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园地 草书大王 【书法园地】1_草书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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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欣赏书法吗?请熟读本文,避免胡乱点评闹笑话
引导语:一个行外人看到一幅书法,也许会说“这个字好看、好漂亮”“好潦草,但是蛮好看”“这个字怪怪的”,稍微懂点书法的会说:“大小协调有致”“章法不错”“有韵味”等,不同的欣赏水平可能带来迥异甚至完全相反的评价。这样的差异,并不直接决定于其书法功底,更关键在于其书法鉴赏能力,不懂书法却喜好评价的人不少,这样的“笑”果,大家应该见识过。
那么,欣赏书法,应该具备什么样的素养呢?今天我们就来站在书法鉴赏的角度,全面而系统地讲讲书法作品的鉴赏。
书法艺术审美是一个极具个性化的活动。审美者只有在具备一定审美素质和审美能力后才能独立进行审美活动。所以具备一定的审美素质和书法审美素养,是书法审美活动的基础。
一、应具备书法艺术的基础知识:用笔法、构字法、章法、用墨法
书法创作是有“法”的。这个“法”不能理解为“法则”,而应该理解为“方法”,即古代的“道”。我国在汉以前称“书道”,大约在隋唐前就开始改称“书法”了。在日本,现在的称呼仍为“书道”。此四法是书法学习和鉴赏的“基本功”,书法鉴赏也应该在了解和熟识这些基本功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升书法修养。下面站在书法鉴赏的角度上,简单阐述下这些“基本功”。
1,运笔笔法。常见的用笔法有中锋、侧锋、偏锋、藏锋、露锋、筑锋、缩锋、抢锋、衄锋、挫锋、裹锋、趯锋、簇锋、绞锋、蹲锋、逆锋、顺锋、还有提按、转折、轻重、徐急、驻笔、连带、曲直、方圆、擒纵等等,都是运笔的方法,统称笔法,这些笔法对于书法笔势、意境和结构都有直接或间接关联。笔法是学习书法的基础,也是必经之路,对于书法鉴赏而言,需要理解笔迹构成的笔法原由,和由此笔法产生的风格。



2,书法的章法。又称布局法,是指安排布置整幅作品中,字与字、行与行之间呼应、照顾等关系的方法。亦即整幅作品的“布白”。亦称“大章法”。习惯上又称一字之中的点画布置,和一字与数字之间布置的关系为“小章法”。明张绅《书法通释》云:“古人写字正如作文有字法。章法、篇法,终篇结构首尾相应。故云:'一点成一字之规;一字乃终篇之主’”。明董其昌《画禅室随笔?评书法》云:“古人论书以章法为一大事,盖所谓行间茂密是也。余见米痴小楷,作《西园雅集图记》,是纨扇,其直如弦,此必非有他道,乃平日留意章法耳。右军《兰亭叙》,章法为古今第一,其字皆映带而生,或小或大,随手所如,皆入法则,所以为神品也。”可见,章书在一件书法作品中显得十分重要,书写时必须处理好字中之布白、逐字之布白、行间之布白,使点画与点画之间顾盼呼应,字与字之间随势而安,行与行之间递相映带,如是自能神完气畅,精妙和谐,产生“字里金生,行间玉润”的效果。布白的形式大体有三:一是纵有行横有列,二是:纵有行横无列(或横有行纵无列),三是纵无行,横无列,它们或有“镂金错采”的人工美,或具“芙蓉出水”的自然美。


3,书法的构字法。也叫结字法,在书法发展的过程中随着书法艺术的形成,也演变成了两种结构形式:一是字体的基本结构,即实用性结构;二是由基本结构演变形成的变通结构,即书家表现书法艺术性及个人风格的书体结构,也就是“结字因时相传”的新巧艺术结构。因而,继承发展书法事业,学研结字方法,就必须把结字演变的情况认真弄清楚,切实掌握表现书法艺术形质美的变通结构的形式和方法。变通结构不仅因时代的变更,字体的更新而递变,并且也因人而异,甚至一个书家的结字,也常有先后所书的不同。所以构字法,对于仅站立在书法鉴赏角度而言,是相对较难领悟的,需要具有较丰富的读贴经验者,方可参悟。


4,墨法。作为书法技法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它以浓、淡、润等不同变化,表现出十分丰富的艺术效果。墨色的变化不仅影响到作品章法——整体布白的艺术效果,而且对作者贯注于作品中的思想情感及意境的表现均影响重大,明代书家董其昌《画禅室随笔》中说:“字之巧处在用笔,尤在用墨。”故尔历代书家都非常注重用墨这一书法技法的运用与研究,“浓墨宰相”刘墉与“淡墨探花”王文治即是指清代以用墨之法引人注目的两位书法家。那么,根据墨的用水量和书写速度的差异,墨法主要分为:浓墨法、淡墨法、枯墨法、润墨法,各种墨法产生了不同的墨迹效果,当然成就了风采多姿的书法风貌。



二、应了解各书法字体的基本特征

书法艺术是以汉字为载体的,主要书体有篆书、隶书、草书、楷书和行书。篆书分为“大篆”和“小篆”。大篆广义上是指秦代小篆产生以前的除隶书外的所有文字,包含甲骨文、金文、石鼓文和其它的玉石刻文字;小篆是指秦代李斯等人在秦国文字荃础上整理、规范出来的、国家法令公布的法定通用文字。小篆是相对规范化的文字,从书法的角度而言在书写上也有自己的特点:第一,笔画都是平直和宛曲的单线,也是有一定长度的竖线和横线;笔画中锋行笔,藏头护尾,线条劲健浑圆,其粗细基本一致。这种几何化.构成了小篆书写与大篆书写最大的不同。第二,小篆在结体上字形狭长,上紧下松,下部比较舒展,使字形具有一种动感。字型在一个篇幅内的大小相对匀称.单个字也比石鼓文更注重笔画之间的空间布白,有一种严谨的艺术美。


