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 满江红.写怀 历史疑云:岳飞《满江红·写怀》的作者究竟是谁?



历史疑云:岳飞《满江红·写怀》的作者究竟是谁?

                        《满江红·写怀》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阙。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岳飞的诗词,虽留传较少,但这首气势磅礴、悲壮深沉的《满江红》却深为人们喜爱。岳飞写《满江红》词时,中原大地正遭受金人铁骑的践踏。岳飞矢志抗金,反对投降,代表了广大人民的愿望;他执著地追求收复失地,报仇雪耻,反映了广大人民的心声;他战功赫赫,治军严谨,是中国古代历史上杰出的军事家和战略家;他自奉菲薄,廉洁奉公,把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发扬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所以,《满江红》一词,和岳飞的高风亮节一起,一直作为爱国主义的绝唱,唱彻神州。  

   这首千古绝唱《满江红》是在明朝的前期才广泛传播开来的,在宋、元两代极少或根本不见于记载。从古至今,每当国难当头,这首词不知激起了多少志士仁人前仆后继的奋勇斗争。故《满江红》一词,一直作为爱国主义的绝唱和岳飞本人的高风亮节一起在中国神州大地传颂,很少有人怀疑《满江红》是伪作或托名之作。但是近几十年来,人们开始对此不断设疑,并展开争论。由于岳飞是中华民族共同景仰的英雄人物,又由于《满江红》一词在思想、艺术上的成就,使人们极其关注这场争论。不仅包括大陆学者,一些港、台及海外华人学者也都加入了这场争论之中。 

   一、质疑者的论断

  (一)首先对《满江红》提出质疑的是近代著名的学者余嘉锡。

   余嘉锡在《四库提要辩证》中的《岳武穆遗文》条下,提出了两条质疑的根据:

   第一,这首词最早见于明嘉靖十五年(1536年)徐阶编的《岳武穆遗文》,是根据明朝弘治十五年(1502)浙江提学副使赵宽所书岳坟词碑收录的。赵宽未说所据何本,因而来历不明。而且赵宽碑记中提及的岳飞另一首诗《送紫岩张先生北伐》经明人考证是伪作。在此之前,此词亦不见于宋、元人的著述,为什么突然会出现在明中叶以后?深为可疑。

   第二,岳飞的孙子岳珂所编《金陀粹编》中的《岳王家集》也没有收录这首词。岳珂平生富于收藏,精于鉴赏,他与父亲岳霖搜访岳飞遗稿不遗余力。但是,从嘉定三年他为《岳王家集》作序到端平元年重刊此书,共经历了三十一年,仍未收入这首词。因此,这首词可能不是岳飞所作。 

   (二)夏承焘的质疑

   夏承焘也写了一篇《岳飞<满江红>词考辨》的文章,进一步从词的内容上找出了一个证据,即“贺兰山阙”的地名所指问题。他主要从三方面论证:

   其一,岳飞伐金要直捣的“黄龙府”,在今吉林省境内,而贺兰山一带却是明代时北方鞑靼人常常侵犯之地,距离岳飞伐金之地数千里之外,至南宋时已属西夏,并非金国土地,假设此词果真出岳飞之手,“不应方向乖背如此”。

   其二,贺兰山不同于前人泛称的“玉门”、“天山”之类地名,它是实指。贺兰山在汉、晋时期还不见于史书,到北宋时才有记载。唐、宋时人们以贺兰山入诗,都是实指。明代中叶以贺兰山题写诗的人很多,但也都是实指而非泛称。因此,以“泛称”解释岳飞的“乖背”,似也不通。

   其三,明代中叶开始北方鞑靼族入居河套,骚扰中原。鞑靼西攻甘、凉地区,多取道贺兰山后。弘治十一年(1498)明将王越在贺兰山抗击鞑靼,打了第一个大胜仗。因此“踏破贺兰山阙”,“在明代中叶实在是一句抗战口号,在南宋是决不会有此的”。

  其四,明朝的王越和他的同僚们,才可能是《满江红》词的作者。这首词刻在杭州岳庙中的时候,正是明朝打败鞑靼五六年之后。王越是进士及第,不仅武功盖世,“身率三军,决胜千里”,而且博学能文,长于诗赋,戎马疆场之余,作诗、词、赋、文数百篇,后人辑有《王襄敏公集》。这样的奇才,有了争夺贺兰山的阅历,自然会写出《满江红》这样不朽的诗词。

