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二生肖中,蛇大概是最不受欢迎的一种动物。其实,这份厌蛇情绪并不是现代人才有的,在秦汉以后的中国古人心中便这样,中国古人甚至认为蛇年是凶年、属蛇的人命不好,这归根结底都是中国古人讨厌蛇的原因。
从现代考古发现来看,中国人在早期是“崇蛇”,并将蛇当作民族图腾。 1958年,在距今约5500年的甘肃省甘谷县西坪遗址上出土了一件彩陶瓶,瓶的腹部有一条用墨彩绘出的人首蛇身神怪。此后,在甘肃武山、定西、临洮等多个地方,都陆续发现带有这种人首蛇身图像的文物。 这些文物的出土,说明上古时期的中国人对蛇是相当崇拜的,中华女性人文始祖女娲(见下图)被设计成蛇身人面,当是当年崇蛇风俗的直接反映,如果那时中国人讨厌蛇的话,是不可能将老祖宗设计成这副怪模样的。 中国人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蛇的?就考古出土文物中古人对蛇的态度变化信息来看,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应该与“龙”的地位被大大提升有关。在上古三代时期的夏朝,是绝对崇蛇的时代,但是在到了“礼乐崩坏”的春秋战国时期,文物中的蛇图形不再是可爱和令人敬畏的单一面貌了,出了在今人看来对蛇“不尊敬”的现象,特别是战国时期文物中,这种现象更明显。 1982年发掘的湖北马山一号楚墓中出土的丝锦绣上,便出现了“凤鸟食蛇”;1987年发掘的太原金胜村晋国赵卿墓中出土的铜器上,出现了“鸟践蛇”;1992年发掘的山西侯马晋国铸铜遗址的中,发现了带有“兽践蛇”图像的陶范。而早在民国时期,还从被认为是楚王墓的安徽寿县李三孤堆中出土了一件“鹰捉蛇”铜器:一只张着口的凶猛的老鹰,脚下夹着一只挣扎的蛇。 这些对蛇不再崇拜的现象,学术界概称为“践蛇”,即用脚踏或遭践蛇的意思。 “践蛇”,是古代中国人征服对手、战胜邪恶的文化信号,是蛇走下神坛的标志。“践蛇”现象的出现,就应该是中国人“厌蛇”的开始。 后来,在稍晚些的文物中,还出了打蛇和啖蛇的图案。1978年在江苏清江市(今淮安市)城南乡高庄战国墓中出土的铜器图像上,就有一组打蛇动作,打蛇者一手高举,一手提着刚抓到的一条蛇,往蛇身上打;在四川一座东汉墓中,曾出土一件“打蛇石俑”,俑人一手执铲,一手拿蛇。而在先秦以前,特别是夏商时期,中国古人视蛇为神灵,是绝对不可能打蛇的,更不会吃蛇。 在古代中国,人们真正开始讨厌蛇,应该是蛇与吉凶福祸联系到一起时。而这与十二生肖的出现,几乎是同步的。 包括蛇在内的12种动物,是何时被用于纪年的?民俗学家并没有给出确切的时间点,在先秦《诗经·小雅》中的《车攻》篇里,有“吉日庚午,既差我马”的说法,但这是不是后世所的“午马”?学术界有不同的理解。直到1975年湖北云梦睡虎地秦墓和1986年甘肃省天水市放马滩秦墓出土的秦简《日书》中的“十二兽”被发现,生肖文化出现时间才被大大往前提前。 “十二兽”与后来的十二生肖极为相似,证明生肖被用于纪年,至迟在先秦时。而广泛运用,最迟不应晚于汉代,东汉王充《论衡》一书中已记载了与今完全相同的12生肖。 奇怪的是,自从生肖开始纪年后,人们发现,每逢蛇年和龙年的时候,年成就不好,灾害多荒年多。如北宋赵祯(仁宗)当皇帝期间,龙蛇年便多灾,旱涝不均,时诗人宋代苏舜钦《吴越大旱》一诗开始两句就是,“吴越龙蛇年,大旱千里赤”。 吴越一带本为江南鱼米之乡,这样的地方大旱,可见年景有多么恐怖。至今民间还流传着,“丙好吃,丁难过,龙蛇无粮要挨饿”的谚语。类似的说法,在湖北一带叫,“蛇年不收花,龙年光塌塌。” 所以,比苏舜钦晚一代的苏轼《冉过超然台赠太守霍翔》亦称,“昔饮雩泉别常山,天寒岁在龙蛇间”;南宋诗人陆游同样相信“蛇年不好”的说法,《人日雪》一诗中说,“非贤那畏蛇年至?多难却愁人日阴。” 因为蛇年多灾,收成不好,气候不调,人们把这种自然灾害造成的不幸和苦难,统统记到蛇的头上,进而讨厌之。 甚至,在过去算翕先生的眼里,蛇年与龙年还会影响到人类的健康,命数中所谓“岁在龙蛇”,就是这种观念的反映。据《后汉书·郑玄传》,此语出自东汉经学大师郑玄口,其本人即身亡其年。 实际上,这对蛇和龙都是不公平的,以气候来说,其变化有一定的规律性,坏气候的出现周期,可能与蛇年、龙年碰到了一起。民间公认的,“牛马年,好种田”、“羊马年,广收田”,认为牛年、马年、羊年是好年头,如果将牛、马、羊编在蛇的纪年位置,是不是情况就可能有变?文/倪方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