隶书是一种起源于战国、普及于秦代、成熟于汉代的文字。它在用笔上以“波”笔的“一波三折”为典型特征;字形上也一反过去狭长为主的形态,以扁平显现稳健感;结构上显得左紧右松。从整体上看,人为美化的痕迹较浓。
草书起于汉代,先有章草,东汉演化出今草,到唐代演化出狂草。东汉许慎在《说文解字·叙》中说“汉兴,有草书”,但长期无实证。行世的西汉元帝时黄门令史游所书章一草《急就章》,也只是传说。依据传世的作品,我们可以概括章草的一些基本特征:章草是字字分离的,没有两个字或多个字连笔书写的现象;章草受隶书影响,字形以扁平为主,大小比较均匀;尚有一些隶书的笔法,如“波”画,但也已更显圆畅,近于后来楷书的“捺”;最主要的是出现了“连笔”写法和真正意义上的“点”,并注重笔画之间的呼应和气势上的贯通,为中国书法艺术的创作个性强烈显现提供了条件。“捺”书在东汉时期发展为“今一草”。它在笔法上,更多地注重线条的动感和质感,注重线条的圆润和“血脉流畅”;在点画上.更讲求圆转流便,波画逐渐消失,甚至作为上下两字连绵的连接所在;“神”和“气”的概念进一步受到重视。
王献之的今草继张芝更讲求字的气势,也有更多的“词连”,人称“一笔书”;唐代的张旭、怀素等人将今草发展成为狂草。狂草是今草的一种,也称大草。它用笔提按顿挫明显,线条饱满结实、回绕连绵,字形简约飞舞,基本上脱离文字的实用功能而长于抒情性和整体的观赏性。


行书是介于草书、楷书之间的一种字体。它不像楷书那样端正,也没有草书那样飞舞。它比较灵活,草法多于楷法的叫“行草”,楷法多于草法的叫“行楷”。行书字体大致草创于东汉。晋代卫恒在《四体书势》中说“魏初,有钟(繇)胡(昭)二家为行书法,俱学于刘德升”,所以传统上认为先有楷书后有行书;行书是楷书的一种辅助书体,是楷书的快写体。事实上,行书和楷书都产生于东汉末期,它们都是在手写隶书的基础上发展出来的,不存在谁先谁后的“父子关系”。东晋时期行书成熟,称为“天下行书第一”的《兰亭序》就产生于这一时期。


楷书即“真书”。古时又叫做“楷隶”或“今隶”。它给人以法度齐备、方圆得体、端庄成熟的美感,是我国长期以来的法定通用文字。我们现在常见的宋体黑体等美术字,就是楷书的美化写法。它起源于汉代,成熟于东晋,普及于唐代,成为以后各朝各代的法定使用文字。历史上有“欧阳询、颜真卿、柳公权、赵孟頫”四大名家,他们的作品代表着中国楷书艺术的最高成就。

三、应了解书法史及名家和各自风格

书法鉴赏是对书法作品的艺术性的理解并得到愉悦快感的过程。要理解和认同,鉴赏者本身必须要具备一定的相关知识和经验(如必要的历史知识和对美的感受能力),以此去认识作品、理解作品。当然,在某些特定场合可以通过别人讲解而获得审美享受。



1,要具备历史知识。任何一个时代产生的书法家,都受时代审美观和个体在社会环境中成长熏陶的影响。这就是作品时代性形成的原因。这些原因包括物质的和社会的。物质的如书写材料(如纸张与墨)、书写工具(不同的笔)留下的信息。社会的如各种字体产生的年代、各种书风产生和流行的过程、各个地域因素在书法领域中的体现等。
2,要了解书法家信息。书法家的创作处于一个时间的流程中,书法家也成长于一个时间流程中。不同的书法家有不同的创作艺术风格,同一个书法家在不同的时空条件下也有所差异。如了解王羲之创作《兰亭序稿》和颜真卿创作《祭侄文稿》的历史背景,对理解和欣赏这两幅作品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所以在一定层次上了解书法家的相关信息有利于我们对书法家作品的识读与理解。
编后语:所以,只有具备了以上三项书法鉴赏的基本素养,才能算迈入书法鉴赏的门槛,可以略表己见。当然了,真正走入书法国度的殿堂,无论是创作还是鉴赏,都需要不断的勿学习和探索。切仅凭一己之见和喜好,无根无据、胡乱点评,以致贻笑大方。