所以,《满江红》不可能写于宋代,而是作于明代。 

   (三)孙述宇的质疑

   孙述宇在台湾省《中国时报》发表了《岳飞的〈满江红〉?—一个文学的质疑》一文,对词的作者提出了疑问。

   他首先指出《满江红》词中用了岳飞自己的事迹和典故,如“三十功名”、“八千里路云和月”等等,作者自己用自己事迹的典故,真是“匪夷所思”。相反,根据这些尽人皆知的材料,拟作者是很容易写出这样一首词的。

   其次,他认为《满江红》词的格调,与已证实的岳飞另一词《小重山》风格迥异,前者洋洋洒洒,慷慨激昂是豪放派风格;后者格调低沉,是婉约派风格。前后风格大不一样,所以根据以上观点,孙述宇断定《满江红》并非岳飞作品,而是后人假借岳飞的名字流传于世的作品。 

   余、夏、孙三位虽然一致怀疑《满江红》为伪作,但他们并没有抹杀这首词的价值和历史作用。余氏说:“疑之而其词不因我而废,听其流行可矣。”夏氏肯定了这首词的爱国精神和历史作用,认为不能和一般的作伪诗文等量齐观。孙氏也认为“即使不是岳飞所作,《满江红》也仍值得流传下去。” 

    二、肯定者的论辨   

  对于以上这些质疑者的观点,邓广铭、唐珪章、李安、陈非等学者进行了有力的驳斥。

  (一)“《家集》未收”辨  

  《金佗粹编》中的《岳王家集》未收《满江红》,其原因在于:

  1、岳飞被赐死时,其家存文件全被查封没收,后来虽蒙准发还,也散失很多,并不齐全。

  公元1142年,岳飞遇害时,其家被抄,家存文稿也被查封,家人难以妥为保管。此后,秦桧及其党羽把持南宋朝政近二十年,期间又屡次大兴文字狱,岳飞的文稿进一步散失。

  公元1162年,宋孝宗为岳飞平反昭雪。此后,在各方的帮助下,岳飞三子岳霖(1130—1193年)开始收集与其父岳飞相关的各种资料,但是历经近二十年“秦祸”,与岳飞相关的许多资料文稿多有散失,故虽经过岳霖与其子岳珂(1183~1240年)两代人的努力,却仍然不能收集到岳飞的全部遗文,这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而在南宋灭亡后,蒙古人建立的元朝统一了中国。作为抵御外侮的爱国英雄,岳飞的声名受到了蒙古统治者的压抑,很少大张旗鼓地宣称岳飞,直到明朝建立以后,事情才有所改观。这一历史事实,造成了《满江红》基本上不见于宋、元人的著录,而到了明朝才开始出现,并在社会上流传。    

  历史上,因多种原因,有一些作品湮没多年,过了很久又再次出现,这一情况也不乏其例。如唐朝末年诗人韦庄的《秦妇吟》一诗就被湮没了九百多年,之后又重见于世,但人们并没有因此而怀疑其真实性。——须知古代私人的一些孤本藏书,往往视为珍宝,不肯轻宣泄外人,因而某些作品手稿在经历了一段年月之后方才重新出现的情况,也并不稀奇。  

  2、岳霖、岳珂两代岳家后人没有搜集到此词,只能说明他们在这方面有遗漏。根据现有的史料看,岳霖父子也确有遗漏的实证。例如南宋学者赵与时《宾退录》记载的岳飞的“雄气堂堂贯斗牛,誓将直节报君仇。斩除顽恶还车驾,不问登坛万户侯”一诗,就不见于岳珂编的《家集》中,因此,我们不能根据他们父子当时有没有收集到来断定作品的真伪。 

  (二)“王越托名”辨  

  所谓“明朝将领王越托名创造《满江红》之说”根本不能成立,原因如下:  

   1、王越不具备写出此词的才力。据《中国文学》,王越并未跻身“明代诗人”行列,但岳飞却荣立“宋代词人”之林。细检《王襄敏集》,殊属平庸。就选入《明诗别裁集》那仅有的一首《与李布政彦硕冯佥宪景阳对饮》(七律)说,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

  2、王越生于明仁宗洪熙元年(1425年),一说明宣宗宣德元年(1426年),也实在太迟了。至于在王越登进士第(景泰二年,即1451)前后,由于种种可想而知的原因,他作伪的可能性小到没有;而明代任何人即使作伪,也不能一手遮天。因为到这时,岳飞《满江红》(怒发冲冠)已经在民间流传300余年了!    

