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 满 天 下,
毁 誉 有 之。
●●●钱钟书先生的名气主要源自其学养博雅,按他自己的话说:“西方的大经大典,我算是都读过了。”看《围城》《人·兽·鬼》和《写在人生边上》,可知钱在文字上的天才。
钱的小说写得好看,博物散文的造诣更深不可测,着手成春,中西语汇信手辉映,处处都是伏藏。
世间人物对钱钟书的赞赏也主要是因为其“博闻强记”。典型的赞誉来自他的清华同学“二乔”——乔冠华、胡乔木。
1 乔冠华说:
“钟书的脑袋不知是怎么生的,过目不忘,真是photographicmemory(照相式记忆)。”
2 胡乔木则说:
“同钟书谈话是一大乐趣,但是他一忽儿法文,一忽儿德文,又是意大利文,又是拉丁文,我实在听不懂。”
不过一片赞誉声中,还真有人敢对他略露微词,而这几个人既不是嫉妒他,也不是无名鼠辈,更不是不服他的渊博。他们只是惋惜钱钟书长于渊博而止于渊博而已。
3 余英时是钱穆的学生,钱钟书与钱穆都出于无锡钱氏,通谱而不同支,故余英时与钟书也算是有些渊源。
评论钱钟书的学问时,余英时的看法是,钱钟书是“一地散钱——都有价值,但面值都不大”。
4 李泽厚对钱钟书的评论概括起来是“买椟还珠”四个字。
具体来讲,就是“我问过推崇他的人,钱钟书到底提出了什么东西?解决了什么问题?有长久价值的。大家大都讲不出来。我认为这就是问题所在。
好像这个‘杯子’,他可以讲出许多英文的、德文的、西班牙文的、意大利文的、拉丁文的典故。‘杯子’在宋代、明代、中国、外国怎么讲,那是很多。不过这个工作,到电脑出来,就可以代替,电脑记得更全。所以博闻强记就不能成为一种标准。他读了那么多书,却只得了些零碎成果,所以我说他买椟还珠,没有擦出一些灿烂的明珠来永照千古,太可惜了”。
(钱钟书手稿)
5 钱钟书的小说《围城》风靡天下几十年,但李泽厚也不喜欢。
因为“《围城》除了卖弄机智之外没有别的东西”。“他卖弄英国人的小趣味,我不仅不喜欢,还很不舒服。这当然或许是我的偏见。”
6 老侠:
“钱钟书是有学问,但既没有思想也没有方法上的独创。他的《管锥编》不过是中国从汉代开始的注经传统的墓志铭。《围城》嘲讽知识分子,‘钱学’是对中国学术的最大嘲讽,在思想发现的层面上,‘钱学’研究界的智商等于零。钱钟书的书读完了,除了东拉西扯和用牛角尖扎人外,不会给你任何启迪。我寻遍钱钟书的文字,发现没有一篇可以称之为给人警醒的东西。”
1949年8月,钱钟书从上海回到清华。1950年仲夏,乔冠华来找他翻译《毛泽东选集》,把他借调到“中共中央毛泽东选集英译委员会”工作。据说因为他出身牛津,受过严格的牛津语音训练,文字风格最合于主席的风格。
1963年英译《毛选》的定稿工作一结束,1964年,钱又成为“翻译毛泽东诗词五人小组”成员。应该说,钱家得以在历次劫难中幸运过关,并享受了很高级别的待遇,与他的这一“特殊使命”的背景分不开。
7 王朔:
“一些关于钱钟书的赞美,包括杨绛的回忆,大都讲钱钟书的‘文革’厄运,但钱在此前的境遇还是不错的,比许多人的命运都好,但这两位德高望重者似乎从不提那一段,感觉上,他们四九年以后尽受苦了,且苦大而仇不深,一副淡泊名利的仙骨。”
8 任继愈是李泽厚的老师。
任继愈对钱钟书的评价最有意思,就两个字“自私”。因为钱钟书的学问是老师教的,应该把他回馈给社会,而他一个学生都不带,所以自私。
9 胡河清曾赞叹:
“钱钟书、杨绛伉俪,可说是当代文学中的一双名剑。钱钟书如英气流动之雄剑,常常出匣自鸣,语惊天下;杨绛则如青光含藏之雌剑,大智若愚,不显刀刃。”在这样一个单纯温馨的学者家庭,两人过着“琴瑟和弦,鸾凤和鸣”的生活。
10 胡乔木曾为杨绛写下十六字考语:
“怨而不怒,哀而不伤,缠绵悱恻,句句真话。”
11 女儿钱瑗一语道破:
“妈妈的散文像清茶,一道道加水,还是芳香沁人。爸爸的散文像咖啡加洋酒,浓烈、刺激,喝完就完了。”
12 叶匡政说:
“杨绛先生的作品我至今仍常置案头。在我心目中,她是1949年以后大陆最优秀的白话文作家之一。年轻时读她的作品,或许只能觉出她语言的洗练和从容,但随年岁增长,你会发现她对白话文有独到的领悟与发现,暗藏玄机。她的语言在沉静中显出灵动,在精妙中透出睿智,有一种洗尽铅华后的优雅与超然,却又充盈着活力。我会用这几个词来形容她:睿智、从容、独立、高贵。”
13 于坚的话——
杨绛先生一生是一个自由思想者。在她生命中如此被看重的“自由”,与“忍生活之苦,保其天真”却始终是一物两面,从做钱家媳妇的诸事含忍,到国难中的忍生活之苦,以及在名利面前深自敛抑、“穿隐身衣”,“甘当一个零”。
14 李辉:
身处动荡岁月,她内心虽不平静,外表却极为镇定,毫不慌乱。身躯瘦小的她,却拥有精神的伟岸,以坦然、坚毅、倔强,面对一切,包括磨难。她被揪斗、游街,却仍然是个体面的人!