书法课堂:姜夔《续书谱》及释文及解读

姜夔(1155-1221),南宋鄱阳(今江西波阳)人,字尧章,曾隐居浙江武康,与白石洞天为邻,因号白石道人,又号石帚。时逢秦桧当国,一生不仕,往来于鄂赣皖苏间,卒于杭州。他精于音律,工诗词,其诗风格高秀,词尤精深华妙,音节文字,冠绝一时,极为后世所推崇,为南宋杰出词人,甚至比拟为诗中的杜工部。著作有白石道人诗集》《白石道人歌曲》《大乐议》、《琴瑟考》、《绛帖平》、《禊帖偏旁考》、《续书谱》等。
姜夔精通书法艺术,《书史会要》评其书艺为:“迥脱脂粉,一洗尘俗”,因其在书法艺术上有精深的修养,发为文字,则为达识之言。宋谢采在续书谱序》中有云:“白石生好学,无所不通,书法得魏晋古法,运笔遒劲,波澜老成,尤好临习《定武兰亭序》。其所作《绛帖平》,考据精博,使览者识其真伪,通其义理,然后究其点滴,对翰墨有所补益。”后人认为:“宋人论法帖者米芾、黄长睿以下,互有疏密,论者谓姜氏之评在米、黄之上,可见其研习之精湛。所著《续书谱》一书,尤为学书者所称道。”
《续书谱》一书,已收入《四库全书》艺术类中,《提要》云:“是编乃其论书之语,曰《续书谱》者,唐孙过庭先有《书谱》故也。”可知姜氏此书,乃进一步阐发《书谱》所述书法理论而有所研讨,议论精到,用志刻苦,素为书家所重。近人邓散木作《续书谱图解》,认为:“此乃书法学习必读。”有云:“姜白石的续书谱》,用通俗的散文格调,将《书谱序》的精意,归纳起来,作了具体介绍,再结合自己的实践,对真、行、草书的书写和学习方法、技巧以及用笔、用墨、结体、临摹等的各个方面,都做了科学分析,还举很多例子来作说明,说理浅显,不作高论,所以它不是空洞的理论文章,而是《书谱序》的注脚,又是《书谱序》的发展。”给予《续书谱》以充分的肯定。
关于该书版本,《四库全书提要》作了扼要说明:“此本为王氏《书苑补益》所裁,凡二十则:一曰总论,二曰真书,三曰用笔,四曰草书,五曰用笔,六曰用墨,七曰行书,八曰临摹,九曰书丹,十曰情性,十一曰血脉,十二曰燥润,十三曰劲媚,十四曰方圆,十五曰向背,十六曰位置,十七曰疏密,十八曰风神,十九曰迅速,二十曰笔锋。”其“燥润”、“劲媚”二则,均有录无书。“燥润”下注曰见“用笔j条”;“劲媚”下注曰见“情性”条。然“燥润”之说实在“用墨”条中,疑有舛误;又真书、草书之后,各有“用笔”一则,而草书后之“用笔”,乃是八法,并非论草,疑亦有讹。考《佩文斋书画谱》第七卷中全收是编,临摹以前八则,次秩相同,临摹以下,则九曰方圆,十曰向背,十一曰位置,十二曰疏密,十三曰风神,十四曰迟速,十五曰笔势,十六曰情性,十七曰血脉,十八曰书丹。先后小殊,而“燥润”、“劲媚”二则,并无其目,盖所据之本,稍有不同,而其文则无所增损也。
《续书谱解说》乃据《佩文斋书画谱》本,赵孟頫所书部分,只有数处字句有出入,冯亦吾所书部分,参考佩文斋本,择善而从之。

 

本博摘录的释文为近代书法篆刻家邓散木;南京艺术学院博士曹建提出问题思考,进行导读。










































邓散木《续书谱图解》(节选)