  (三)“贺兰山”辨  

  对于“方向乖背”的指责,大多数驳斥者认为:

  一是《满江红》词中的“贺兰山”应为泛说,而不是实指。正如词中的“胡虏肉”、“匈奴血”指广义的敌人,而未曾实指女真人一样。既然把斗争对象称做“匈奴”,则不但在河套地区的贺兰山可以入词,就连阴山以及更西边的祁连山也同样可用。似不应因此而责备作者“方向乖背”。  

  二是此句之上是“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诸句,如只就“贺兰山”句而断言其为明人所作,则势必把“靖康耻,犹未雪”等句断为“泛指”。而“靖康耻”是特定的历史灾难,不可以泛指的。明代虽有“土木之变”,但不久明英宗即被放回,且夺门复辟,不能称之为“犹未雪”;在明朝统治期内,中原与河朔地区从未被鞑靼人长期占领过,因而也不能产生“待从头收拾旧山河”的豪情。  

  三是就南宋的地理位置而言,金人控制着北方,其东西两端即南宋人眼里的东北和西北;就汉唐以来的历史版图而言,整个西北部的大片土地都曾被少数族占领。因此,有不少南宋词作说到金兵时,常用“西北”和西北方向的历史典故。

  如与岳飞处同一时代的南宋名臣赵鼎在他的《花心动》词中写道:“西北欃枪未灭,千万乡关,梦遥吴越”;稍晚于岳飞的南宋词人辛弃疾,在他的《稼轩词》中,既有“要挽银河仙浪,西北洗胡沙”之句(《水调歌头》),又有“袖里珍奇光五色,他年要补天西北”之句(《满江红》);另一位与岳飞处同一时代的词人张元干在他的《贺新郎》中也说:“要斩楼兰三尺剑,遗恨琵琶旧语!”他们的“楼兰”、“琵琶”,特别是常常提到的“西北”方位,显然,都指的是当前的敌人金国女真人。我们能指责他们“方向乖背”吗?  

  事实上,南宋词人辛弃疾曾经在其词中将长安(今西安)比作东京开封,南宋爱国诗人陆游曾经在其诗中将天山比作宋金对峙的前线战场,这些并不能说明他们犯了地理常识方面的错误。况且,西夏与北宋向来有战事,甚至在南宋初年,金人入侵中原的情况下,宋军也曾与西夏作战。

  四是据黄拔荆教授考证,河北省磁县也有一座贺兰山,与岳飞及其军事生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宋朝时期的磁县当南北官道要冲,为兵家必争之地,岳飞在这里练兵、与金人交战,前后达六年之久。据此,则《满江红》中的“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是岳飞抒发抗金杀敌的壮志,陈述自己的战略设想的实写了。  

  有了“贺兰山”这一句,则《满江红》词非岳飞莫属了。    

岳飞 满江红.写怀 历史疑云:岳飞《满江红·写怀》的作者究竟是谁?

  (四)“风格”辨  

  所谓风格,指的是作家或艺术家在他长期的写作实践中,所表现出来的特色。  

  其一,岳飞并非专门词家,留下的词作甚少,并没有形成自己的风格,因而既有宛转低回的《小重山》,也有慷慨激昂的《满江红》。它们写于不同时间、不同心境,当然就会风格迥异。

  其二,即使是诗词大家,也并非一“格”到底,两种风格兼擅的作家在文学史上并不少见。如苏东坡,既写过“大江东去”这样雄浑豪放的名篇,也写过“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这样的幽怨缠绵之作。如李清照,既写过“寻寻觅觅,冷冷清清”这样的幽怨缠绵的名篇,也写过“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这样雄浑豪放之作。因此,以《小重山》为岳飞词作的风格坐标,来否定《满江红》为岳飞所作,显然有以偏概全之嫌。  

  其三,从《满江红》反映的思想内容来看,这首词与岳飞其他诗文的内容是一致的。如“誓将直节报君仇,斩除顽恶还车驾”诗句,正是“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的写照,而“不问登坛万户侯”,就是“三十功名尘与土”的注脚。此外,还有“扫清胡虏”,“立奇功,殄丑虏”,“白首为功名”,“深入虏庭,缚贼主,喋血马前,尽屠夷种”等等雄文,其用词与内涵显然与《满江红》是一致的。

