淝水之战的东晋丞相是 东晋淝水之战全文阅读 作者:西陵墨客

淝水之战的东晋丞相是 东晋淝水之战全文阅读 作者:西陵墨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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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淝水之战 作者:西陵墨客


一、梅龄祭祖
东晋太元十三年(公元388年)三月,冰溶雪化寒流尽,梅谢桃艳山色新。一轮朝日,从会稽郡始宁县(浙江上虞)的东山之巅,升出一张红润的笑脸。
然而,在这明媚的曙光下,展现在人们视野中的却是一座阴冷、凄凉的梅岭墓地。
一位翠翘金凤淑女妆、淡抹轻描倾国态的美丽少妇,带着一位四岁小儿,在这一片王、谢世家的墓地里行走、寻觅、祭拜。“五年过去了,一场淝水之战,使谢氏一门创造了以北府八万雄兵,击毁秦军百万之师的战争奇迹。但是,又有谁知道,当年的淝水大捷,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应得的荣誉与爵位,却换来了司马皇族的妒嫉与冷漠,致使他们(谢安、谢玄)忧郁成疾,先后离开了人世……”她好象是在喃喃自语,又好象是在对小儿细述那一段令人不平的往事。
这位美丽的少妇,名叫刘淑珍,时年二十五岁。有关她的生平,后人知晓甚少。但是,她却与一大批东晋名人有着血缘至亲的关系。
刘淑珍的母亲叫王孟姜,是一代书圣“袒腹东床”的王羲之的女儿;“王大令”王献之是她的七舅,晋孝武帝的姐姐、新安公主司马道福是她的七舅母,王献之与司马道福的女儿王神爱,后成为晋安帝司马德宗的皇后,史称安僖皇后。
刘淑珍的公公是东晋一代名将,淝水之战的前锋都督谢玄;“东山再起”的一代名相谢安,是谢玄的三叔;大名鼎鼎的“咏絮才女”谢道韫,是谢玄的小妹;而谢道韫的夫君恰好又是王羲之的次子、她的嫡亲二舅王凝之。
别人不再多说,就说此时牵手在刘淑珍手中的这一位小儿郎,日后就是中国山水诗的开山鼻祖谢灵运(字:客儿)。
这一天,刘淑珍是遵循她的公公、康乐公谢玄在病逝前留下的最后心愿,启程离开始宁故居,前往钱唐(杭州)抱朴庐道馆,寄养儿子谢灵运。以求避灾驱祸,延续谢氏子嗣。
母子俩辗转墓地,先后祭拜了晋右军将军会稽内史王公墓(王羲之),晋建威将军中书令王公墓(王献之),晋丞相太傅文靖公谢公墓(谢安无字墓——因谢安生前功业卓著,遭人嫉妒,死后墓地碑石无文),晋车骑将军康乐公谢公墓(谢玄)。
最后,来到晋屯骑校尉兵部秘书郎谢公墓(谢瑍)前,刘淑珍望着夫君墓碑,往事如梦又非梦,百般相思入心头。她俯身搂住小儿,细声而语:“客儿,这是你爹的墓地。他生而不惠,却是一位了不起的北府英雄……”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二、襄阳血战
时光倒流十年。
东晋太元三年(公元378年)二月,大秦天王苻坚吞并了燕国、西凉、代国,统一了长期纷扰割据的中国北方。这位名垂千古的一代君王,站在战旗招展的长安古城上,高高举起手中的王者之剑,诏令长安、武当、鲁阳、南乡四路秦军,举兵南下,###晋地。
当年的刘淑珍,尚待字闺中,跟随着母亲王孟姜,一起坐车来到晋国的边陲重镇襄阳(湖北襄樊)。
襄阳郡相刘畅,梁州刺史、中郎将朱序(字:次伦),朱序之母韩夫人等十几位州府、郡府的文武官员,身着戎装,翘首待在郡府衙门前的驻马石旁,迎接这一对母女到来。
少女刘淑珍跳下马车,娇宠地扑入刘畅的怀抱,“爹!”
刘畅把她推开半步,细细打量着,“淑珍啊,半年未见,长得这么高了?”
韩夫人打趣道:“女大十八变,该出嫁了!”
“我不出嫁。啊?是太君,您老怎么也穿上了戎装?”刘淑珍带着诸多疑问,向韩夫人施礼道:“淑珍给太君请安!”
“来吧!”韩夫人亲热地将刘淑珍搂入怀中,“瞧你这张小嘴说的,我不出嫁?可老身怎么听说丞相大人已经给你做了大媒,对方是北府谢玄将军的独生子谢瑍。”
刘淑珍撒娇道:“太君,瞧你说的,好象真的有那么一回事。”
生性豪爽的韩夫人故意逗着她玩,“你敢说没有?”
俩人说笑之间,王孟姜已被刘畅扶下马车。
刘畅问候道:“夫人一路辛苦!”
“夫君辛苦。”王孟姜随口应了一句,走到朱序面前,施礼道:“孟姜给州牧大人请安!”
朱序身材魁梧奇伟,天性勇敢淳诚,平时惯与将士们同甘共苦,战时又常常披甲先登,是晋国的一员边关猛将。他虽身居梁州刺史,但年少刘畅八岁,谦逊地回礼道:“嫂夫人免礼!不知嫂夫人这次来到襄阳,有否代小弟向子敬兄求得一纸墨宝?”
“州牧大人所托,孟姜岂敢不办?七弟已让我带来二幅,都放在行囊箱中。”
“带来二幅,真的?”朱序豪爽一笑,“太好了,刘大人,子敬兄的书艺,直追右军将军,次伦这一来可真的求到墨宝了。在两军休战时,可得好好临摹一番,以书言志、以墨抒怀。”
刘畅向王孟姜夸赞道:“夫人,州牧大人不愧为当朝一代儒将,好有雅兴!”
在郡府后堂,王孟姜揭开行囊箱盖,刘淑珍争抢着从箱内取出两幅字,递给朱序。
两幅王献之的墨宝,在案桌上徐徐展开……
突然,府外传入一阵急促奔驰的马蹄声。紧接着,一声凄凉的烈马长嘶,带来一种不祥之兆。
晋梁州督护李伯护提剑而入,急步来到朱序面前,抱起双拳,“末将禀报州牧大人,秦军又有二路兵马杀到。”
朱序内心一震,“哦?是哪二路兵马?”
“回禀州牧大人,石越率一万羯族兵马出鲁阳关(河南鲁山)南下,前锋五千骑军已经浮渡汉水,抢夺去百艘战船,朝我襄阳杀来。另有一支慕容垂、姚苌的五万鲜卑、羌人兵马,出南乡(河南淅川)东进攻克南阳(河南南阳),生擒我南阳郡守郑裔,亦回师杀奔襄阳而来。”
襄阳城外,狼烟四起。
朱序、刘畅、韩夫人、李伯护临危不惧,各率晋军将士冲出襄阳的东、南、西、北四座城门,分别与秦征南大将军长乐公苻丕(氐族)、武卫将军苟苌、尚书慕容暐(鲜卑),领军将军苟池、右将军毛当、强弩将军王显,征虏将军石越(羯族)、荆州刺史杨安,冠军将军慕容垂(鲜卑)、扬武将军姚苌(羌族)等四路秦军,展开了殊死搏斗。
一场襄阳血战,秦晋二军从夏天的轻便锦袍,一直打斗到甲裹皮毛的冬装。
一天,刘淑珍冒着凛冽刺骨的寒风,跟随着母亲一起登上西城楼,为父亲刘畅与慕容垂、姚苌之战,擂鼓助威。
这场恶战,从清晨打到午时,再战至黄昏,双方一时难决胜负,不得不鸣金退兵。
夜幕降临,大秦天王苻坚志在必得襄阳,派遣黄门侍郎韦华持节来到秦军大营,一声吆喝:“征南大将军苻丕接旨!”
征南大将军苻丕跪地,“臣苻丕接旨!”
韦华宣旨:“大将军听旨:大秦天王口喻,限你三日之内攻克襄阳。若是再战不捷,请将军自裁,不必返朝。钦止!”
说完,这位持节钦使,将手中的一柄王者之剑,递于秦军主帅苻丕。
苻丕闻此父王口谕,一脸惶急,平举双手,接过那王者之剑,应声回答:“儿臣苻丕领旨!”
次日清晨,襄阳城的西北一隅,硬是被秦兵用粗木撞坍了数丈城墙。
不得不退守于内城的朱序,登上新筑起的“夫人城”,与韩夫人、刘畅商议:“娘,刘大人,桓车骑(指晋车骑将军、荆州刺史桓冲)的七万大军,几个月过去了,还守在上明(湖北松滋)按兵不动;而南郡(湖北江陵)的刘郡守(指晋冠军将军、南郡相刘波)昨日才派人送来军报,他的八千人马已在路上,可这一支小小援军,又怎能助我等抵挡住这十万多众的虎狼之师?”
刘畅浓眉冷蹙,“州牧大人所言极是,襄阳今已危在旦夕,幸好老太君有先见之明,筑下了这道新城!”
韩夫人瞟了王氏母女一眼,“次伦,刘大人,依老身之见,还是先把她们母女俩送回京城吧。再不走,怕是走不了了。”
刘畅略一沉思,“好吧,就让她俩分二路出行。一人直奔广陵(江苏扬州),向谢玄将军寻求增援;一人赶回建康(江苏南京),向我内弟子敬寻求朝廷增援。”
“好,就这么办。”朱序决策战事,向来干脆利索。
不料,他的话音刚落,有一员副将即负伤而至,大声禀报:“州牧大人,不好了,秦军已经杀入北门。”
襄阳城北门洞开,秦军主帅苻丕已占据着城门口,指挥秦军将士,蜂拥而入。
铁盔黑甲的朱序与银盔素甲刘畅一行拍马赶到,仓皇之中与苻丕、苟苌、慕容暐在城内大街中作拚死一搏。
双方一阵混战,打得血肉横飞、难分难解,可巧李伯护奔马而来,朱序急忙打招呼:“李伯护,快来一同御敌。”
“州牧大人,我来了!”李伯护应诺一声,佯作配合,等到趋近之时,竟然拔剑击伤了朱序的战马。
那马负痛倒地,朱序冷不防坠地受伤,震怒道:“好一个李伯护,你敢卖主求荣?”
“得罪了,州牧大人。给我绑了!”李伯护下令其左右亲兵,缚住了受伤倒地的朱序。
刘畅赶紧勒转马头,不顾一切前来搭救,遭到苟苌、慕容暐的左右偷袭,当即两肋中枪,倒地身亡。
战场风云突变,一切都发生得如此迅捷,如此意外?
此时,王孟姜在十几位晋军将士的护卫之下,正乘坐着一辆战车,出东门逃离襄阳。不料,被石越胯下的朱鬣宝马,风驰电掣,迅速追上。
这位大胡子羯族将军,扬起长刀,血光溅处,可怜的王氏才女,一命呜呼,倒于奔驰的战车之上。
秦晋襄阳血战,前后打了十个多月,终因梁州督护李伯护被秦军收卖,导致城池沦陷,刘畅夫妇双双罹难。唯独少女刘淑珍在韩夫人的护送下,带着刘府丫环青儿、红儿,从西门脱出重围。
朱序被李伯护、苟苌押上城楼,送至挥舞着王者之剑的苻丕面前。
刘畅夫妇的人头,也被慕容暐、石越分别悬挂于城墙上,示威示众。
韩夫人、刘淑珍一行回头望见,一阵心惊肉跳,勒住马缰。
“次伦……天亡我们母子也!”那韩夫人本是一位烈性之妇,精通兵略,今见儿子陷于敌手,情知凶多吉少,大呼一声,饮剑谢世。
为了抵御秦兵入侵,这一位曾经率领朱府的健婢仆从数百人,以布帛饰玩作为犒赏,招募城中的数千妇女相助,一日一夜筑起了一道“夫人城”的巾帼英雄,仰天倒落马背,一腔殷红的热血,洒在了大雪纷飞的疆场之上。
朱序站在城楼上,大声惊呼:“不,不!娘……”
他怒目圆睁,屈膝跪倒在城楼上。
人生一日,遭此突变。
刘淑珍望着猝死于雪地中的韩夫人,再望见悬挂在城楼上的父母人头,悲痛欲绝:“太君……爹……娘!”她拍马上前,亦欲了此一生。
精通武艺的青儿、红儿一眼望见慕容垂、姚苌从襄阳城内策马而出,情知大事不妙,赶紧左右挟持住小姐,快马加鞭,逃离了这一座杀戮之城。

三、嫁入谢府
广陵北郊,“谢”旗招展。
北府军营中,将士们正在演练阵法。整齐、威猛,充满着勃勃生气。
晋兖州刺史谢玄(字:幼度)奉旨紧急召集刘牢之(字:道坚)、刘毅(字:希乐)等北府大小数十位将领,围着一方地型图,一起商讨如何解救彭城(江苏徐州)、三阿(今江苏金湖,昔为晋幽、冀、青、并四州流亡州府的所在地)的军事部署。
刘淑珍丧魂落魄,由着二位丫环青儿、红儿扶持着,闯入了谢玄的军营大帐。
“谢伯父,快救襄阳!”刘淑珍话未说完,就已精疲力竭地晕倒在营帐之中……
等到刘淑珍从父母遇难的恶梦之中,惶然惊醒之时,守候在她身边的已不是谢玄将军,而是她的七舅王献之(字:子敬)与新安公主司马道福(晋帝司马曜的姐姐)。
刘淑珍:“七舅、七舅母?我……我这……这是在做梦吧?”
新安公主笑言:“傻孩子,是你的未来公公派人将你送回京城,送到我家。”
“真的?”刘淑珍浑浑噩噩,恍若梦游,“七舅,我娘、我爹……”
王献之安慰道:“淑珍,别说了。谢玄将军已具书信,把一切都告诉了我们。孩子,你想哭,就放声哭吧!”
接着,他告诉刘淑珍:襄阳虽然失守,但三阿之危已经解除——
白马塘,谢玄挥刀斩杀了秦军猛将都颜。淮阴桥,小将刘裕(字:寄奴,南朝刘宋开国皇帝)、张虎等夤夜纵火,逼迫秦洛州刺史邵保出兵拦截,刘牢之、刘毅等北府大将纵横驰骋,将秦军两头堵截,邵保最终命丧火海。
那入侵三阿的秦前军总督兖州刺史彭超、后将军俱难,虽然身经百战,却从未遭遇过如此凶猛的北府劲旅,仓皇北遁,一个惧罪自杀,一个被削爵为庶人。
大秦天王苻坚破灭了亡晋之梦,晋幽州刺史田洛率领幽、冀、青、并四州的数百文武官吏,打开城门,迎进了谢玄、刘牢之、刘毅、刘裕、张虎等北府将士……
王献之语重心长地劝慰她:“孩子,你要振作起来。须知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纣亡。”
司马道福坐于床边,将她紧紧搂于怀中,“淑珍,你舅舅说得对!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纣亡。明天,舅母伴你一起开始新的生活。”
刘淑珍的眼睛再次湿润起来,她感受到了一种家的温暖,毕竟是骨肉至亲,血浓于水。
一位老总管进来禀报:“老奴启禀公主殿下,启禀驸马爷,丞相大人探望小姐来了。”
王献之惊喜道:“丞相来了……主婚人来了!快快有请!”
