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袁朗 <?xml:namespace prefix = o ns = "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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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色,是需要时间和经历打磨的颜色,华丽而神秘,有光芒却并不张扬,袁朗,犹如一把藏于鞘中的利剑,不动声色时,温润儒雅;一旦出鞘,便是寒气逼人。
初见袁朗,是那场决定七连命运的山地演习,他矫捷地攀上石壁,却被脚下的许三多死死缠住,无法向前。许三多的双手被踩的鲜血淋漓,让我一下子觉得,眼前的袁朗,应该是经历过战斗的人,而且是你死我活的战斗,这是战场上的本能,或许已经演变成了习惯,即便是在一场演习中,也是如此。
第二次见到他,七连已经人去楼空,许三多在这空荡荡的营房里,一个人守了大半年。袁朗来找他,是为了老A的选拔,不知许三多日后有没有想过,袁朗的亲自来访究竟意味着什么,仅仅是因为他独自一人驻守在七连么?还是因为,他用那句“我是钢七连第四千九百五十六个兵!”拒绝了袁朗,从而使自己在袁朗心中的分量,开始变得不一般?
老A选拔的残酷是有目共睹的,以至于王团长也赌气般的说,“你干脆把这些士兵绑起来,然后用机枪突突他们,把剩下的再带走,你看么样啊?”袁朗站在终点线外,大大的墨镜遮住了他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也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看着跌跌撞撞走来的许三多,成才和伍六一,倒下,起来,再倒下,再起来,成才最终还是抛开了他们,一个人跑到了终点,将袁朗撞了一个趔趄,可袁朗,始终没有回过头看一眼,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已经精疲力竭的许三多和伍六一身上。他的嘴角在微微颤动,看着眼前互相扶持的两个人,是想起了战场上生死与共,也曾这样走过的战友么?还是想起了许三多那句掷地有声的话“我是钢七连第四千九百五十六个兵!”?钢七连啊,要拥有怎样的力量才能使人坚守如此不懈的信念?不抛弃,不放弃,不抛弃战友,不放弃自己。伍六一咬开求救弹的举动让袁朗深深地为之震撼了,他明白,为了许三多的情义,更为了两个人共同的信念,这个与他近在咫尺的老兵,让自己的梦想在即将实现的刹那间玉碎灰飞。这样有血性的人,如果看见他的泪,是会感到悲哀甚至羞耻的吧,惊呆了的许三多疯了一样冲过终点,趴在保险杠上久久不肯回头,与他躺在担架上招手的兄弟,从此分隔在两个世界。
自始至终,没有看见袁朗的泪,只看见他的嘴唇使劲地抿了又抿。他是经历过生死的人,经历过,才会懂得,绝境下的相互扶持并不困难,一旦出现了一线希望的亮光,还能一如既往的坚持么?也许,袁朗对成才和许三多的定性,就是在那一刻,在成才独自一人冲向终点的那一刻,在许三多被伍六一的弃权惊呆了的那一刻。
之后在老A的训练场上,袁朗俨然成了魔鬼代言人,用许三多的话说,这样的一个中校,在七连甚至当不了一个班长,因为他已经犯了众怒。训练,训练,日复一日高强度的训练,矛盾终于激化。靶场上,27号拓永刚以自己的弃权作为砝码,当众挑战袁朗所谓的“合格成绩”,袁朗给了他最后一次收回的机会,因为拓永刚的身边站着成才,在所有的队员里,只有成才和他交过手,演习中,靶场上,都有过,成才知道他射击技术近乎完美,可却依旧一动也不动。许三多焦急地喊着成才,袁朗想必是听到了的,这个机会,他同样给了成才,但成才用他的漠然拒绝了,那一刻,袁朗的心是软的,只要成才一个转身,一声报告,就说明他的心里是念情的,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环环命中的靶纸旁,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除了成才,他的脸上依旧平静如水。
袁朗是惜才的,吴哲的浮躁和许三多有些执拗的脾气在他眼中都可以忽略不计,因为他们没有经历,没有磨练,这些在以后的日子里都会慢慢改变,而恰恰是这个最优秀的成才,他不能留下,因为成才的求胜欲望太强烈,强烈到他的双眼已经被蒙蔽,只知道不辨方向地向前冲,而一旦绝望,他会很彻底的放弃,没有一丝缓冲的余地。这样的人,这样的心性,不能留在老A,是对成才负责,也是对所有的战友负责。可是在最后,看着抱着许三多的成才,看着给许三多喂水喂药的成才,他原谅了,也释怀了,或许他听到了成才喊的那句“不抛弃不放弃,要走一起走!”,或许他开始相信,在成才的心里,始终有一块最柔软的地方,是属于许三多的,不过,曾经透不进半点光的那块地方,如今已是拨开云雾见青天。
许三多在执行任务后出了状况,袁朗有些自责,“我过早地让他面对真实的流血和死亡,他其实就像训练场上那一拳打出去,可是他无法面对后来的结果,我就是想,让他经历一次,可他这经历比别人来的都残酷。”许三多的退意没有人可以阻挡,一个月的时间,他也在赌,因为他明白,许三多真正会去的,是哪里,真正会去找的人,是谁。他对许三多的用情之深不逊于任何一个人,只是他所有的情,都是点到为止,因为自由和尊严,是他最最珍视的东西。