  事实上,《满江红》词中的一些思想和笔法,在岳飞的其他作品中也曾有所反映。如岳飞《五岳祠盟记》文中有“深入虏庭,缚贼主,蹀血马前,尽屠夷种”,与《满江红》中的“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如出一辙。岳飞《题新淦萧寺壁》诗中的“不问登坛万户侯”,也可以说是“三十功名尘与土”的注脚。《题新淦萧寺壁》一诗:“雄气堂堂贯斗牛”也与“怒发冲冠”、“壮怀激烈”异曲同工。

  再比如,建炎四年(1130年),岳飞驻军宜兴县,因事到附近的广德军去公干,在其地金沙寺的墙壁上写了一段《题记》中的“俟立奇功,殄丑虏,复三关,迎二圣,使宋朝再振,中国安强,他时过此,得勒金石,不胜快哉!”与《满江红》中的“带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的内容基本一致。显然,《满江红》词是岳飞内心真实思想感情的流露,后人不必纠缠于一些琐碎的枝节。

  特别是唐圭璋先生所编之《全宋词》中,收有岳飞之另一首《满江红登黄鹤楼有感》,该词有岳飞之手书墨迹,并有谢升孙、宋克、文徵明所写的跋。其下阕云:“兵安在?膏锋锷;民安在?填沟壑。叹江山如故,千村寥落。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洛!却归来,再续汉阳游,骑黄鹤。”其气势、思想内容、遣词用语,与《满江红?写怀》如出一辙。如果肯定《满江红登黄鹤楼有感》为岳飞所作,能说《满江红写怀》不是岳飞的作品吗?  

  (五)“宋版”《满江红》确证

  许多专家认为,岳飞作《满江红》之说首见于明代,而不见于宋、元版本,也不完全是事实。因为年代久远,许多宋、元刊本早已失传;如能披微索隐,许多后代作品辗转引用的宋、元作品中,仍能找到岳飞作《满江红》的记载。  

  《藏一话腴》为南宋后期学者陈郁所著。郭光先生使用的清沈雄《古今词话》和康熙《御选历代诗馀》中所引的《藏一话腴》文字,比之通行的《豫章丛书》本,多了如下一段重要文字:“(武穆)又作《满江红》,忠愤可见。其不欲等闲白了少年头,可以明其心事。”可见,南宋后期刊行的《藏一话腴》的另一版本,有岳飞作《满江红》之记载。

  清人潘永因编订的《宋稗类钞》是辑录宋代的各种笔记小说,分类编排而成的书。其卷三《忠义》也有如下一段文字:“武穆家谢昭雪表云:青编尘乙夜之观,白简悟壬人之谮。最工。武穆有《满江红》词云:怒发冲冠朝天阙。”全词除“壮志饥餐胡虏肉”之“胡虏”改为“仇恨”外,其余与流传于世的《满江红》词全同。而“胡虏”之改,显然是怕触犯了清代统治者的忌讳。  

  今查南宋学者罗大经《鹤林玉露》乙编卷三《谢昭雪表》的前一句与此段引文几乎全同,唯有“最工”作“甚工”,开头多一“岳”字。据此,则大致可以判定,它是《鹤林玉露》的另一版本。罗大经《鹤林玉露》乙编的写作年代是南宋“淳祐辛亥”(1251年),其成书年代与《藏一话腴》相近,都在南宋端平元年(1203年)之后,自然是反映了在《金佗粹编》、《金佗续编》成书后的新发现。  

  既然如今尚得以见到南宋后期有两处记载,则《满江红》词为岳飞所写,应无可疑。  

  (六)新发现

  1995年,陈非先生展示了有关岳飞《满江红》词的新发现。

  据介绍,1986年在浙西江山县发现了一部《须江郎峰祝氏族谱》,其卷十四之《诗词歌赋》集中载有岳飞于绍兴三年(1133)赠抗战派大制参祝允哲的《满江红》词及祝允哲的和词。须江是江山县的古地名,郎峰祝氏是唐宋望族,祝允哲曾任大制参,提督荆襄军务,曾上疏高宗,愿以全家七十多口乞保岳飞,由此证实他们关系非同一般。岳飞题为《满江红与祝允哲述怀》,其词云:

  怒发冲冠,想当日,身亲行列。实能是、南征北战,军声激烈。百里山河归掌握,一统士卒捣巢穴。莫等闲,白了少年头,励臣节。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金城门阙。本欲饥餐胡虏肉,常怀渴饮匈奴血。偕君行,依旧奠家邦,解郁结。  

