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录》附一 峨嵋枪法(译文解析)
序
余髫(tiáo幼年)年即好武事,崇祯癸酉(即崇祯六年癸酉),受马家枪法于常熟石敬岩。又二年(即崇祯八年乙亥),敬岩弃世,得其六七。后又得沙、杨二家法。复询诸徽人,读《少林禅宗》、《耕余剩技》二书,识破程冲斗之技。十年之中,役心甚苦,致力甚劳,又甚自乐也。
革代之后,心如死灰,笔墨俱已废阁,况枪法乎!
辛丑冬,以呼德下相勉,作《敬岩枪法记》一篇,叙述大略,非独心所不存,兼以岁月良久,多所忘失也。
壬寅,鹿城辛五延余为子师,其友吴门朱熊佔,弓马精绝,而枪法得之程真如,真如亲受之峨嵋老僧。余与谈论,意气投合,因追数敬岩之法,以询质异同,而向所忘失者,顿还旧观,焕若神明焉!
既追得之,不忍复弃,因作《枪法元神空中鸟迹图及说》一篇、《枪法圆机说》二篇,以明敬岩、真如之正论,距避冲斗之邪说;
作《枪式说》一篇,以明马、沙、杨立法之根本;
作《六家枪法说》一篇,以别其门庭之高下;
作《杨家枪说》一篇,以正其源流;
作《竿子用法说》一篇,以明沙之大异于马者;
作《枪根说》二篇,以明马家之根本;
作《闪赚颠提说》一篇,以明大小之用;
作《脱化说》一篇,以明终始之理;
作《短降长说》一篇,以明不得已之故;
作《临阵兵枪说》一篇,以不没冲斗之长;
作《古“论”注》一篇,以为敬岩、真如之证据;
作《二十四势解》及《说》各一篇,以详明破法;
作《子势图》以神二十四势之用;
作《戳法》一篇,凡二十有一法;
作《革法》一篇,凡十有二法;
作《步法》一篇,凡十有七法;
作《行着》一篇,凡一百有二法(行着者,枪家口语,游场所用,以望尘知敌,出其制胜者也,共百五十六法,马、沙、杨三家之法皆备矣);
作《枪法微言》一篇。
后之有志于枪者,能于戳革下十年苦功,四体不言而喻。得余此言,神而明之,上也;功力深久,不得余法者,次也;手足生疏,得余此书,仅以助舌锋、眩无识者,斯为下矣,非吾徒也!
夫将击刺,犹儒者之诗文,不可不能。若过于求精,则为玩物丧志。而余入其元中,不能自已,然后知读书不求甚解之难能也。
又尝考之真如亲得于峨嵋、敬岩之师刘德长,不言德长所自出。然敬岩常云:“德长初本少林僧,枪未造极,复遍游天下,而后特绝。”夫曰“遍游天下”,安之不得之峨嵋乎?不然,何其如水入水也?
夫技艺之学,必累代专门,然后推为正法眼藏。若一人独擅,后无传人,则名著而随泯。今石电之名,东吴父老犹能道之,而知德长者绝少,百年之外,后生闻见,愈疏微矣!惟峨嵋师弟相传,历世不替,有志裹粮,即可亲炙。况冲斗邪说,遍于海内,不标峨嵋为宗极,人亦何由知邪正哉?
是以余枪本得之敬岩,而辄名之曰《峨嵋枪法》,非独以吻合,亦欲见此书者,知有峨嵋,则不锢于冲斗也。刘、石二公,九泉有知,必快然于余言。
------壬寅中秋 娄上吴殳修龄撰
《峨嵋枪法》
峨嵋僧普恩立法
海阳弟子程真如达意
古吴后学吴殳辑
昔蚩尤悖叛,而涿鹿兴师,攻击之用始备。自此而代有征伐,如干将、莫邪、风胡、薛烛、蒲元之铸,皆极奇尽巧,神铸鬼熔,兵家器用,未易更仆数也。乃谈艺者,必以枪为首,称其为诸器之门户也!
