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之下,并无新事。不同的时代,上演着同样的悲喜剧,历史在似曾相识中前行。那些留下了痕迹的人或事,就成了后人津津乐道的历史。历史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人们通过对历史的解释与评说来表达自己的观点,历史也因不同的解释而呈现出缤纷色彩。
从写作的角度看,那些似曾相识的历史人物和事件,是我们写作的绝佳资源。人类在不同的时代背景下,总是面临着许多同样的问题。比如不同时代的人都在思考人生的价值,生命的意义,虽然人们对内涵的理解不尽相同,但是这些问题本身,却是世世代代的人们所共同关注的。
议论文写作关注的是社会、文化和人生范畴的事情,古圣先贤、历史人物都曾经为此绞尽脑汁,他们的思考与言行本身就是文化的宝贵资源。将这些历史资源纳入写作范畴,不仅可以使文章有说服力,而且也能充实文章的文化内涵,提升文章的文化品位。西面四篇作文,都运用了“马戛尔尼访华”这个历史事件。《分享》指出:清帝国与英帝国都缺乏分享文明的心态,导致了两国的交流不了了之;《回声》通过分析马戛尔尼案例,批评了清帝国面对外来的声音不闻不问以至于丧失了一次与外部世界交流的好机会;《面对大海》肯定了海洋文明的开放进取精神,批评了大陆文明的保守与封闭;《脸》则批评了清帝国只重面子不注重实质的虚荣与浅薄。
其实,任何人都知道,马戛尔尼访华之所以以失败告终,原因是多方面的,也是多层次的,绝非某个因素就可以解释。但是,每个人都有解释历史的权利和自由,关键是看他的解释是否合理,是否合乎通行的价值标准与思维方式。
在议论文写作中,对历史事件的运用要注意以下几点:
1、援引历史事例一定要实事求是,不可违背基本的历史事实。对历史的解释可以多角度,但历史事实本身却是客观的,是不容篡改的。在写作中,历史事实的错误将会大大降低文章的可信度和说服力。当然,写议论文不是写历史论文,只要关键的事实正确,引用时可以做一些技术处理。像马戛尔尼晋见乾隆皇帝的细节在史学界还存在争议,引用时就没必要更多的纠缠这样的问题。
2、对历史的解释要合乎通行的价值观、文化观。比如对开放、分享、对话的肯定;比如要平等的看待中西文化,对中国文化和西方文化,海洋文化和大陆文明,要持平公正,杜绝简单的肯定与否定,而要以辩证的态度加以分析。再如对“面子”也不能一棒子打死,虚荣心不能要,尊严还是要的。
3、要合乎当代人的思维方式。对于中英两国的历史憾事,不能将责任简单地归结为乾隆帝,更不必由此嘲弄怒骂乾隆本身。其实,乾隆皇帝也是时代的产物,“再大的饼大不过烙它的锅”,他之所以拒绝对话,拒绝开放,拒绝新技术,是有其历史根源和时代背景的。我们探讨历史,不是为了指责谁,而是为了总结和汲取历史教训。如果文章全在指责乾隆皇帝,那就是骂街了。
所附例文均为学生习作。不足之处在所难免,敬请理解。
意味深长的1793年
1793年,英国使臣马戛尔尼勋爵率领庞大的船队,带着600多箱礼物,跨越重洋,来到他们心仪已久的中华帝国,试图谋求与这个天下最大的文明国家的商务来往。
此时的中国正处于史称“康乾盛世”的乾隆年间。一向号称天朝大国的清帝国其实已是积弊重重,在表面的强大背后,埋藏着种种一触即发的危机,可谓晚秋晴日,好景不长了。
