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凝 沈岸 【沈岸】架空女尊 _架空女尊

宋凝 沈岸 【沈岸】架空女尊 _架空女尊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双深邃的眼睛,眼睛里是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疼惜、悲伤、感慨、犹豫……那些交织的情绪毫无保留地从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来,却在看到她醒来的一瞬匆忙收敛,而她,因为全身筋骨如被撕裂一般剧痛,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眼神里的内容。
她只注意到面前的是一个身着家常便装的男子,二十几岁的样子,样子颇为耐看。闭上眼睛,脑海中的影像如同走马灯般飞速旋转,她记起自己是在和魔族的争斗中被砍了一刀,其后仍然奋力抵抗,却因为伤重渐渐不支,后来的事情便有些记不起来,想到这里,她复又睁开了眼睛,“这里是……哪里?”
声音是嘶哑的,而且痛楚蔓延全身,就连说话和呼吸都会牵连到伤口的疼痛,她竟然会落到如此狼狈的地步。
“瞿山别苑。”他轻轻地说,“你受了伤,倒在山腰。”
“瞿山……是哪里?”她有些迷惑。
“姜王都城外,瞿山。”他看她仍是有些迷惑,并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安慰道,“你伤得很重,好生休养,有什么问题,待好了以后再说吧。”
她不语点头,心里暗自琢磨这是不是魔族施的幻境,她是不是已经被俘,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想从她口中套出些什么来。
“既然醒了,要不要吃些东西。”他静了片刻,又轻声询问。
她盯着他看,他在她的注视下变得有些不安,于是站起身来,“我去叫人给你做点粥。”
房门打开又闭合的声音。
她没有看他,只是抬头看着头顶的帐幔,月白的帐幔顶上绣着薄雪草,简单素雅,她想这个地方有些熟悉,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还有刚才的那个人,似乎也在哪里见过。想了一会儿,渐渐觉得不支,重又陷入了昏睡中。
休养了几日,她渐渐弄清了身处何处。这里并不是魔族幻境,确如救她的那人所说,这里是姜国都城外的瞿山,她大约是在和魔族打斗时因为伤重昏迷,以至跌落云头,竟然从天上落到了人间,恰巧落在这里,被这个人捡了回来。宋衍,他是这么介绍自己的,说自己是在都城做买卖的,在瞿山置了一处别苑,当日正好来此处消夏,不曾想竟遇到她倒在路边。应该只是个好心的凡人吧,她留神探查过他的元神气息,和常人无异。
她只是有些好奇他怎么会这般毫无防备的收留她,不问她为什么受伤,为什么倒在那个地方,甚至连她的身份来历都没有问,就留下她养伤,而且还照顾的不是一般二般地细心。她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出原因,甚至想他是不是对自己一见钟情,后来觉得他初见自己的时候必定一身血污,好看不到哪里去,一见钟情什么的可能性太低,唯一的可能大约就是这位宋公子心怀慈悲乐于助人,若他向来如此,返回天庭后,她倒可以寻个机会向司命星君说个情,保他个福寿延年一生富贵什么的。
这几天一向侍候左右的小丫头秋芳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见她撑着床榻坐起,略有些惊诧地道,“姑娘起来了?”
“嗯,今天觉得好多了。”她随口应道。
“前些日子大夫来看的时候,说姑娘的伤至少要养上三五个月,方才能慢慢好转,这才不到半月,姑娘就好多了,可见姑娘是个命大福厚之人。”秋芳一边将药碗递上来,一边絮絮叨叨地感叹。
她也不理会,自己举起药碗一口将药吞下,苦苦的药令她不自觉地皱了皱眉。秋芳连忙举起药碗旁边的小碟子,“这是梅子,姑娘含一颗吧,我家公子说,今日换了几味药,药效更好些,不过苦的很,姑娘必定是不爱吃的。因此命奴婢准备了梅子。”
她怔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微笑,细心的男人。却不知是哪家姑娘有这个福气,若是能嫁给这么一个善良又细心的男人,后半辈子大约是要享福了。
“你家公子呢?”