若沙家竿子、马家六合,进退奇伏,跳荡盘旋,亦有能事。但开张漫衍,非夷原旷隰(xi田地),未易设施。若遇险阻,即窘束矣!而短枪则地之大小险夷,无往不利,洵(xún,诚然)绝技也!承平日久,武备日弛,世鲜其传。
西蜀峨嵋山普恩禅师,祖家白眉,遇异人授以枪法。立机空室,练习二载,一旦悟彻,遂造神化。遍游四方,莫与并驾。
属余客游蜀中,造席晤言,师每首肯,问及武事,则笑而不答。余揣其意在求人也,因与荆江行者月空礼师请教,师命余二人樵采山中。经历二载,师笑曰:“二人良苦,庶可进乎?我有枪法十八扎、十二倒手,攻守兼施,破诸武艺,汝砍采久而得心应手,不知身法、臂法已寓于是。”遂教余二人动静进止之机、疾驰攻守之妙。
久之,余南还,又访沙家枪、马家带棍枪,则意味疏浅,较之余师之法,相去远矣!
余叙其法,不忘所自,命之曰《峨嵋枪法》。苟非其人,千金勿示,其珍之哉!
------海阳弟子程真如撰
治心篇
用技易,治心难。手足运用,莫不由心。心火不炽,四大自静。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起于左而目不瞬,能治心者也!故曰:“他行任他行,他搭由他搭。惹动真主人,龙动如摧拉。”
治身篇
持龙之道,身心为本。身法不正,则心无主而手足失措。持龙不固,进退无节,机局荒唐矣!故曰:“心动神离壳,神疲气必虚。”
沧尘子曰:“练习之功,积如丘山,则心身不治而自治。不然,起心治心,只益其乱而已。”此真如言外之意,读者不可不神会也。
宜静篇
持龙贵静,静岂易言?必身心皆治,而后能静。故持龙如止水、如峙岳,淆之不浊、触之不摇,机深节短,使人莫测。龙静不可太凝,凝则势久,势久则心怠思沉,而龙惫矣!故曰:“金龙不贵渔龙贵,野鹤无粮天地宽。”
宜动篇
动者为行龙,阳也,其性刚,其德暴。持龙者当知其暴制其刚(流、和二法是也),如行云流水,电射风飘,恍惚变幻,乍潜乍现,或有或无,与神消息通之,莫得其端,视之不见其迹,乃行龙法也。然动也不可太过,太过则劳能,胜人者鲜矣!故曰:“呼吸如经,其精愈固,来回有节,其妙无穷。”《法》(即《孙子兵法》)曰:“始如处女,动若脱兔。”
和暴制刚,即敬岩所谓脱化也!不脱化,游场多败,胜亦牛斗耳!
攻守篇
攻者捣其虚,守者备我瑕也。
攻则一十八扎,随机而运,可虚可实,遇众龙则鸳鸯更妙;守则十二倒手,可劈可盖,遇众龙则缠扑(即石之缠拦、缠拿)为佳。
不攻之攻,降枪倒手是也;不守之守,鸳鸯扎法是也。
攻为阳,守为阴。降枪倒手,阴中之阳。鸳鸯扎法,阳中之阴。阳中之阳,连扎带打,攻守均堪。阴中之阴,和枪倒手,龙不两着,息力养神,无如此善。迴龙扎法,手中最利。谓之截龙,带扎带打,攻击莫当,是曰狠手。攻守之法,该括于斯。故曰:“有开无扎,岂能伤人?有扎无开,焉能守己?”《法》曰:“善攻者,攻人之所不守;善守者,守人之所不攻。”
审势篇
两龙相当,先审其强弱虚实。
施之以强,以观其弱;施之以弱,以观其强;施之以速,以观其迟;施之以迟,以观其速;施之以守,以观其攻;施之以攻,以观其守。
《法》曰:“审敌之虚实而趋其危。”
形势篇
龙未形时,先须得也。
我取高而与彼以下,我取夷而与彼以险,我取晦而与彼以明,我取阴而与彼以阳,我取长而与彼以短,我取劲而与彼以柔。
取高则彼不能侵突,我得乘势而临之;取平则彼不能驰骋,我得挪移而进之;取晦则彼不见我形,因而扰之;取阴则彼为日所眩,因而欺之;取长、取劲,则彼不能攻,我因而困之。
先发制人,莫若虚扎、带打二法,与捲枪、击枪二倒手互出,人无所措手足矣!