  祝允哲的和词题为《满江红和岳元帅述怀》,其词云:  

  仗尔雄威,鼓劲气,震惊胡羯。披金甲,鹰扬虎奋,耿忠炳节。五国城中迎二帝,雁门关外捉金兀,恨我生,手无缚鸡力,徒劳说。  

  伤往事,心难歇;念异日,情应竭。握神矛闯入,贺兰山窟。万世功名归河汉,半世心志付云月。望将军,扫荡登金銮,朝天阙。    

  岳飞本非词家,他写词只是在一定场合里抒怀言志,并没有自成一家、流传千古的非分之想,因此反复修改、使用自己的旧作,和把他人的词语、意境融入自己的新作,都是很正常的事。但是,修改后的《满江红.写怀》,慷慨激昂,气壮山河,成为了抒发爱国情怀的千古绝唱。

  这两首原汁原味的《满江红》的发现,足以扫除一切怪论,而成为《满江红》定为岳飞所作的铁证。      

  三、对双方论点辨析

   通过对双方观点的研读,博主认为质疑者的论点更为有理有据,而肯定方的观点稍显力度不足,难以形成封闭的证据链。这里首先要明确的是双方争论的要点是现在流行的《满江红.写怀》版本是否是岳飞所作?简要分析肯定方的质辨。

   一是“《家集》未收”辨。正如肯定方所言,《家集》由于种种原因可能收集不全,但这只是一种可能,并不能证明《满江红.写怀》就是岳飞所作。

    二是“王越托名”辨。博主赞同肯定方所言,不是王越托名所作。但也不能证明不是张越、李越托名所作。

    三是“贺兰山”辨。双方都有道理,可以说打成平手。

    四是“风格”辨。博主更赞同质疑方观点。肯定方的观点,从《满江红》反映的思想内容来看,这首词与岳飞其他诗文的内容是一致的。即使是诗词大家,也并非一“格”到底,两种风格兼擅的作家在文学史上并不少见。这个观点是对的,但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岳飞的经历、思想尽人皆知,托名者完全可以仿照。这里不仅要看风格,更要看文学水平和诗词素养。

   岳飞,卓越的能力和才华在军事方面,而不是在文学和诗词上,恕我直言《满江红.写怀》一词在思想、文学艺术上的成就,非岳飞所能及。前篇博文收集了岳飞所有的诗词,坦率地说,其他诗词无一首能与《满江红.写怀》比肩。

   五是“宋版”《满江红》确证。《藏一话腴》为南宋后期学者陈郁所著。郭光先生使用的清沈雄《古今词话》和康熙《御选历代诗馀》中所引的《藏一话腴》文字,比之通行的《豫章丛书》本,多了如下一段重要文字:“(武穆)又作《满江红》,忠愤可见。其不欲等闲白了少年头,可以明其心事。”清人潘永因编订的《宋稗类钞》是辑录宋代的各种笔记小说,分类编排而成的书。其卷三《忠义》也有如下一段文字:“武穆家谢昭雪表云:青编尘乙夜之观,白简悟壬人之谮。最工。武穆有《满江红》词云:怒发冲冠朝天阙。”

   这里两次引用的所谓南宋的记载,其实都是清版本,而非真正南宋版本。清人根据自己的理解,增删现象普遍。如王曾瑜先生在《岳飞史实之真伪不可不辨》一文中提到,“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我对于明人,特别是明初尚能见到大量今人见不到的宋籍,是毫不怀疑的,最明显的例证就是《永乐大典》残本。但随着一些研究工作的进行,此种错误印象必然得到纠正。清丁传靖所辑录的《宋人轶事彙编》自然是治宋史者不时翻阅的书,但按照史料原始性的原则,此书一般不能作史料引证,只能提供线索,再查宋人的原始记录。我见到此书卷3引元代的李有《古杭杂记》,有一首讽刺宋高宗养鸽的小诗,不料查阅了今存《古杭杂记》的各种版本,竟皆无此诗,故最后在《荒淫无道宋高宗》一书定稿时,只能在第148页注中标明引自《宋人轶事彙编》。由此可见,在明清载籍中转引宋人著述,也应是扩大宋代史料搜索范围的一个不可忽视的方面。”

   倒是1986年浙西江山县发现的《须江郎峰祝氏族谱》,记载的岳飞赠抗战派大制参祝允哲的《满江红》词及祝允哲的和词更为可信。无论是时间、地点,词作本身,及祝允哲的和词均让人无法质疑。