“公子说他有些琐事,说姑娘若是问起他,就说傍晚时分过来探望姑娘。”
她点点头,待秋芳端了药碗出去,慢慢挪下地,坐在床沿上调息一番后,估摸着自己的伤势已见好转,腾云返回天庭应该没什么问题,此番虽不是自己私自下凡,但滞留此间总是不太妥当,还是早些回去的好。既然决定了要走,却又觉得不打一声招呼的离开似乎不太礼貌,毕竟对方尽心照顾了些日子,还是告个别。
傍晚时分,有人不紧不慢地叩了叩门,叩门的声音和他的人一般,温和中带着谨慎,随即宋衍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姑娘,在下可以进来吗?”
她唇畔含笑,扬声道,“宋公子请进。”
宋衍推门走了进来,看见她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冲着他微笑转身。他先是一怔,随即露出一丝莫名的伤感神情。
他缓步走到她的旁边,见窗子大开,夏日晚风徐徐吹入,拂面而来丝丝清凉,便伸手去关窗子,“你受了伤,这样吹风对身子不好。”
“不打紧。”她伸手止住他,“宋公子请坐。”
宋衍伸出去关窗的手顿了顿,看了看她,终究还是关了半扇,“那么就留一半吧,还是当心些好。”
“此番叨扰宋公子多日,实在不好意思。”她想了想,就自己的告别做了个铺垫,“小女子回去之后希望能有机会报答宋公子的救命之恩,却不知道宋公子除了这别苑以外,还有何居所,小女子改日还当登门拜谢。”
宋衍摇摇头,“在下救人本不为求报答,姑娘若是如此说,便是瞧不起宋衍了。”
“宋公子为人泽心仁厚,当有好报。”她也不强求,心想回去以后自能寻得他的下落,这个大恩总是要报的。
“姑娘这样说,可是要回去的意思?”宋衍问道。
她点点头,“在此盘桓多日,若还不回去,恐父母兄弟担心。”
“可是你的伤……”宋衍的神色中闪过一丝焦虑,随即又舒缓了神情,轻声道,“你伤得不轻,贸然上路,恐怕会加重伤势,不妨在这里多留几日,待伤势好转,再回去也不迟。”
她看着他,眼中的关切并非虚假,不免心中疑惑,她向来是个直性子,想到什么,嘴里便问了出来,“素昧平生,宋公子为何这般关心小女子?”
宋衍迟疑片刻,方才缓缓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宋衍只是关心姑娘伤势而已,姑娘勿作他想。”

既已决定返回天庭,她当然不会因为他一两句劝就滞留此间,待得夜深人静,她给宋衍留书一封后,便招来一片祥云,腾空而起返回自己当值的四象宫。
甫一入门,素来交好的牛宿天机星君便迎了上来,“这几日你去了哪里,听说你和魔族大战时受了伤,跌下云头,执名神君着人四下找你,说是再找不到你,便要奏明天君,便是翻遍三界也要寻你出来。”
她轻轻一笑,“不慎掉到人间,在山里待了几日。”
天机星君甚是关切地上下打量她,“这可真是伤的重了,竟会跌下云头,我那里有上好的伤药,一会儿给你送来。”
她客气道谢,“多谢,已无大碍。”
随天机星君见了玄武殿执名神君,神君对她在东荒一战中的表现大加赞赏了一番,嘱咐她好好休息,还特地准了她一个月内不用应卯,在府中好生休养。闲着也是闲着,她便找了个借口又去了趟瞿山,明明记得山中有那么一处清幽雅致的小宅院,此次前来却无论如何再也找不到,她怅然地在山中徘徊了半日,带着些许遗憾回到了天庭,宋衍,她想着那个男子温和的眉目,心里暗暗发誓,若是有缘重逢,定会好好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居然有这个番外··· 个人觉得没有番外的意难平感觉更深刻呀冒个泡泡 虽然我也极不喜欢原来的结局 可是这个真是唐七手笔吗^_^这个文,串了两本书?回复 jieyunqing 的帖子
这文貌似不是唐七写得呀,好像是网友续的!哎,宋凝最终还是原谅了沈岸啊,如果设身处地,还有爱,彼此折磨不如携手江湖。
可我还是意难平。。。。。我宁愿没有这个篇外完了吗?本帖最后由 崽崽姨 于 2012-10-15 20:26 编辑
好看呀,唐七公子的文!谢谢楼主分享!