次年三月,建康乌衣巷,谢玄将军府内燃起了喜庆的蜡烛,悬起了高雅的灯笼。
刘淑珍在丞相谢安(字:安石)的主婚下,在司仪的吆喝声中:“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当上了谢玄将军的儿媳妇。
谢王联姻,本属门当户对。
然而,当新娘刘淑珍默默等待着新郎前来揭头盖,左等右等,忍不住自已撩开霞帔之时,却发现坐于身边的新郎,长得很英俊,却是一位天生痴愚之人。
谢瑍的傻笑,无疑象一盆冰水,浇灭了刘淑珍刚从父母暴亡的悲痛中移情于夫妻恩爱的热切希望。她忍不住张开五指,在这位痴呆夫君的眼前,摇晃了一下。
谢瑍指着脑门,开口说话:“夫人,我知道,我这儿有一点糊涂,可我的眼睛看得很清楚。你是一个好人,你会待我好的。”
刘淑珍惊骇之中,冲口而出:“夫君,你是一个傻子?”
谢瑍摇头,“不,我不是傻子,我明天还要入朝廷做事,我是兵部秘书郎。”
刘淑珍心中更奇怪了,“啊?你是兵部秘书郎?你认识多少字?”
谢瑍做出手势,“我已经认识一百多个字,我会写——孙子曰:兵不厌诈。”
刘淑珍睁大眼睛,“你认识一百多字,就能当官了?还是一位六品兵部秘书郎?”
谢瑍听了,结结巴巴,拼命打着手势,“不……不是我要当官,是……是他们请我当官,说我一……一定要当官。”
“因为你是谢氏子弟?”望着这位痴呆的英俊男人,一种无可言语的悲哀之情,在她心中油然而生。
新婚燕尔,刘淑珍躺在谢瑍身旁,思绪万千。
刘淑珍从小跟着父亲刘畅学剑,跟着七舅王献之习字,聪明灵俐,可万没想到,长大竟会嫁给一位生而不惠的男人为妻?
那谢瑍对着她傻笑着,笑得那么无忧无虑,那么没心没肺。
唉!难道这就是自己的命?
她再也睡不着了,悄悄起床,碾墨写字,龙飞凤舞,露出一手王家笔法。
好字!
不知什么时候,谢瑍亦已起床,裸露着健美的体魄,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写字,脸上还不时露出似懂非懂的丝丝傻笑。
刘淑珍转过身来,与夫君的傻笑相遇,心中一愣,“夫君也想学字?”
谢瑍飞快地点了点头,“你……能……教我?”
刘淑珍重新铺上一纸,教谢瑍运笔写字。
“宁伪作不知不为,不伪作假知妄为……”
一个月后,刘淑珍替谢瑍写好一篇赋文,极其耐心地手把着手,教他签上姓名,“兵部秘书郎谢瑍敬呈皇帝陛下。”
她折叠好赋文,看着夫君吃完早饭,帮他换上了一件六品朝服。
谢瑍乐呵呵地戴上官帽,告辞道:“夫人,我去做官了。”
“等一等,夫君,我问你,这些天来我教你的话,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
“你能不能说给我听?”
谢瑍点了点头,咳嗽一声,用舌头添了一下嘴唇,挺起胸,“我是一个天生痴愚之人……”
“不够大声,说得响一点。”
“我是一个天生痴愚之人。但我相信,勤能补痴,勤能治愚,我要给爹争气,做丞相爷爷一样的好官。”他这一副痴呆的认真劲,把伺候在一旁的丫环青儿、红儿逗得捂住嘴闷声想笑。但细心一想,不得不对这位痴呆少爷,肃然起敬。
刘淑珍满意地点了点头,“去吧!早早回来。”
张万等谢府仆人,把谢瑍送上了早已恭候在谢府大门外的一座四人抬的六品官轿,叮嘱再三,“少爷,您走好,早去早回,免得少夫人在家惦记您。”
“知道了!”谢瑍坐入官轿,二位谢府家将紧跟其后,离开了乌衣巷。
一天晚上,谢玄把儿子与媳妇召唤到客厅,很歉意地:“淑珍,瑍儿生而不惠,爹实在是委屈你了。”
刘淑珍实话实说:“爹,您别这么说,夫君他很听话。”
谢瑍傻笑道:“爹,瑍儿很听话,已经会写赋文:宁伪作不知不为,不伪作假知妄为。”
谢玄心中一震,“哦?宁伪作不知不为,不伪作假知妄为。这是兵法三十六计中的‘假痴不癫’之计,我朝高祖皇帝用过此计,骗过了曹魏大将军曹爽。淑珍啊,真的难为你了,他要真是‘装聋作哑,痴痴呆呆,而心里特别清醒’,那爹就可以放一百个心了。”
“爹,淑珍相信,勤能补痴,勤能治愚。”
“谢谢!真不愧是王家闺秀。淑珍啊,爹今天有一件事,想与你商量。”
“爹想说什么?”
“明天,我的休假期满,丞相令我速回广陵,扩招北府新军。我……我想把瑍儿也一起带往北府,你能同意吗?”
刘淑珍心中一惊,“什么?爹是想让我夫君北府从军?”
“没错!”谢玄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孩子,我原先从未有过这种想法,自你嫁入谢府以来,让我的心中渐渐开了窍。眼下,秦王苻坚的亡晋之心不灭,我身为北府主帅,理当身先士卒,携儿共赴疆场。”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四、北府从军
谢玄派人将北府校尉刘裕、张虎传入营帐,指着已在大帐内的谢瑍,吩咐道:“刘裕、张虎听令,限你二人在一月期间,将他训练成一名合格的北府新兵。”
谢瑍冲着他们,傻傻一笑。
刘裕惊讶地:“将军,他……他是一个傻子?”
谢玄:“不!他会成为一名北府勇士。”
张虎肃然起敬,“遵命,将军!”
北府军营大校场上,站着五百多对新、老士兵,每一位用木剑武装起来的新兵对面,都站着一位用同样木剑武装起来的老兵,唯独新兵谢瑍的面前站着两位:他们是鲁莽胆大的刘裕和机智细心的张虎。
在这一片宽广无垠的草场上,远处还有二拨新兵在参加越野和骑射训练。
五百老兵同时发出不同指令,在草场上空混响出一种刻骨铭心、自强不息的时代强音。
“站好位置!”
“把盾牌举高一些!”
“把剑锋放低一些!”
“看着我的眼睛!”
“把头再抬高一些!”
“勇敢地举起利剑,举起盾牌,向前,向前!”
“杀!杀!杀!”
“爬起来,把剑拿好了!”
“看着我的眼睛!”
“用剑刺,对!举起盾牌,挡住我的攻击!杀!”
“快,快一些!妈的,你手中不是木剑,而是一柄杀人的利剑!杀!”
“向前一步!后退一步!……用剑刺!杀!不对,动作还要加快!好!就这样,杀!”
谢瑍在地上跌爬滚打,节奏就是慢半拍,气得刘裕直嚷嚷:“你真傻,真傻!”
张虎向刘裕打招呼:“寄奴兄,你休息一下,我来吧。”
“站好位置!”
“我刺你的头,你举盾挡开我的剑!”
“向右退!”
“杀!”
“爬起来,把剑拿好了,剑锋向左!”
“向左退!”
“向前,刺我!对,干得好!爬起来,把剑拿好了……”
北府大校场上,五百老兵用坚决、威严的声音,发布着指令;而五百新兵依据指令,挥剑劈刺,举盾抵御,倒在地上,重新站起来。
一千个人同时挥舞着两千条臂膀,使北府军营一下变得极其壮观,也使站在营地外的刘淑珍、青儿、红儿,以及北府将士的女眷们看到了一幅奇异生动、且又惊心动魄的练兵场面。
女眷们在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不时地为亲人呐喊几句:“好样的,虎子哥,加油!”
“龙哥,打得好!”
“牛儿,好好跟着老兵学本事,要给娘争气!”
唯有刘淑珍两眼直盯着频频倒于地上的谢瑍,不住地摇头叹息,“唉,傻!真傻!”
青儿见了,鼓励道:“夫人别叹气,我和红儿当年学武,还不如老爷,他一定行!”
红儿:“对,夫人别叹气!老爷一定行!”
刘淑珍恨铁不成钢,“唉!爹让他来习武,还不如我呢。青儿、红儿,明天你们陪我一起练剑。”
青儿:“好啊,夫人。”
红儿心急地冲着谢瑍、刘裕、张虎喊道:“老爷,二位兵爷,我们夫人明天要跟你们比一比。”
刘裕闻声与红儿四目交注,心中不觉萌发出一种爱慕之情。
次日,刘淑珍果然拿着木剑,在营地外与青儿、红儿练起剑来;而傻谢瑍还是那样,节奏慢半拍。
致使刘裕、张虎以及青儿、红儿都心焦如焚,面面相觑,不住地唉声叹气。
张虎教授谢瑍避剑举盾,青儿陪着刘淑珍练剑护身,刘裕则与红儿不知不觉走到一起,他望着傻呆傻呆的谢瑍,询问红儿:“小姐,他当真是谢公子?”
红儿双眼咄咄逼人,“你不相信?”
刘裕心中一阵尴尬,“我……我相信。”
红儿直言相问:“唉,你这位兵爷,原先是干什么的?”
“我,我原先是打柴卖鞋的,七年前北府招兵,我就来了。小姐,你呢?”
“我们从十岁起就开始走江湖卖艺,后来在一次王府献艺中被新安公主看上了,帮我姐妹俩赎了身,送给夫人作了贴身丫环。”
“哦,你们是姐妹,怪不得长得这么像。”
“我俩还是双胞胎,青儿她比我早出世半个时辰。”
刘裕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难怪她比你老沉持重。”
一天,清晨的曙光,格外明媚。
宽广的草场上,已有两组人马在作晨练。
场内是谢瑍、刘裕、张虎,场外是刘淑珍、青儿、红儿。
谢瑍先与刘裕练拳,后又跟张虎对剑。
生性好赌的刘裕,对他早已失去信心,耐不住心中的百般无奈,在一方青石上呼卢喝雉,玩弄起樗蒲之术,“卢,卢,卢!”
樗蒲,本是乡村野小子用樗木、蒲荻为筹码而做的一种游戏。时至东晋,樗蒲这种赌博游戏已行成一种社会风气,五块硬木分别涂上十种颜色,其中卢、雉、犊、白为贵色,其它为杂彩。其赌法,跟后来赌场上的掷骰子有点相似。
那五块彩木在青石上翻滚,刘裕一个劲地吆喝:“雉,雉,雉!”
不料五木落定,接连都是杂彩。
红儿觉得非常好奇,“喂,兵爷,你还喜好赌一把?教教我。”
“这很简单,也很好玩。全黑为卢,全青为雉,全紫为犊,全白为白。”刘裕说着撒下一把,兴奋地叫嚷道:“白,白,白!”
“卢,卢,卢!”红儿凑上去故意唱反调,两人一起玩起樗蒲之戏。
刘裕好不容易得到一盘五木皆白的胜局,高兴地跳起身来,嚷嚷道:“赢了?我赢了?我真的赢了!”
突然,他张嘴结舌愣住了……
谢瑍心中憋着一股呆劲,被张虎逼急了,突然爆发出惊人的膂力,挥剑一下将张虎手中的藤牌砍为两半,并步步紧逼,劈、砍、撩、截、刺、搅、压,其剑术突飞猛进,致使张虎险象环生,大惊而大喜。
刘裕从草地上蹦了起来,高声狂呼道:“卢!谢公子,好极了!快来看哪,谢公子开窍啦,谢公子开窍啦!卢!卢!卢!”
他激动地一把将红儿抱在怀中,但又马上放开了手,窘得红儿满脸彤红。
张虎终于找出一个破绽,将谢瑍的木剑逼开,兴奋地:“谢公子,你行!你行!”
“卢!”刘裕扑了上去,三个大男人拥抱着,蹦跳着,翻滚在草场上。
刘淑珍激动地流下了喜泪,“好!他终于战胜了自己,他……假痴不癫!”
“老爷假痴不癫,老爷假痴不癫!”青儿、红儿亦激动地将刘淑珍拥抱在一起。
张虎将表情木讷迟钝的谢瑍,从草场上一把拉起来,“走!谢公子,乘热打铁,我们教你如何使用长兵器!”
谢瑍望着一匹烈马发呆,刘裕走来,一伸手便将他送上了马背。
张虎在一旁伺机用马鞭一拍,并将一柄长枪向他扔去。忽见那谢瑍往空中伸手一撩,出人意料地竟将那长枪一把撩在手中。
张虎、刘裕异口同声:“好!”
谢瑍把枪一扬,拍马而去。
张虎、刘裕紧紧跟上,三人在一望无垠的草场上练起枪术。
日出日落。
张虎教会谢瑍枪术的扎、刺、挞、抨、缠,刘裕则教会他如何圈、拦、扑、点、拨。
雨中雨后。
张虎、刘裕分别用赤刀、容刀、鸾刀、大砍刀、斩马刀、双环刀与谢瑍练习各种刀术:劈、抹、撩、斩、刺、压、挂,谢瑍心领神会,一通百通……
刘淑珍、青儿、红儿与五千新兵,围在北府大校场四周,看着他们三人练武。
最后连谢玄、刘牢之、刘毅等北府大将,也陪着谢安、王献之、谢石(字:石奴)、谢琰(字:瑗度)等登上高高的点将台,一起观看起他们三人的长兵器对练。
面无表情的谢瑍,与二位“教头”刘裕、张虎轮流相战,越打越猛。
“好!”谢安微笑着点了点头,对谢玄道:“幼度,开始吧!”
