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虹桥
(本文选自故宫博物院网) 虹桥,这是全画的中心,也是全画中人物画得最密集、 最热烈也是最精彩的一段。别急着看人,还是先让我们把这座桥和周围的环境了解一下,再慢慢欣赏人物的活动吧。这是一座木结构的桥梁,桥面宽敞,桥身弧形,直接连接两岸,中间没有桥墩、桥柱。桥髹以红漆,远远望去,宛如彩虹。桥面设有护栏,以保护行人安全,两端立四根风信竿,为航行者指示风向。桥下两岸用石砌成,巨石之间连以铁细腰(俗称银锭),并设有人行道和上下台阶及护栏,这是专为纤夫而设计的。桥的架设,虽然用了铁码,但没有榫铆。这样一座桥梁,无论从力学结构,还是外观和使用,都十分完美,即使置之于今天众多的现代化桥梁之中,也毫无逊色,可是人们想不到的是,其设计者,竟是一个不知名姓的“牢城废卒”!据宋人王闢之《渑水燕谈录》记载:“青州城西南皆山,中贯洋水,限为二城。先时,跨水植柱为桥,每至六、七月间,山水暴涨,水与柱斗,率常坏桥,州以为患。明道中,夏英公守青,思有以捍之,会得牢城废卒,有智思,累巨石固其岸,取大木数十相贯,架为飞桥,无柱,至今五十年,桥不复坏。庆历中,陈希亮守宿,以汴桥累坏,率常损官舟,害人命,乃命法青州作飞舟,至今沿汴皆飞桥,为往来之利,俗名虹桥。”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则记载:汴京“自东水门外七里至西水门外,河上有桥十三。从东水门外七里曰虹桥,其桥无柱,皆以巨木虚架,饰以丹雘,宛如飞虹,其上、下土桥亦如之。”可见这种“飞桥”在汴京和汴河上,具有典型代表性,在《清明上河图》里作为重点来描写,正是抓住了这一有特色的景观。
飞桥没有桥柱,不直接受激流冲击,所以坚固耐用,五十年都不坏。但是由于是木质材料,却经不住水浸虫蚀,如果不经常保养维修,是不能保存永远的。自北宋灭亡后,连年战争,南北交通断绝,汴河缺乏疏浚,逐渐为黄沙所填塞,桥梁也因废弃而倒塌,飞桥的建造也因此失传了。明、清时代有不少《清明上河图》的仿本,但仿作者没有一人是见过真本的,凭藉他们的社会生活知识和眼见的风物来描绘,因不知道汴河上有飞桥,故这座有特色的木结构飞桥,都画成常见的石拱桥。仅从这一点我们就可判断谁真谁伪。“飞桥”的建造和构想,应当说是我国桥梁建筑史上的重要创造和发明,因实物久已不存,如果不是《清明上河图》如录像般的记载,这项成果也就会被时间所淹没,那是很遗憾的。
虹桥横跨汴河的南北两岸,两头都连接着街道,尤其是南岸,房屋店铺比较稠密。下桥以后向西沿河岸走,很快就可见到一座高大的城门。从这个角度考虑,我们可以大致估计出这座桥在汴京的地理位置。据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对汴京、汴水桥梁的分布与形制特征的记载,它的正名应当叫“上土桥”,是接近内城最近的一座飞桥,所以这里的店铺才这么稠密;又因为是水陆交通的交汇点,才会出现这么热闹的场面。
我们先看水路,前面已经交待过,许多载重货船一艘紧接一艘沿汴河溯流而上,其中一艘正待穿过桥洞。由于这里河面较狭窄,水流湍急,桥梁又低,给行船安全带来很大的威胁,因此船工们都一齐忙碌紧张起来。有的在放倒桅杆,有的在用力撑篙,有的则用篙顶住桥梁,有的在呼喊前面的行船注意,有的在桥顶上往下抛着绳索,船篷上则有人接应,就连在船舱里的妇女也趴住窗往外看。船工们的紧张呼喊,引来了周围许多看热闹的人群,跟着叫喊者有之,指手划脚出主意者有之,急得伸手而帮不上忙者有之,总之所有围观的人们都在关心着这艘航船的安全,桥上桥下,人声水声,连成一片,使我们观画者也心情紧张起来。
这艘船是否能安全通过桥洞呢,画家已预示着我们:是不成问题的。因为在它前面的一艘大船也同样地经过了这样的险境,立在船头的六位船夫,除两人在拨动着橹外,其余的人都显得很轻松,有的在与桥上的人搭话,有的则还在关心着后面的船。画家的这一安排,即是生活的真实写照,同时又别具匠心,毫不露斧凿痕。在这一逸一劳的两艘船中,我们既看到了劳动者在与困难作斗争中,那种通力合作、众志成城的奋斗精神,同时又看到了他们在战胜艰险后的轻松和愉悦。能把一种劳动描绘得这样有声有色,体察入微,在古今画家中,的确是少见的。此外,这两艘船,一待入,一已过,使画面不因为桥而有所割断,就像中国写意画中“笔断意不断”那样,造成一种川流不息的动感,使观者毫无察觉地就进入到了画中,而离开画面时,却忘怀不了那惊心动魄的场面。这也许就是《清明上河图》之所以引人入胜、百看不厌的奥秘所在。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桥面。从画面上清晰可数地看到,这座桥的横断面差不多是由二十根巨木紧密排列而架设起来的,如果我们以每根巨木40厘米直径计算,这座桥面至少也有8米宽。即使置之于现代,也是一座不小的桥。因此不少的小“个体户”商贩便在桥的两侧搭起了竹棚,支起了遮阳伞,摆上了地摊。卖小吃的、卖刀剪工具的、卖日用杂货的,有的在谈生意,还有的在争抢客人。桥面再宽,一经被商贩们占用,也会变得狭窄起来。桥的两侧护栏边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只有中心地带才是过往行人的通道,有骑马乘轿的,有推车赶驴的,有肩挑背负的,南来北往,络绎不绝。在人声嘈杂、拥挤不堪中,有一乘轿子正往北行要通过桥顶,迎面却来了一个骑马的客人,眼看就要碰撞上了,各自仆夫为保护其主,都在以手示意对方靠边行走,两旁的行人见势也都在让道。又恰好这时一个持竹杖的盲人似欲横过桥面,一头被轰赶的毛驴正朝他冲来,急得那个赶驴的小伙摊开双手、大声吆喝。就在一小块地方,画家画了大约有百余人物,乍一看,熙熙攘攘,只见人头攒动;但一定神,却是疏密有致,井然有序;仔细一寻,更是各不相同。各种矛盾细节,似乎有说不尽的小故事、令人每见一次,都有所新发现,即所谓“常见常新”。非大手笔,何能如此?!
撰稿人:杨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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