当时看完九州华胥引,就觉得宋凝的故事悲到骨子里了,现在看了这篇,感觉好受多了。
记号。六)
这些天,就连粗枝大叶的天机星君也看出天女星君的心情不太好,他绞尽脑汁地想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她,竟让她看见自己的时候连个笑脸都吝啬起来。思前想后一无所得,他最后将天女星君心情不好归因于前次上山探路不仅无功而返而且损兵折将,以至于在各位同僚面前大失颜面。其实几位上神对天女星君倒是没有多做责备,只是问了问当日情形便命她回营休息,同去的天律星君伤的倒是不轻,不过对天女星君甩下他独自回来也完全没有责怪之意,只说是自己行动不便,特意请天女星君先行回来报信。天机星君对自己有这样体贴人意的好同僚颇为感动,觉得天官大人的集体主义教育做的很是到位。
此后又过了几日,上头传下命令,于二十日由连宋君率四象宫各部,从正面攻打天柜山,天机星君观望了一番调兵遣将,甚是诧异的道,“若是大举进攻,当全遣精锐部队,如此只调度了不到一半的兵马,帝君对此番对敌这么有把握?”
碧凝想了想,揣测道,“许是帝君还有其他的安排呢?”
不管上头安排如何,既然下达了正面攻打的命令,天机星君和其他玄武部的同僚们便忙着励兵秣马,做好攻打前的各项准备,碧凝也借着忙于备战的由头,一直刻意躲着天律星君。这几日她倒是也想了很多,一则自己对往事已经全然不记得,这般一味苛责天律星君似乎不太妥当,二来就那日幻境所见而言,天律星君也是被蒙蔽的,不知者不为罪;三来这毕竟是过去的事了,虽然吃了不少苦,到底现在自己依旧好好的,她向来不是个纠结于过去的人,对天律星君过去所做种种大可以一笑而过……她虽是如此这般地宽解自己,却始终不愿意看见天律星君,不为别的,只是心中的那道坎始终跨不过去。
既是刻意躲着,碧凝每每看见天律星君的身影总是掉头就走,或者视而不见,不过有句话说得好,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这日正是十五,明月东升,碧凝去营地巡视了一番回来,和天律星君在一条小道上狭路相逢,她原本思忖着是否要变个花花草草地躲开他,不过四下看了看,此时月光甚好,照的周遭纤毫毕现,除了一地硬石子儿连一棵草也没有,若是变化成一棵花草什么的难免被他一眼看穿,于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将将经过他的身边,碧凝便感觉自己的手腕被拉住了,身后,他低低地叫了一声,“阿凝。”
碧凝回过身来,低头看自己的手腕,冷淡地请他放手。
他慢慢松手,神色怆然地望着她,低声道,“阿凝,我——”
“天宫法度森严,星君还是称呼在下的封号罢。”碧凝直接打断他,顺便抬头瞪了他一眼,他这几日大约不太好过,加上受了伤,神情中带着几分憔悴,碧凝心里像是被堵了什么,沉甸甸地压着,她收回视线,看向别处,“从前的事我不想提了,我只愿从来没遇见过你。”
他似是受了极大的打击,默默地看着她,想要说的话终究停在了嘴边,碧凝看着他那个伤怀憔悴的样子,心里没由来的一阵痛楚,然而想想他在幻境里的所作所为,又觉得他做出那样欺负人的事实在可恨,狠了狠心,也不听他多言,转身便走。
她漫无目的的走了一阵,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天柜山前的一处空旷之地,像这般穷山恶水的险峻地方,实在没什么风景可言,此时却有一个人在不远处负手而立,颇为从容地望着天上的月亮。碧凝从背后望了望,觉得这身形很像是太昊帝君。
她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前参见,帝君已经回过身来,看见是她,甚是和气地点了点头,“此地月色甚好,星君也到此赏月吗?”