  四、结论  

  结论一:《满江红.写怀》的来历。通过以上分析,我认为,从《祝氏族谱》中出现的这两首词看,岳飞在1133年写下了一首《满江红.与祝允哲述怀》,并且显然是后来广为流传的《满江红.写怀》的原本。后来的《满江红.写怀》是在岳飞原词的基础上,吸收了祝允哲的和作中的“贺兰山”一词,“朝天阙”一句,并修改“功名”、“云月”一联,及“心难歇”一句而成。

   至于是谁人修改,难以考证,也许是祝氏后人,也许是在传抄过程中,无数仁人志士的不断修改完善,集百家之成。这种现象正如同文革中的手抄本,手抄本在传抄的过程中,不断的经过文学爱好者的修改完善,最终版本无论在思想性、文学性,以及故事情节上较原版本都有了很大的改变。

   结论二:《满江红.写怀》是岳飞作品,勉强可以说的过去。由于原作是岳飞的,再加上岳飞是中华民族共同景仰的英雄人物,更是抗击外来入侵者的一面旗帜,没有哪个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冒名顶替。

   结论三:博主更倾向于《满江红.写怀》是中华民族的集体创作。正如同民歌,今天流传下来的很多民歌,都是在不断的传唱过程中,经过不断的修改和完善,其作者是谁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丰富了我们民族的精神文化内容。 

   比较岳飞《满江红与祝允哲述怀》和《满江红.写怀》,全词共23句,93个字,全部相同的句子8个,2句略有不同,原词用字保留的共42个,刚好一半。经过修改后,前后两词在思想性、文学艺术性,都达到了脱胎换骨的效果。上阙抒发了一个英雄不辞辛苦,只争朝夕为国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下阙表达了英魂对入侵者的切齿仇恨及收复失地,重整山河的决心。全词词情慷慨,激昂悲壮,即是战斗的宣言,又如进军的号角,振奋人心,催人奋进。正如陈廷卓在《白雨斋词话》中感叹说:“何等气概,何等志向!千载下读之,凛凛然有生气焉。‘莫等闲’一二语,当为千古箴铭”。

   在词坛上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也只毛泽东词《沁园春.雪》和苏东坡词《念奴娇.赤壁怀古》。 

 
   下面,再把岳飞《满江红与祝允哲述怀》、祝允哲的和词《满江红和岳元帅述怀》、《满江红.写怀》放在一起比较,博友自会得出胸中定见。
  

岳飞《满江红与祝允哲述怀》

  怒发冲冠,想当日,身亲行列。实能是、南征北战,军声激烈。百里山河归掌握,一统士卒捣巢穴。莫等闲,白了少年头,励臣节。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金城门阙。本欲饥餐胡虏肉,常怀渴饮匈奴血。偕君行,依旧奠家邦,解郁结。  

 

祝允哲的和词《满江红和岳元帅述怀》

  仗尔雄威,鼓劲气,震惊胡羯。披金甲,鹰扬虎奋,耿忠炳节。五国城中迎二帝,雁门关外捉金兀,恨我生,手无缚鸡力,徒劳说。  

  伤往事,心难歇;念异日,情应竭。握神矛闯入,贺兰山窟。万世功名归河汉,半世心志付云月。望将军,扫荡登金銮,朝天阙。  

 

                        《满江红.写怀》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阙。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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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本词条 目录层次不清晰,欢迎各位 编辑词条,额外获取10个积分。目录作者简介原文词牌简题考其他作品展开编辑本段作者简介  岳飞(1103~1142)字鹏举,汉族。北宋相州汤阴县永和乡封侯者。南宋中兴四将(岳飞、韩世忠、张俊、刘光世)之首。

岳飞《满江红·怒发冲冠》赏析 岳飞的满江红怒发冲冠

岳飞《满江红·怒发冲冠》赏析满江红岳飞怒发冲冠①,凭栏处、潇潇雨歇②。抬望眼,仰天长啸③,壮怀激烈。三十功名④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⑤。莫等闲⑥、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⑦,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岳飞《满江红》赏析 满江红 岳飞

岳飞《满江红》赏析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同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憾,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

满江红古诗文赏析 满江红赏析

满江红赏析满江红,著名的词牌名之一。传唱最广的是岳飞的《满江红・怒发冲冠》。词中“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及“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更是经典之作。另外,苏轼、毛泽东、辛弃疾等大家的《满江红》词也非常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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