袁朗和高城,英雄惜英雄,高城依然是满不在乎的口气,“我酒量一斤,跟你喝,两斤呗。”袁朗满脸认真,“我酒量二两,陪你喝,舍命。”在他们对视的一刹那,在他们微笑的那个瞬间,我看到了两个男人血性中的温情,确切地说,是两个同样出色的军人之间,惺惺相惜的胸襟。
醉笑陪君三千场,不诉离伤。
如果时光是一幅画,我愿你化作一水清冷的月光,将温情送进这天地间的每一个角落
紫色.吴哲
戏份为数不多的吴哲,内敛而自控,他身上的色彩,理性,睿智,优雅,却不失锋芒。
用“军中骄子”来形容吴哲,是恰如其分的,不单单是傲人的高学历,年纪轻轻便已带上校官肩章,足以使人对他刮目相看,更何况,吴哲的才学并不在他的军衔之下,这点尤为难得。可惜,他身在老A,引以为傲的资本反而变成了一无是处,这里不需要善辩的口舌与缜密的思维,只需要服从,只需要成绩。如果老A的训练对于许三多和成才都是超负荷,那么对于吴哲来说,就等于是生生剥下了一层皮,毕竟,他在训练场上待的时间远远比不上在图书馆和教室里待的时间,即使能做到对半,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里不得不提到一个人-27号拓永刚。如果说成才和许三多像镜子内外的两个人,那么吴哲和拓永刚也是如此,军事技能暂且不谈,只说在性格上,拓永刚是急中带躁,吴哲是静中有韧,“平常心,平常心”,时时挂在嘴边的这句话,无论是自控还是自律,都体现了他不一样的心理素质。这与许三多和成才都不一样,许三多的心态来自于他的懵懂,而成才的心态来自于他的欲望,吴哲则不是,他的心态来自于他对陌生环境极高的适应度,在老A,这点实属不易。
吴哲的平易近人是优点,尤其在这么耀眼的光环下养成这样的性格很不容易,但是,他的平易近人又是同所有人保持距离的一道防线,他从不否定任何人,当然,也从不轻易肯定任何人。第一个被他肯定的人,是袁朗,因为那个近乎完美的射击成绩。这也是强者的风范。至于许三多,“他在最绝望的环境下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那场演习,我们作为旁观者,坐在电视机前或者电脑前,很容易看出其中的纰漏,可若是身在其中,便没有那么简单。我绝对相信成才作为一个狙击手所具备的嗅觉,可是因为他求胜的欲望太强,反倒被自己逼进了死胡同。吴哲的判断,来自他的专业,更来自他的冷静,他在一开始就让这出戏穿了帮,没有了人为制造的绝境,绝处逢生就无从谈起了。而许三多,既没有成才的敏锐,更没有吴哲的理智,他只知道,只有坚持,只有放手一搏,才能脱险,才能成功,正是这看似不起眼的一点,征服了吴哲,当袁朗问起演习中表现最为出色的是谁时,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许三多,语气不容置疑,“当然是许三多。”
吴哲的优越感是不言自明的,难得的是,样样出色的他,对周围的一切还都抱着怀疑的精神,我想,袁朗会留下他,有他自身条件的因素,更重要的是,一个懂得怀疑的人,必然会懂得自省,而这,正是这支特殊的部队所需要的。
吴哲也是极重情的,但和齐桓又有所不同。齐桓是口非心是,而吴哲,口是,心更是。一个少校承担心跳一百八的风险买回的几包饼干被干干净净地瓜分;许三多出状况后,他有事没事的溜进溜出,只想着能让他早些康复,更别说他拿出积蓄为许三多凑齐了那20万巨款,这看似都不是大事,却是吴哲的风格所在。这种温暖并不易察觉,可能要等上一段时间,经历了,走过了,才能发现,那是真正的“润物细无声”。
如果时光是一幅画,我愿你化作漫天的星辰,璀璨华丽,却并不遥远。
黑色.齐桓
面恶心善,不知为什么,齐桓的第一次出场,直觉就告诉我,他是这种人。我相信,如果一个人的脸上越是不近人情,那么他的心里越是有一块最柔软的存在,这种人,脸是黑的,心,却是暖的。
齐桓将他们称为“南瓜”,没有姓名,没有军衔,没有自由,没有尊严,没有感情,有的只是奔跑的欲望,有的只是本能。身为教官的齐桓,当初是不是也像他们一样,在这个衣食无忧却堪称绝境的地方,一次次地被哨声惊醒,一遍遍地重复高强度的训练?能够挺过来的人,才能明白这样的用心有多良苦。这不是一支普通的部队,他们的战场,不在远程火力的覆盖下,更不在刺刀见红的阵地上,而是在我们设想之外的每一个地方,步步有艰险,处处是绝境,在那里,性命尚且危在旦夕,人性和尊严又从何谈起?只有当本能不再成为本能,而是成为习惯,他们才能成为这支部队合格的一员。
齐桓并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在惯常的紧急集合前,他有些犹豫,“现在吹吗?刚熄灯四个小时。”九点熄灯,四个小时之后,也就是凌晨一点钟,就算是平常人,也是睡得正熟的时候,更何况这些人困马乏的“南瓜”们。他依旧黑着脸,但那一瞬间的流露,已经将他心底的温暖像冰山一角般,慢慢地显露出来。
训练结束,许三多被分到了齐桓的宿舍,“你就是我的地狱!”忽然想起了高城的这句话。“那A是不是还要分大A小A?”一句话呛的齐桓只有干瞪眼。许三多真的长大了,如果说以前他的沉默是防守,那么现在他的沉默就是进攻,甚至是爆发的临界点。日子,就这样被调和着一天天过去,直到那场演习的开始。