碧凝躬身见过帝君,“打扰帝君雅兴,属下只是路过。”
“那可惜了,如此明月,却原来只有本君一人赏玩。”他甚是遗憾地道。复又抬头看了看天上那轮皎皎明月,顿了顿,忽然轻声吟道,“长伴云衢兮千里,夜皎皎兮既明。”
碧凝觉得这句话颇为熟悉,似乎最近刚刚听过,想了想忽然记得这是上个月此时,太昊帝君同帝后在“揽月流光”处赏月,那位帝后望着月亮似乎是赞了这么一句,当时碧凝只是听在耳中,此刻在这寂寞清冷的荒原上听太昊帝君忽然吟来,心底便是一动,帝君的声音里似乎也多了几分遥相牵挂的味道。
按照天庭的规矩,即已升仙,凡间的爱怨情仇一应俱抛,眼前这位帝君曾是千万年中的修心养性的典范,纵使不受天庭戒律束缚,却也一向谨言慎行,从未沾染一点绯闻。所以天庭上的各路神仙对于帝君大人怎么就忽然看上了一位小他十几万年的小仙子,向来是各种揣测。碧凝对这一点也曾经好奇过,不过好奇归好奇,她倒也没想过刨根问底打听一番,而且她从来没有和太昊帝君私下接触过,纵使帝君驾临四象宫的几日,也是和宫中各位一同侍立,除了谈及公事并没有闲谈过其他,所以大战之前冒昧地和帝君讨论恩怨情仇这么纠结的事情实在不明智也不合时宜,只是碧凝脑海里忽然就浮现出那夜月下他和夫人执手相望的情景,终于忍不住问道,“若是有人负了帝君,事后已经后悔了,帝君能原谅她吗?”
他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注视着她,目光锐利,“星君这几日,似是有些烦恼。”
碧凝想了想,觉得对帝君大人须得坦诚,因此认真道,“属下于前几日魔境中,见到一些往生场景,不知当信不当信,因此有些迷惑。”
“往生种种,譬如梦幻泡影,梦既已醒,信也罢,不信也罢,于今日的你又有何干系?”
“有何干系?”碧凝苦笑了一下,“宿缘未断,再度相逢,的确还是有干系的吧……”
他带着些出乎意外的神色看她,“你觉得是宿缘吗?”
碧凝连忙道,“也不能算是宿缘,在下只是迷惑,据说魇魅所幻化的乃是人心,果真如此,有人伤我至深,为何我已经完全不记得旧事?如果我已经完全不记得当日种种,为着全无记忆的事情执着怨恨似乎便没有必要,可如果我决定不再怨恨,为何却还不能释怀?”
她这样一连做了好些个设问,自己都已觉得纠结,他看了她一会儿,转过身继续看着天上的月亮,“若是真心喜欢,应该会原谅的吧。”
“啊?”
“若是真心喜欢,纵有怨恨,亦是因为爱而不得的缘故,星君觉得呢?”
