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好吃的菜是什么?不是色香味皆佳,而是厨者与食客有着化不开的浓情!
陈传灯虽说年轻,却已是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大厨,那手艺自然是没得说的。他正干得欢,忽然接到电话:母亲病危!
传灯一听犹如千里江心断帆、万丈悬边失足。他自从进城以来一直有个梦想,就是等有钱了、有房了,把母亲接过来享几天福,让妈尝尝自个的手艺,没想到……
传灯立即风雨兼程地往回赶,一进家门惊见母亲正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床边围着姐姐、哥哥,个个暗自垂泪不已。原来母亲得的是亚急性重症肝炎,再加之年老体衰和其他病症,按医生说法在两天前就应该走了,可一直处于肝昏迷状态的母亲就是不肯闭眼,她是要看最疼爱的小儿子最后一眼呀!?
传灯再也忍不住心中巨大的悲痛,掩口号哭起来,这时姐姐忽然叫道:“妈睁眼了、睁眼了!”
传灯止住悲声一看,妈果然慢慢睁开了眼睛,他忙上前低声说道:“妈、妈,我回来了!”
妈妈缓缓转动眼珠,看了看传灯姐弟三人,可是,眼内并没有现出异样的神情来,哥哥说:“妈已认不出我们了,可妈为什么就是不肯闭眼呢?”按农村的说法,处于弥留之际的人早走早解脱,迟走迟受罪。
姐姐想起了什么,俯身上前哀哀说道:“妈,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事?你说啊,我们一定会满足你的。”
也不知道妈是否听懂了,反正妈的嘴巴张开了,像有话要说,姐弟三人忙一起把耳朵贴过去,只听得妈气息微弱地说道:“我想吃、吃一顿好吃的……”
姐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说:“妈这辈子太苦了啊,从没吃过好东西……”
姐弟三人随后含泪商量起来,一致同意:无论多贵的菜,买来就是,由传灯负责做。
在巴掌大的菜市场上逛了半天后,传灯正哀叹农村原料有限,就在这时运气来了,他们竞遇到有人卖野生龟,如今野生龟的价格惊人,就是一般有钱人家也吃不起,妈一定会很开心的。
提着乌龟回家后,传灯立即施展出十八般武艺,精心烹制起来。作为一个大厨,他敢说这次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可是家里调味不够档次,没说的,他按酒店标准“刷刷刷”写了一个清单,让哥哥立即去超市买了来。
这一小锅乌龟汤足足炖了小半天,一时间屋内屋外全是那浓得化不开的异香,传灯想,自个这辈子是不会烧出这么好吃的汤了。可是,当姐姐把浓汤小心翼翼地端到妈的嘴边时,妈连闻都不闻一下就把头扭开了。
三个人顿时发愁了,这么好喝的汤还不是妈说的好吃的,那又能是什么呢?
哥哥说,城里有海鲜卖,说不定妈认为那就是好东西,传灯若有所思地摇摇头,说:“不会的,咱这里离海远,妈从未吃过海鲜,第一次吃海鲜妈不会受用的,可咱这儿又有什么菜能比野生乌龟更好吃呢?对了,是刀鱼……”
这时姐姐十分笃定地开了口:“我明白了,对妈来说,并不是最昂贵的东西最好吃,而是她最喜欢的东西才最好吃,妈这辈子就爱吃鱼,走,咱们买鱼去!”
于是三人又来到菜场里,转来转去,只有鳜鱼最鲜美,价格也还算贵,妈这辈子也没吃过这样的鱼吧?
传灯果然好手艺,很快就做出一锅奶似的鳜鱼汤来,当姐姐提心吊胆地用小勺子舀起鱼汤送到妈的嘴边时,妈果然张开嘴喝了起来,三个人正高兴,谁知妈只喝了两口就又扭过了头,模模糊糊地说了一句话:“不是这个。”
妈依旧只剩一口游气不肯走,姐弟三人万箭穿心,继续小声商量该烧什么,这时哥哥沉吟着开了口:“刚才大姐说妈最喜欢的东西才是最好吃的,这话有道理,我想,实际上乌龟和鳜鱼并不是妈最喜欢的,因为这些东西妈没吃过啊,所以她并不认为这是最好吃的。还记得妈以前最爱吃什么吗?她爱吃咸菜、萝卜、我们吃剩下的肥肉……”
传灯低声说:“还有鱼头、鱼尾……”
姐姐说:“剩饭、剩粥、山芋……妈这辈子就吃这些了……”
哥哥和传灯一起说:“可总不能烧这些东西给妈吃吧?这是妈最后一顿啊……”
这时耳边忽然响起一个细弱的声音,是妈在说话!姐弟三人一起侧过耳,妈像是自言自语,更像是梦呓:“我啊,以前吃过一顿最好吃的菜,那菜真香啊,妈这辈子都记得,唉,真想吃第二顿啊,可我的小灯太忙了,他没空烧给我吃啊,我不怪他……”妈又沉沉睡去了。
屋内一时静得连针掉到地上都昕得见,姐姐哥哥一起朝传灯看,传灯惊得差点跳起来,连声说:“我烧的菜?我……我什么时候烧过菜给妈吃?我真想不起来了啊!”