“是,丞相大人!”谢玄望了望天色,吩咐刘牢之道:“道坚,新兵检阅,现在开始吧。”
刘牢之摇动军旗,发布军令:“校场上的将士们,请各自归队。新兵检阅,马上开始。”
谢安、谢石、谢玄、谢琰与王献之等一起,站在点将台上,检阅北府新军。
刘牢之:“步兵校尉带兵出列,屯骑校尉、射击校尉准备……”
北府的步、骑、射三军兵团,行走步伐整齐,呐喊威慑四方。
当天傍晚,谢安、谢石、谢玄、王献之、谢琰、刘牢之、刘毅等三十多位军事将领,一起聚集在北府军营的大帐内,商议抵抗秦军入侵的军事部署。
谢安环顾在座者,“诸位北府将领,你们辛苦了。今天的新兵检阅,就连瑍儿这样生而不惠之人,也能得到如此长进,老夫就不再多夸什么了。”
谢石、谢玄、谢琰三人抱拳施礼道:“谢过丞相!”
刘牢之、刘毅等众将领紧跟其后,抱拳施礼:“谢过丞相大人!”
“不,应该谢谢诸位将军,是你们为了国泰民安,在流汗流血。下面,我们言归正传。子敬,请你先将我卫府收集到的秦军谍报,向诸位北府将军介绍一下。”
王献之:“是,丞相大人!诸位将军,秦王苻坚自从三阿受阻,撤兵北归,已进行了全面的军事调整……”

五、秦王晋帝
长安城西,上林苑。原是汉武帝刘彻为了能在自己家园中游玩狩猎而建造的皇家林苑,方圆三百四十里地,苑内共有八条河流,十处池沼,十二座宫殿……
然而,经过五百年的风风雨雨,那高耸入云的神明台、井干楼,已经不复存在,后人只能从建章宫玉堂殿西北的太液池,还能依稀想象出汉武帝时代:上林苑的昔日辉煌,还能相信传说中曾有一万八千名娇娃丽姝,象蜜蜂采花似地被人从全国各地采集到这建章宫,供皇上一人享用。欢歌、笑语,伤感、悲泣,癫狂、幽亡。
这一天,西域大宛国通过秦凉州刺史梁熙,向大秦王朝纳贡,献来五百余匹千里马,皆是汗血、朱鬣、五色、凤膺、麟身等珍奇宝马。
苻坚大帝望着那些身高、体长、膘肥、性烈,能够日行千里超影逐电的千里马,不由得感慨万分。他对身边的八百多位文武朝臣诉说:“诸位爱卿,今日凉州献马,使朕想起了五百年前的汉武大帝。当年,刘彻为了拥有这些珍奇宝马,曾二次派遣重兵,远征人烟稀少的西域大宛国,用十万生灵,仅换回三十四匹汗血马。往事悠悠,令人伤怀。诸位爱卿,有谁能为朕作《止马之诗》,以警示后人。”
圣旨一出,满朝文武纷纷在玉堂殿内挥笔献诗。
秦州别驾姜平子第一个献上《止马之诗》,其诗中有一“丁”字,直而不曲,颇为抢眼。
苻坚问道:“姜爱卿,这诗中的‘丁’字为何直而不曲?”
姜平子恭恭敬敬:“回禀陛下,臣这‘丁’字至刚,不可以曲。曲下者为不正之物,臣岂敢献给陛下。”
苻坚龙颜大悦,“说得好,赏汗血马一匹。”
姜平子受宠若惊,“谢陛下!”
君王请作《止马之诗》,挥笔献诗者多达四百余人。
望着案桌上越堆越高的诗词答卷,苻坚心中大悦,“来人,朕要在承光殿摆开酒宴,效仿当年汉武大帝三千人‘酒池牛饮’的典故。八百朝臣,人人当以极醉为乐。”
文武众臣,有的欢呼雀跃,有的面面相觑。
唯独秘书侍郎赵整眉头一皱,“陛下,效仿汉武帝酒池牛饮,臣以为大不妥。”
“哦?为什么?”
“陛下,臣方才已献上《止马之诗》,今还有一首《酒德之歌》献上。”
“酒德之歌?”
赵整当场慷慨吟咏:
“地列酒泉,天垂酒池。
杜康妙识,仪狄先知。
纣丧殷邦,桀倾夏国。
由此言之,前危后则。”
“地列酒泉,天垂酒池。杜康妙识,仪狄先知。纣丧殷邦,桀倾夏国?”苻坚沉吟到此,幡然醒悟,“好,这首《酒德之歌》,写得好!朕赏你凤膺宝马一匹。”
赵整喜不露形,“谢天王赏赐!”
苻坚:“慢!朕命你将那《酒德之歌》马上书写出来,作为我朝的宫廷慎酒令。”
霎时,八百文武众臣皆俯身称颂:“天王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如此君王,如此朝臣,自然胸中都怀有一颗雄霸天下的非常之心!
接下来,苻坚在上林苑的承光殿设宴招待八百文武众臣,举杯道:“诸位爱卿,薄酒一杯,权作礼饮。朕今日还将颁布几道政令、军令。”
文武众臣起立,“臣等恭听天王圣旨。”
“慢!坐下,坐下,都给朕坐下饮酒。”
“谢陛下!”文武众臣遵旨坐下。
苻坚大帝寻视众臣,发布第一道政令:“阳平公苻融听旨!”
苻融放下酒杯,起立,“臣苻融领旨。”
苻坚口喻:“朕封阳平公苻融为中书监,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
“臣遵旨!”
“平原公苻晖听旨。”
苻晖整衣出列,“臣苻晖领旨。”
苻坚口喻:“朕封平原公苻晖为镇东大将军、豫州牧,镇守洛阳。”
“臣遵旨!”
“钜鹿公苻睿听旨。”
苻睿跪于地上,“臣苻睿领旨。”
苻坚口喻:“朕封钜鹿公苻睿为安东将军、雍州刺史,镇守蒲坂(山西永济)。”
“臣遵旨!”
当日,这位雄心勃勃的苻坚大帝,还分割幽州,设置平州(辽宁),封石越为平州刺史,领护鲜卑中郎将,镇守龙城(辽宁朝阳);封中书令梁谠为安远将军、幽州刺史,镇守蓟城(北京);封毛兴为镇西将军、河州刺史,镇守枹罕(甘肃临夏);封王腾为鹰扬将军、并州刺史,领护匈奴中郎将,镇守晋阳(山西太原)。他还下令三原(陕西三原)、九嵕(陕西礼泉)、武都(甘肃成县)、汧县(陕西陇县)、雍城(陕西凤翔)的氐族十五万户,由他们的酋长、族长率领,分散居住到北方各地,仿效汉代诸侯分封制。
上林苑,灞上。苻坚与宠妃张夫人一起,相送长子苻丕(字:永叔)离京。
苻丕被封为冀州牧,率氐族人三千户,迁往幽谷关外定居。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苻丕手中牵着一匹汗血马,满脸泣容,“父王留步,儿臣就此别过父王,就此别过娘娘。”
张夫人噙着热泪,上前替他整了整衣襟,“我儿,父王派遣你去镇守关外,用心良苦啊。”
“儿臣明白,请娘娘照顾好父王。”
苻坚虽然秉性刚毅,也不免眼睛有点潮润起来,拍拍儿子的肩膀,“永叔,上马吧,此行幽谷关外定居,切莫负了朝廷重托。”
其时,那些跟随苻丕出居关外的三千氐族子弟,各自拜别父兄,不少人恸哭失声,哀感路人。秘书侍郎赵整有感而发,在灞上长亭,援琴作歌:
“阿得脂,阿得脂,伯劳舅父是仇绥,尾长翼短不能飞,远徙种人留鲜卑,一旦缓急当语谁?”
苻坚大帝因从兄弟唐公苻洛据幽州叛乱,引以为戒,分遣氐族十五万人散居北方重镇,防范再度发生谋逆篡权之事。
而赵整援琴作歌《阿得脂》,却是意在提醒天王陛下:远徙种人留鲜卑,同族人不可相恃,夷族人更不可相恃。尾长翼短不能飞,朝中一旦缓急,陛下还能跟谁去商量朝政大事?
这不可不谓:忠臣、忠言、忠告!
北方的秦王苻坚酷爱千里马,在获得数百匹价值连城的宝马之后,又假惺惺求作《止马之诗》,充当一代贤君。而江南的晋帝司马曜因秦晋三阿之战,北府兵初露锋芒击退了入侵强敌,就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他把政事交给了胞弟琅琊王司马道子,自己整天沉湎于酒色之中。
景阳宫秋高气爽,###舒金。
司马道子牵着晋帝之手,把他送上了一辆舒适华丽、平稳无比的“御驾羊车”。
“陛下一路走好,娘娘们都在盼着这辆羊车呢,哈哈哈!”
目送着那“御驾羊车”慢慢悠悠地拉着晋帝,游逛于宫苑之中,司马道子的脸上透出一种阴险的冷笑。
此时,谢安的小女婿秘书丞王国宝捧着一叠奏章走来,胁肩谄笑道:“王爷,小臣来请王爷一起回太极殿,操劳天下大事。”
司马道子:“好,好!走吧,让我们去为皇上分忧天下大事。”
内侍赶着那“御驾羊车”行走在景阳宫内,他回头请示晋帝,“陛下!奴才斗胆,请陛下明示,今日想去游幸哪一位娘娘?”
“随天意吧。”
众所周知,帝王后宫有三宫六苑七十二嫔妃,人人都盼着得到皇上宠幸。她们不是尽心铺设起琴棋书画,便是打点下凤管鸾笙,惟恐皇帝不上门。这一宫翻唱吴曲,那一殿就演绎楚舞;东边奉上金齑玉脍,西边就酿出仙液琼浆。
然而,今日谁想得到皇上宠幸,已全然落在了那只牵拉着“御驾”的羊儿身上。那羊儿停在哪一宫门口,皇帝就将宠幸哪一宫娘娘,并说这是天意玉成。
因此,如今景阳宫内的嫔妃们每天下午都站于各自的宫门口,翘首以待,企盼着羊儿拐弯来我宫。但见那羊儿拐个弯,啃吃着路边的鲜嫩竹叶,来到清暑殿外徐徐停下。
“臣妾恭迎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张贵人抢先一步,伸出纤纤玉手,把晋帝从羊车上搀扶下来。
“爱妃,这是天意啊天意,朕今日又和你品酒吟诗来了。”
“臣妾愿天天在此恭迎陛下!”
“好!好!朕这不就来了吗?”
内侍望着正在啃吃竹叶的羊儿,心中十分纳闷?秋天并非出笋季节,这么多新鲜竹叶,怎么偏偏会从这条小石径上长出来?他走上前将那竹枝使劲一拔,没承想一下就拔了出来,还仰天摔了一跤。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竹子竹叶,都是人为用来引诱羊儿的,可怜其他的三宫六苑七十二嫔妃!
紫蟹初肥,红英酒熟。一桌御宴佳肴,被送入清暑殿。
晋帝将那千娇百媚的张贵人搂进怀中,接过她递来的酒杯,见杯上的绿色与杯中的红光两两相映,闪出一轮轮的花彩,惊喜而言:“爱妃啊,你今日又在给朕玩什么酒花样?”
“这是陛下当日赐给臣妾的一套酒杯,用绿回文的测海蠡制成,臣妾配上红粱新酿,故有如此美色。来,来,陛下,臣妾先敬你三杯。”
“好!喝,喝!”
二人举起酒杯,一张口就接连喝下三杯。
可张贵人拿起酒壶还要斟酒,晋帝阻止道:“爱妃,慢慢喝,你不要一下就醉了,扫了朕的兴致。”
张贵人娇宠地晃着酒壶,“陛下,臣妾不会醉。臣妾在家时,每日喝一坛酒,这三杯儿花酒,怎能醉得了臣妾?”
晋帝惊喜交加,“爱妃,你果真能饮一坛酒?”
“当然,臣妾岂敢欺骗陛下?”
“那好,朕陪你喝,看谁先醉。”
俩人推杯换盏,好不快乐。
张贵人喝完一坛酒后,兴奋地拍了拍手。
音乐声起,帏幕拉开,十二宫女表演出一支后宫艳舞。
有一红颜歌伎,柔情唱起《醉梦长相思》:
“人生醉梦长相思,不在月明,定为花艳。
莫夸齿皓与眉鲜,不得君怜也枉然。
夜静长叹梁苑赋,朝来劝读玉人篇。
有情不仅是双鸳,燕也翩跹,莺也翩跹。
人生醉梦苦相思,不在春宵,定为秋夜。
莫道碧月藏玉兔,不求银汉渡婵娟。
夜深长思阳台云,朝来愿作巫山雨。
有情何必慕双鸳,舞也翩跹,人也翩跹!”
“好哇,朕跟你们一起,舞也翩跹,人也翩跹!”年仅二十岁,血气方刚的晋帝乘着一股酒劲,掀翻酒桌,大声淫笑着,如饿虎下山,扑向那些艳丽的宫女。
此时此刻,琅邪王司马道子在王国宝的阿谀奉承之下,越俎代庖,胡乱批阅着各地送来的奏章……

六、野外生存
为了强化训练北府新兵的野外生存能力,刘裕、张虎、谢瑍三人为一组,打扮成药材商人,出寿阳(安徽寿县)前往秦国颍口(安徽颍上)刺探军情。
其他的北府新兵也与老兵结伴,扮作农夫、渔夫、樵夫,出城潜入秦地,历练自己的应变能力。
刘淑珍与青儿、红儿,相送谢瑍三人来到城门口,关照:“夫君,出了这座城门,过了淮河,就是秦国的颍口,你要少说话,一切听刘总管和张师爷的。”
“知道了,我是老爷。”谢瑍指着张虎、刘裕,一板一眼,“他是张师爷,他是刘总管。”
细心的青儿见谢瑍说话傻傻的,便提议:“夫人,还是让我和红儿一起跟着去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红儿望了刘裕一眼,接口道:“夫人,青姐说得对,我们可以扮作老爷的丫环。”
刘裕极力反对,“不行,我们是去野外生存训练,还要刺探军情,带着女眷,行走不便。”
红儿口齿灵俐地:“女眷丫环不行,我们可以扮作假小子,充当你们的伙计。”
张虎也反对道:“不行,听说夫人已有身孕,你俩总得留下一个。”
青儿与红儿四目交注,一阵尴尬。
刘淑珍一锤定音,“算啦,她俩是双胞胎,形影不能离,要去就一起去吧。我还不知道是否真的有了身孕,需要再过几天,才知分晓。”
谢瑍遇此人生大事,毫无知觉,望着夫人傻傻一笑。
刘淑珍心中,不由得透入一股寒意。
有道是:宁伴风流夫,不嫁痴郎君。
谢瑍一行五人,渡过淮河,来到一座淮北小镇。
此小镇,因地形颇象葫芦,而被俗称为葫芦镇。那镇上不村不郭,建有数排瓦屋茅房;夹旧夹新,摆着几处柜头案桌。
照壁间画着水墨仙人,招牌上写明家常便饭,烫锅里热着村釀数壶。
有王家的“梅花包子”店、曹家的“五香肉饼”店,还有颍口酒肆分号。那酒肆门口,排列着鹅脯、鸭脯、鸡脯,血羹、粉羹、石髓羹、石肚羹……
不远处,一群群因灾荒兵祸而流离失所的流民,拖儿带女,衣衫槛楼地行走于街上乞讨,颤抖着、呻吟着,将小镇的空气喧染得分外阴森悲怆。
谢瑍等三条壮汉二位“假小子”,走入这座颍口酒肆分号,店小儿即刻迎上前来,“五位客官,里面请!”