碧凝默然想了片刻,只觉得心绪烦乱,她倒想快刀斩乱麻,将这些纠葛一刀斩断,却又觉得那个带着些寂寞站在远处的身影是如此的碍眼,纵使可以装作视而不见,四下无人的时候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可若是就这般原谅了他,那些幻境中所受的苦又是如此清晰,每每想起依旧会心痛。
帝君见她不言语,想了想又道,“至于星君不记得往事,本君倒是知道些缘由,” 他看着她缓缓地道,“星君的记忆,锁在了另一个女子的身体里——你当日求那女子给你一个梦境,甘愿在梦境中舍弃性命,离魂之日,你的记忆便同魂魄一起,锁在了弹奏华胥引的女子体内,重返天庭当然不会有记忆。”
碧凝意外地看着帝君,“那个女子现在何处?”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星君回返天庭已是久远之前的事情,那个女子恐怕已经不在人世。”太昊帝君甚是随意地道。
“帝君的意思,便是无从追回了……”
“星君若想知道就是,回天庭后可以问问我家夫人,她与那女子,倒是打过交道。”
“多谢帝君。”碧凝觉得太昊帝君实在是和气又体贴。
太昊帝君微微一笑,笑的有些意味深长,“星君客气,从前在凡间的时候,本君与星君也是有缘见过一面,只是星君不记得罢了。”
二十日。
决战时分。
连宋君带着一众士兵发兵攻山,临行前一脸伤感地看向太昊帝君,“突袭魔族腹地,你有多大的把握?”
彼时太昊帝君一脸悠闲地摇着扇子,“三殿下觉得东华帝君打架的本领如何?”
连宋想了想东华往昔的战绩,算是认可,仍旧不甘心地追问了一句,“为什么出战总是我和东华还有墨渊去,你为什么不去?”
太昊帝君想了想道,“中军须得有人镇守,况且——”他顿了顿,“我这个人,向来只动口不动手。”
“……”

不知道太昊帝君是偶然为之还是知晓了什么,连宋君率兵攻打天柜山的时候,帝君依旧命天女星君和天律星君带三千精锐,从小路上山夺取隘口,以助大军通过。碧凝只得同天律星君一同上了山,有了前次遇险的经历,碧凝此番命令兵将们务必相互关照,不可走散。她不愿和天律星君相对,因此冷着脸对他道,“我与星君一前一后照应,星君殿后,我做前锋。”
他默默看了看她,语气甚是坚决地道,“还是我在前,星君殿后罢。”
说罢,也不等她回答,便拨马向前,碧凝望着他远去的身形,微微呆了呆,随即收敛心神,随队上山。
行至半山腰,便和魔军遭遇。这场杀伐甚是激烈,碧凝所带的只有三千天兵,半山腰埋伏的却是上万的魔军,碧凝一面派了人向三殿下请求增援,一面借着山形奋力抵抗,原指望撑个一个半个时辰,三殿下增援一到,便有回转的余地,岂料对方有一员长着老虎脑袋的使刀大将十分凶猛,碧凝和他正面一交手,便被那刀风压得喘不过气来,她晓得厉害,只好边战边退,不敢再正面迎敌。勉强抵抗了一阵,只觉得大汗漓淋,手臂酸软,忽然想起天官大人说北荒魔君名疆良,其人虎首人形,擅使大刀,有千钧之力,眼前的这个老虎脑袋莫不就是魔君本人,想到这里,更加慌乱,一个恍惚竟绊了一下,跌倒在地,眼看那柄长刀便冲着自己当头劈了下来。
碧凝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此命休矣”四个字,那柄长刀却生生被架住了,回过神却是天律星君甩开对敌的魔族士兵赶了过来,举剑挡在了碧凝身前。疆良摇着老虎脑袋,神色狰狞地喝了一声,手上用力,竟然将天律星君直接压得单膝跪地。
他仍是死死举着长剑,奋力架住压下的长刀,咬着牙费力地道,“快走。”
碧凝不加理会,握紧长枪站起来便直刺疆良,疆良回刀格挡,长刀一挥,只听“铛”的一声,碧凝的长枪竟被斩成了两段,碧凝被一股力量向后猛地一拉,才没和长枪一起身首异处,天律星君脸色苍白地看了她一眼,声音甚是急促,“快走。”
“不用你管。”碧凝握着断成两截的长枪不肯退下,知道仅凭天律星君定然无法抵挡魔君之力,自己若是听了他的话逃走,他便只有死路一条,唯有二人合力,多抵挡一刻,等到增援到来,尚有一线生机。
“垂死挣扎。”疆良大笑,刀风更加凌厉。
碧凝又勉力支撑了片刻,更加觉得不支,疆良狂啸一声,再次挥刀砍下,碧凝避无可避,唯有直面迎敌,可是长枪已断,只能将半截枪头举起格挡,疆良的刀再次被挡住了,这一次,既不是碧凝的枪,也不是天律星君的剑,而是散着淡淡青色光芒的光圈。
疆良收刀,看着挡在碧凝前面的天律星君,挑了挑眉,“小子,你用元神抵抗本君,似这般损耗,过不了一时片刻,元神散尽,你便是魂飞魄散了。”
他缓缓跌坐地上,淡青色的光芒依旧环绕在周遭,碧凝跪倒在他身侧,有些仓皇地命令他,“停下来,你是在送死。”
他抬眼看她,光芒却没有收敛,“我只能护你片刻,元神一旦变弱,你要尽力逃离。”
“你——”她脑中一片空白,似是无意识地,带着些哀怨又似感叹地问道,“你到底是为什么啊!”