总论
真、行、草书之法,其源出于虫篆、八分、飞白、章草等。圆劲古淡,则出于虫篆;点画波发,则出于八分;转换、向背,则出于飞白;简便痛快,则出于章草。然而真、草与行,各有体制。欧阳率更、颜平原辈以真为草;李邕、西台辈以行为真。亦以古人有专工真书者,有专工草书者,有专工行书者。信乎!其不能兼美也。或云:草书千字,不抵行书十字:行草十字,不如真书一字。意以为草至易而真至难,岂真知书者哉!大抵下笔之际,尽仿古人,则少神气:专务遒劲,则俗病不除,所贵熟习精通,心手相应,斯为美矣。白云先生、欧阳率更《书诀》亦能言其梗概。孙过庭论之又详,可参稽之。
【释文】
真书、行书、草书的笔法,都渊源于篆书、八分、飞白、章草等。圆劲古朴的地方,出自篆书;点画撇捺,出自八分;转锋换笔,有向有背,出自飞白;简便痛快,出自章草。然而不论真书、草书和行书,各人有自己的体制,如欧阳询、颜真卿他们是用真书的笔法来写草书的;李邕、李建中他们是用行书的笔法来写真书的。只因古人有的专工真书,有的专工草书,有的专工行书,确没有能兼擅其美的。有人说:“一千个草字,抵不上十个行草,十个行草,抵不上一个真书。”意思以为草书最易,真书最难,这岂是真心懂得书法的话?大抵下笔时如完全模仿古人,字就缺乏精神;如一味讲求挺拔,又无法洗掉俗气,所贵熟练精通,心手相应方好。白云先生和欧阳询的书诀,对这问题,颇能得其大概,孙过庭说得更具体,都可以作参考。
【解读】
关于各种书体渊源,以前的说法往往有着线性发展的先后顺序。现在的考古发现证实,篆书与隶书并无先后之分,楷书与行草书也并非先后发展起来的。因此,各种书体的相互关系,往往并非互为因果。不过,可以说“圆劲古淡,则出于虫篆;点画波发,则出于八分:转换、向背,则出于飞白;简便痛快,则出于章草。”在诸种书体中,楷书(真书)是最难的吗?篆、隶、真、行、草五体有无高下难易之分?五体可否相通?如何才能使书法水平提高?姜夔在《续书谱》开篇总论中就这些问题进行了讨论。姜夔认为,那种认为草书比楷书简单的观点是错误的,“以为草至易而真至难,岂真知书者哉!”各种书体之间固然有相通的一面,但具体到每一位书家则各有所长,诸体兼善的书家较为少见。书法学习必须熟练,才能精通,才能达到心手相应的境界。进一步思考,书法学习应选择何种书体作为入门呢?学习诸体的关键是什么?临摹古人与创造之间关系如何?姜夔认为,“熟习精通,心手相应”,应当是解决问题的良方。
【原文】
真书
真书以平正为善,此世俗之论,唐人之失也。古今真书之神妙,无出钟元常,其次王逸少。今观二家之书,皆潇洒纵横,何拘平正?良由唐人以书判取士,而士大夫字书类有科举习气。颜鲁公作《干禄字书》,是其证也。矧(况)欧、虞、颜、柳,前后相望,故唐人下笔应规入矩,无复魏、晋飘逸之气。且字之长短、大小、斜正、疏密,天然不齐,孰能一之?谓如“东”字之长,“西”字之短,“口”字之小,“体”字之大,“朋”字之斜,“当”字之正,“千”字之疏,“万”字之密,画多者宜瘦,少者宜肥。魏、晋书法之高,良由各尽字之真态,不以私意参之耳。或者专喜方正,极意欧、颜;或者惟务匀圆,专师虞、永,或谓体须稍扁则自然平正,此又有徐会稽之病。或云:欲其萧散,则自不尘俗,此又有王子敬之风,岂足以尽书法之美哉!真书用笔,自有八法,我尝采古人之字列之为图,今略言其指:点者,字之眉目,全藉顾盼精神,有向有背,随之异形。横直画者,字之体骨,欲其坚正匀静,有起有止,所贵长短合宜,结束坚实。[丿]、[乀]、者,字之手足,伸缩异度,变化多端,要如鱼翼鸟翅,有翩翩自得之状。[乚]、[亅]者,字之步履,欲其沉实。晋人挑剔,或带斜拂,或横引向外,至颜、柳始正锋为之,正锋则无飘逸之气。转折者,方圆之法。真多用折,草多用转;折欲少驻,驻则有力;转不欲滞,滞则不遒。然而真以转而后遒,草以折而后劲,不可不知也。悬针者,笔欲极正,自上而下,端若引绳。若垂而复缩,谓之垂露。故翟伯寿问于米老曰:“书法当何如?”米老曰:“无垂不缩,无往不收。”此必至精至熟然后能之。古人遗墨,得其一点一画皆昭然绝异者,以其用笔精妙故也。大令以来,用笔多尖。一字之间,长短相补,斜正相拄,肥瘦相混,求妍媚于成体之后,至于今,尤甚焉。
【释文】
真书要写得平正为妙,这是一般世俗的论调也是唐代书法的缺点(唐代书法家讲究法度规矩,缺乏魏晋书法的飘洒风度)。古今真书写得最神妙的,无过钟繇,其次就数王羲之,试看这二家法书,都潇洒纵横,何曾拘守方正平直的规矩?原因在于唐代以法作取士标准,所以士大夫阶级的字大都有科举习气,颜鲁公写的干禄字书就是证据。何况欧虞颜柳四大家前后相接,唐人受了他们的影响,自然一下笔就循规蹈矩,不再有魏晋那样的飘逸气象了。再说字的长短、大小、斜正、疏密,天然不一,谁能将它划一起来呢?例如“东”字长,“西”字短,“口”字小,“体”字大,“朋”字斜,“当”字正,“千”字疏,“万”字密,笔画多的字宜写得瘦些,笔画少的自宜写得肥些。魏晋书法之所以高妙,正由于完全照着字的实际形态下笔,不夹杂自己的私意。后来的人,有的专喜方正,就极意模仿欧阳询颜真卿;有的专讲匀圆,就专门师法虞世南智永;有的说结体扁些,自然平正,这又犯了徐浩的毛病;有的说,写得疏朗,自然不俗,这又沾了王献之的习气。这些都是一偏之见,哪足以包括书法艺术的美呢?真书用笔,自有八法,我曾摘取古人法书,列成图表,现在简括地谈谈它的要旨:“点”是一个字的眉眼,全靠顾盼有情,或向或背,各随字形而异。“撇捺”是字的手脚,长短不同,变化多端,要像鱼的胸鳍、鸟的翅膀那样有翩翩自得的神气。“挑趯”是字的步履,要能沉着。晋人的挑趯,或带斜拂,或横引向外。到颜真卿、柳公权手里,开始专用正锋,全用正锋,自然就没有飘逸气象了。转折,是方圆的法则:真书多用折笔,草书多用转笔,折笔要稍留驻,留驻就有力;转笔不可停滞,停滞就没劲。然而真书兼用转笔,可使更遒健,草书兼用折笔,可使更险劲,这一点学者不可不知。所谓“悬针”笔要执得极正,从上而下,笔直地像拉紧的绳子一样。如果往下拉后又缩了回去,这就叫做“垂露”。从前翟伯寿问米老“字应当怎样写”?米老说:“没有一笔垂而不缩,没有一笔去而不回”。这两句话看似简单,然必须练习至极精极熟,方能做到。古人留下的墨迹,哪怕我们所能体会的仅仅一点一画之微,总觉得跟现代人书法有显著的不同,这就是用笔情妙的缘故啊!自王献之以来,书家用笔多尖锋直下,一字之间,长的短的互相补凑,斜的正的互相支拄,肥的瘦的互相混杂,这样来追求结体的姿媚漂亮,这种现象,直至于今,比前更甚。
【解读】
唐代楷书,被宋代书家米芾评为“一笔书”。他认为唐人楷书字间缺少变化。与米芾观点一样,姜夔也认为,楷书只讲平正,是唐人的失误:“真书以平正为善,此世俗之论,唐人之失也”。众所周知,在科举考试中,试子们追求的就是横平竖直的字形。在书法学习中,如果把横平竖直当作点画形态的追求,那么就极易流于馆阁体的呆板拘谨。姜夔认为,应注意“字之真态”,求其长短、大小、斜正、疏密等的对立统一:“字之长短、大小、斜正、疏密,天然不齐,孰能一之?”姜夔所批评的“只求平正”的书写方法,历代都有不少实例。至今还有许多人奉为圭臬。就此而论,我们是否应该思考:楷书的平正与呆板之间有何关系?为什么许多以“平正”为口号的书家都走向了呆板拘谨?如何在书写中注意到字法与章法的对比与变化?