然而,狂妄自大的统治者并不了解当时的世界政治格局和潜藏的危机,那些身居高位的衮衮诸公们,对域外世界一无所知,依然沉浸在万古千秋国不易主的荒唐梦想之中。清人其实并不清楚英国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却想当然地认为它和中国人一向歧视的东夷西戎北狄南蛮差不多,英国君主也不过和那些蛮荒部落的酋长一样。按照他们的思维方式和习惯做法,只要慷慨打发这些觐见者一些稀罕玩意儿也就是了。
满清代开国以来,政府一直实行所谓的“海禁”政策。海禁政策最先是针对以台湾为根据地从事反清复明活动的明末爱国将领郑成功的,但由此也殃及中国同西方的贸易和民间往来。直到1685年,清朝收复了台湾以后,海禁才开始解除,设闽、粤、浙、江四海关,允许西方诸国与沿海各省交易。1757年,乾隆皇帝更把中西贸易圈定在广州一地,禁止洋人进入沿海其他城市或者内地。至于进京“面圣”,那是至高无上的“天子”对极少数幸运的朝觐者才赐予的殊荣。
我们知道,在古代,出入禁宫面见皇上,那是光宗耀祖的事情,除了皇帝身边的后妃、太监和位高权重的大臣,极少有人享受这种殊荣。一百多年前,当意大利传教士利马窦带着贡品来到中国时,明朝的万历皇帝正和他的臣子们赌气,拒绝上朝处理政务,利马窦只能通过太监之手把贡品转达给皇帝。今天,当马戛尔尼提出同样要求的时候,他的命运似乎比利马窦好些。
作为大英帝国给乾隆皇帝祝寿的特使,马戛尔尼受到了利马窦无从想象的隆厚礼遇,但接待官员对他面圣之事却闪烁其词,这令马戛尔尼疑惑不解。经过一番周折和等待,他们终于可以觐见皇上,但却被告知,他必须以三跪九叩的礼节觐见中国君主——这在“圣明”的乾隆帝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但他错了。
1793年的时候,大英帝国也正如日中天,马戛尔尼来华的目的并非向“文明礼仪之邦”讨教,而是要为工业革命和经济迅速发展的英国打开一个疆域广阔、人口众多的大市场。马戛尔尼以英国人的傲慢和自尊,理所当然的拒绝了这个要求。这使自大的乾隆很不愉快,他甚至认为是自己招待“过于优待,以至该贡使等妄自骄矜。”
用句俗话说,给脸不要脸。
不过,乾隆毕竟是乾隆。面对固执坚持的马戛尔尼,他终于法外开恩——“宽怀圣明”的清帝国和别有企图的英帝国终究都作了让步,马戛尔尼终以单腿下跪的折中方式觐见了乾隆。至于商务贸易,当然也就不可能有任何实际的结果了。
中英政府之间的第一次正面接触就这样不了了之,历史给予两个国家、两种文化的一次难得的机会就这样被错过了。法国著名历史学家阿兰·佩雷菲特评论说:
“一个精神病患者对世界的感知无法还原成其他人的感知;要感知同一世界,必属于同一世界,就是说要具备同样的心理结构。英国人和中国人间的状况并非如此:两者在对方眼里都是精神病患者。”
“这场聋子的对话尚未正式开场就注定失败了”。(《停滞的帝国——两个世界的撞击》)
自负的英国人原本要向中国人证明自己才是世界上最强大、最文明的国家,但却找不到愿意倾听的听众;不过,在这一番波折中,他们却真切地了解了中国社会状况和真实国力。马戛尔尼在他的使华报告中自信地说,中华帝国只是一只破败不堪的旧船,只需几艘三桅战舰就能摧毁其海岸舰队,虎门炮台只需几门舷侧炮即可解决问题。他预言,中华帝国将像一只精美的花瓶,稍加撞击,就会破碎不堪。
不幸的是,近50年后的第一次鸦片战争,竟然应验了马戛尔尼的魔咒。
美国历史学家斯塔夫里阿诺斯在谈到19世纪以前的中国与外部世界的不正常关系时指出:
“(这种经济关系)它反映的,不是中国人的偏见,而宁说是那些世纪大部分时间里中国人在财富和技术上的优势。”(《全球通史·1500以后的世界》)