我相信,那场演习过后,不仅是齐桓,所有人都对许三多有了改观。实心眼的许三多发现所谓的紧急情况不过是一场演习,发现追着他满地跑的居然是老A的人,挥拳向齐桓打了过去,挨了拳头的齐桓坐在地上,还是止不住地笑。因为这一拳,齐桓认可了许三多,真正的强者,是尊重对手的。
在老A的许三多并不是最优秀的,但是,很多人都被他的执着所征服,如果说袁朗是第一个,那么齐桓就是第二个。许三多在执行任务后心理出现了状况,噩梦过后,齐桓关切而略带焦急的神情,为许三多轻轻披上外衣的动作,将睡着的许三多背上铺位时的小心翼翼,就像在背一只熟睡的小兽一般,对着又开始沉默不语的许三多,费尽心机地和他说话,念诗,与之前凶神恶煞的铁面判官,已然大不相同。
侠骨柔肠,不知为什么,看到齐桓变想到了这个词,他的脸永远是黑的,即便是和许三多吴哲他们成了兄弟,也是一样的不苟言笑。但我觉得,黑色其实是最无私的颜色,正因为有了它的印衬,才有了花的红,树的绿,天的蓝,水的清,才有了这样黑白交错的时光,才有了这样斑斓多姿的世界。
如果时光是一幅画,我愿你化作浩淼的夜空,用最深邃的情怀,为日月增辉,与浮云相伴。
绿色.老马
写这篇文的时候,一遍遍听着老马最后敬礼的插曲,那是我觉得唯一配的上这段情节的音乐,有起落,有曲折。除了傻呵呵笑着的许三多,几乎每一个人的眼里都含着泪,却没有一个人让自己的那行泪留下来。我喜欢这样的离别,喜欢这样男人的离别,挺拔的身姿一字排开,像极了阳光下的白杨,领花和帽徽,折射出了太阳的光芒。真实,却不伤感。
来来去去的这些人,只有老马,是穿着便服离开的,所以,这最能诠释军人的颜色,送给他。
老马的出场颇为搞笑,换到谁,也绝想象不出,这个系着围裙看上去邋里邋遢的兵,竟然曾经是红三连最模范的班长。看着他面无表情,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指导员抬杠,之后又把围裙小心翼翼地递给指导员,心里有些为许三多庆幸,草原五班并不是最好的,但确实是最适合许三多的,因为这里会有大把的时间,留给相当慢热的,在新兵连被拔苗助长却惨遭失败的许三多,让他在心里真正的从头开始。
剧中没有说明老马为什么会来到五班,但是,留在老马身上的矛盾是显而易见的。在空旷的草原上,仿佛只有一点点陷进漫长的时间里,才能为眼前的活法找到一线希望的亮光。许三多的到来,阻止了老马的这种下陷,却将他推上了要团结还是要自己的风口浪尖。
老马应该是打心眼里认可许三多的,只是他们虽然同在一个班,却活在不同的世界里。应该说,在那次绕着圈子也没有成功的班务会后,老马开始真正有了回头的念想,所以,说不清楚是谁拯救了谁,也说不清楚是谁改变了谁;所以,老马对他带出来的最后一个兵,格外的情有独钟。
埋头修路的许三多,被歪打正着地调进了钢七连,很多人说,这个机会,应该是老马的。的确,从情感上来说,我们更能够接受的是老马的调离,这毕竟是他最后的机会,尽管这个机会,也不过是将他在部队的时间延长一或两年,但那已经是对这个老兵的最后宽慰了。
退伍的决定,在我的意料之中,可以想象,指导员口中曾经的优秀的老马,绝不逊于史今或是伍六一,就是这样一个优秀的兵,在许三多将他心中遍布的枯草悉数拔去之后,还能留在过去与现实交叠的时光里么?他拿出了尚未被寂寞磨蚀掉的最后一点锐气,为自己从军的时光,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他带过的那些兵,来了,都来了;没哭,都没哭。而他自己,却在转身的一刹那,撩起衣角擦去了无人看见的泪。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老马或许是这句话最真实的写照,他带给许三多的,仅仅是简简单单的认同,却在许三多的心里,绽放了第一朵花儿,为许三多的成长,夯实了最后的根基。而他自己,在渐渐拉长的夕阳下,挥别曾经的战友,没有一句话,满心的不舍与期许,都在那微微颤动的嘴角,那一个挺拔的转身,在那最后一次熟悉而又庄严的军礼中,诠释的淋漓尽至。
如果时光实一幅画,我愿你化作这一抹盎然的绿色,守护那历久弥新亘古恒远的梦想。
老马,走好。
写在前面
史今,是令我最难下笔的一个人,虽然他的出场连剧集的一半都不到,带给我的震撼与感动却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这种震撼,不是那种视觉上轰轰烈烈的效果,而是一个笑容。一个动作,一个背影,甚至是一行热泪。我尽可能的将我的心中所想描述出来,不到位的地方,还请大家多多担待。
蓝色.史今
见过布达拉宫头顶的天空么?干净的一尘不染的天空,那种颜色,属于史今。
都说史今是军中之母,我觉得,那应该是更加深刻的一种感情。除了史今,恐怕没有人会用“不错”来形容之前的许三多,放到任何一个人身上,会通过短短的交谈,来这样评判一个人么?史今可以,但他不能将这样“不错”的许三多带进军营。七连是台高速运转的机器,说不定在许三多跟上它的速度之前,就已经被重重地甩出去了。
家访时,我觉得史今和之前的眼神已然有了些微妙的变化,是想起了自己的过往么?安妮说,有些人在出场的一瞬间就是靠近的,仿佛散失之后再次辨认,大脑劈刺那国立存流的记忆依旧数据分明,没有差错,那种近,有着温暖真实的质感,可以刚刚见到,就与之拥抱。史今之于许三多,许三多之于史今,多半都是这种感觉。军列的车厢里,史今大声地命令成才坐下,却平静地将情绪几欲失控的许三多揽入怀中。可能就是这样一个动作,让很多人在史今的身上看到了母性的温暖与深情。
