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小说《祝福》发表以来,强烈震撼着读者的心灵,激励着人们同封建主义进行斗争。作品之所以具有如此巨大的感染力,是因为它的主人公祥林嫂被黑暗的封建社会吞噬掉的悲剧,真实地反映了传统劳动妇女的悲惨命运,控诉了吃人的封建宗法制度和封建礼教,形象地揭示了反封建斗争的重要性和迫切性。人们在分析《祝福》中的祥林嫂时,谈到她死于何时,一般都说是死于“天地圣众”“预备给鲁镇的人们以无限的幸福”的“祝福”之时,如此则形成强烈的对比,增强了祥林嫂遭遇的悲剧性。人们在研究《祝福》时,十分看重祥林嫂死去的时间和场合,因为二者与《祝福》的主题有着密切的联系。但由于没有对作品的实际进行仔细的考察,不少人在论及祥林嫂死的时间和环境时,差不多都重复着这样的说法:祥林嫂是在受尽了封建制度、封建礼教的残酷迫害之后,在有钱人家的“祝福”之时死去的。而“祝福”这一概念,在某些论者的笔下,又明确地指“祝福”盛典举行的那一时刻。如:祥林嫂……终于在别人的快乐的“祝福”那一天离开了人间了。于是她(祥林嫂)只好在饥饿困苦的乞丐生活中,悄悄地死在鲁镇万家鞭炮的一片新年祝福声里……祥林嫂却怀着莫大的恐怖,干瘪的身子,挨着冻饿在雪地上摇来摆去。终于在鲁四老爷热热闹闹“祝福”的时候,祥林嫂倒在雪地上寂静地死去了。此后朱德发的《读祝福》和王尔岑、黄锡年的《明白如火的悲剧和隐含断语的问题――读祝福》,王国绶的《怎样理解祥林嫂的反抗性?》等文章,也沿用了祥林嫂是死于“祝福”之时的说法。
但是,我们只要仔细看看鲁迅先生的原著,就不难发现祥林嫂是在“祝福”的前一天就死去了。
“我”回到故乡鲁镇是在“送灶”这一日的夜晚,如果“送灶”是在腊月二十三日的话,那么,“我”遇见祥林嫂问魂灵的有无是“第二天”下午,即二十四日下午;“我”从短工那里得到祥林嫂的死讯是第三天即二十五日的“晚饭前”,而祥林嫂死去的时间,据短工当时说,是“昨天夜里,或者就是今天吧”。昨天夜里,即二十四日夜里;今天,自然是二十五日了。由此可知,祥林嫂之死,早则在二十四日深夜,迟则在二十五日凌晨。此时,鲁四老爷家和整个鲁镇并未“祝福”。“祝福”的大典是在第四日的清晨举行的,作品中是这样描写的:“我给那些因为在近旁而极响的爆竹声惊醒”,“看见豆一般大的黄色的灯火光,接着又听得毕毕剥剥的鞭炮,是四叔家正在‘祝福’了”。“又隐约听到远处的爆竹声连绵不断……”这些描写说明,鲁镇的“祝福”的时间既不在除夕,也不在新年,而是在二十六日的清晨。同时说明祥林嫂之死与鲁镇阔人们“祝福”,其间已隔了一昼夜的时间。
祥林嫂之死不仅不在“祝福”之时,而且其实根本未下雪。“我”回到鲁镇的第三天,“下午竟下起雪来……”,四叔骂祥林嫂“不早不迟,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这就可见是一个谬种!”“晚饭前”短工说祥林嫂死于“昨天夜里或者今天早上。”不论祥林嫂是死在“昨天夜里”,还是死在“今天”,反正她是死在“下雪”之前,可见祥林嫂倒在雪地里死去的说法是与原著不符的。
祥林嫂既不是死在“祝福”之时,又不是倒在风雪中,这不仅不影响作品思想的深度和广度,而且还能加强作品思想的深度和广度。《祝福》正是通过这种现实主义的描写,通过生活本身的逻辑力量,而使祥林嫂的悲剧社会化、必然化的。
小说的题目虽为《祝福》,其中也写到与“祝福”有直接联系的“祝福”准备,尾声还渲染了那种具有讽刺意味的“祝福”气氛,但是没有对鲁镇或鲁四老爷家“祝福”情景的正面描写,只是在第二自然段里有几句简洁的交代。可见作者并不是要详细地描写“祝福”的盛典,并通过祥林嫂之死与之同时发生对照来“深化主题”,而是要通过“祝福”准备的描写,展现出祥林嫂生活的典型社会环境,并以此为线索,将她半生事迹的断片连接起来,从中突出她勤劳、能干、善良、刻苦、具有一定反抗精神的典型性格。而且,通过她多次辛辛苦苦为有钱人准备福礼迎接福神,但自己却被吞噬了灵魂,榨干了血汗之后,被剥削阶级一脚踢出门去,最后在有钱人家“祝福”前夕默默地惨死在尘芥堆里的事实,来强调这种严重的阶级对立,揭露和控诉整个宗法制度和礼教的吃人本质与罪恶。所以,这样的实际描写,让我们清楚地看到,祥林嫂是被整个封建社会吃掉的。她的死,不仅同鲁镇阔人们准备迎接福神,致敬尽礼,以求得来年一年中的好运气的气氛形成鲜明、强烈的对照,而且这种对照比起祥林嫂之死与“祝福”这两件事情同时发生的“巧合”来,具有更深刻,更加普遍的社会意义。它说明祥林嫂的惨死,不是碰巧在“祝福”之时发生的一个偶然的死亡事件,而是封建宗法制度和封建礼教残酷迫害劳动妇女的必然结果,关键之处并不在于她是否该死于“祝福”之时。
作者单位:江苏省南京市溧水高级中学(21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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