在西方人入侵中国以前,中国在大部分世纪,社会文明和生产技术一直遥遥领先于其他民族国家,并且长时间保持着社会稳定和文化的持续发展。也正是因为这种事实上的独立地位和想象中的天下中心地位,使历代王朝都把“国际”关系简单地理解为与“纳贡国”的关系,所以,马戛尔尼的遭遇其实是就不足为怪的。
然而,历史的机会只有一次。历史学家认为它是个很好的历史学案例,研究它,可以得出许多历史的经验。佩雷菲特在他的名著《停滞的帝国——两个世界的撞击》里,用近乎繁琐的笔墨,不厌其烦地描述了马戛尔尼的中国之行。读它,足以让每一个中国人记住那个历史年代——1793年。(选自余党绪《人文探究》
作为一个历史事件,马戛尔尼的案例本身具有典型性,具有多角度理解与运用的可能。历史活在现实之中,但现实不是对历史的重演。历史的价值是潜在的,要想激活历史的价值,必须将历史与现实的社会、人生联系起来。
历史学家说:“所有的历史都是当代史”,强调当代人应该以当代人的立场来面对和研究历史;“所有的历史都是思想史”,强调研究历史,要重点研究历史人物的思想与观念的作用 , 而非仅仅关注历史人物的言行举止。
历史是一面多棱镜。对历史的理解和解释是多元化的,不仅不同的人可以有不同的观点,而且从不同的角度也可看出不同的结论。对于马戛尔尼这一历史事件,写作时也可作不同角度的思考。
例文1——在澳大利亚考驾驶执照,有关交通法规的书上,第一条就是交通部长给初学驾驶的人的忠告:“学习交通规则的本质是懂得和别人分享道路。”请你以“分享”为话题完成一篇作文。
分享
在道路上,分享意味着秩序与安全;在文明的发展中,分享则意味着进步与繁荣。
1793年,英国使臣马戛尔尼率领庞大的远洋船队,肩负开辟新市场的使命,带着新兴帝国 的朝气和野性,跨越重洋,来到心仪已久的中华帝国。此时的中华帝国正处在“康乾盛世”,虽然内里空虚乏力,看起来却是繁花似锦。时逢乾隆大寿,马戛尔尼以祝寿的名义谒见皇上。最强大的帝国与最古老的帝国,爆发户与老贵族终于见面了,爆发户要急吼吼地摆谱,老贵族羞答答地要面子,这见面难免尴尬。乾隆认为自己地大物博,历史悠久,物产丰富,文明辉煌,从来都是别人朝贡的对象,要求马戛尔尼三跪九叩、山呼万岁理所当然;而英国人呢,觉得自己在大半个地球纵横捭阖,所向披靡,凭什么要低人一等俯首称臣?结果可想而知,见面不欢而散,英国人热切期待的贸易来往也就不了了之。
一次中西交流的历史机遇因为双方的自大而丧失了。曾经有历史学家感叹,说这是一次“聋子与聋子之间的对话”,真是一针见血。“聋子”的世界是以自我为中心的世界,他不能与别人一起分享。唯我独尊的天子乾隆,怎能与那个眼中的撮尔小国分享天下?唯我独大的英国殖民者,又怎么甘心与别人分享现代科技与文明?尽管天下大势已变,清帝国依然作着老大帝国的美梦,直到侵略者的炮舰敲开国门;英帝国依然构想着它们的“日不落帝国”,结果却是一天天的衰落。一山不容二虎,不知道和平的分享,结果只能是两虎相斗,两败俱伤。
历史总是在不断证明,人类只有分享彼此的文明,才能共同进步。分享意味着平等,任何垄断世界、垄断文明的企图,都将带来倒退与毁灭。一代雄主成吉思汗,带着他的蒙古铁骑横扫欧亚大陆,他想独霸天下,结果却是文明的毁灭;大独裁者希特勒梦想建立一个日耳曼人独占的世界,结果却是整个人类的灾难。
分享也意味着开放,任何隔绝自己、排斥他人的想法,带来的都将是愚昧与落后。当西方科技突飞猛进的时候,大清帝国却沉睡于中世纪的迷梦,一觉醒来,发现已经被人远远抛在后面了。马戛尔尼在他的访华日记中说清帝国就像一只瓷瓶,看起来精美无比,实际上不堪一击。这正是封闭保守、自高自大带来的苦果。遗憾的是,新中国成立后,我们又一度陷入封闭保守之中,进一步拉大了我们与世界的距离。前事不忘,后世之师啊!