【原文】
用笔
  用笔不欲太肥,肥则形浊;又不欲太瘦,瘦则形枯;不欲多露锋芒,露则意不持重;不欲深藏圭角,藏则体不精神;不欲上大下小,不欲左高右低,不欲前多后少。欧阳率更结体太拘,而用笔特备众美,虽小楷而翰墨洒落,追踵钟、王,来者不能及也。颜、柳结体既异古人,用笔复溺于一偏。予评二家为书法之一变,数百年间,人争效之,字画刚劲高明,固不为书法之无助,而魏、晋之风规,则扫地矣。然柳氏大字,偏旁清劲可喜,更为奇妙,近世亦有仿效之者,则浊俗不除,不足观。故知与其太肥,不若瘦硬也。
【释文】
用笔不要太肥,太肥了字形就浑浊;也不要太瘦,太瘦了字形就憔悴;不要多露锋芒,锋芒太露,字就不稳重;不要深藏棱角,不见棱角,字就没有精神;不要上面大,下面小;不要左边高,右边低;不要先占地位多,后占地位少。欧阳询的书法,结体虽太拘束,但用笔独具众美,就是小楷,笔墨也潇洒利落,上追钟王,后来人是谁也及不上他的。颜柳结体,既与古人不同,用笔又陷于偏执。我说这两家书派是书法的变体,几百年来,人们争相效学,固然其笔画的刚劲高明,对书法艺术的发展不能说毫无帮助,可是魏晋人的风格规模,究已扫地无遗。至柳氏的大字偏旁,清劲可喜,更为奇妙,近代也有效学的,那就免不了俗和浊,变得毫不可观,所以说字与其写得肥,还不如写得瘦些好。
【解读】
这一段主要讨论书法用笔的肥瘦问题。关于这一问题,古代书家多有讨论。所谓“古肥而今瘦”,常与“古质而今妍”对举。诗圣杜甫关于开元之前书法“书贵瘦硬”的判断,常被人误解为所有的书法都应该以瘦硬为上。杜甫在其论书诗《李潮八分小篆歌》中,写到:
苍颉鸟迹既茫昧,字体变化如浮云。陈仓石鼓又已讹,大小二篆生八分。秦有李斯汉蔡邕,中间作者寂不闻。峄山之碑野火焚,枣木传刻肥失真。苦县光和尚骨立,书贵瘦硬方通神。……吴郡张颠夸草书,草书非古空雄壮。
在杜甫看来,使用枣木传刻《峄山碑》而使其点画丰肥,坏了风气,书风不古。诗中对仓颉石鼓文、秦相李斯、东汉蔡邕书法的赞叹,对李潮“小篆逼秦相”的赞叹和对当时著名书家张旭“草书非古”的贬斥都反映出杜甫崇尚“瘦硬”的观念。杜甫的这种观念在论及初唐褚薛书风的时候更为突出,如《寄刘峡州伯华使君四十韵》云:“学并卢王敏,书偕禇薛能。”《发潭州》赞曰:“贾傅才未有,禇公书绝伦。”杜甫书贵瘦硬说,主要是就初唐书风而言。“书贵瘦硬”在作为他自己的审美概括的同时,也是初唐书风的真实写照。众所周知,初唐欧、虞、褚、薛四家、盛中唐颜真卿书风、中晚唐柳公权书风代表了唐楷演变三阶段。正如康有为所说:
唐世书凡三变,唐初,欧、虞、褚、薛、王、陆,并辔叠轨,皆尚爽健。开元御宇,天下平乐,明皇极丰肥,故李北海、颜平原、苏灵芝辈并驱时主之好,皆宗肥厚。元和后沈传师柳公权出,矫肥厚之病,专尚清劲,然骨存肉削,天下病矣。
从此角度来说,唐代书法史似乎可以看作肥瘦的演变史。这与姜夔的看法基本一致。姜夔认为,欧阳询用笔极好,但颜又偏肥,柳又偏瘦,学颜柳者更将其缺点发挥,写颜更肥,学柳更瘦,“不足观”。这对于今天的书法学习无疑也有着作用。我们是否应该思考:唐楷诸家是否是书法入门的唯一选择?如何学习本来就已经偏肥或者偏瘦的颜体、柳体呢?在姜夔的辩证中,我们可以知道,肥瘦本身并无高下,只是不能太过,太肥则“形浊”,太瘦则“形枯”;藏露本身并无轩轾,只是不能过于偏执,太露则“不持重”,太藏则“不精神”;上下、左右、先后关系均需合理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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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草书
  草书之体,如人坐卧行立,揖逊忿争,乘舟跃马,歌舞擗踊,一切变态,非苟然者。又一字之体,率有多变,有起有应,如此起者,当如此应,各有义理。右军书“羲之”字、“当”字、“得”字、“深”字、“慰”字最多,多至数十字,无有同者,而未尝不同也,可谓从欲不逾矩矣。大凡学草书,先当取法张芝、皇象、索靖、章草等,则结体平正,下笔有源。然后仿王右军,申之以变化,鼓之以奇崛。若泛学诸家,则字有工拙,笔多失误,当连者反断,当断者反续,不识向背,不知起止,不悟转换,随意用笔,任意赋形,失误颠错,反为新奇。自大令以来,已如此矣,况今世哉!然而襟韵不高,记忆虽多,莫湔尘俗,若风神萧散,下笔便当过人。自唐以前多是独草,不过两字属连;累数十字而不断,号曰“连绵”、“游丝”,此虽出于古人,不足为奇,更成大病。古人作草,如今人作真,何尝苟且。其相连处,特是引带。尝考其字,是点画处皆重,非点画处偶相引带,其笔皆轻,虽复变化多端,而未尝乱其法度。张颠、怀素最号野逸,而不失此法。近代山谷老人自谓得长沙三昧,草书之法,至是又一变矣。流至于今,不可复观。唐太宗云:“行行如萦春蚓,字字如绾秋蛇。”恶无骨也。大抵用笔有缓有急,有有锋,有无锋,有承接上文,有牵引下字,乍徐还疾,忽往复收。缓以效古,急以出奇;有锋以耀其精神,无锋以含其气味。横斜曲直,钩环盘纡,皆以势为主。然不欲相带,带则近俗,横画不欲太长,长则转换迟;直画不欲太多,多则神痴。以捺“ゝ”代“乀”,以发代“辵”,“辵”亦以捺代,惟“丿”则间用之。意尽则用悬针,意未尽须再生笔意,不若用垂露耳。