新兵训练结束,史今最终没能将许三多留在七连,这并不是他的过错,但他却一直心怀内疚,内疚自己辜负了许三多的期望,也背离了对自己的承诺。
是的,那并不仅仅是个诺言,更是横亘在史今心里的一道坎。第一次,他没能翻越过去,他用那样内疚的眼神望着许三多,口不对心地说着身在五班的重要性,尔后接过许三多手中的啤酒一饮而尽,头也不回地抽身离去。
许三多再一次站到了七连的门前,这一次,史今越过了那道坎,他要将许三多留下,哪怕是用自己的这一身军装来换,他也铁了心要这么干。不抛弃,不放弃,如果说,是高城和伍六一的言传让许三多知道了这句话,那么史今的身教就让许三多彻底明白了这句话。他用自己如海般深厚的胸怀,接纳了许三多,从此两人,紧紧地捆在了一起。
许三多抡锤的那场戏我反复看了很多遍,一向温润谦和笑颜如花的史今,对着已经吓破胆的许三多,暴跳如雷,“你想拖死我啊许三多!”与其说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怒,倒不如说是一种宣泄,为着他和连长的无数次争吵,为着门外兄弟苦口婆心的劝说,为着硬撑了这么久却无法言明的执着,更为了眼前这个他一厢情愿带出来却后知后觉甚至不知不觉的“龟儿子”。尊严和血性在许三多的身体中苏醒,铿锵有力的撞击声中,史今笑了,眼含热泪的笑了。
“你是老马带出来的最后一个兵。”说这句话时,许三多依旧没心没肺地笑着,史今静静地躺在上铺,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是不是想说“你也是我带出来的最后一个兵”?还是在想,待到自己离开的时候,下铺这个人的笑脸,会不会顷刻间泪飞如雨?
史今在雨中微笑着送走了许三多,依旧挺拔的身姿,标准的军礼,蓦地一个潇洒的转身,却是像换了一个人。演习中弹的时候,史今就知道自己的离开,其实已经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对于许三多,留给他一个永远微笑的面容,一个永远潇洒的背影,这样的离别,再好不过了。
史今没有想到,别离的时刻竟会如此的阴差阳错,许三多回来了,而且追到了车库。那个骨子里浸满温情的班长,那个他以为自己用尽所有的努力就可以留下的班长,摘去了领花肩章,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在自己的眼前,成为了彼此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趴在许三多的跟前,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让我泪流满面,他最最放不下的,还是这个孩子。是的,孩子,这一刻,许三多成为了他的孩子,这个孩子长大了,他却要舍他而去了,疼么?怎么能不疼?这是他心头上的一道坎啊,如今被硬生生地推平了,就像许三多心中最后的那棵草,拔出来,不是沾着泥,而是带着血啊!许三多的悲伤我们看得见,史今的痛苦却只能去体会,在他流下的两行热泪中,在他将许三多的双手甩开的那个瞬间。
史今并非没有瑕疵,就如同明净的天空中偶尔也会乌云密布,浩瀚的夜空里也会阴沉的不可捉摸,但起码我们会平静地等待,等待太阳再次升起的日子,等待一个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承诺。重要的是,他离我们并不遥远,如同那篇文章所说,我们都在被伤害的同时懂得了爱与成长,更在接受别人雪中送炭的时候明晓做人的意义。这样的人,在你的身边,在我们大家的身边。
如果时光是一幅画,我愿你化作湛蓝的天空,与大地相拥,与白云为伴。
褐色.伍六一
棱角分明的脸庞,炯炯有神的双眼,朴实沉默的伍六一,像极了上榕树那绵延的土地和横亘不绝的群山。
伍六一的出场给了我一个错觉,趴在史今的脚边,像一只驯服的小兽在讨主人的欢心。“你的班副我,小升半级,班长。”不仅仅是“我”,更是“你的班副”,对史今的依赖,确切地说是史今在他心中的分量,可想而知。而正是这种依赖,让他格外地排斥许三多,排斥那个史今格外钟情的许三多,在新兵连,在三班,皆是如此。
伍六一和许三多身在一个班,心却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但是,这两个世界却有着一个共同的交点:史今。对于这两个人而言,史今都是最最重要的人,最最可以信赖和依靠的人,许三多用他的笑脸将自己牢牢拴在史今的身后,而伍六一,“班长走了,我就再没有朋友了。”
伍六一的话并不多,情,却极重。史今在车库里大声呵斥许三多的时候,用手一指门外,那里是伫立良久的伍六一,“我最好的兄弟,我带出来的兵,我跟他也掰了!”“兄弟”,我喜欢这个字眼,相对于“朋友”或“知己”,那里面包含了更多的肝胆和血性。在这场戏之前,伍六一劝说史今放弃许三多,虽然是漫不经心扯着手套,眼中却已然动了感情,“你别让自己走。”他明白史今在赌,只是这个砝码太过沉重,沉重到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天平的一端渐渐倾斜,却无能为力,更别无选择。史今退伍,伍六一屏气叫出了第一个“好!”,却被许三多的一个“不好”打乱了他所有的离情别绪。宿舍里的所有人都被许三多搅成了一锅粥,独独没有伍六一。他立在窗前,笔直的,一动不动的,在看什么?看和班长无数次谈心坐过的石凳么?看和班长无数次并肩走过的训练场么?流泪了,终究还是流泪了啊,即便是微微地仰起头,也依旧挡不住汹涌而出的泪水。此刻的伍六一,多么希望被班长揽入怀中的是自己,多么希望和班长泪眼相对的是自己,多么希望班长最后抚摸的人是自己,不看了,不看了,不想看,不敢看。过后静静地把玩着班长送他的最后一盒烟,从天南到海北,只有一抬腿的距离,这句话,史今告诉了许三多,或许在曾经的某个时候,他对时时跟在身后的伍六一,也说过。