“前生,深情负尽,终成大错,”他望着她,缓缓地道“不求你谅解,惟愿弥补你所失去的,今生一一还来。”
她茫然地摇头,半晌,凄然而笑,“因为是欠我的,所以还给我吗?连命也还给我,是因为觉得欠我吗?”
他默然,过了片刻,握住了她的手。她莫名地觉得悲愤,从前生到今世,从人间到天上,他一次次地拿命来还给她,只是因为亏欠吗?她根本不在乎他的这份亏欠!她愤然地挣开他的手,退后了一步,“我不要你的这份亏欠!你欠我的,也不是用你的命就能抵偿的!”
他静静地望着她,慢慢露出一丝苦笑,目光中满是留恋,眼神却渐渐涣散,“阿凝,”他低叫着她的名字,“我做这些,因为愧疚,却也因为我愿意,三千世界,我爱上的,只有一个你……”
她呆呆地望着他,柔柔的青色光芒从他的身体里慢慢地升腾出来,那是元神散去的征兆,她看着他带着苦笑合上了双眼,面上纵然平静却依旧挂着些许遗憾,又拿了命来还她么,她何尝说过要他用命来偿还,一切全都是自作主张,他从来就没有问过她,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她想要的,从来都只有他的心意而已……面上一片冰凉,茫然地伸出手去摸,一片水渍, 她满是留恋地望着他的面孔,伸出手将他的眉目描摹了一番,微笑道,“你不能抛下我,从人间到天上,你欠我的,要我说两清了,才可以。”疆良说了什么,碧凝已经完全听不到,她只是抱住他的身体漠然注视着扑面而来的刀风,
已经不想再做什么抵抗,天上人间,她能去的,愿意去的,其实只有他的身边而已。
一道疾光划过天空,倏忽如白虹贯日,剑锋凌厉之极,在和疆良所设的阻隔外界的结界相接的一刻,直接将结界洞穿,随即化成流光点点,挟着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将结界彻底撕碎,疆良瞠目结舌地望着对面那个持剑而立的男子,他的手里握着一柄发着淡淡蓝光的长剑,此刻气定神闲地踩在靠近山巅的一朵云头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魔君。
“太昊……”
“没想到在北荒作乱的,竟然是你。”帝君嘴上说着没想到,神色中却完全没有一点意外的样子。
“你没想到我还有翻身的一天吧。”疆良得意大笑。
太昊帝君一脸无奈地道,“是没想到,自太古之时起,你一直这般有勇无谋。”
“你说什么!”
“贸然离开营地不管,仅逞匹夫之勇,你还是没学到教训。”他甚是遗憾地道。
疆良冷笑,“天柜山地势险要,你以为凭这几万天兵,就想攻下来?”他得意洋洋地看着对面的帝君,“听说那个什么墨渊和东华也来了,怎么不让他们一起来?老子让你们一起——”他话到此处,忽然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回身去看。
天柜山后的荒原深处,紫气冲天,杀伐之声隐现,疆良怔了怔,声色俱厉“你!”