戒谨篇
泞地还宜避,侵晨莫向东。
灯前不举手,月下勿持龙。
最恶时多酒,偏嫌腹已空。
好胜休交姤(gou善),当取莫教松。(此言游场,临敌不论,当取莫教松)
旨哉言乎,是谓八戒,不知者不与言,不仁者不与传,谈元授道,贵乎择人。
倒手篇
有劈枪倒手,有缠枪倒手,有流枪倒手,有和枪倒手,有击枪倒手,有盖枪倒手,有提枪倒手,有扑枪倒手,有勾枪倒手,有封枪倒手,有挑枪倒手,有捲枪倒手。
劈贵坐膝,枪头起不过五寸,直劈而下,后手一出,以击其手。
缠者,先虚搭,彼转下,我从上转右而下;彼又从左转上,我又从下转左而拿之也。
流者,龙来或左或右,我身稍退,随其左右而劈之,待龙老直捣其主人。
和者,挤、挨、扯、托也(即后所谓先轻开也)。
击者,左右击之,即继以缠,入死龙之法也。
盖者,进步斜压其枪也,彼动即戳。
提者,革低来枪者也(枪根忌高,惟提枪根高)。
扑者,似捲而打也。
勾,即拦也,其紧密者,肘贴胁下。
封,即拿也。
挑者,彼盖我枪,我伺其起枪稍松,即挑起扎之也。
捲者,开步蹲坐而拿,直至彼前手取胜也。
此十二倒手者,开枪之法也。
扎法篇
有单杀手扎,有左右串扎,有左右圈扎(即石之叠穿),有穿帘扎(即颠提),有带打扎,有左右插花扎,有投壶扎(石名穿),有实扎,有迴龙扎(石名就),有截枪扎(即石之木鸡),有无中生有扎,有迎枪扎,有虚扎(石名圈手),有月牙扎,有子午枪,有螣蛇枪,有鸳鸯枪,有降枪。
单杀手者,进步尽手扎之,伤人虽猛,自亦有空,不可轻用。唯恃腾跳(石名偷枪),先以带打,则无虞矣。
串,即流俗通用者,粗法也,而峨嵋用之,别有神解。
圈者,串而串也。
穿帘者(即颠提),破叉、破镋者也。
带打者,扑、击发扎也(与冲斗不同)。
插花,有左右,破叉、镋。
投壶,破地蛇之扎也。
实扎,不下招架,开前足,扎后手。
迴龙扎者(敬岩名就),彼枪来,我随枪稍退;彼收枪,我乘虚而入。
截者,轻用挤、挨手法,开之即扎也。
无中生有者,于彼缠枪中退出而用迴龙枪也。
迎者,两来枪而我中彼开也。
虚扎者,串之无影者也。
月牙者,串而子午也。
子午者,单杀手之神妙者也。
螣蛇者,绦环之扎也,坐膝进步,枪头稍高,左右连扎,妙在手法,以制其动,然勿多游以衰我气。
鸳鸯者,曰遇迴龙,则鸳鸯更妙;又曰不守之守,鸳鸯是也;又曰鸳鸯扎法,阳中之阳,有云攻为阳、守为阴,此乃以攻为守,故曰不守之守。其用之于众龙者,谓只攻左畔一人,即得远余人矣,故曰身法躲闪。 (据《无隐录》补)
降枪者,龙来我斜压之,不令得起,彼挑起即捣其主人;彼不挑,待龙老即进。
此十八扎者,攻人之法也。
破诸器篇
枪破诸器,用各有宜。
带打、穿帘、左右插花,破叉、镋也,勾、扑破鞭剑也。长竿虽利,提击可降。双刀虽奇,带打必落。三停偃月(古人将偃月刀分为三停,刀头、柄、钻各一停),虚串用而亡精。神棍一根,降枪举而束手。虚迎兼用,挫戟锋芒。插花互施,入牌(即藤牌腰刀)门户。
破艺要诀,悉吐于斯。带打可以破提刀势,而不能破风雷滚转。
身手法篇
身法乃艺之门户,进退盘旋,皆由身法。身法既正,则十二倒手、十八扎法,无不应心矣!