在七连,伍六一算是被许三多征服的比较彻底的一个,和高城相比,他当初对许三多的不待见,并不仅限于许三多总是倒数的成绩,更重要的是,“你比我更像一团扶不起来的烂泥巴!”他终于亲口对许三多说出了这句话,连带他对史今的思念,浸了凉水却依然发红的眼眶,掩盖住了泪水,却掩盖不住想流泪的欲望。怎么也没有想到,就是这个他最最瞧不上的许三多,让他甘愿以一个处分的代价,撑起了七连最后一片天空,他不会说大道理,也没有告诉过许三多哪些事有意义,只是默默地行走,用坚实的臂膀扛起了一座座山。
老A选拔,许三多坚决要带上受伤的伍六一一起冲刺,去争取最后的一个名额,伍六一知道,许三多的脑子像他的眼睛一样,干净的没有一丝杂念,他更知道,就算失去了这次机会,许三多也会把他拖到终点,可他是伍六一啊,他认下了这个朋友,便注定要以自己的梦想来交换了。咬开求救弹的一刹那,许三多愣了,伍六一笑了,那是让袁朗也为之动容的笑啊,他的梦想,在触手可及的那个瞬间灰飞烟灭,再也没有重生的机会。
“许三多,今后没人再宠着你了。”病房里俩俩相望,伍六一给许三多留下了这最后的一句话。他侧卧在病床上,哭的像个孩子,终于可以恣意地发泄,却是在最最孤独无依的时光里。高城的那一巴掌,疼么?怎么不疼?他不能留下来,他是一座山啊,就是倒也要倒成一座山的样子,他倔强地拒绝高城的拥抱,一次次别过脸去,涨的通红的眼眶蓄满了泪水,终于还是趴在高城闪亮的校官肩章上,哭了,都哭了。
伍六一是一个有肩膀的男人,他知道被一点点抽空所有的依靠有多痛苦,可他并不多言,只是一圈圈陪着许三多跑着一万米,他对许三多的感情是极为复杂的,因而他的每一次出现,都是一种倔强的,居高临下的姿态。看到他给许三多的字条,“顶不住了,给班长写信。”许三多最最需要的,他给不了,那么,就交给那个他也曾经无比依赖的兄弟吧。这样的人,是一座山,襟怀坦荡,巍峨挺拔,他用不绝的回响让许三多,让高城,甚至让袁朗都知道了什么叫做不抛弃不放弃。
如果时光是一幅画,我愿你化作脚下不语的大地和延绵的山峦,与海为邻,与天相接。
灰色.成才
灰色是什么?迷茫?或是成熟?都是,却又都不是。
成才如果留在七连,我丝毫不怀疑他会成为下一个伍六一,若干年后,也会被别人称作“钢七连最生猛的兵”,但他没有。他很优秀,很上进,很聪明,却始终如身处迷雾中一般,步履并不蹒跚,但没有方向,只知道要做强者,只知道要所有的人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可什么是强者?他不明白,或者说,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曾明白。
成才的优秀无可置疑,他和许三多就像镜子内外的两个人,互相印衬。在别人看来,许三多有多愚笨,他就有多机灵;许三多有多落后,他就有多出色,可许三多是知足的,即便是被分到了草原五班,仍然是乐呵呵的,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成才不是,他的眼睛永远盯着前面的人,超过了一个,还有一个,永无止境。他只是一个轻装的过客,没有包袱,没有牵挂,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向前冲的欲望。
成才做了七连有史以来第一个跳槽的兵,他用那三杯酒,割舍了对七连所有的情义。面对史今迎头泼来的一杯酒,他没有躲,没有闪,只是笑,之后默默地坐在了角落里。他也是史今招来的兵。细想起来,那杯酒包含的应该是恨吧,但这种恨又不同于对许三多恨铁不成钢的恨,自己分明是要离开的人,可成才为什么?他抛弃了所有寝食同步的战友,放弃了自己亲口许下的誓言。雨中的成才哭的很伤心,只有许三多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所有的窗前都站满了人,他们关注的目光曾经是成才最最渴望得到的,如今他得到了,那目光里早已没有了温暖,没有了情谊,有的只是冷漠,像是在看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我以为,至此成才会明白,会明白自己亲手砍下的枝枝蔓蔓有多重要,然而他没有。红三连让他如愿以偿地转了士官,却又将他送去了草原五班。餐厅里,成才对着腰上有伤的许三多,闷闷不乐地灌着啤酒,对于七连,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日子,许三多谈起五班,依旧是乐呵呵的,五班的每一个人,他仍然记得清清楚楚。七连改编了,成了一只掉了牙的老虎,魔鬼式训练下咬牙生扛的许三多,在成才的宿舍抖的像筛子一样,成才说,他只走最宽的那条路,可世上有哪一条路永远是最宽的?没有。他只有不停的跳,从一条路跳到另一条路,无论他在这条路上撒下了多少汗水,泪水甚至热血,他都不在乎,他只是一直往前走,却从未想到回头看看身后。成才离开的那天,七连举行了最后一次入连仪式,当马小帅一句句喊出熟悉的誓言,成才哭了,那泪是苦的么?自己也曾经站在这样的连旗下,这样庄严地宣誓过,连歌的歌词分明一个字都没有忘记,走吧,走吧,七连,在那次演习结束的时候,就已经化为身后的一道风景了。