姐和哥也一头的雾水,说:“妈这是记错了吧?传灯一毕业就外出打工学手艺,他什么时候烧菜给妈吃过啊?”
再看传灯,双手揪着头发死命地扯,嘴里翻来覆去地就一句话:“我烧的菜?我烧的菜……”
好久好久,他一直这么跟自己较劲,姐姐哥哥实在不忍心了,说:“小弟,肯定是妈记错了,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姐又哭了。
传灯的表情突然像触电一样,嘶声大叫起来:“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天啦……”他再次冲进厨房,不过这回跌跌撞撞的,头“咚”的一下重重撞上了墙,可传灯丝毫感觉也没有,吓得姐姐哥哥连忙跟过去。
传灯整个人都变了,脸色像纸一样白,浑身直打战,眼神直勾勾地吓死人,只见他抖着手取过一块肉放在砧板上,再拿过刀来。姐和哥一看,原来传灯要切肉丝,再一看,这是酒店大厨的手艺吗?
只见传灯像个生平第一次烧饭的大男人一样,动作生硬拙劣,一刀一刀慢吞吞的,那切出来的肉丝有长有短粗得吓人,甚至有指头粗。哥哥刚要开口提醒,被姐姐一把拉住了,姐姐对他摇了摇头。
好容易把肉丝切完了,传灯又拿出青椒来,洗净了继续切,那切出来的青椒依旧不成样子,哪像青椒丝,都有两指宽了。
然后开始做这份青椒炒肉丝,一会儿的工夫做完了,火却烧过了头,以至于肉丝都半糊了,青椒却是黄的。这还不算,除了油,传灯什么佐料也没放,不,盐倒是放了,不过只放了一丁点儿。在整个烧菜过程中,传灯的眼泪一直没停,都流到了这份菜里。
这还能吃吗?传灯这是要干什么?
再看传灯,双手像捧宝似的捧起这碟菜,当他刚一来到妈的床头,妈的眼睛忽然睁开了,睁得老大、老大!
传灯手哆嗦得不成样子,好容易夹了一筷菜递到妈的嘴里,姐姐、哥哥屏住呼吸看,然后他们看到妈吃力地大嚼起来,吃得那个香啊,脸上全是满足的表情。
传灯又夹、妈妈又吃……然后,妈不吃了,她舒口气,笑着闭上了眼睛,眼角亮晶晶的泪水溢了出来……传灯手中的碟子掉在了地上。
传灯静静地说:“那时我还没学厨艺,在老远老远的一座城市打工,妈想我,有一天坐火车转汽车的竟一个人摸了去,我寻思啊,妈节俭惯了,她来了肯定舍不得下馆子吃的,想来想去决定自个动手烧一顿给妈吃,妈一路上肯定饿了,我要妈一到我这儿就能吃到饭,同时也想让妈放心,她的小儿子会照顾自己了。于是我煮了饭,又买了肉和青椒,可我哪里烧过菜啊,便竭力想象起妈以前做菜时的步骤来,学着切肉丝、切青椒。当妈妈赶到时,果真吃到了我炒的热腾腾的菜,就跟刚才我做的一模一样,根本没法吃,我当时那个惭愧啊!谁知妈乐坏了,笑得脸上直放光,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说,这是妈这辈子吃过的最香、最好吃的菜,因为是儿子做给她吃的,是儿子长这么大第一次做给她吃……然后,妈把一碟子青椒炒肉丝全给吃了、香喷喷地吃了……”
传灯说:“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做菜给妈吃,妈,我现在是酒店大厨了,会做菜了,可是、可是……”
百度搜索“爱华网”,专业资料,生活学习,尽在爱华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