太昊帝君笑意浅浅,“天柜山从来都不是我要夺取的要道。”
“你从封渊渡河!”
“封渊虽然险急,凭东华与墨渊合力,却也能辟出一条道来。”
“你——”疆良怒吼,顿了一下,忽然想到,“连宋、东华、墨渊都不在,你的中军岂不是也无人镇守?你占了老子的营地,老子便占了你的营地!”
“你还是没有学会一个道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对面的太昊帝君将手中长剑一抖,剑身竟然发出如龙吟一般的鸣响。“本君虽不常用剑,不过,本君的剑也从来不是装饰。”

其后的战事经由天庭各路神仙口耳相传再加上各种的想象加工变得精彩纷呈,太昊帝君一剑平定北荒什么的变成了一众小神仙最爱听的话本子之一,连宋君对此甚是不满,觉得太昊帝君把自己和东华墨渊调出去,大约是为了自己一个人出风头,太昊帝君甚是无奈,只说了一句,“与疆良一战实是意外,当时若不赶到,只怕伤亡惨重。”如此这般,也就罢了,至于如何伤亡惨重,连宋君却也未看出来。
而北荒一战后,天庭的各个角落还流传着另一则关于天女星君的传言,最后连不爱八卦的白浅上神某日也不能免俗地同到洗梧宫中闲话家常的凤九和文昌议论了一番,“你们听说了吗?前几天早朝,天女星君不知着了什么魔障,向天君自请除去天籍,再入轮回,天君怜惜她在北荒除魔有功,原是不准的,无奈她一意孤行,最后也就同意了。”
“大约……是因为天律星君不在了吧。”文昌顿了一下,随即淡淡道。碧凝离开天庭前去见过她,那是她和宋凝在天上的第一回见面,却也是最后一回,宋凝说她想找回锁在华胥幻梦中的记忆,纵使她已经知道始末,却依然希望找回对那个人的爱与恨,她执着地认为,只有那样他和她的牵绊才会完整。她只是听她重新讲述了一遍过往,然后便神色平静地离开了东阳宫。
“和天律星君有什么关系。”凤九有些奇怪地问。
“这个么……”文昌想了想,“大约就是所谓的夙缘吧——哪怕伤的再深,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大约就是这种吧。”

尾声
阳春三月。
今年的春天来的特别的早,纵然是处在北国严寒之地,苍鹿野上也是一片青葱,点缀着星星点点的野花,守候在一边的小鬼有些敬畏地望着站在远处的主人,苍鹿野荒凉之地,没有什么神仙愿意来这里做一方土地,前任那个白胡子老公公做了三百年,终于奈不住寂寞上书一封,另寻个有些人烟的所在享福去了,去年底来了一个年轻男子,说是奉命到这里管理这方土地,小鬼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年轻的土地公,因此总觉得他必定是获罪于天,方才贬至此处,将来说不准便要回返天庭的,心里边便对这位大人多了几分敬畏。和大人相处了几个月,发觉他除了不善言辞外,倒也没什么脾气,唯一的爱好,大约便是站在苍鹿野望着远方了。小鬼觉得远方没什么好看,况且大日头底下他也不方便出来,因此每回主人出来看风景的时候,小鬼便呆在土里面远远地望着主人。
青衣男子在荒原上负手而立,遥遥地望着远方起伏的山陵,荒原深处吹来的风扬起他的发,拂过微锁的眉,深邃的眼,却带不走他眼底眉梢那一缕萧索。收回目光时,不经意地发现荒原深处有个小小的人影,慢慢走近了是个女子,素白的衣袂和乌黑的发在风中飘曳,他有些失神地望着那个身影,渐渐便看得清她的面貌,有些消瘦的面颊,飞扬的眉,和略显倔强的嘴,唇边带着一丝微笑。
她慢慢地走近,一直到他的面前,抬起头看着他的眼,认真的眼睛里带着些许的笑意,“我说过的,你欠我的,要我说两清了,才可以。”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迟疑了片刻方才喊出了那个在心底千回百转的名字。
“阿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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