手法,凡开枪后手低则坚实,头不过五寸,惟提后手则高。
捲枪之法,前捲后出,无不伤人。
缠、提、盖、击,观彼来龙为左为右,进步即胜。
勾、扑、和、封,尽在两手。
实扎,移身而进。
鸳鸯,开法宜坐膝,须身法躲闪,乃生死之斗。
子午、月牙,两手微细功夫。
单杀手、左右插花,全赖腾跳进出。
连扎(即螣蛇)、带打、劈枪,皆为狠手。
总要篇
翁慧生(洞庭东山人)补作
持龙之法,贵乎坐膝。身心手足,相应为佳。
凡扎之求中而中者,未尽善者也!尽善者,不求中而中,人之所不及防,神妙莫测。求中而中者,以巧取人,为彼识破,则反受伤矣!
凡倒手,身心手足之运用,不离(彼手)尺五,坐膝如鸳鸯、缠、流、降是也,身心相契,手足相孚(信任),动则必当,来急匆忙,安闲久熟,自然中节。
凡欲开人,先须守己,胜乃可全。若欲先发取胜,虽胜,半也!
凡开枪,先轻拿,近彼手乃重。起手重,则无救应。轻、重、疾、徐,贵相当也!龙来宜轻开者,恐彼阴阳互变,流而未定。我用重力,则顾右失左、顾左失右矣!故以轻开降住,使不得左右变幻,龙老则为我有矣!当取勿令松,谓不可放过也。若先发扎人,宜临犯其穴,必须留性,以防其挨龙直下,深宜戒之!
凡应酬,须知虚实,先为运补,得宜为妙。譬如彼龙虚来,我但用轻开之法,彼必于我空处尽力实来,待临主人二寸许,然后身心手足俱到,用缠、降之类,斜挨来龙,直犯主人,无不败矣!
诸扎法、倒手,无一不善,攻守并得,超群绝伦之学也!
真如之没,后于敬岩十年,时游吴门,竟不一见,抱恨何极!此书其手授翁慧生、朱熊佔者也。壬寅冬初,熊佔以惠余,字字珠玉,如见其人,可宝也!
------沧尘子吴殳敬志
评程真如《峨嵋枪法》
余汇集诸家之枪,遂得五百余法,以皆棍杂枪故。至如枪、棍本二器,岂可等视?逐末法愈多,而枪意愈失!二器之法,遍行海内,知枪、棍之辨者谁乎?
余所师者石敬岩也,其于习练,门路最正,功力最深,手臂最熟,晚年棍、棒、刀、牌,入手皆化枪法,故于枪、棍之届不甚留心。余自于五百法深思久用,乃得其辨。
而徽州程真如所著《峨嵋枪法》,唯有革法十二、扎法十八,不言立势,不言步法,卓哉,绝识家之正法眼藏也!然敬岩淄川之法,有以制百法者也。三十法中无之,彼(指程真如)岂不知?盖不轻泄于槠墨耳!其他行着,亦不可废。故余书合收百法左右,敬岩、真如博约(言简意明)之间。
译文解析
我从小就喜好武术,崇祯六年,随常孰人石电学习马家枪法。又过了两年,敬岩去逝,只学到他枪法的六七成。后来又学到了沙家竿子和杨家枪法。再从徽州人处了解到他们的枪法传承,得以阅读《少林禅宗》(指棍术)和《耕余剩技》(含枪术、倭刀、弩),从而看破二书作者程冲斗在枪法中的短缺之处。习武的十年间,用心研习,颇费精神,付出的体力特别多,但却自得其乐。
满清统治后,心情沉恸,恍若死灰,笔墨都已闲置书房,何况枪法!