红儿吆喝一声:“小二,有雅座么?”
店小二:“有,有!里面请!”
张虎把手中的扇子一张一合,“不,就靠着街边坐吧。”
店小二察言观色道:“街边好,街边好!五位客官,这边请!”
青儿照顾谢瑍坐下,“爷,你请坐!”
刘裕殷勤地给红儿挪开座椅,五人先后落座。他吆喝一声:“小二,上酒上菜!”
店小二:“来喽!五位客官,想吃什么?有鹅脯、鸭脯、鸡脯,血羹、粉羹、石髓羹、石肚羹……”
突然,小镇上骚动起来,四名“石家军”羯族将士,追赶着一名扮着农夫的北府新兵来到颍口酒肆分号外,经过一番恶斗,那新兵寡不敌众,被斩断一条右臂,倒在地上。
一高鼻深目的羯军校尉挥舞着手中的一柄重剑,教训道:“南蛮小贼,你刺探军情,冒犯军爷,往哪里逃?”
那新兵急用手指点中穴道,封住断臂的血脉,从地上站起来,“羯胡小儿,俺小爷今日落在你们手中,要杀就杀,还啰嗦什么?二十年后,俺又是一条好汉,必定找你们这帮羯胡小儿寻报今日之仇。”
羯军校尉冷冷一笑,“你还敢嘴硬,想求速死?不,在杀你之前,老子得让你多受一点痛苦。”说着,他将手中重剑刺向那新兵。
新兵急忙躲避,谁知那校尉飞腿两脚,喀勒两声,新兵的膝盖骨碎裂,跪倒地上。
羯军校尉手中的重剑慢慢刺进新兵的胸膛,一寸一寸的送进心窝,狞笑道:“老子最喜欢看见南蛮小贼慢慢的死,慢慢的死……哈哈哈……”
新兵因膝盖骨碎裂,来剑虽慢,却无从闪避,只感觉到剑锋直刺心窝,急以左手握住,欲阻止剑头刺入。
那校尉冷酷一笑,剑锋一转,新兵一声惨叫,五指齐断。
酒肆内,刘裕实在看不下去,急欲上前搭救,张虎伸手拦住了他。没曾想到,他们身后的傻人谢瑍却脚一踮,飞身而出。他挥手一剑,好不凌厉霸道,将那杀人不眨眼的羯军校尉一剑刺死。
众多流民,一涌而上,来看热闹。
刘裕、张虎、青儿、红儿不得不出手,迅速将余下的三名羯军亲兵,如数斩杀。
流民们一阵叫好!
忽听得马蹄声响,急如暴雨,远远看见一面将旗,大大书着一个“石”字。
店小二:“五位客官,那是凶神石越来了,你们快从后门逃命去吧!”
“撤!”张虎把手一挥,刘裕背上断臂新兵,转身就走。
人如龙,马如风,转眼便至。
来者一共四十余骑,为首一员大将正是高鼻深目、满脸虬髯的秦中郎将石越,身边那些羯军亲兵,一个个精壮如虎。
店小二忽然感到一股劲风扑面,一道虎啸也似的刀声破空而至,嗡嗡震耳,几蓬暖暖的液体溅到他的脸上、身上,伸手一摸,竟是鲜血。
这时,酒肆外才响起痛苦惨号之声,十几个夺路狂奔的流民,已躺倒在血泊之中,有的身体竟被拦腰砍成两截!
那凶神石越只出了一刀,就断送了十多条活生生的性命。
可见这一刀之威之狠,是何等骇人心惊!
此时,早已躲上“梅花包子”店屋顶平台的谢瑍等五人,都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红儿摸摸脖子,“好险哪,这羯胡子的大刀,好生利害。”
更为惊奇的是,青儿突然看到原梁州刺史朱序与石越相差一步,也奔马来到酒肆门前。“红儿,你快看,那不是襄阳血战中被秦军俘掳的州牧大人?”
红儿定睛一瞧,“没错,正是朱大人,他没死?怎么还当上了秦国的大官?”
说话之间,那店小二似乎早已看惯了这种杀戮场面,伸手抹去脸上的血迹,招呼道:“大将军息怒,喝口小酒,去一去疲乏。”
石越双目炯炯慑人,神态凶狠之极,将大刀在店小二头顶上一挥而过,再用刀尖指着他的鼻子,“说,谁杀了咱家的四员爱将。”
店小二临危不乱,一本正经地翻了翻倒在地上的尸体,煞有介事地辨认道:“是他,是他,就是他!回禀大将军,小人亲眼所见,就是这十几个人联手杀了四位军爷,一个也不少,都被大将军杀得干干净净,大将军真是一把好快好快的刀!”
红儿的猜测没错,朱序摇身一变,已是大秦王朝的度支尚书,跟着石越一起来到边境筹办粮草。他见石越还在寻找杀戮对象,急忙催促:“石将军,人死不能复生。走吧,还是快去筹措粮草要紧。”
“好,咱家听尚书大人的。”石越转脸冲着店小二喝道:“你……你去找四口上好的棺木,把他们一一装了,回头咱家派车来拉走。”
“是,是,小人一定照办。大将军慢走!” 店小二点头哈腰,送走了石越一行。
“呸!我还巴不得帮你也找一口上好的棺材。”
趴在屋顶上的谢瑍,死盯着远去的凶神石越,闪烁出一种傻狠傻狠的目光。
傍晚时分,他们继续赶路,来到一条小河旁。
张虎往水中投入一根树枝,解释道:“谢公子,记住了,河水一般都是向东流,沿着这水流方向就是东面,反过来则就是西面。”
谢瑍努力地记入心中,“东……西。”
“卢!”刘裕把大拇指一翘,补充道:“公子在确认这东面方向后,若按照这顺手方向转身,就是东、南、西、北,这是我们当兵的在野外生存,必须知道的行路常识。”
谢瑍愣头愣脑地,“东……南……西……北。”
五人越过浅水处,继续赶路,朝着淮北重镇颍口方向,捷速奔驰而去。
夜幕降临,与谢瑍并肩骑在一起的张虎指着天上的星星,“谢公子,那是北斗星,它标志着北方,若往反方向走,就是南方,就是我们回广陵北府的方向。”
谢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北方……南方……回北府。”
谢瑍一行赶到颍口城外。
遥见几位秦兵正在将城门徐徐关上,红儿急忙亮出嗓子,高声喊道:“等一等!”
十几位守城秦兵,闻声一涌而出,把刀枪一摆,“什么人?”
张虎抢先一步,来到城门口,急急翻身下马,故作不谙马技,摔了一个四脚朝天,众秦兵被乐得哈哈大笑。
一秦兵走上前来,讥讽道:“瞧这身胚,空长了一身肌肉,连马都下不了。”
“是,是,各位兵爷,小人们是做药材生意的,平素极少骑马,都是坐车。今日赶路,急了一点。给,一点酒钱,请行个方便。”
秦兵接过张虎递来的银锭,在手上掂了掂,“老子要关门了,正好缺点儿酒钱。进吧,进吧!”
张虎牵着马,会同谢瑍、刘裕、青儿、红儿一起,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大摇大摆地进了颍口郡。
秦兵们随即将厚沉的城门重重关上,忽然,又听得城外传入急促的马蹄声。“妈妈的,谁又他妈的想进城了?不开!”
这时,从城楼上传下军令,“打开城门,石将军和尚书大人回来了。”
秦兵们赶紧闭上嘴巴,火速将城门重新打开。
石越与朱序并肩一起,带着四十多个羯族亲兵,风驰电掣,进了颍口城。
谢瑍一行进入颍口郡的“秦淮客栈”,刚在二楼客房内放下行囊,就听得大街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五人来到窗前眺望,见是石越与朱序一行,拖着四口棺木,朝着远处的郡府衙门直奔而去。
谢瑍眼中透出一种寻仇目光,可惜因天色昏暗,其他人都未能及时觉察到。
次日清晨,在颍口府衙后堂,朱序整衣而入,与石越寒喧了一句:“石将军早!”
石越大大咧咧地,“尚书大人昨日辛苦。”
朱序:“不辛苦,将军请!”
石越:“大人请!”
俩人谦让着,刚刚坐下欲用早餐,一位羯族校尉进来,施礼禀报:“大将军,昨夜在府衙内抓到一名刺客。”
郡府大堂,秦颍口郡相吴翰,举起惊堂木一拍,吆喝一声:“带人犯!”
谢瑍被二名狱卒五花大绑着带了进来,他望见与吴翰并坐一起的朱序、石越,就冲着石越嚷嚷道:“我不是傻子,我是刺客,我要杀了你。”
石越一愣,见其傻头傻脑,转脸就骂那羯族校尉:“混涨东西,你神经病!抓一个傻子当刺客,你嫌咱家没事干,是不是?那五十万担粮草在哪里,在哪里?吴大人,一个傻子还审讯个屁,拉出去砍了!”
吴翰:“是,将军。来人哪……”
朱序:“慢!石将军,一个傻子,你生什么气。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这傻子押回大牢。”
“是!”吴翰又是一声吆喝,二名狱卒架着五花大绑的谢瑍离开了大堂。
那谢瑍还一个劲地傻嚷道:“我不是傻子,我要杀了你!我不是傻子,我要杀了你!”
一位氐族钦使,与谢瑍及二狱卒擦肩而过,急急奔入郡府大堂。他也是一声吆喝:“平州刺史、中郎将石越,度支尚书朱序,接旨!”
石越、朱序起身正欲离开郡府大堂,急忙屈膝跪地,异口同声:“臣领旨!”
氐族钦使:“天王口喻,请二位大人火速赶回长安……”
且说这一天,青儿与红儿一早起来就发现谢瑍不见了,急着来敲张虎、刘裕的房门。
青儿:“刘总管、张师爷,你们起来了没有?你们快点起来,老爷不见了!”
刘裕、张虎闻声大惊,急忙与青儿、红儿分头离开“秦淮客栈”,四处寻找谢瑍。并按照事先约定的时间,四人先后赶回客栈。
张虎是第一个回到客栈,焦虑地询问最后一个回来的青儿,“找到没有?”
“没有!”青儿摇了摇头。
红儿心事沉沉地望着刘裕拿主意。
刘裕早已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内蹦腾着。“怎么办?怎么办?我们这位傻爷会跑到哪里去呢?”
一位店家伙计不识时务地进来问安:“诸位客官,昨夜睡得可好?”
刘裕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穷凶极恶地责难道,“小二,你这是一家黑店吧?”
伙计一惊:“客官,不不,老爷,您,您误会了。我们颍口郡秦淮客栈,远近闻名,怎么会是黑店?”
“不是黑店?怎么我家老爷在你这儿住了一宿,就不见了,没有了?莫不是你把他做成人肉包子卖了?实话告诉你,我家老爷是个病人,”刘裕指着自己的脑袋,“这儿有病,你得马上给我找到。否则,爷就砸了你这家黑店。”
张虎浓眉冷锁,一时拿不出主意,任由着刘裕瞎胡闹。
细心的青儿忽然眉头舒展开来,“刘总管,你别着急!我想到了一个人。红儿,走,我们去找他问一下,或许能得到一点线索。”
话分两头,再说石越一接到天王口喻,便带上自己的羯族亲兵,心急火燎地整装出发,将手一挥,“走!”
朱序故意拖拉到最后一个上马,关照吴翰:“吴大人,我们走后,你就将那傻子放了吧。大家都是汉人,都有父母妻儿,何必为难一个有病之人。”
“尚书大人所言极是,下官这就照办。”
“吴大人,我们后会有期。”朱序抱拳施了一礼,策马而行。
岂料,人与马刚一拐弯,朱序就被二位“假小子”拦住去路。
青儿:“州牧大人,请留步!”
红儿:“朱大人,您还认得我们吗?”
朱序:“你们是?”
红儿上前一步,低声道:“大人,我们是襄阳郡相刘老爷府上的二位丫环。”
朱序看明白了,点了点头,寻目四顾,“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青儿:“我们是来寻找一位公子,他是我家的姑爷……”
于是,谢瑍被吴翰释放,由青儿、红儿接住。三人回到酒店,与张虎、刘裕汇合,急急离开颍口郡,一路南下,回到了北府军营。
谢瑍这一路上,还嘟嘟囔囊着,要找凶神石越寻仇。但是,当他回到女眷营地时,撩开幕帘,似乎就忘了寻仇之事,高声喊道:“夫人,我回来了。”
刘淑珍十分高兴地迎上一步,“谢天谢地,我的夫君总算没出大事。夫君,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有了,真的有了。”
跟随着谢瑍一起进来的青儿、红儿已经恢复了女儿装,听闻此话,二人兴高采烈地:“真的?夫人,真的有了,太好了!”
谢瑍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傻傻地看着她们的高兴样,“你们……还在……笑我?”
刘淑珍:“夫君,我怀上孩子了,你要当爹了。”
“我……要……当……爹了?”谢瑍一字一顿,突然又冒出一句:“不行,我不当爹,我要……学会……逃生。”
“什么逃生?你又犯傻了?”刘淑珍满腔喜悦换回了这些傻话,心中不免伤感。
青儿劝解道:“夫人别往心里去,老爷的心思可能还在颍口,他被秦军抓了起来。”
刘淑珍惊愕,“什么?他被抓了?他是怎么逃生出来的?”
青儿:“夫人,此话还是让奴婢慢慢说给您听。总之是有惊无险,老爷福大命大……”
谢玄、谢琰召集刘牢之、刘毅等三十几位北府大将,一起商议新兵训练之事。
谢玄首先发言:“诸位将军,北府新兵参于这次野外生存训练的人马,都已按照原定计划,如数归营。看来,北府军纪这一关,算是闯过来了。”
谢琰接口道:“情况还不错,执教的老兵不算,派出去的八百新兵,死了十一人,断臂少腿各有二人。却在敌人境内,捕获、刺杀了鲜卑、西羌、羯胡将士三百二十一人。新兵野外生存这一关,也算通过了。”
谢玄:“根据他们收集到的谍报,目前,秦军正在边境一带积极筹措粮草。看来,丞相大人所言不错,一场秦晋生死大决战,即将爆发。道坚,新兵的下一步训练计划是什么?”