15 而萧三匝的看法是这样的:
“杨绛生前其实并未达到解脱的境界。她太爱自己的丈夫,甚至偏向于认为钱钟书是她一个人的,所以处处维护丈夫的声誉。
钱钟书在给友人的通信中曾直言臧否现当代人物,在钱先生去世后,友人多次与杨绛协商出版其与钱先生的书信集,这本身是很有价值的,但均被杨绛明确拒绝。
也可以说,杨绛生前为学者们对‘钱学’的研究划了框框,出于对杨绛的尊重,研究者也只能作罢。想来杨绛去世后,相关书籍很快就会出版了吧。”
杨绛手稿《槐聚诗存》(钱钟书默存稿)
16 宗璞
钱钟书考清华时,数学只得十五分(也有说九分的)。当时任文学院院长兼哲学系系主任的冯友兰曾说,钱钟书不但英文、中文好,连哲学也有特殊见地,真是天才。
冯友兰河南口音很重,讲课时口吃,他的课堂笔记只有钱钟书能较好完成,更能把冯所讲内容的英文原文全都写下来。冯友兰和学生开讨论会,每次都叫秘书请钱钟书参加。
不过,多年后的1979年,钱随团赴美访问,座谈会上提到冯友兰,骂了一大顿,说冯没有文人骨气,也没有知识分子的节操观念,又说冯最不应该的是出卖朋友,在座有人问冯友兰究竟出卖了哪些朋友,钱却不愿指出姓名。有人记录现场情景:“冯友兰捏造事实,坑人使妻小俱死;冯现在在北大人人嗤之以鼻,人缘扫地……钱氏用英语说及,情绪颇为激动。”
冯友兰的女儿宗璞是杨绛的学生,后来她特地写文章,公开要求杨向钱钟书问明究竟,杨绛很快写回应文章,否认钱说过那些话。
宗璞当然意不能平,在写西南联大的小说《东藏记》里,特地提到一对留洋归来的夫妻学者尤甲仁、姚秋尔。
他们家住刻薄巷,以刻薄人取乐,造谣生事。小说写尤氏夫妇互相吹捧,姚秋尔说:“甲仁在英国说英文,英国人听不出是外国人。有一次演讲,人山人海,窗子都挤破了。”尤甲仁说:“内人的文章刊登在《泰晤士报》上,火车上都有人拿着看。”
其学问究竟如何?有教授询问《诗品》中“清奇”一章,话还没有说完,尤甲仁便将原文一字不漏地背诵出来。问到一处疑难,尤甲仁马上举出几家不同的看法。姚秋尔面有得色。对方又问:“这几家的见解听说过,尤先生怎样看法?”尤甲仁“微怔”,说出来仍是清朝一位学者的看法……
宗璞此说直戳钱治学软肋,学界对钱钟书学术价值的最大争议,就是认为其治学风格琐碎,没有个整体成型的结构。
(钱钟书书信手稿)
17 余杰撰文写道:
宗璞《东藏记》中的讽刺文字并不算太刻薄。刻薄是人类最恶劣的品质之一,钱杨二人的文字才算是刻薄到家了。在“文革”当中,钱钟书夫妇与林非一家,同处杂院,为着寻常的邻里纠纷而大打出手。多年之后,双方均撰文攻击对方,其中尤以杨绛的文字最为恶毒。
18 施蛰存评价钱钟书说:
“他学问是好的,嘴巴臭!他狂妄得很呀,他讲人家都是挖苦人的……你看他的《围城》都是刻毒话。”
19 贺卫方也有不同看法:
“我认为钱钟书先生著作中表现出的思想相当丰富、深刻和锋芒毕露。有人认为他不是思想家,那不过是因为西方迄今为止还没有出现过这样类型的思想家而已。
大作里说钱在文革时期参与翻译‘红宝书’,错了,他是1950年代奉召参加,翻译的是《毛选》,做专业审订。你说文革之后他没有对文革反思,不对,你看过他的‘《干校六记》小引’么?甚至不是文革后,他写《管锥编》应该在1972-75年间,其中就包含着丰富的对文革和政治专制的反思和批判。
他夫妇不能勇敢担当?八十九年悲剧前夕,他们夫妇参与了对政府和平解决冲突的呐喊。还有,《围城》里没有描写苦难?那里不仅仅有社会困难,更有人这种无毛两足动物的苦难与悲剧啊。这部小说能够进入企鹅经典,你真以为那些编委瞎了眼么?”
以完人苛求,
即是无心之要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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