辛丑年冬月,经呼德下的劝勉,我写了篇《敬岩枪法记》,叙述敬岩枪法的大概。但心中没有存下多少内容,且时间太久了,多数东西都忘记了。
壬寅年,鹿城辛五请我作他儿子的老师。辛五的朋友吴门人(吴门,指苏州一带)朱熊佔,弓箭、马术精湛绝伦,所习枪法学自程真如,而程真如得自峨嵋老僧普恩的嫡传。我跟熊佔谈论枪法,脾气秉性很投的来,因而罗列出敬岩的枪法追问之,以期问出与程真如枪法的异同点,而此前头脑中遗失的、忘掉的枪法,霎时间想起,还原出旧貌,眼前一亮,恍若有神灵暗助一般。
既已追问出敬岩的枪法,不忍再抛弃,因而写出《枪法元神鸟迹图及说》和《枪法圆机说》两篇文章,以向世人公布敬岩、真如枪法的正理精论,远离冲斗的歪理邪说。
后来又写的《枪式说》,以便让人辨明马家枪、沙家竿子、杨家枪枪法建立的根本。
写的《六家枪法说》,以让人区分出各家枪法造诣的高低。
写的《杨家枪》,以说明其枪法传承的真正脉络。
写《竿子用法说》,以展示沙家竿子与马家枪有很大的区别。
写了二篇《枪根说》,以明确马家枪法的根本。
写《闪赚颠提说》,以说明枪圈阔大和细小的应用范围。
写《脱化说》,以说明枪法由最初习练至最终要达到的目的。
写《短降长说》,以解释短器要降制长器必需不得以而为之的条件。
写《临阵兵枪说》,以不埋没冲斗枪法的长处。
写《古论注》一篇,以作为敬岩和冲斗枪法的依据。
写《二十四势解》及《说》各一篇,以详尽地阐述各势间的破法。
画了《子势图》,以明示二十四势的神用。
写了《戳法》一篇,共二十一个。
写了《革法》一篇,共十二个。
写《步法》一篇,共十七种。
写了《行着》一篇,共一百零二个。
写了《枪法微言》一篇。
后辈中有志于练枪的人,能在戳革上下十年的苦功,四肢受益不言而喻。能读透我这本书,将枪法展示的出神入化,这是上等枪手。能长期致力于基本功的习练,练出深厚的功力,却不能掌握我之枪法精粹的,是中等枪手。手脚生疏,仅靠我这本书夸夸其谈,在庸人面前炫耀,这类人位居下等,算不上我的弟子。
劈刺对于将官而言,好比儒生写作文章,不能不会。但要过于求精,就难免玩物丧志(意指将官的主业不是劈刺,而是指挥作战)。而我自开始迷上枪之后,就不能自已,以致于后来看枪谱如不能细细品味揣摩则绝不罢休。
也曾经考证真如的枪法是来自峨嵋的嫡传,而敬岩是学自刘德长,但他没说过刘德长是跟谁学的枪法。可敬岩常跟我说:“德长原本是少林和尚,那时枪法还没达到顶峰。后来他遍游天下,才使枪法绝伦。”既然说是遍游天下,怎不可以推断出刘德长的枪法也是学自峨嵋?不然的话,他的枪法跟峨嵋相比,又怎能如水入水般地合而为一?