刘牢之:“回禀将军,下一步的新兵训练计划,是绝路逃生,反间之计。”
谢瑍在山林中夺路狂奔,身后是箭雨如飞。
——刘裕、张虎分别率领二支兵马围捕谢瑍,一场训练新兵绝路逃生的“战斗”,已在山林原野中打响。
谢瑍在山林中奔跑,不时回头机警地注视着刘裕这一支人马对他的围捕。他沉着机敏,行动飞快,似乎变了一个人?
谢瑍飞身跳下河堤,含上一根芦苇,潜入水底,躲过了张虎这一支人马的拉网式搜捕。在这一“逃生战场”上,他完全变了一个人,不再傻头呆脑。
谢玄正巧与谢琰在视察军情,远远望见谢瑍从小河中钻了出来,二人四目交注,满意地露出了笑脸。
当晚,谢瑍满身泥巴,精疲力竭地回到营帐。
刘淑珍十分痛心地,“夫君,今天又跑了多少山路?累极了吧,快躺下,好好息一会。青儿,快去打热水;红儿,你去准备吃的;夫君,你躺下嘛,快躺下。”
帐外忽然传入青儿的声音:“夫人,大将军来了。”
刘淑珍:“爹来了?”
谢玄进来:“淑珍,是我。瑍儿今天的表现很不错,大有长进。”
刚躺下的谢瑍急忙坐起身,愣愣地吐出一个字:“爹!”
“躺下,躺下,先息一会。爹今夜有空,来给你讲解一个反间之计的故事。”
刘淑珍满腹疑虑,“爹,他能理解反间之计?”
谢玄很自信地,“能,你要是今天能在逃生训练中见到他,就一定会相信。对了,爹还得好好谢你,是你给瑍儿带来了新生。”
“此事,不用再谢我了嘛,爹!”刘淑珍抚摸着微微拱起的腹肚,脸上终于露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微笑。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七、张扬武力
东晋太元七年(公元382年)十月,秦长安末央宫,一尊巨型铜钟,被人用力敲亮:“嗵!嗵!嗵!”
大秦王朝的文武百官鱼贯而入,文东武西,站满丹阶,拱手参加苻坚大帝的御前大会。
苻坚扫视殿中群臣,踌躇满志地发号施令:“诸位爱卿,朕自继大业以来,已有二十余年。今四方已平,惟有江南一隅尚未臣服。朕思天下不能归一,便睡卧不宁,饮食不香。昨夜,朕找来吏部尚书、五兵尚书(军事部长)、度支尚书,粗略计算,朕的兵仗精卒已达九十七万余众。今天,朕欲号令天下,亲自率领百万之师,###晋地。”
秘书监朱肜当即出班称颂:“天王陛下应天顺时,替天行道,啸一声口哨,则五岳摧毁;吸一口大气,则江海绝流。若一举百万雄兵,必定有征无战。晋主司马昌明自当手捧玉玺,肩扛棺木,乞降于军门。若执迷不悟,必将亡命江海,死于猛将之手。到那时,陛下可诏令江南,遣返中原士民,使其恢复桑梓,然后回驾东巡,封禅岱宗,起白云于中坛,受万岁于中岳……”
苻坚听了秘书监朱肜此颂,心中大悦:“这是朕的一生志向,说得好。”
然而,大秦王朝能有今日之强盛,围绕在他四周的重臣,当然不会都是吹牛拍马的朱肜之辈。尚书左仆射权翼挺身而出,谏言道:“臣启奏陛下,臣以为伐晋之事,有待商榷。”
“此话怎么讲?”
“昔日纣王无道,天下离心,八百诸候不谋而合,助武王举兵###,尚顾忌纣王身边还有三位贤相在朝,暂且收兵回师。今日,晋国虽然微弱,却未丧大德,谢安、谢石、谢玄、桓冲、桓伊,皆江表伟人。圣人有言:远人不服,修文德以来之。依臣之愚见,陛下还是保境养兵,修炼文德,待到有机可乘之时,再劳师兴众。”
苻坚一愣,沉默良久,询问其他大臣:“诸位爱卿,请各抒己见。”
凶神石越出班,“启奏陛下,末将与朱尚书奉旨从淮淝边境筹措粮草归来,晋人恃江河之险,不服王命,陛下亲征问罪,诚合人神四海之望。”
苻坚以为找到了知音,“说得没错。”
石越话头一转,委婉劝谏:“但是,陛下,今岁镇星守斗牛,福德在晋地,悬象无差,不可逆天而行。晋室南渡,司马睿建立的夷夏之情,遗爱犹在江南。若此时举兵伐晋,恐难以全胜而归。”这位羯族恶煞人虽凶狠,却非草包,颇有心智。
苻坚听了不以为然,“石越,天道幽远,不可预料。昔日武王伐纣,也是逆岁犯星。春秋夫差,三国孙皓,他们都据有长江之险,最终还不都是为勾践、司马炎所灭。”
尚书原绍进言:“陛下,臣闻纣王无道、夫差淫虐、孙皓昏暴,众叛亲离,所以败亡。今晋主虽然无德无才,亦无大罪大恶,臣赞同权相之见,力劝陛下养兵积粮,以待天时。”
朝臣们各抒己见,庭议久而不决。
苻坚心中十分不快,从御座上跳起身来,拔出宝剑,挥手斩去御案一角,“哼,真所谓筑室道旁,无一事可成。朕不跟你们商量了,朕自己决断,退朝!”
“臣等告退!天王万岁,万万岁!”权翼、石越、原绍等众臣,面面相觑,告辞离去。
“阳平公,你留下。”苻坚把三弟阳平公苻融喊住了。
太极殿边上有一小厅叫宣室,是苻坚大帝常与心腹谋臣密谋国事之地。出兵伐晋,庭议不决,作为一代明君,苻坚的心中耿耿于怀。他将手臂一挥,一只铜壶疾速凌空,其弟苻融手拈一根筹矢,欲发而未发。
兄弟俩这是在玩投壶之戏,通常玩法是把铜壶放在地上,以筹矢掷入为胜,而今天先将铜壶抛起来,再掷筹矢,却是内藏玄机。
只见那铜壶即将下落时,苻融才将筹矢向东掷出,去得不徐不疾,并且不朝壶口掷去,而是转向西方飞出?
苻坚本是得意洋洋,稳操胜卷,但一看到苻融的筹矢一发,就笑不出来了。
原来,那铜壶落到一半,筹矢也发至中途。突然,铜壶向西飞出,势道竟然快了十倍。这一着气劲内蕴,在半途突然换向,铜壶转向而飞,且是先缓后急,可见掷壶之人手劲运用之巧妙,确已达到出神入化之境。然而,最终还是被苻融洞悉先机,凭着苻坚掷壶的手势,已预知壶势是先东而后西,故意扰人耳目。那铜壶向西飞出,其势甚快,竟然越过了筹矢。但当铜壶再去一段路程后,则势道渐缓,而筹矢的去势依然不徐不疾,终于追上铜壶,穿进了壶颈之内。
苻融获胜!
苻坚先是一愣,接着拍手赞道:“好,好!想不到数日不见,三弟竟练成如此精妙的投壶绝技!”
“凡事洞悉先机,乃为制胜法宝。”
“说得好!不过,朕有一事不明。今日群议纷纭,徒乱朕意,三弟身为首辅,何故一言不发?”
苻融不得不发表己见:“二哥,目前伐晋有三难:一是岁镇斗牛,天时不利;二是晋主无错,朝臣用命,人和为贵;三是我朝连年征战,兵疲将倦。群臣中,言不可伐晋者皆为忠臣,还望二哥细心体察。”
满心希望得到苻融支持的苻坚,大失所望,“三弟,想不到,你也如此。朕还能指望与谁共商大事?朕自从三阿受挫,又逢唐公苻洛幽州作乱,三年来还分出十五万户氐族人,迁徙诸地要镇。如今已有精兵百万,粮草堆积如山,朕虽算不上英明君主,可也不是庸劣之辈。”
苻融:“臣弟心中明白,二哥想做千古一帝。”
苻坚:“千古一帝?对,没错!眼看天下统一有望,朕岂能留下江南一隅,使其成为宗庙社稷之后患!”
苻融真情相告:“二哥,其实臣弟真正担忧的,还是目前朝廷宠养着的那些鲜卑、氐、汉、羌、羯等异族的降将。此辈皆为亡国之徒,岂肯甘心于俯首称臣。二哥一旦亲征,臣弟担忧他们必定会闻风作乱。”
苻坚拍案大怒:“胡说,朕大肚能纳百川之水,大度能容百姓之人。自古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氐、汉、羌、羯、鲜卑,皆为华夏异姓兄弟,朕聚集连战皆胜之兵,征讨东南垂亡之寇,何患攻而不克?”
“唉!”苻融自知劝谏无方,极其痛苦地摇了摇头。
这时太子苻宏亦闯入宣室,仗义执言道:“父王,三叔所言不错!父王一旦举兵不胜,势必威名外挫,财力内竭,降臣作乱,国无宁日!”
苻坚怒颜,“住口!孺子安知天下事?天道之事,谁能预言?秦灭六国,难道那六国之主,皆为残暴之君?”
一直待在幕帘后的张夫人,明敏有识,隐忍不住也出来规劝。
“陛下,臣妾闻天下之生万物,圣君之驭天下,皆因其自然而顺之,故功无不成。是以黄帝服牛乘马,因其性也;大禹浚九川,障九泽,因其势也;神农播殖百谷,因其时也;汤武率天下而攻桀纣,因其心也。自古有因则成,无因则败,今朝野之人,皆言晋不可伐,唯独陛下决意而行,臣妾不知陛下是为何起因?”
苻坚横眉冷对,“妇人有何见识,也敢进来饶舌?退下!”
举兵百万,###东南,苻秦王朝到了生死抉择的关键时刻。
苻融、权翼、石越、原绍等十数位文武重臣,想到了朝廷的“军政顾问”释道安,就相约来到长安五重寺,跪拜在庙堂外。恳请这位年逾古稀、德高望重的一代高僧,能出面“为天下苍生,进谏一言”。
释道安做完早课,走出庙堂,来到苻融等人面前,“王爷请起,诸位大人请起,老衲已知诸位来意,自当尽力而为。”
金秋时节,天高气爽。
苻坚与释道安同坐一辆辇舆,游玩于上林苑。“安公,朕今日与安公同游上林苑,明日将与安公南游吴越,拜谒疑岭虞陵,瞻仰会稽禹陵,观长江、临东海,不亦乐乎!”
“阿弥陀佛!”释道安微微一笑,话中有话,“陛下应天御世,居中土而制四海,动则鸣銮清道,静则神栖无为。若再以文德感化,可与尧舜二帝媲美。何必劳身于骑射,劳心于经略,栉风沐雨,蒙尘野外?”
苻坚:“安公此言差也!朕伐东南,非为秦地不广,百姓不足,而是为了统一六合,济度苍生。朕大志所向,以一颗简爱之心,替天行道。想高辛有熊泉之役,唐尧有丹水之师,皆著之青史,昭示后世。朕伐东南,皆以义举行事,愿意给那些流亡江南的中州大族,还其祖茔,复其家园!”
“看来,陛下伐晋之心已定。不知能否先派使臣,奉书劝降?假若晋主能够俯首称臣,也就不必上劳神驾,下困苍生。善哉,幸哉!”
“不!”一意孤行,穷兵黩武的苻坚大帝最终还是拒绝了释道安的委婉之劝。
可见佛学佛教,佛门高僧,在帝王心中,永远是为我所需、为我所用。
释道安仰天叹息,怅然若失。
此时,燕国降将慕容垂,西羌降将姚苌,携带家眷亲兵,游乐于上林苑,遇见苻坚辇舆,急忙跪拜于地。“末将恭候圣驾,天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苻坚心中窝囊,跳下辇舆,从腰间抽出剑来,怒声而言:“退下!莫非你等也想劝朕罢兵不成?”
慕容垂坦言:“非也!启奏大秦天王,古来弱并于强,小并于大,乃天道之理。今日,以天王神武,威加海外,虎旅百万,韩白满朝,独剩东南一隅违抗王命,岂能任其残留,遗祸子孙?”
“哦?”苻坚将剑插回剑鞘,“这么说来,慕容将军是来支持朕出兵伐晋。姚将军,你呢?”
姚苌:“陛下,慕容将军所言极是。《诗》云:筑室于道谋,是用不溃于成。依末将愚见,伐晋之举全凭陛下内断神谋,何必广访朝臣,以乱圣虑。昔日,武帝平吴,依仗者也仅为张华、杜预二位大臣。若是筑室道谋,岂能建立三国归晋之功业?”
慕容垂:“自古朝廷大事,决策者不过一、二人,末将愿与陛下分忧。”
苻坚龙颜大喜:“二位将军说得好!唉,想不到,今日能与朕共定天下者,惟有二位爱卿!来人,传朕旨意,赐慕容将军、姚将军各黄金千两,锦帛五百匹,汗血宝马一匹。”
随行的内侍都监:“奴才领旨!”
慕容垂、姚苌一起叩首谢恩:“谢主隆恩!天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释道安迈下辇舆,摇了摇头,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秘书侍郎赵整在灞上长亭,为苻坚记录下帝王的日常言论。
赵整放下手中紫毫,再次援琴作歌:“阿得脂,阿得脂!伯劳舅父是仇绥,尾长翼短不能飞。远徙种人留鲜卑,一旦缓急当语谁?”书包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八、洛涧之战
东晋太元八年(公元383年)八月,长安阅兵广场九龙柱上,张贴出一份大秦天王诏书:“天王诏告:查晋车骑桓冲率众十万,攻襄阳,拔筑阳(湖北谷城),克伍城(四川中江),侵沔北(汉水北)、下蔡、涪城(四川绵阳)、武当。故天王诏令:全国集众###东南,凡民间十丁,抽一为兵;良家子年二十以下,武艺骁勇,富室材雄者,皆拜为羽林郎;凡各郡马匹,无论官属私养,一律征为军马……”
由此,苻坚大帝调集起凉州之兵、蜀汉之军、幽冀之众九十多万,其中步卒六十余万,骑兵二十七万,羽林军三万,号称百万之师,水陆齐进,###东南。
在大军出征前,苻坚还举行了声势浩大的祭天告地仪式。阳平公苻融被任命为征南大将军,站于三军最前列,身边是武卫将军苟苌、领军将军苟池、荆州刺史梁成、徐州刺史毛当、衮州刺史毛盛、扬州刺史王显等。
云母车上,苻坚举起了手中的王者之剑,发布命令:“三军出发,投鞭断流,定要荡平东南。”
秦三军将士呼声雷动——
步兵军团:“投鞭断流,荡平东南。”
骑兵军团:“投鞭断流,荡平东南!”