文明的进步需要分享。今天,和平与分享已经成为世界发展的主流。人类要共存,必须学会分享;人类要进步,必须分享文明。当我们在享受他人的劳动与创造时,我们也在贡献我们的力量与智慧。
例文2—— “回声”的启示 (99上海卷)
面对大山,你喊出去的话会原封不动地反射回来。你的话谦恭有礼,回来的声音也就谦恭有理;你要是出言不逊,回来的声音也就不堪入耳。这就是“回声”。可是,当我们面对的不是山而是人的时候,情况将会复杂得多——人在喊声面前,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1792年,英国政府委派马戛尔尼为访华全权特使,率领官员兵丁役夫船员700余人,乘风破浪,浩浩荡荡前往中国。在西方人的眼里,中华帝国不仅充满神奇色彩,而且地大物博,物产富饶,是一块亟待开发的乐土与市场。马戛尔尼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实地了解中国,为拓展海外市场做准备。遥远的西方,向古老的东方发出了对话的呼声。
乾隆皇帝获悉马戛尔尼来访,以为是某个蛮夷小国来为自己祝寿,便答应了马戛尔尼的求见。古老帝国的傲慢皇帝坐在他稳固的龙椅上,等待着远方使者山呼万岁。
可是,乾隆皇帝没有想到的是,这位来自蕞尔小国的勋爵同样傲慢,他竟然无法接受觐见皇帝的三跪九叩大礼,这让皇帝震怒不已。据英国方面记载,经过多次艰难的交涉,双方最后妥协,英使才以谒见英王的单腿下跪方式的礼节,谒见了中国皇帝。东西方的一次试探性交流就此结束,西方人没有听到东方人的回声。
面对来自异域的声音,乾隆皇帝选择了不闻不问,更不要说发出“回声”了。一百多年后,英国侵略者带着鸦片和洋炮再次叩击中华大门,清王朝才意识到自己的自大与无知。可是,历史已无法重来,等着他们的,只有冰冷的苦涩。
国家与国家的交往是这样,人与人的交往也是如此。面对外界的声音,固步自封的人总是自以为是的拒绝,内心狭隘的人总是神经过敏的回避,胆怯懦弱的人总是不加分辨的退缩。长期的隔绝将使他们落伍于时代,最终被时代所淘汰。
还有一些“回声”更为可怕。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斤斤计较,睚眦必报,已经让人胆寒;更有“好心当做驴肝肺”的,“种的是玫瑰,收获的是跳蚤”,更让人不寒而栗。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把恩将仇报的“狼子野心”揭露在世人面前。人要是如此邪恶,与狼无异。
当然,有更多的“回声”让我们欣慰。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人人为我,我为人人;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以这样的心态为人处事,世界将太平一些,和谐很多。更有值得我们敬重的,那就是“以德报怨”的高风亮节。春秋时期的鲍叔牙对待管仲,诸葛亮对待孟获,蔺相如对待廉颇,都是佳话。
山是“死”的,所以它不分青红皂白,一概原封不动的返还给你;而人是“活”的,人是会选择的,所以,人的“回声”也因人而异。当然,包括沉默在内。
例文3—— 面对大海(2001年上海卷)
大海,蔚蓝色的大海,总能激起我们内心的波澜。面对大海,神秘的遐思总会从内心深处泛起……
1792年,从海上驶来一支庞大的船队。这只船队装备了最先进的蒸汽机,带着新兴工业国家的朝气与殖民者的霸气,带着印度洋海风的腥味,向着神秘的东方古国驶来。这个大西洋上的小小岛国,取代荷兰成为新的海上霸主。带着新任霸主的傲慢,带着“日不落帝国”的野心,他们睁着贪婪的眼睛,打量着整个世界。
面对来自大海的客人,清朝的文武大员们充满警惕。这个从东北深山起家的政权,对一望无际的海洋始终充满着莫名的恐惧,入关伊始就实行严厉的“海禁”政策,哪怕是一片小小的舢板,也不能擅自出海。数千年的大陆文明,养成了封闭自守、安贫乐道、追求稳定和太平的心态,与追求刺激、富有侵略性的海洋霸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经过康、雍、乾三代上百年的治理,清王朝正处在后人称为“康乾盛世”的鼎盛时期。但是,国家的强大并没有锻造出开放的心态,相反,倒是更加自负地实行闭关锁国的政策了。