老A选拔,成才再一次选择了那条最宽的路,只是,他身后的路上,有着与他患难与共的战友,到达终点了,胜利了,可许三多和伍六一,还在艰难地往前挪动,却已经与他近在咫尺远在天涯。直到伍六一咬开了求救弹,他哭了,是感动?还是懊悔?本来可以一起走的,就算当不成老A,就算他们之中只有一个能当老A,只要有了那条互相扶持并肩走过的征途,又有何妨?成才是内疚的,所以才掏空了腰包,为伍六一买了大堆大堆的补品,他只有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感情,或者说,他只想用这种方式,因为他不想也不能让人走进他的内心,窥测到心底一丝一毫的歉意。袁朗的眼神是锐利的,终点线外,那副墨镜后面的眼睛饱含着热泪,但那只关乎许三多与伍六一的患难与共,没有关于成才的一点一滴。“七连只是你过路的一个地方,如果有比这里更好的去处,这里也会是你过路的地方,我们不敢跟这样的战友一起上战场。”是啊,成才就像一包干水泥,没有一丁点的水分;像一根孤零零的电线杆,没有那么多的枝枝蔓蔓,行走的时候,是轻装,无牵无挂,可驻足的时候呢?只能是一无所有。
不知是袁朗的话点醒了成才,还是在五班有时间来思考,“连长,我错了,真的错了。”经历了那么多次离别的高城,将这个曾经舍他而去的士兵揽入怀中,像对待孩子一样轻轻拍打着他,成才哭了,也笑了,这次的泪,会是甜的么?与许三多相拥的成才,脸上呈现出从未有过的平静,那是用喜悦或泪水均不能表达的幸福。
成才比许三多更早地融入部队,却比许三多更晚得到认可,他的改变是显而易见的,学会尊重,学会珍惜,学会团结,学会留恋,这将是一生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
如果时光是一幅画,我愿你化作清晨的雾霭,漂浮在每一座山顶,缭绕在每一节枝头。
橙色.马小帅
正值青春的马小帅,有着明亮活泼的笑脸,这样的人,应该是橙色的吧,鲜亮且充满活力,无论笑和泪,都是真性情。
“啊?不会吧?我二十一,班长多大?”这句话用报告的口气说出来,着实让我感到马小帅的可爱,毕竟是刚跨出校门的学员兵,身上还是有着浓浓的学生味儿,可看到他认真聆听伍六一的内务条令时,那种认真的神情,那种随着班长的位置而转身立正的姿态,已然有了些老兵的样子。
有时候会想,七连究竟是座怎样的熔炉,不仅仅是高城,史今,伍六一,甘小宁和白铁军们,还有后知后觉的许三多,甚至刚刚入连的马小帅,都能够初来乍到就与之融为一体,这种凝聚力是用感情,精神甚至血性都无法形容的。白铁军退伍的那个晚上,所有的人目送着他静静地离开,之后,伍六一在床上坐了很久,甘小宁用被子蒙住了头,只有许三多,面无表情地躺在上铺,躺在史今曾经睡过的铺位上,对于马小帅有些哽咽的问话,回答的那样平静。
班长,我们就躺在这儿,不能送?
不能送,这是死命令。
躺到什么时候?
躺到我们站起来,让别人觉得,我们没有少三分之一。
马小帅不会知道,他上铺的班长,曾经为了一次离别是怎样的心如刀绞声嘶力竭,最终也没能将那个人留下。黑暗中,一丝清泪滑过他年轻的脸庞,他看不见许三多的脸,却能感受到,他的班长就像一汪平静的湖水,表面没有半点涟漪,深处却已是暗流涌动。
被削去了羽翼的七连依然为马小帅举行了入连仪式,没有了曾经的三分之一,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连现在的三分之二也不会存在,还是那面鲜红的连旗,只是曾经的庄严变成了悲壮;还是那些熟悉的面孔,只是曾经的激昂彭湃变成了壮怀悲歌,可那又如何?马小帅依然是钢七连的第五千名士兵,他依然在猎猎的连旗下,用自己的青春和热血起誓。只是,激情犹在,气势犹在,七连却不可避免的走上了不归路。高城带着一帮浑身是泥的士兵去团部找张干事理论,我一眼望见连旗后的马小帅,脸上再没有了往日的稚气,有的只是愤怒。是的,愤怒,热血弩张的愤怒,那是一个我不曾见过的马小帅,“我是钢七连的第五千名士兵,我有勇气扛起这面连旗,更有勇气第一个战死!”在终于到来的那一天,他久久地凝望着高城,凝望着熟悉而又陌生的营区,在那样的注视下走了,走了,再也回不来了,再也看不见了。
老A选拔,马小帅被高城识破了伪装,他似乎又变成了那个天真的学员兵,“连长,是你呀……连长,你还记得我呀……”笑容满面的脸却在仰起的同时缓缓地低下,“你给我主持过入连仪式后,连队就……散了。”散了,那是插在所有人心上的一把刀啊,高城良久无语,他用行动表达了对马小帅的愧疚,表达了对七连的愧疚,而率真的马小帅第一次显出了他的血气方刚,“别以为我来七连没几天,就长不出七连的骨头!!!”握着拉开的求救弹,略显单薄的身体像一尊雕像,屹立在高城的倒后镜里,一动不动,顿时让我想起,连旗下那英气逼人热血沸腾的脸庞。
马小帅对许三多的感情,既不同于许三多对史今,也不同于甘小宁对许三多,因为同龄,因为许三多的憨厚和好脾气,更因为对七连共同的情义。师侦营的车上,马小帅肆无忌惮地对许三多上下其手,甚至还在他的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弄得许三多哭笑不得,率真顽皮的马小帅,用这样的方式,表达着对七连的眷恋和不舍。