射击军团:“投鞭断流,荡平东南!”
不幸的是,这位苻坚大帝在临战前夕,犯下一个致命错误,将步兵校尉羌人姚苌封为龙骧将军。他坦陈心语:“姚爱卿,朕封你为龙骧将军,统领益州、梁州诸军事。细想起来,朕当年也是从龙骧之职开始建业,此爵位朕从未轻授于人,今授于将军,还望将军留守京师,保护太子,尽心尽职!”
苻坚身边的权翼、张夫人一听此话,脸色惊变。
张夫人与苻坚耳语:“陛下,王者无戏言,此举乃为不祥之兆!”
姚苌则信誓旦旦:“陛下放心,末将不才,一定尽心尽职,保护太子,守护京师。”
苻坚轻信降将们的阿谀奉承,一面为晋国君臣安排好官衔官邸,一面也为自己安排下掘墓之人。事态的发展,果然不出权翼、张夫人之所料。
当晚,姚苌设宴招待慕容垂,为其南下饯行。
姚苌先饮为敬,三巡过后,悄然提醒:“舅父,天王骄矜日甚,败相已露。舅父此行率三万鲜卑骑兵伐晋,好比龙归大海,正好伺机复兴燕国大业。”
慕容垂:“此事,还须你我二人合力,方获成功。今日,小心窗外有耳,等我南下后,自会与你随时联络。”
“好,我今以抹脸之礼盟誓,还望舅父也以礼行之!”说罢,姚苌取出腰间匕首,轻轻划向脸颊,此为羌人重誓。
“好,我以鲜卑之礼盟誓。”慕容垂亦拉开甲胃,袒露出左肩,拔出腰间削刀,刺向肩头!
两人滴血盟誓完毕,姚苌压低嗓音:“我静候舅父佳音。”
慕容垂点头,不再多言多语。
姚苌轻拍手掌,十六名羌女鱼贯而入,其中八位分持琵琶、羯鼓、羌笛、胡笛、胡箜篌、胡角、胡篪、胡笙八种乐器,余下八位舞伎则闻乐翩翩起舞。
只听得歌管惮惮,铿鼓锵锵,高音若钧天,低音若沉雷,别有一番韵味。
尤其是那八位舞伎,举止轻飘,或跃或踊,乍动乍息,跃脚弹指,撼头弄目,个个身披轻纱,身躯美处若隐若现,好不令男儿血脉偾张……
秦征南大将军苻融,率秦军前锋将士二十万,先至颍口郡,马不停蹄,人不卸甲,穿城而过。
一路上,将士们口衔草木,威武肃穆。
那葫芦小镇,顷刻之间,即被马蹄、战车夷作平地。颍口酒肆分号的店小二,躲入地窖,幸免于难。
“秦”字大纛,迎风招展。戈矛如林,戎车动地。
大秦天王苻坚,左杖黄钺,右执白旄,站于云母车上,前瞻后顾,望着那连绵不绝的三军兵团,挥舞起手中的王者之剑,心中好不惬意。
其宠妃张夫人自请从征,坐于副车中,须眉巾帼,八面威风,心中默默祈祷。
二辆皇家战车,在那些面目清秀的“良家子”组成的羽林军簇拥下,浩浩荡荡,行进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
前锋苻融的二十万大军开始围攻寿阳,刀光剑影,杀气逼人;而晋平虏将军徐元喜与安丰郡守王先率兵守护,掷石射箭,同仇敌忾。
二军交战数日,陷入僵持局面。
此日,建康乌衣巷的谢安府内,中书令王献之一路捷行,直奔书斋。只见谢安饱蘸浓墨,面对着墙上所挂的王羲之手笔《兰亭序》,在临摹练字。而隔壁的客厅,还不时传来似断似续的笙箫之声。
墨香歌乐,一如平常,仿佛并没有发生秦军大兵压境的危险战事。
王献之心中充满疑虑,却又不好细问,便虚言道:“丞相,好雅兴!不知大兵压境,丞相招唤子敬,所为何事?”
谢安回身见到王献之,十分高兴,“子敬,老夫自兰亭修禊之后,开始临摹令尊书艺,终是得其形而未得其神,很想与你讨教一下内中的玄机。”
说话之间,谢玄、谢琰二人亦心急如焚地闯了进来。
谢玄直言不讳:“三叔,秦先锋征南大将军苻融,兵临寿阳,一场恶战已经爆发。不知三叔身为首辅,有何安排?侄儿从广陵赶来,听从召唤。”
谢安不动声色地回身注视着墙上的《兰亭序》,“刚劲,飘逸,好字!”
谢玄见到王献之,“哦?子敬在此!莫非三叔准备荐调你来北府,共谋军事?”
王献之不无尴尬地,“哪里话,丞相招唤子敬,是来此切磋书艺。”
谢玄莫名其妙,“什么?切磋书艺?”
谢安皱了一下眉头,“幼度,可知书法为六艺之一,易学难精。有人一生勤奋临池,字虽写得中规中矩,可就缺少一种气韵。顶多只能用来写经,难称书艺。这是为何?你能从中悟出什么道理?”
谢玄被一语问住。
谢琰则心急如焚,插话道:“爹,苻坚已经挥师百万,扬言投鞭断流,定要荡平东南。爹怎么还会有心思,在此研究书艺?”
“琰儿,心乱什么?那苻坚不是才刚刚离开长安!他自诩出兵百万,但是,他长安之军赶到项城,凉州之兵方达咸阳,蜀汉之军还肯定到不了巴东,幽冀之众若能赶到彭城,就已经很不错了。这东西战线,长达万里,你们何苦自扰不安?”
“爹,苻坚已在长安盖起数座官邸,扬言要把当今圣上纳为臣子,官封尚书仆射;而对爹爹,他已敕封为吏部尚书。”
“两军对垒,心惧乃是失败前兆,镇定方为胜利之本。心中无畏,才能战胜敌人。”谢安拍拍谢玄的肩膀,“贤侄,麻烦你跑一趟,把你那位好友张玄之请来,三叔很想向他讨教棋艺。”
谢玄与王献之、谢琰交换了一下眼色,不解其意?
谢安催促道:“还不快去,难道你们真的不知道书艺养性,棋艺健脑?”
苻坚挥师百万,入侵晋地,引起司马王朝的极度恐慌。晋帝心神不宁,招来比丘尼妙音,及数十位高僧,共处皇家佛殿,祈祷念经。
一高僧:“沙门问佛:以何因缘,得知宿命,会其至道?”
妙音:“佛言:净心守志,可会至道,譬如磨镜,垢去明存,断欲无求,当得宿命。”
“沙门问佛:何者为善,何者最大?”
“佛言:行道守真善,志与道合者大。”
“沙门问佛:何者多力?何者最明?”
“佛言:忍者无恶,必为人尊,心垢灭尽,净无瑕秽,是为最明。未有天地,逮于今日,十方所见,无有不见,无有不知,无有不闻,得一切智,可谓明矣。”
晋帝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谢安府内,无论楼台画阁,曲径回廊,假山水榭,都是巧借三分山景七分水色,溶雕饰于自然,化富丽为清幽,显露出丞相谢安对江南园林的偏爱之情。
但在这一天,谢石、谢玄、谢琰、刘牢之、刘毅、桓伊、胡彬等三十多位晋军大将,谁也无心欣赏这谢府美景,他们鱼贯而入,聚集一起,聆听丞相大人的抗秦之策。
谢安指着宽大案几上用粟米堆积的地型图,不断变换着手势,部署出一整套御敌作战的军事方案。众将听了,无不磨拳擦掌,频频点头。
最后,谢安交给谢玄三个锦囊,关照道:“幼度,这是三项作战方案,供你北府将士参考。记住,敌强我弱,一定要抓住战机,灵活应变,万万不可拘泥于兵法阵法。”
谢玄肃然:“是,丞相大人。”
次日,在北府兵营。刘淑珍、青儿、红儿等一大批北府将士的女眷,为谢瑍、刘裕、张虎等北府将士们送行。
谢瑍一本正经道:“夫人,我去打仗了。”
刘淑珍:“夫君保重,我等着你回来。”
谢瑍一字一顿:“夫人别害怕,我已学会逃生百策,一定会回来。”
红儿来到刘裕面前,不无深情地:“兵爷,你也要保重。”
刘裕从怀中掏出一把樗蒲用的彩木,递交在红儿掌中:“红儿妹,如我此行不能归来,拜托你将此彩木与我同埋一穴。”
红儿:“不,我会用它为兵爷博一头彩。祝你平安归来,我等着你。”
刘裕:“卢!说定了,如我得胜归来,一定向夫人提亲,娶你为妻。”
红儿豪爽地一把抓住刘裕的手,“好,一言为定。”
张妻怀抱着一位二岁幼儿,向夫君祝福:“虎哥,去吧!跟着谢大将军出征,为妻我一百个放心。”
张虎:“谢谢!我一定会得胜归来!”
鼙鼓铜钲,威震八方。
谢玄、谢琰率领刘牢之、刘毅等北府将领,扬刀跃马,穿城而行,奔赴战场。谢瑍、刘裕、张虎等北府骑兵,昂首挺胸,跟着北府的一名屯骑校尉,也离开了广陵城。
晋军舟师五千余人,在龙骧将军胡彬的指挥下,扬起风帆,乘着惨淡的星光,桨拍淮水,迎战入侵之敌。
鼓声雷动,号角齐鸣。
苻融立马扬鞭,麾兵攻打寿阳城。
飞鸽传书,一封绝秘信件,送到了晋平虏将军徐元喜的手中,他与身旁的安丰郡守王先细阅之后,即刻下令守城将士打开城门,归降秦军。
苻融情出意外,大喜过望,下马扶起跪降于地的徐元喜、王先,率领着苟苌、苟池、梁成、毛当、毛盛、王显等一行秦军大将,得意洋洋,威风凛凛,进入寿阳。
次日,秦将梁成即奉主帅苻融之令,率兵五万火速进屯洛涧,迎战北府兵;秦弋阳郡守王咏,也从侧翼增兵赶到,两军相会,摆出阵势,气吞河山。
谢玄、谢琰、刘牢之、刘毅率领二万北府精锐骑兵,赶到洛涧西岸。
谢玄勒住马头,从怀中摸出第一个锦囊,揭开一看。
谢琰问道:“四哥,丞相有何妙计?”
“敲山震虎,挫其兵锋。”谢玄说完,率领北府兵越过洛涧的浅水处,迎战秦兵。在两军距离四十丈处,他以长刀划地,刀气激出,泥土四溅,地面上被划出一道横沟。
谢玄一马当先,气势夺人,浑身透出一股谢氏霸气。他正视着秦军,坦诚相告:“来将何人,我乃北府谢玄!三年前百马塘刀斩都颜,淮阴桥火烧邵保。今日谁敢越此刀界,别怪在下刀枪无情。”其声平淡而出,却象是一句慑人心魄的咒语。
秦军将士个个面露恐惧之色,无不力拉缰绳,收住奔驰的马足,不敢逾雷池半步。
谢玄提刀与梁成目光相接,如冰淩相碰,似枪尖交锋,杀戮沙场的两军将士,无不心中一凛。
眼看着一场谢、梁恶战即将爆发,突然,面色赤紫、须目惊人的刘牢之持槊单骑出阵,“大将军,杀鸡焉用牛刀,敲山震虎,我来!”
他越过谢玄,挥槊杀入梁成军中。
王咏大喝一声:“梁将军,小心!”
被谢玄的霸气夺去魂魄的梁成,恍若梦醒,急急举枪迎战刘牢之。
二人交战不到十个回合,梁成措手不及,被刘牢之一槊击中腰胁,坠马死于非命。
王咏急忙赶来搭救梁成,两下交手,才及三个回合,刘牢之用槊架住双环刀,拔出腰间的一柄重剑,挥剑横扫,立时将王咏断作两截。
一把好锋利的重剑!
秦军先失梁成,又丧王咏,吓得心胆俱裂,各自逃生。
谢玄、谢琰率兵乘胜追击,二将刀枪并举,光如长虹,绚烂莫名。刀之所向,人头马头,纷飞落地;枪之所指,人血马血,四处溢溅。
另一员北府猛将刘毅,也从侧翼举戈,杀得秦兵丢盔弃甲,越淮河而奔窜。数千人不善泅水,被溺死于深水中。
奉命前来增援梁成的秦将王显,也被小将谢瑍、刘裕、张虎三人团团围住,经过一番打斗,王显竟被傻人谢瑍拦住三尖刀,伸手一把活擒过来,掷于地上。
这一场淝水大战前夕的洛涧之战,谢氏北府兵打得十分干净利索。
秦军共计死伤一万五千人,所有兵器粮草,都被北府兵截获,人人满载而归。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九、淝水大捷
洛涧之战,敲山震虎。捷报传来,留守在广陵北府兵营的女眷们欣喜若狂。
在刘淑珍、张虎妻子的带领下,吟唱出汉乐府《大风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四海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这首汉高祖刘邦的乐府诗,由女人们唱出,竟然赋有另外一种人生激情。
此时此刻,谢安府仍然十分安静,静得能够听到谢安与张玄之下围棋的落子声。王献之在一旁细细品茶,默默观战。
室外传入一阵衣袂婆娑声,王献之急急走到窗前观望。
原来谢安素爱风流,府上养着近百名美色歌伎,她们正陪伴着新安公主司马道福,从莲淇水榭走来,那些美女们头上分别梳着双环髻、坠马髻、参鸾髻、黄罗髻,插着金钗、玉簪,挂着银链、珠坠,摇步走来,环珮锵锵,衣带飘飘。
王献之收回目光,回首再观看谢安弈棋,心中真的十分钦佩丞相大人的镇静自若。
自从秦晋开战,晋帝就与比丘尼妙音及数十位高僧一起,聚集在佛殿内念经祈祷。
这一天,在晋帝的左侧,多了一位皇太后李陵容,她形长而色黑,系晋帝生母,原是晋宫中的织坊女郎,史称“昆仑奴”。
琅琊王司马道子依旧坐于晋帝右侧,眼睛滴溜滴溜乱转,完全是心不在佛。
妙音:“佛言:人怀爱欲不见道者,譬如澄水致乎搅之,众人共临,无有睹其影者,人以爱欲交错,心中渴兴,故不见道。”
高僧:“我等沙门,当舍爱欲,爱欲垢尽,道可见矣。”
“佛言:吾法无念,念行无行,行言无言,方修无修,修会者近矣。迷者远乎,言语道断,非物所拘,差之毫厘,失之须臾。”
琅琊王不相信八万晋军能够战胜百万秦军,乘着晋帝与女尼高僧们专心念经祈祷之时,偷偷嘱咐秘书丞王国宝作好皇室从建康迁移会稽的准备工作。
王国宝与琅琊王府中的参军、掾吏、主簿,抢先搬运王府的细软财物,惊动了京城朝野。
谢安得到奏报,勃然大怒,当即写下一份手令。
二位刑部官吏即刻率领数十官兵,抓住王国宝等人,当街宣读:“丞相手令:秘书丞王国宝等擅运王府资财,扰乱京城百姓,当众责罚鞭刑五十。”
官兵们一涌而上,按住王国宝和那些参军、掾吏、主簿,各人责打了五十竹鞭。
于是,一场琅琊王府扰乱京城的丑闻,被昭示于大庭广众之下。
神情不安的晋帝,诚惶诚恐地望着大殿外透入的惨淡日光,默默祈求佛祖保佑。
比丘尼妙音,心有灵犀,有意提高了吟诵佛经的梵音:“佛言:夫为道者,如牛负重,行深泥中,疲极不敢左右顾,出离淤泥,乃可苏息。沙门当观情欲,甚于淤泥,直心念道,可免苦矣……”
一身鞭伤的王国宝,回到佛殿,径直走到司马道子跟前,向他诉苦告状。
司马道子脸上露出一丝阴冷之笑……
再说,秦军兵败洛涧,使苻坚心中十分不快,而苻融送来的一份紧急密报,又敦促他不得不采取果断行动。他带着八千轻骑与权翼、石越、朱序、赵整等十几位文武重臣,捷速赶到了寿阳城。
苻融闻报,急急率领前军诸将,如数出城,秉烛而立,迎接刚从战车上下来的苻坚大帝与张夫人。
苻坚寻视四周,板起脸,发布口喻:“诸位爱卿,你们听清楚了,若是有人胆敢泄露朕已到达寿阳,一律拔舌敕死。”
文武众臣应诺:“遵旨!”