面对来自大海的客人,乾隆表现了一个老大帝国应有的优雅大度。但是,叫英国人感到奇怪和失望的是,他们引以为荣的科技新产品并没有引起皇帝的关注。在乾隆看来,“天朝物产丰盈,无所不有”,这些贡品无非是些“奇技淫巧”罢了。马戛尔尼还赠送了火炮等新式兵器,但是1860年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时,英国人却发现,几十年前赠送给清政府的火炮还完好无损地摆在那儿——它们从未被使用过。悠久的历史和深厚的文明所养成的自负与顽固,不是一尊火炮就可以改变的。直到一百多年后的鸦片战争,当隆隆炮火彻底摧毁了帝国的自尊时,他们的自负与顽固才显出可笑与可怜,可是,一切都为时已晚。
面对大海,雄才大略的乾隆皇帝显示出了他的短视和肤浅。蓝色海洋是一个新时代的标志,正如海洋的博大与变幻一样,海洋文明意味着开放和拓展,意味着更替与创新。沉溺在“家天下”梦想中的清政府,正如马戛尔尼后来所写的那样:“当我们每天都在艺术和科学领域前进时,他们实际上正在变成半野蛮人”,因此,清帝国“不过是一个泥塑的巨人,只要轻轻一碰就可以把他打倒在地”。固守封闭的家园,拒绝海洋的开放,带给我们的是一百多年的屈辱。
面对大海,我们沉思: 充满未知与风险的海洋,还充满了希望与生机……
例文4—— “脸”是大家所熟悉的字眼,其内涵是丰富的。平时我们常会想起与“脸”相关的问题。 请以“脸”为话题,写一篇文章。(2005年江西卷)
脸
汉语词汇值得玩味,比如“脸面”一词,就大有深意。脸面本来是五官居住的地方,作为人体的一部分,除了能生动表现人的喜怒哀乐,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是中国文字是讲究延伸的。一延伸问题就来了。脸部消瘦发黄被看成贫穷或者沧桑的表象,红光满面则被视为飞黄腾达的标志。国人重表面甚于看实质,一看见脸发黄,就断言人家是闹饥荒,一看见脸发红,就禁不住恭喜人家鸿运当头。这样的思路导致了“脸面”重要指数的迅速攀升。讲究脸面的人不去夯实身体素养,却在“脸面”上大做文章,涂白粉抹胭脂整形修补大行其道。结果,脸色是好了,面子上也好过了,殊不知身体还是老样子。这样,“脸面”倒成了虚荣心的代名词。
1792年,英国人马戛尔尼带领着庞大的船队,漂洋过海,来到中国寻求商贸合作。此时,恰逢史称“康乾盛世”的乾隆年间。一向以文治武功自诩的乾隆,正陶醉于“十全皇帝”的美名中,等待着万国来朝,山呼万岁。对于远道而来并以祝寿为名的马戛尔尼,乾隆准备了丰厚的礼品。一俟这位蛮夷小国的使臣三跪九叩,便予以赏赐,以显示天朝大国的慷慨、威仪和皇恩浩荡。
岂料,这位马戛尔尼却是给脸不要脸,明目张胆的拒绝了三跪九叩。这在清廷恐怕还是史无前例的事情,让皇帝震怒不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自古以来,有哪位臣民胆敢在皇帝面前拒绝下跪?要是应允了这位洋人的要求,我中华帝国的皇皇威仪式该往哪儿放?为了见面的礼节,双方互相盘算,争执不休。据说,英国人最后还是以单腿下跪的方式叩见了乾隆。可以想见,乾隆的眼中一定少了几分天子的慈祥,至于商贸协议和技术交流,当然也就不了了之……
中英两国的第一次正式接触,竟然被一个小小的礼节给耽误了,说起来很好笑。作为当时最强大的资本主义国家,随马戛尔尼访华的,还有英国的科学家、航海家,以及新发明的仪器、新装备的武器。如果清王朝能更注重交流的内容,主动放下老大帝国的架子,以平等而虚心的姿态向西方人学习,也许历史就会是另一番面貌。遗憾的是,统治者对面子的考虑,超过了对实际交流的考虑;对老大帝国虚名的热衷,超过了对国家实力的关注。甚至到了近代,丧权辱国的条约签了一单又一单之后,慈禧太后的嘴巴里依然还在念叨:“天朝物产丰盈,无所不有”,“倾中华之所有,结与国之欢心”,真是骆驼死了,还放不下架子啊。
人为万物之灵长,所以人是要尊严的。可是,如果把尊严简单理解为“脸面”,甚至为了脸面而放弃更为根本的尊严,那就成了“打肿脸充胖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