【释文】
草书的字形,有的像人坐卧行立,有的像人揖让忿争,有的像人乘船驰马,有的像人歌舞痛哭,这一切变化,都不是随便形成的。就结体来说,每一个字,大都有好几种变化,有起有应,怎样起该怎样应,都有一定的道理。王右军法帖里,“羲之”二字,“当”字、“得”字、“深”字、“慰”字最多,有多至几十个的,没有一个相同,而实际又没有一个不同,真可以说随心随欲,不越规矩了。大凡学草书,先当取法张芝、皇象、索靖等各家章草,那么结体自然平正,下笔就有来历。然后再学王右军,学他的变化来丰富自己的笔法,学他的雄奇来扩展自己的气势。如果说泛泛地遍学各家,那么各家书法有工有拙,引用不当,下笔定多失误,当连的反断,当断的反连,也不知什么是相向相背,怎样来起笔收笔,什么是转锋换笔,只是随便下笔,信笔成字,错乱颠倒,反当新奇。这种情况,自王献之以后已都如此,何况今世!但如胸襟不广,肚子里尽多古人笔法,终洗不了庸俗气息;相反如胸襟开朗,不一定记得多少古法,一下笔自然就比别人高明。唐以前的草书,多数是独体,至多不过两字相连,至于几十字连续,号称“连绵草”、“游丝草”,虽古人曾有此写法,但如视为当然,不是为奇,那便大错特错。古人写草书,也如今人写正楷,何尝随便?它的相连处,只是笔锋牵带而已。我曾分析古人草书,凡是点画的地方,下笔都重,不是点画的地方,笔锋偶尔带过,其势都轻,尽管变化多端,未尝违反这个法度。张旭、怀素最称放纵,也不离这法则。近代黄山谷自称得怀素秘传,草法到他手里,又为之一变,他的流派,传到现在,就不值得一看了。唐太宗说:“一行行像蚯蚓那样屈曲,一字字像秋蛇那样扭结。”他是用这话来批评那些没有骨力的草书的。大抵用笔有缓的,有急的,有露锋的,有藏锋的;有的承接上文,有的牵引下面,看似迟缓,其实快速,正在行进,突然回锋;迟缓所以摹拟古意,快速所以出奇制胜;露锋所以显示精神,藏锋所以见其蕴藉。总之,无论横斜曲直,加环缠绕,一以得势为主,但点画之间,不可彼此牵带,一牵带就近于俗。又横画不可太长,长了换锋就不方便;直画不可太多,多了精神就板滞。用“ゝ”代替“乀”,用“乚”代替“辵”,“辵”也有用“ゝ”代替的,“丿”只是有时用一用。如笔意已尽,那么可用“悬针”结束,如笔意未尽而要另起新意,那就不如用“垂露”了。
【解读】
对于草书的学习,姜夔认为,草书家的成功基于两点:技法与领悟。
从技法来说,技法的精熟极为重要:“点画处皆重,非点画处偶相引带,其笔皆轻,虽复变化多端,而未尝乱其法度。”即使“张颠、怀素最号野逸,而不失此法。”换句话讲,成功的草书作品,无不依赖纯熟的技法。草书的学习,应当先从张芝、皇象、索靖等人的章草学得平正之法,再进而学习王羲之,才是正路。此外,对于草书偏旁的符号化,姜夔也有所认识。他以“当”字、“得”字、“深”字、“慰”字字形以及捺画替代其他笔画为例所作的说明,足可见出他对于字形结构的重视。在这段书论之中,姜夔还从技法层面批评了连绵草、游丝草的过分缠绕引带,并以王献之与黄庭坚为例进行批判。虽然站在书法史的角度,我们并不完全同意姜夔的观点,但是,如果将当代许多行草书家的缠绕与黄山谷、王献之以及明代草书家王铎、傅山的缠绕相比,姜夔所提出的避免过分缠绕的观点,无疑仍然有着很强的现实意义。
同时,姜夔也认识到,单凭技法并不能创作出草书精品,草书的创作必须依赖书家的胸襟与领悟:“襟韵不高,记忆虽多,莫湔尘俗;若风神萧散,下笔便当过人。”字外功也是草书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所谓字外功,对于草书家而言,并不是读几本书就可以解决的。更重要的是要具备良好的艺术感觉,而艺术感觉很多时候来源于对外界事物的感悟,即通过外物来悟得草书:“草书之体,如人坐卧行立,揖逊忿争,乘舟跃马,歌舞擗踊,一切变态,非苟然者。”这种通过外物悟得书法之妙的例子,我们还可以找出许多:张旭“始见公主担夫争道,又闻鼓吹,而得笔法意,观公孙氏舞剑器而得其神”,怀素“夜闻嘉陵江水声”、“观夏云奇峰”、“惊蛇入草”而悟草法,黄庭坚“观长年荡桨而书法大进”都是有口皆碑的例子。相似的故事还有“文与可见蛇斗而草书进”、“雷太简闻平羌江水暴涨而笔法大进”等等。最为全面的要数韩愈《送高闲上人叙》中写张旭“观于物,见山水崖谷,鸟兽虫鱼,草木之花实,日月列星,风雨水火,雷霆霹雳,歌舞战斗,天地事物之变,可喜可愕,一寓于书。”通过这些草书家物外悟草的故事,可以看出,草书离不开对于意象的揣摩,草书的想像力与意象密不可分。这也是草书家良好艺术感觉的源泉。清代学者翁方纲更用一句“天下无物非草书”加以概括。自然外物莫不通于书法,莫不就是书法。当然,对于草书的领悟,也不能刻舟求剑。正如苏轼《东坡题跋》所说:“世人见古德有见桃花悟者,……便将桃花作饭吃,吃此饭五十年,转没交涉。正如张长史见担夫与公主争路而得草书之法,日就担夫求之,岂可得哉?”
基于此,我们可否思考:“通感”对于书法创作有无意义?草书家的创作与其他书家有无不同?草书与其他书体又有哪些相同与相通之处?