苻坚与苻融一边进城,一边急急询问:“三弟,晋军当真是短缺粮草,在兵营中扬沙演戏?”
“没错。臣弟抓到了一名胡彬派出的奸细,搜出一封密函,方知此事确凿无疑。陛下,兵贵神速,请速进大军,擒拿贼帅谢石、谢玄、谢琰。”
苻坚连夜召集众臣商议战事,“诸位爱卿,虽然洛涧之战,朕痛失十员大将,但是朕并不想血洗东南。因此,你们有谁愿意替朕去作说客,转达朕的一颗简爱之心。”
度支尚书朱序挺身而出:“臣愿往!”
次日清晨,朱序孤身一骑,来到晋军驻地,被刘裕、张虎蒙上黑布,穿越营地,带入谢玄的主帅大帐。
除去黑布之后,朱序当即向谢玄、谢琰屈膝施礼,“罪臣次伦,参见二位大将军。”
谢琰:“朱大人,听说你在秦国当上了度支尚书,为何来作说客?”
朱序面对谢琰,坦诚相告:“辅国将军容禀,罪臣次伦原为朝廷边关重将,令尊丞相大人对我有再造之恩。昔年襄阳一战,因督护李伯护卖身求荣,致我陷于贼手,被执送长安。不料,秦王夸我守节,拜为度支尚书。并独责李伯护不忠不义,将其斩首示众。罪臣无奈之中,只好忍辱负重,卧薪尝胆于长安。”
谢玄:“哦,如此说来,朱大人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朱序:“没错,罪臣今日来此,是专门为了向二位大将军禀报一个天大的机密。秦王苻坚昨夜已到寿阳,只带来了八千兵马。”
“哦?”谢玄与谢琰四目交流,透出一种惊喜的眼神……
夜幕降临,篝火燃起。
北府兵营帐外,血气方刚的谢瑍、刘裕、张虎等二千北府兵,把写着“敢死”二字的白布,往前额上一系,组成为一支北府敢死队。
众人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击掌为盟,置生死于度外。
刘裕举杯:“少爷、张虎,我们三人今日结为兄弟吧!若明日出征,命不该绝,此生将肝胆相照,生死与共。”
张虎:“好!我们以酒叙情,义结金兰。”
刘裕:“我们以酒叙情,义结金兰。”
谢瑍说起话,不免有点痴呆:“我们……义结……金兰。”
张虎举杯,十分豪爽地:“来,喝!大风起兮云飞扬……”
刘裕:“威加四海兮归故乡……”
张虎:“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整个北府军营都一下子沸腾起来,二千名敢死队壮士,同声哼出:“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四海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谢瑍虽然不会唱歌,但心灵中似有感应,透出一种昂扬的兴奋状。
这时,有一位传令兵悄悄地走来,与谢瑍一阵耳语后,将他带入了主帅大帐。
张虎与刘裕偷偷地跟踪于后,你看我,我看你,脸上透出一种疑虑的目光?
次日,谢玄升帐,点兵点将。他依据丞相谢安的第二个锦囊,使出一条“假痴不癫”之计,派遣谢瑍前往秦军大营传递战书。
刘裕、张虎当即跪倒在大帐内,拦住谢瑍去路,恳请大将军改派他俩去送战书。
谢玄浓眉紧蹙,“干什么?你们这是干什么?”
张虎抬头正视主帅,“大将军,两军交战,递送战书,乃是一项极其危险之事,搞不好就会被对方扣作人质,甚至遭到误杀!”
谢玄:“二位教头请起,我先替瑍儿谢过二位好意。但你们有所不知,这是丞相大人的一条锦囊妙计,二位就不必争功。”
“是,末将明白了!”刘裕、张虎只能遵命,相送谢瑍来到淝水河边。
刘裕惺惺相惜:“兄弟,一路保重,早去早回!”
张虎为谢瑍整了整行装,拍拍他的肩膀,“少爷,别忘了绝路逃生之策。”
“我知道,我会绝……路逃……生。”谢瑍说完,扬鞭策马,无忧无虑地离开了北府兵营。
这位晋军特使、兵部秘书郎瑍,在阳平公苻融引领之下,来到了高高坐于云母车上的苻坚面前,递上一份战书。
苻坚将战书接在手中,翻了一下,退还给来人,“这份战书,朕不想看,只想听。”
谢瑍接回战书,愣住了。
“怎么,你不识字,不懂得念战书?”
谢瑍急口分辩:“我不……是傻子,我……认……识字,我……来念。”
苻坚这才发现,站于战车之下的英俊武士,脑子有点迟钝?他顿时来了精神,“好啊!你既然识字,不妨将战书念给朕听,请吧!”
谢瑍一本正经地读起战书,因为心急口吃,将一份不到百字的挑战书,念了足足半个时辰。“秦王陛下,两军……交……战,各为其……主,谢某不……敢屈……膝求荣。今秦王率百……万之……师,远涉东南,临淝……水为阵,致……两军隔……河相持,这如何交……战?恳请秦……王传令,向后撤……出一……箭之地,双……方……有个交……战场……地,谢某愿……与秦……王,一决雌……雌……雌雄。”
苻坚冲口而出:“你真是一个傻蛋?”
“我不……不是蛋,我是人,是一位堂堂正……正的兵……部……秘……书郎。”
苻坚大帝发出一阵狂笑,“哈哈哈……司马朝廷当真没了能人,个个都贪生怕死,竟然派一个痴呆小儿,递送战书。”
“我不是……傻傻……傻子。”
“这样的人都能当上兵部秘书郎,怎么敢与朕的百万雄兵相抗争?司马朝廷,焉能不亡?哈哈和……”苻坚即刻跳下战车,步入主帅大帐,召集将军们一起商议军事对策。
又是权翼首先发言:“陛下,臣近日隔江观察,见晋军士气正旺,不宜马上交战。我军可暂借淮淝之水,作好战略防御,等到西凉、巴蜀、汉中、幽翼四州之兵汇聚一起,再行决战,以保万无一失。”
“废话!”苻坚站于一幅地形图前,指手划脚,志高气昂地发表演说:“诸位爱卿,朕为这次南伐晋地,已封官职、修官邸,志在必胜。今不妨让晋军渡过淝水,待其渡河一半之时,用前锋的二十万铁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出击,将晋军一举歼灭在这淝水河畔。”
这一回,苻融倒是非常赞同大秦天王的这一作战方案,“好,自古兵不厌诈。陛下今日此计,战则必胜。”
苻坚踌躇满志,“传朕口喻:明日交战之前,秦军暂且向后退出三里之地。然后,从侧翼突袭晋军后腰。”
凶神石越出列,慎重提出:“陛下,末将以为,那一位晋军信使,最好是扣作人质。”
“好!朕准奏。”
于是,谢瑍被那颇具心智的石越,派了数十羯族亲兵,关押入一座战俘大营。
当天下午,晋军的前锋都督谢玄在大战之前,不拘泥于兵法阵法,心中揣摩着苻坚必定会乘晋军半渡淝水之时,出击拦截。便与前来视察军情的大都督谢石,谈了应对之策。
谢玄:“五叔,我今已派出参与野外生存训练的一批干练将士,化做流民,偷渡淝水,与潜伏在秦军阵中的朱序、徐元喜、王先取得联系。但我还有一个想法,想请五叔把镇守在硖石的胡彬水师,调集到淝水深水处,搭建舟桥,乘敌不备,让我北府的步兵军团抢渡淝水,一起合围秦军。”
“好!”谢石点头,赞同此计。
次日清晨,位于淮淝第一线的秦军前锋将士,接到了大秦天王的诏令:“天王口喻,前军后退三里,再与北府晋军决一死战!”
洛涧之战,梁成、王咏被斩,王显被俘,秦兵死伤一万五千。一说起北府兵,秦军将士就已谈虎色变,人人惧怕。更何况那二十万前军将士籍贯不同,民族混杂,士卒中大多是“十丁抽一”拉来的中原百姓,将校中又大多是爵位世袭的“良家子”,谁愿意尸骨弃于淝水异乡?如今一听到撤退命令:“天王口喻,前军后退三里……”那些前锋将士们,急忙转身后退,而后面人马以为前军已打了败仗,顿时你拥我挤,争着向后溃退。
混乱之中,刘裕、张虎等二千北府骑兵敢死队,排列在最前线,从淝水浅处,跃马冲杀过来;而秦军早已埋伏在四周的数万铁骑,也迫不及待地拦腰横冲过来。
挑战者是北府敢死队,迎战者是秦王铁骑兵,双方展开肉博混战,打得你死我活。
刘裕、张虎等北府兵视死如归,在铁骑军中横冲直撞,终因寡不敌众,被秦军击落马下,可他俩还是以步战抗争。
一个个北府兄弟,先后倒在血泊之中,险象环生,眼看着刘裕、张虎都将同殉国难。
突然,淝水东岸,战鼓擂响。
谢玄、谢琰、刘牢之、刘毅等北府大将,从侧翼迅捷冲杀过来。
谢玄横刀上前,一口气斩杀了秦军二员大将,为刘裕、张虎夺得两匹战马,先行搭救了他俩的性命。
二人翻身上马,望着早已消失在秦军阵营中的谢玄将军,抱起双拳,热泪盈眶。
此时,在秦军满山遍野的大军中,还在传接力棒似地传递着那一道圣旨:“天王口喻,前军后退三里,与晋军决一死战!”
“秦王口喻,前军后退三里,与晋军决一死战!”
秦军将士仓皇后退,慌不择路。
忽然,朱序、徐元喜、王先等张大嘴巴,没命地高声喊道:“看啊!八公山上,全是晋军!青松林后,全是骑兵!”
“秦军败退了,快逃命呀!”
“秦军败了,保命要紧啊!”
这一来,秦军将士更是争抢着往后撤退,惟恐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谢瑍假痴不癫,从战俘大营中杀死了五名羯族亲兵,得以绝路逃生。他还夺得一匹朱鬃宝马,却偏偏与凶神石越相遇,二人即刻开战,刀枪相交,势均力敌。
骄横的苻坚大帝,做梦也没有想到,他那道“前军后退三里,再与晋军决一死战”的圣旨,会在执行过程中,演变成一种前锋将士已经溃败的信号。
——这其实正是谢玄在临阵对敌中,随机应变,使出的一个克敌制胜的“反间之计”。
苻坚悔之晚矣!
自古战场如棋局,一子落错满盘输。此时,在秦军阵营内,前锋压中军,中军挤后援,群龙无首,百万之师,顿时乱作一团。
苻坚与张夫人急忙跳下战车,换上汉血马与凤膺马,试图阻挡那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前锋将士,阻拦那些从未有过实战经验的“良家子”羽林军。
苻坚拔出王者之剑,厉声喝道:“不准后退,违王令者,斩!”
张夫人也用长枪拦住溃退将士的去路,“大秦天王在此,后退者,杀无赦!”
然而,那些“良家子”就是不听苻坚和张夫人的劝阻,跌跌撞撞,相互践踏着,专拣杂草丛生、荒无人烟的旷野林间奔跑。
他们从未上过战场,也就内心极度恐慌,听到呼啸的风声,或空中鹤群的鸣叫,都以为是晋军追来,赶紧跪在地上,举械投降。
古语:草木皆兵,风声鹤唳,正是出自这一场东晋“淝水之战”。
那苻融舞动长戈,也想稳住阵脚。可乱军退来,竟把他从马上撞下,片刻工夫,即被自己的兵马冲撞、践踏得遍体鳞伤。
谢玄、刘牢之快马上来,刀槊齐下,苻融一命呜呼。随后,苟苌、苟池兄弟也被谢玄、谢琰所杀。毛当、毛盛则是被徐元喜、王先偷袭成功,双双惨死于河滩之上。
苻坚眼看着那些秦军大将,一一丧命于乱军之中,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何为兵败如山倒?今日就是!
大秦天王一令失措,徒使百万生灵,魂断淝水战场!