其实技艺的学问,必须几代人专门研习,才能推举出正宗宝贵的东西。如仅是一人独擅专长,后辈中没有传人,则名声虽响亮但技艺却随人逝去而泯灭。现今石电的大名,东吴父老还能娓娓称道,但知道刘德长的人特别少,而一百年之后,后辈人能知道他们的,就会更加稀疏。惟独峨嵋师父传给弟子,代代有传承,不致衰败,其中那些有志于携带干粮远赴峨嵋的求学者,必然能亲身体会出其枪法的精妙之处。但冲斗的枪法邪说遍布南北,我如果不向世人公示出峨嵋枪法的正宗极致之处,世人怎能知道何为正法何为邪说?
因此,我的枪法本学自敬岩,所以命名为《峨嵋枪法》,并非仅因为敬岩与真如的枪法吻合,还是想见到这本书的人,知道有峨嵋派,则不会仅着眼于冲斗的歪理邪说。而刘德长、石电二位前辈,如能在九泉之下知晓我这分心愿,定然会大力支持我所说的话。
《峨嵋枪法》
峨嵋僧人普恩创的枪法
海阳人弟子程真如根据普恩师父的枪法撰写成枪谱
东吴人后辈习练者吴殳据程真如的枪谱重新整理编辑成稿
远古之时,蚩尤叛乱,黄帝于涿鹿组织联军将其歼灭,那时候刚刚应用上攻击的器具。自此之后,世代都有战争,像干将、莫邪、风胡子、薛烛、蒲元等人铸造兵器,都各自施展精湛技艺,似有神助般浇铸铜铁,使其如恶鬼般溶解在一起。战争中的兵器,一下子不易数的全,而要谈及武艺,必然从长枪开始,因为它被称作各般器械的门户。
像沙家竿子、马家六合枪法,枪兵在进攻、撤退、奇袭或埋伏时,可凭此跳跃革击或摇身舞动,这也是这两家枪法擅长的地方。然而,像这种大开大合的舒展动作,如果不是在平原或开阔的田地里,就不易发挥出来。如受到道路险隘的阻拦,立马会觉得所学技艺特别受限。然而,短枪不管是在开阔地带还是狭小空间,不论是险地还是平地,所过之处,都能行得通,这其中定有绝技!只是太平日子过久了,对武艺器械的关注度日趋松懈,世间的传承也就越来越少。
川西峨嵋山普恩禅师,其出身的家族很有声望,所以才有机缘遇到奇人传授他枪法(意指普恩的俗家是很富裕的,而所谓的异人或许是家里高薪聘请的)。他便在空荡的屋子里设立了一个机器,练习了二年,某日突然彻底领悟出枪法的元神,从而创立了出神入化的枪法。于是乎,遍游四方,向人讨教,无人可与之齐名。
后来,禅师托人要我赴川坐客游玩,我登门拜访,与其交谈,每当我抛出一些我的想法,禅师都点头认可,而一旦我问询武艺方面的事情,他却笑而不答。我揣度他的意思,是在寻觅枪法的传人,因而就和荆江行者月空向普恩禅师行拜师礼,请其教授我们枪法(推测:月空行者与普恩禅师早就认识,因为都是佛门中人,而普恩意欲在天下间挑选个徒弟,以传枪法。于是月空以邀程真如到四川游远为籍口,才得以让程见到普恩)。师父命我们到山里砍柴,两年以后,师父笑着对我们说:“你们二人这两年来表现的非常好,也付出了辛苦,都是大有长进吧?我有枪法十八扎和十二倒手,能攻能守,十分齐全,可破解诸般武艺。你们长时间砍柴,已经得心应手,恐怕还不晓得枪法的身法、臂法都暗藏在你们平日的辛苦之中。”自此,师父方传授我二人有关枪法动、静、进、停的时机,以及如何动作迅速,如何攻击,如何防守的奥妙所在。
很久以后,我回到南方,又寻访到沙家枪、马家带棍枪,感觉其枪法粗疏不深奥,对比我师父的枪法,相差太远。