如果时光是一幅画,我愿你化作山间跳跃的溪水,奔流不止,生生不息。
红色.高城
高城的第一次出场,就给了我这种印象,他应该是红色的,因为他的血性和张扬,如同漫山遍布的山丹丹花,耀眼而又恣意地绽放。
新兵接站的时候,高城挥动着手臂大声嚷嚷:“坦克连别在那碍我事儿!”心里有些疑惑,这个连长怎么这么旁若无人呢?越往后看就越发明白,若不这样,就不是那个领到新装备走路直蹦高的高城了。
许三多其实一直都生活在别人的标准之中,入伍前,他是爹的龟儿子;入伍后,他是高城眼里的投降兵。有朋友和我说,很不喜欢这样的高城,有点飞扬跋扈的感觉。可我觉得,这才是最真实的高城,七连已经融进了他的血液里,他对七连的兵是什么样的要求,对这些新兵也是如此。
有时候会觉得高城像个孩子,爱与恨都洋溢在脸上,作为尖子的史今和伍六一甚至都可以与他肆无忌惮地打闹;而日后成为七连眼里那颗沙子的许三多,连他的白眼都不曾得到。优秀,对我们做人来说都是一个有些困难的目标,但对于高城,这是他唯一的标准。从这个意义上说,他性格的源头,或许来自将门虎子的显赫家世,更多的是来自身在七连的优越。这里的优越是褒义词,它是一个军人,甚至是一个男人该有的斗志与张扬。
优越的男人往往是好面子的,高城自然也不例外,接纳许三多,却从不认可他,应该说,从不在嘴上认可他,可心里呢?白铁军、甘小宁们帮助许三多练习反应时,他的嘴角分明扬起了笑容,是在为谁而笑?许三多三百三十三个腹部绕杠,他在窗边目不转睛地凝视,以至于烟头烧到了手边也未能察觉,那分明是关切与温暖的目光,究竟落在了谁的身上?许三多的锦旗被指导员兴冲冲地拿回连队,他连看也不看一眼,却漫不经心地将那盘日后称为他最喜欢的CD交给了史今,那看似不耐烦的目光里,究竟隐藏了多少骄傲与赞许?
优秀的男人往往也是重情的,高城对于他最最偏爱的两个兵-史今和伍六一,毫不掩饰地挂在嘴上和脸上,那或许是他骄傲的来源,肯定也是他一次次将许三多拒之千里的来源。他说不想为一个扶不起来的兵废掉最好的一个班长,可面对史今铁了心的坚持,他除了等待那个日子的到来,还能做什么?
对于史今的离开,剧中没有说明高城做了多少努力,但我相信,他所做的,绝不会比挽留伍六一所做的少,但当我们后来知道,那场结束史今军营生涯的演习成为七连改编的分水岭时,他能做的一切,甚至包括他的军长父亲能做的一切,都不过是螳臂当车,没有人可以留住昔日他最心爱的三班长。所以,高城在演习结束时,略带醉意地问史今:“今儿,今后你可怎么办啊......”第一次看见他的伤感,第一次听他称呼“今儿”,当许三多立在史今身后天真的微笑时,爱恨交错的他,又恢复了先前的不屑与冷漠。伍六一离开时,也是如此,对伍六一的爱有多深,对伍六一的恨就有多深,那一巴掌,究竟是打在伍六一的脸上,还是打在自己的心上?将哭的直抽的史今揽在怀里,与倔强的伍六一相拥而泣,彼时的大白兔,会不会像此时滚滚而下的热泪一样苦涩?
留不住史今,留不住七连,走了,都走了。
马小帅的入连仪式上,只有高城,向着连旗庄严地敬礼,即将被拔掉牙齿的老虎,有多爱?有多痛?每个人都知道,走了的,留下的,都知道。
空荡荡的营房,只有他和他的地狱首尾相伴,“我哭过了,两个小时以前。”很平静的一句话,却让我想到了那一地的碎玻璃片,还有那首雄浑悲壮的前苏联军歌,什么是血性?将泪水埋进心里,融进血里,而后深深地渗进骨头里。
我想,高城对七连的每一个兵都是心存愧疚的吧,那分明不是他的责任,但是七连,却在他的手上被支离破碎地分崩离析,他只能责怪自己,有心的,无心的。他原谅了成才,解开了许三多的心结,我相信他在师部也像曾经在702团一样,脾气成绩两头冒尖,但那面猎猎的连旗,已经融入他的血液,与他的生命化为一体。
如果时光是幅画,我愿你化作喷薄的朝霞,守望那片生机盎然的绿色。
白色.许三多
白色,是最容易被调和的色彩,也是最凸显个性的色彩,如同许三多那双清澈的眼睛,纯真友善,坚定执着。
“班长,我爹他第一次叫我儿子……”
军列上的许三多,在史今的怀里像个孩子一样哭的淅沥哗啦。在村子里,成才叫他三呆子,爹叫他龟儿子,只有二哥叫他一声“三儿”,漫不经心却透着亲切,他没有自己的路,也不敢有自己的活法,是史今,带来了山外的世界,也是史今,让他前所未有地依赖上一个人,这个人,不同于陪他说话的大哥,也不同于帮他打架的二哥,这个人,让他甘愿为之洒下所有的笑与泪,这个人,唤起了他所有的刚强与自尊。
“许三多,你就在这儿了啊,红三连五班,看守驻训场。”
史今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许三多的确是最努力的,但他的训练成绩也是最差的,差到史今在高城面前很快地败下阵来,“连部以什么评定一个班长的业绩甚至包括他的去留啊,史今同志?”这些,许三多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或许,他会觉得,史今的那个诺言,就是诺言,仅此而已。