刘裕、张虎等北府小将,从敢死队中得以超生,摘去头上白巾,一路穷追猛打。因赶不上苻坚、张夫人的千里马,便弯弓搭箭向他射击。
苻坚肩上中了张虎之箭,鲜血顺着战袍流淌下来。他急忙伏身马鞍,踏着秦军将士的尸骨,在张夫人的护卫下,朝着北方狼狈逃窜而去。
此时此刻,凶神石越仍与谢瑍在激烈交战,刀来枪往,打得难分难解。
刘畅罹难的历史一幕,今又重新上演,只不过角色已经错位:
只见朱序从一旁冲杀上来,石越急忙招呼:“尚书大人,快与咱家一同杀敌。”
“石将军,我来了!”朱序应诺一声,佯作配合,冷不防一枪刺中石越之马,石越被一下颠离马背,凌空横卧着,正想后空翻落地,却被傻谢瑍补中一枪,从腰部直穿而入,用长枪将其定位在半空之中。
凶神石越,走上了命赴黄泉的不归之路。
周围数百名羯族亲兵,见主帅遇害,便刀枪弓箭齐向谢瑍一人扑来。
战胜凶神、举着石越的傻谢瑍,似乎头脑一片空白,忘记了周边的一切,任凭那些羯族将士箭射枪刺,象一尊巍巍石塔,耸立在血腥惨烈的淝水战场上。
最终,这位身中数箭的“痴呆英雄”被一箭穿喉,轰然倒地。
两军交战,霎时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但见那一匹与谢瑍相识不到二个时辰的朱鬃宝马,似有灵性,低首吻了一下死者的躯体,突然昂首向天,一声悲鸣长嚎。
紧接着,淝水战场上的数万匹战马,都跟随着这匹通晓人性的千里良驹,一齐仰天悲嚎起来……
王献之奉旨匆匆来到乌衣巷,走入谢安府,见美女们或酌酒、或操琴、或司棋、或侍书、或裱画,井然有序,丝毫不乱。
谢安与张玄之依旧在文晖轩内开盘对弈,屋内实在是太宁静了,静得让王献之实在有点心神不安,有点惶恐起来。
张玄之又是一步棋臭,全盘告输。
谢安诙谐地戏言对方:“贤弟,你今日神不守舍,心慌意乱,却是为何?须知棋局如战场,一子落错,好比一将选错,全局必输,两者道理相通。你呀你,还不如我谢府中的那些丫环、歌伎。”
突然,一位头冒白气的信使,裹着冷风闯了进来,呈给谢安一份火漆军书。
谢安赶紧拆开封皮,急急扫了一眼,放于坐床上,继续拿起棋子,专心落子。
张玄之隐忍不住,手捂棋盘,身子前倾,睁大眼睛问道:“丞相大人,是三位谢将军送来的战报吧?淝水一战,到底如何?”
王献之:“是啊,丞相大人,淝水一战,倒底如何?”
谢安迟疑了一下,缓言答道:“小儿辈已经破贼。”
张玄之一把抢过军书,细细一阅,猛然起身,撞翻了的棋盘,顾不得捡起,也忘了礼节,嘴里喊着:“胜啦!赢了!晋军淝水大捷!”
他随即脚不沾地,冲出谢安府,从乌衣巷笔直跑上大街。一路高声喊着:“胜啦!赢了!晋军淝水大捷!”
此时此刻,稳坐在文晖轩的谢安也忍不住说道:“子敬,北府十年磨一剑,终于赢了!”
王献之如梦方醒,喜不自禁,“对,十年磨一剑,我们终于赢了!”
谢安按捺不住内心的极度喜悦,亦高声喊道:“来人啦!赶快准备庆功宴!”他急步奔出书斋,一不小心,被门槛折断了脚下的连齿木屐。
“哦……哦,十年磨一剑,我们北府赢了!”王献之这才欣喜若狂,弹冠相庆,高兴地将自己头上的帽子抛上了天空。

十、名垂青史
建康景阳宫,敲亮了庆贺淝水大捷的钟声:“嗵!嗵!嗵!”
晋帝走出皇家佛殿,神采飞扬地登上了太极殿御座,召集群臣表彰淝水大捷。朝臣们鱼贯而入,文东武西,站满了大殿两侧。
淝水之战,谢安坐镇建康,谢石亲临指挥,谢玄、谢琰驰骋疆场,谢氏一门叔侄数人,竭尽全力,不惜性命,战胜苻坚大帝,立下了丰功伟业。
然而,皇弟司马道子的心里却很不高兴。他有过迁都会稽的主张,结果换来丞相谢安的一顿鞭刑。司马皇室的权威,不如谢王氏族。那五十记鞭刑,虽然打在王国宝等幕僚身上,却如同打在琅邪王心中。
古往今来,凡是胆怯无能之辈,总会找到自己的用武之地。因此,晋帝要表彰淝水大捷,他司马道子就抢先致词:“陛下,淝水大捷乃是皇帝与皇太后一起诚邀各地的佛门高僧、虔诚祈祷佛祖的莫大功劳。可谓:君心感天,佛法无边!”
王国宝伺机出班,与司马道子一唱一和,“陛下,臣在淝水大战前夕,曾闻建康城内流行过一句民谣。”
“哦?是何民谣?王爱卿请讲!”
“孝武登朝,奸雄自消。自淝水开战以来,陛下寝食俱废,日夜置身佛殿精舍,诵经拜佛,祈求逢凶化吉。终使苍天开眼,山河无恙,苻坚败北,奸雄自消。”
“哈哈哈!王爱卿言之有理,说得好。自从苻坚寇境之时,朕的心里就未敢有片刻稍安。《诗》曰:维天之命,于穆不已咽。朕诚心动天地,佛法无边际。”
素以从容镇定而名扬天下的丞相谢安,听了上述君臣对话,与中书令王献之四目交流,一阵凉意,从心底泛起……
此时此刻,在血腥惨烈的淝水战场上,到处是断折了的兵器旌旗、弩箭弯弓;到处是死了多时、血肉化尽的骸骨;还有那些已经发胀发臭的尸躯。
新尸旧鬼,混杂一起,令人怵目惊心。
谢玄、谢琰、刘牢之、刘毅、刘裕、张虎等北府将士,与刘淑珍、青儿、红儿一起,还在分头寻找谢瑍的尸体。
忽然,刘淑珍噙着热泪,高声喊道:“爹,夫君……他……他在这儿!”
人们终于找到了血肉模糊的英雄之躯,谢玄将军痛心疾首,禁不住老泪横流。
哀乐声起,大雪纷飞。
淝水一战,晋帝一锤定音,将“淝水大捷”归功于西域佛教的佛法无边;简静寺的比丘尼妙音一时成为公卿百官竞相巴结的对象,晋帝与女尼一同主持朝政亦成为历史上帝王敬佛的一大奇观。而谢氏一门将相,功勋卓著,却遭人谗言;唯独生而不惠的谢瑍,仿佛真的成为东晋一代大英雄。到了出殡之日,北府将士以及朝中的文武百官,皆来为他送行。
那送灵队伍的最前面是仪仗,二十匹大马,二十名士兵,高擎黑布镶边的招魂幡。
其次是灵车,驾四马,两侧各有四将骑马护卫,他们是刘牢之、刘毅、刘裕、张虎。
灵车后面,是一身白衣的谢安、谢石、谢玄、谢琰及其他谢氏男儿;后面是素服、麻衣的谢氏女眷,刘淑珍怀中抱着谢灵运,青儿、红儿紧随左右。
再往后是朝中的文武大臣,以及三军将士,黑压压一片,不见首尾,其衣冠、车马、兵仗皆为黑、白两色,放眼望去,如同缓缓涌动的黑、白两色大海潮。
灵车逶迤西行,走在送灵队伍中,专事丧职的司仪们,向天空播撒着一把把黄色的冥钱……
东晋淝水之战,从“投鞭断流、荡平东南”,演变成“草木皆兵、风声鹤唳”,中国历史上的前秦王朝,就此一蹶不振。
不久,鲜卑人慕容垂(时年59岁)在邺城(河北临漳)发动兵变,定都中山(河北定州),自称大将军、大都督、燕王,改元创建了后燕王朝。
羌人姚苌(时年55岁)在渭北(甘肃境内)牧马场起兵,集结羌族部落五万户,自称大将军、大单于、万年秦王,改元创建了后秦王朝。
中国北方再度陷入分封割据,还出现了西燕、西秦、后凉等小王朝。
苻坚大帝最终被后秦军队围困于五将山,幽禁在新平佛寺。昔日的一句戏言,今日成为真事。古佛青灯,最终未能改变“万年秦王”姚苌的杀戮之心,他将那柄“王者之剑”递给苻坚,威逼其自裁。
苻坚百般无奈,先将幼女宝锦公主斩杀,然后在大庙一侧投缳自缢;其宠妃张夫人强忍悲痛,对着天王尸体三拜之后,拾起那柄王者之剑,粉颈一横,碧血飞溅;最后,他们的幼子中山公苻诜,也持剑自刎,随同父母兄妹的亡灵一起离开了佛庙与人世。
苻坚大帝留下的那一柄:王者之剑,原名“纯钧剑”,相传为春秋末的铸剑名家欧冶子一生精心铸造的五把名剑之一。此剑初为越王勾践拥有,后为楚宣王独占,继而又为秦始王夺得……它见证了越、楚、秦数代君王的昔日辉煌,也见证了他们的毁灭之路。如今,它又带走了苻坚大帝一家长幼数十人的性命。
东晋淝水之战,使谢氏一门创造了以北府八万雄兵,击毁秦军百万之师的战争奇迹。但是,又有谁知道,“淝水大捷”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应得的荣誉与爵位,一直要到二年之后,丞相谢安病逝,中书令王献之秉笔上疏,仗义执言,晋帝司马曜才不得不颁旨表彰“谢太傅遏止桓温、扭转朝局,兵败苻坚、保存晋祚”的莫大功勋,方追封谢安为庐陵郡公、谢石为南康公、谢玄为康乐公、谢琰为望蔡公。
刘淑珍站在谢氏陵园,百感交集,“五年往事,恍若一梦。客儿,记住你七舅公的一句话: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纣亡。走吧,今日,娘要带你前往吴郡钱唐,寻求未来。”她牵起儿子谢灵运的小手,告别亡灵,坐上了一辆豪华的谢氏马车,迎着初春的阳光,奔赴吴郡钱唐,奔向新的人生。
东晋淝水之战,系中国历史上的十大著名战役之一。后有历史学家、军事学家剖析:
大秦天王之败,败在穷兵黩武,不听劝阻;内部分裂,降将思乱;兵力分散,临战后撤;轻信叛臣,一意孤行。
谢氏北府之胜,胜在知彼知己,临危不惧;将相和睦,士卒用命;以智化敌,诱敌自乱;假痴不癫,以弱制强。书包 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创作后记
2003年11月,我在温州参加了浙江省电影家协会举办的电影创作年会,观看了电影资料馆送来的一部反映越战的好莱坞大片《征战岁月》,忽然感悟到,在我国真正描写战争的历史影片,还没有好好地拍摄过一部。无论是《英雄》、《十面埋伏》、《天地英雄》,还是《夜宴》、《无极》,全都是在虚拟武侠故事。而美国好莱坞从《猎鹿人》、《野战排》到《大兵雷恩》、《征战岁月》,无一不是取材于越战时期的真实故事。
扪心自问:我们为什么守着那么多的中国历史故事而不用,就喜欢去胡编乱造那些似曾相识的武侠故事,还想借此冲击美国的奥斯卡奖?
真的让人匪夷所思!
如何创作历史战争片《东晋淝水之战》,我认为可以从二种角度来构思:
1、从谢尚、谢奕先后病逝,谢万被贬为庶人,致使一代名相谢安入仕,名将谢玄备战广陵,缔造了一支类似罗马角斗士的“北府兵”,精诚团结,舍生取义,与苻坚大帝的“百万之师”在淝水河畔,展开了一场生死角逐。
沿着这一条主线,从正面刻画东晋名相谢安、名将谢玄在那秦晋“淝水之战”中,所表现出的智谋与勇敢,以及谢氏一门四公爵(庐陵公谢安、南康公谢石、康乐公谢玄、望蔡公谢琰)所建树的以少胜多的历史丰碑。
这可以写得非常壮观,非常感人。但是,叙述方式,有可能会显得比较单线条。
2、从一位美丽少妇刘淑珍,带着四岁幼儿谢灵运,来到梅岭墓地祭拜王、谢祖陵,面对夫君谢瑍的墓碑,深情追忆,在那场震惊后世的“淝水之战”中,有一位生而不惠的男人,是怎样被其父亲谢玄大将军打造成一名献身于淝水战场的北府英雄。
这一核心人物,如同美国影片《阿肝正传》中的“阿甘”,虽然也是虚拟人物,但所有围绕着他而发生的故事,都是一一来源于真实的历史事件:
如一位美丽少妇嫁入谢府,撩开霞帔,见到一位英俊的痴呆丈夫……谢灵运的父亲“生而不惠”,这是历史事实。
如丞相谢安、中书令王献之、前锋都督谢玄,北府将士刘牢之、刘毅、刘裕等在“淝水之战”中的出色表现,以及晋帝司马曜、琅琊王司马道子、秘书丞王国宝、比丘尼妙音等人的拙劣行径,也都来源于史料史实。
再如苻坚大帝穷兵黩武,司马皇室荒淫腐败,那更是有案可查的历史事实。
用一千六百年前的生而不惠的“中国阿甘”谢瑍,串联起秦晋“淝水之战”的那一段历史往事,不仅可以出情、出戏、出人物,还可以注释、演绎中国古代兵法《三十六计》中的“假痴不癫” 之计。这将有助于人们更好地解读历史真相,对于现代军事战争,亦会具有十分宝贵的借鉴作用。
而剧情中的鲜卑、西羌、羯族等少数民族将领,完全可以邀聘国际级的大牌影星来联袂出演。如是,这将是一部纯中国文化、可以与好莱坞联手拍摄的史诗电影。当然,也可以细化成一部历史连续剧《淝水之战》的故事大框架。
由此而论,我认为基本尊重历史史实而创作的小说或影视作品,并不像某一些人所言,深奥难懂,或枯燥乏味,它同样可以写出人物、写出故事,而且往往与众不同,显示出非常张扬的个性色彩,也决不会给人带来似曾相识之感。——这其实正是我中华文化取之不绝的创作源泉,当代文人理应百般珍视、静心研读、倾心演绎。
最近,###总书记在党的“十七大”上慎重提出:“弘扬中华文化,建设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中华文化是中华民族生生不息、团结奋进的不竭动力。要全面认识祖国传统文化,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使之与当代社会相适应、与现代文明相协调,保持民族性,体现时代性。”弘扬中华文化的号角已经吹响,让我们跟那“胡编乱造中国历史文化”的过去,正式说一声:再见!
我的创作宗旨是:解读历史真相,关注以史育人!今不妨抛砖引玉,发表这一部由“电影文学剧本”改编而成的历史小说《东晋淝水之战》,敬请新浪的网友点评。
初稿作于:2004年3月21—31日
修改、补记于:2007年11月2日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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