同事很怕老婆,每常掐腰抬臂地立定讲他的苦――他在作一把茶壶状,他说老婆发怒的样子就是个茶壶――来警告我们女同事变成茶壶的可能性,常笑得大家前仰后合。可见把茶壶配杯子说成是中国文化也很有群众基础。
中国的男人其实是极“怕”女人的,有了这种“怕”的文化传统,他们不乏表里不一地、前倨后恭地作人子人臣。神话王母之于玉帝、七仙女下嫁董永,故事孟母择邻、岳母刺字……身后总有女人无形的手推波助澜。故茶壶若是女人,茶杯才是男人,儿子、丈夫围成一圈听从茶壶的调配,这是最稳定的中国伦理,如果发现有两个茶壶出现在一套茶杯中间,必有一壶被淘汰出局,或降身茶杯或供上神台方得太平。
闻《男人装》出了份城市单身女性调查,不去查单男,专做单女文章,说明还是将单男作为茶壶考量的:哪里还找不到一个空杯子呢?显然认为男人解渴不必一定视觉艺术,以倒水出壶为目的即可。单女则不同,没有茶壶安慰,忧其玉杯蒙灰。女性的生活没有艺术,简直乏善可陈。
女性单身当然不是中国的产物,由于是引进款式,像是给茶杯加盖改造成独立一体的饮具,比如功能齐备的旅行杯,质量再好,在中国人眼里总是显得不够堂皇。《男人装》说这事是为了给男人谋福利,想不明白一个旅行杯放一茶壶边上能摆成什么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