【原文】
用笔
用笔如折钗股,如屋漏痕,如锥画沙,如壁坼,此皆后人之论。折钗股者,欲其曲折圆而有力;屋漏痕者,欲其横直匀而藏锋;锥画沙者,欲其无起止之迹;壁坼者,欲其无布置之巧。然皆不必若是。笔正则锋藏,笔偃则锋出,一起一倒,一晦一明,而神奇出焉。常欲笔锋在画中,则左右皆无病矣。故一点一画皆有三转,一波一拂皆有三折,一“丿”又有数样。一点者,欲与画相应;两点者,欲自相应;三点者,必有一点起,一点带,一点应;四点者,一起、两带、一应。《笔阵图》云:“若平直相似,状如算子,便不是书。”如“口”,当行草时,尤当泯其棱角,以宽闲圆美为佳。“心正则笔正”,“意在笔前、字居心后”,皆名言也。故不得中行,与其工也宁拙,与其弱也宁劲,与其钝也宁速。然极须淘洗俗姿,则妙处自见矣。大要执之欲紧,运之欲活,不可以指运笔,当以腕运笔。执之在手,手不主运;运之在腕,腕不主执。又作字者亦须略考篆文,须知点画来历先后。如“左”、“右”之不同;“剌”、“刺”之相异;“王”之与“玉”;“礻”之与“衤”,以至“秦”、“奉”、“泰”、“春”,形同体殊,得其源本,斯不浮矣。孙过庭有执、使、转、用之法:执谓深浅长短,使谓纵横牵掣,转谓钩环盘纡,用谓点画向背,岂偶然哉!
【释文】
用笔要像弯折钗股,要像“屋角漏痕”,要像用锥子画沙,要像墙壁裂缝,这些都是魏晋以后人的说法。所谓折钗股,就是要曲折处圆而有力;所谓“屋漏痕”,就是要横直画匀而藏锋;所谓“锥画沙”,就是要看不出起止的痕迹;所谓“壁坼”,就是要看不出布置的巧思。话是如此,但并不要求每字每笔都写成这样。笔执得正,笔锋就内敛;笔管卧倒,笔锋就外露;笔管或起或倒,笔锋忽隐忽现,这样,笔底下就会有神奇变化出来了。只要笔锋能常在点画中央,那么不管向左向右就都不会有毛病了。所以一点一画,都要有三转,一撇一捺,都要有三折。一个“丿”又有几种式样。一点的字,点要与画相呼应;两点的字,要点与点互相呼应;三点的字,必须一点起势,一点带下,一点回应;四点的字,要一点起势,两点带下,一点回应。《笔阵图》里说:“如横直相似,排列得整整齐齐,像算盘珠一般,便不是字。”如有“口”的字,写行书或草书时,尤其要注意使看不见棱角,以宽舒圆美为妙。“心地端正,写的字自然端正”,“立意在下笔之先,成字在立意之后”,这都是至理名言,所以写字不许采用折中主义:与其求工,宁可守拙;与其软媚,宁可粗劲;与其迟钝,宁可快速,然而必须极力洗除俗气,方显其妙。大抵执笔要执得紧,运笔要运得活,不要以手指运笔,要用手腕运笔。执笔的是手指,手指不管运笔;运笔的是手腕,手腕不管执笔。还有,写字的人,也须略究篆文,弄清点画的来历先后。例如“左”、“右”不同,“剌”、“刺”有别,“王”字与“玉”字,“礻”旁与“衤”旁,以至“秦”、“奉”、“泰”、“春”等字,这些字真书字形相同,而篆书结体各异,能找到它的本源,方不致浮泛无根。孙过庭提出“执、使、转、用”的法则,难道是随便说说的吗?
【解读】
上一段讲到草书的时候,姜夔已经提到通过外物来悟得草书的观点。同样,在这段用笔的阐述中,他首先提到对于用笔的领悟:“如折钗股,如屋漏痕,如锥画沙,如壁坼”。关于这几种意象的理解,历代多有讨论。姜夔的说法,值得玩味。
其次,对于具体技法,此段主要讲到执笔与运笔、中侧锋用笔、提按、起行收与点画呼应。
关于执笔与运笔,姜夔认为:“执之欲紧,运之欲活,不可以指运笔,当以腕运笔。”这种运腕不运指的主张,在历史上很有影响。只不过,这种主张也不能偏执。执笔是书法用笔的前提和基础。执笔的目的是要写出好的字来,没有必要拘泥于毛笔的执法。启功先生就曾说拿笔就像拿筷子吃饭,拿筷子没有一种特别标准的方法,吃饭的时候只要能把饭菜夹到嘴里就算是正确的了。许多成功的书家执笔的方式会随着情绪与书写材质的不同而改变。我们来看看历史上几种主要的执笔法。