许三多没有被分到生产基地,却被分到了草原五班,遍地荒草,漫天黄沙,没有例行训练,没有内务评比,有的只是民宅一样的营房和大把大把的时间。在这里,再没有第二个史今可以告诉他,什么叫做有意义,怎么样才算好好活,他要开始有自己的判断了。按时出操,一丝不苟的整理内务,他没有像李梦说的那样找到一个自己的爱好,他用来打发时间的唯一方式就是干活,不停地干。许三多是慢热的人,有时我会想,如果他没有被调到七连,而是一直在五班待下去,还会不会一如既往地坚持着自己的信念?应该会吧,信念就是指望,有指望就能好好活,好好活就是有意义,史今的每一句话他都深深刻在脑子里,不会忘,永远不会忘。
许三多没有听懂老马那个关于五条狗的寓言,却听懂了曾经驻守在这个训练场的一个排长修路的故事,那个排长做了现在702的团长,路却一直没有修成。
不知是谁说过,从来赞美都发自死荫的幽谷,从来信心都降在独自一人的旷野,可能许三多的天性就是如此,埋头修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即便去702看到了成才,看到了他从未见过的另一番部队生活,看到了久别的史今,也从未萌生过退意。
路修好了,他也要走了。许三多面对着第一次的离别,选择了逃避,在他的心里,五班已经是他的家,这个家质朴而温暖,他已经决定要在这里扎根了,不想走,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从那天起,我终于知道,我不比任何人差了。”
当时的许三多,可能不会有机会知道,他的班长,为了一个承诺,拿自己所剩无几的部队生涯换来了他在七连,在三班的一个位置,他更不知道,他犯下的所有错误,他拉下的所有成绩,都要由他的班长来承担。“你想拖死我啊许三多!”班长的手疼,心更疼,他在部队的日子一天天少了,如果他就这样走了,眼前这个战战兢兢的许三多,还能留在七连么?若真像连长说的去了生产基地,那当初又何必把他留下?许三多的眼里噙着泪,看着与往常判若两人的班长,心,也是疼的吧,“你要再这样干下去明年我就得走人了!”为什么?为什么到现在才听懂这句话?四目相对。砸吧,“别再让你爹叫你龟儿子!”砸吧,从这一刻,他要为他的班长着想了,他不能想象没有班长的日子,他更不能让班长因为自己而离开,砸吧,在班长泪光中反射出来的自己,不再是爹的龟儿子,而是钢七连的兵,更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
老马要走了,黑暗中,他看不见上铺班长紧缩的眉头,他以为,只要他努力,他的班长就会永远留在这里。列队,敬礼,许三多在笑,他觉得最后留在老马记忆里的自己,应该是一张笑脸,却全然没有注意到,在洒满阳光的帽檐下,史今的双眼饱含着热泪,他把流泪的机会让给了许三多,这个老马最后带出来的兵,应该也是自己最后带出来的兵,是最最应该流泪的,然而没有,都没有。
三百三十三个腹部绕杠,回环,不停的回环,许三多想起了爹叫出的第一声“儿子”,想起了车库里班长几欲流出的热泪,想起了当兵以来的种种过往。“你不比任何人差。”从史今口中说出的这句话,仿佛意味着所有人对许三多的认可,包括那个曾经挥拳相向的伍六一。
“说好了你不走,为什么要骗我!”
从师部归来的许三多,看见上铺光滑的铺板,墙角里整整齐齐的背包和行囊,还有,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四个字:光荣退伍。心,在刹那间就凉了,碎了,“从天南到海北,只有一抬腿的距离。”还有那个雨中带着微笑的军礼,明白了,都明白了,眼前熟悉的面孔,却是那样的陌生,摘去了肩章领花的班长,流泪了,这场离别本不该有他的出现,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没有人可以永远留在部队,可他却心甘情愿地让自己生活在这个善意的谎言里,与其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个肥皂泡一点点地破灭,倒不如直接给他一个既成的现实,在那段时间,因为史今,所有人都把许三多当成了孩子,只想着长痛不如短痛,可谁能说清楚,对于许三多,这种在瞬间抽去他心里所有牵挂与寄托的痛苦,到何时为长?多久为短?
史今俯在许三多的耳边,像当初在军列上一样,抚摸着他,拍打着他,“我走了,能帮你拔掉心里边的最后一棵草……”泪,一滴滴掉在他的脸上,落在他的心里,渗进了即将拔出的草里,疼么?怎么能不疼?草被拔了,只留下一个无低的黑洞,吞噬着那些幸福的日子和明亮的笑脸,后悔么?怎么不后悔?若是自己稍微敏锐那么一点点,怎么会听不懂班长话里的弦外之音?怎么会天真的相信,在部队年年精简裁军的大背景下,702的尖刀连,钢七连的尖刀班,在拥有了全团最优秀的两名士兵以后,还容得下服役超期并且已经不那么出色的第三名?怎么会觉察不出班长为自己送行时,那笑容背后难掩的苦涩以及行将涌出的泪水?不想了,不想了,不能想,不愿想,那些一页一页翻过的日子,那些回想起来明亮而温暖的日子,那些因为有了班长的存在变得幸福无比的日子,蓦然间散落成一地的碎片,每一块碎片里,只剩下了一个孤零零的自己。
“许三多,你该长大了。”是啊,长大了,可没有了班长,那抵得上一个标准班的锦旗又算的上什么?若是早知离别的痛楚是如此的不堪忍受,当初为何一眼见到就将这个人深深装进心里,铺满内心所有的角落,心甘情愿地跟着他来到部队,来到七连,来到三班?曾经所有的欢笑与忧伤,都在班长抽身离去的那个瞬间,化作如雨的泪水,过后没有半点痕迹,如同班长的背影,走了,远了,再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