唐代以前,由于没有高案大桌,写字时的执笔方式与我们今天常见的方式就有所不同。中学历史课本中的《女史箴图》,女史站着提笔书写。而传为唐代的《北齐校书图》中校书者的执笔姿势也与今天迥然不同,图中有个人是左手拿着纸而右手单钩拿笔写字,这也是一种执笔方法。韩滉《文苑图》中执笔者姿势又有不同。唐代著名草书家怀素大醉之后,“忽然绝叫三五声,满壁纵横千万字”,提笔在墙壁上书写,他的执笔方法肯定又有所区别。到了宋代,苏轼强调“执笔无定法,要使虚而宽”,他自己执笔是使用“三指执笔法”。“三指执笔法”,顾名思义,就是用三根手指头拿笔,类似于我们今天执钢笔的方法。与苏轼同为“宋四家”之一的米芾认为,执笔要轻,所谓“把笔轻,自然手心虚,振迅天真,出于意外。”这一点与苏东坡是相似的,但是,他又认为写字应该悬腕。明朝书法家董其昌则认为,写字时要把笔提起来,让毛笔自起自倒。清代书法家何绍基与众不同,他认为回腕法是最佳选择。一般而言,近代书法家比较推崇的是唐代陆希声所传的“五字执笔法”。所谓“五字执笔”,指用“擫、押、钩、格、抵”五字来说明的执笔方法。由于这种方法要用到五指,所以又称“五指执笔法”。现当代书法家沈尹默对此有详细的解说。五指执笔,应使五指配合得当,切忌用力过大。执笔的深浅高低,因人因时而异,不可过于偏执。
姜夔所谓的“腕运”是运笔的一种方式。运腕的基础是悬腕。所谓悬腕,就是使手腕悬空。运腕,就是用悬空的手腕带动毛笔进行书写。有的人采取枕腕法来代替悬腕。所谓“枕腕”,就是用左手枕在右手下面书写。我们认为,这种枕腕法只能在书写不太大的字的时候偶尔为之。至于有人说,先用枕腕,熟练之后慢慢地就悬起来了,纯属无稽之谈。
腕运之外,运笔法还有指运、肘运、全身运笔诸说。
所谓指运,就是用手指运笔,用手指拨动毛笔,这在写小字的时候常常用到。要使指运而腕不知,指、腕配合无间,堪为上乘。所谓肘运,就是以肘为支点悬肘挥运毛笔。至于全身运笔说,清代碑学以来许多书家奉为不二法门,但不能把这种说法与玩杂耍似的全身晃动等同起来,如要用全身之力,也只能是暗运,切忌做简单理解。
至于几种运笔方法,各有优长,不宜偏执。如果手指、手腕、手肘甚至整个身心都围绕毛笔而有机配合,那么,写出来的字定会不差。当然,这种配合要有机而自然,不能机械、僵化、支离破碎甚至故作姿态。
关于中锋和侧锋的理解,姜夔可谓一语中的:“笔正则锋藏,笔偃则锋出”。笔正,指中锋用笔,笔杆垂直纸面,使笔锋在点画中间运行。笔偃,指侧锋,笔锋偏在笔画一侧。中锋与侧锋是一组对偶范畴,书写时,在转折和起笔收笔时可以不断用到侧锋,而书写过程中笔锋应该不断调整到中锋状态:“常欲笔锋在画中,则左右皆无病矣。”
所谓提按,指毛笔在运行中的升降运动。提按使点画有轻重之分和粗细之别。苏东坡有一个非常恰当的比喻,他认为,书写中的提按就如行走中双脚的起落,刚提起就要放下,才放下又要提起,只有这样,行走才有可能,书写才会成功。姜夔将提按与中侧锋合并理解:“一起一倒,一晦一明,而神奇出焉”。
起行收笔也是姜夔所讨论的话题。所谓“一点一画皆有三转,一波一拂皆有三折”,实际就是一个个点画的书写过程;“锥画沙”也就接近于藏锋起、收笔。
除了点画的具体写法,姜夔还提到点画之间的呼应关系:“一点者,欲与画相应;两点者,欲自相应;三点者,必有一点起,一点带,一点应;四点者,一起、两带、一应。”同时,他还涉及到文字学基础对于书法的作用。
【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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