我记录的这本枪谱,不能忘却我学自何门,故尔命名为《峨嵋枪法》。如果不是可习此枪法的人,就算他馈以千金,也不要拿给他看,一定要妥善珍藏。
------海阳弟子程真如撰
治心篇
施展武艺容易,控制心思困难。
手脚的运用,无不始于心中所想。心中的欲望不强烈,四肢自然安静。泰山坍塌于面前而脸不变色,麋鹿在左侧跳跃而眼睛不眨一下(为什么不在右边跳跃?因为持枪立中平是左手左腿在前,鹿起于左而不眨眼,表示左眼的余光也就是最极限的眼光也不受其干扰),这才能够控制心中的欲念。故尔可以说,敌枪爱怎么动就怎么动,他要搭我枪,就让他搭,一旦入我关内,危及我身,再挥动我枪,如摧枯拉朽一般(此说强调忍)。
治身篇
用枪的关键,在于身法与心思的协调一致,这是用枪的根本。
身法不对,则心中没底,以致手脚错乱。握枪不牢固,进枪、退枪就不受自己控制,促使战机乃至全局都会荒乱失控。故尔称之为:“由于身法不对而导致的心思动荡,从而使精神离开躯体,以致精神疲惫,最终胆气也就没了。”
沧尘子吴殳说:“练枪的功力,如能一天天的积累成山,就算心思与身体一开始不协调,功夫到了,自然能协调一致。如果下的功夫不够,心思杂乱,而一味地只想静心却不下足功夫,只会使手脚更加混乱。”这是真如的言外之意,读者不能不领会。
宜静篇
用枪贵在平静,而平静怎是轻易说说就能做到的?
一定要身体和心思完全步调一致,然后才能让枪平静。故尔用枪好比平静的河水,好比静立的高山,就算加了混水它依然不混,就算触碰它依然不动。如同船在深水里行进,如果用来测量船速的绳节太短,人就无法测出航速。枪要平静,但不能凝滞不动,一凝滞就会使动作迟缓,动作一迟缓则心思懈怠、沉重,而枪就不灵巧。因此可以说:“金龙不贵渔龙贵,野鹤无粮天地宽。”
宜动篇
运动着的枪称作行枪,其外在阳刚,性情刚烈,品行凶狠。
使枪之人当晓得用自己枪的凶狠来压制敌枪的刚烈(流枪、和枪二种方法正是此类,流枪、和枪都属于截枪,他法行,随法行,万派归宗也),有如行云流水(说的是缠枪),电射风飘(说的杀招要快),恍惚变幻(不断变化),一会儿沉下一会儿浮起(如子午枪),时有时无(有时则枪进扎与敌枪缠粘,无时则枪退出敌枪之圈),可以跟神灵互通消息(有如神助一般),令敌人无法觉察其中端倪(不知如何破解),根本看不透枪尖的运转规律(即枪圈的各般变化),这才是用枪之法。然而,使枪的动作不能太过火(动作辐度、迟缓、枪圈的大小紧密等),太过火则徒耗体能,很少能胜敌。所以说:“呼吸要有度,体内的精华才得以稳固。用枪时进出也要有节奏,其中的奥妙才会无穷无尽。”《孙子兵法》说:“始如处女,动若脱兔。”
用和枪的凶狠来压制敌枪的刚烈,即敬岩所谓的脱化。不能脱化,在游场比试中就会大多落败,即使胜也是靠蛮力如牛斗般取胜。
攻守篇
打连环时,我向对方攻击,要针对其防范不实的地方。对方在防守的同时,要做好回击我漏洞之处的准备。
攻击有十八种扎法,随时可以动枪,可虚扎,可实扎,遇到很多枪来袭,则用鸳鸯扎法更为精妙。防守有十二种倒手,可以劈打,可以盖打,碰上多枪来袭,最好使用缠打(即石敬岩的缠拦、缠拿)。
没有攻击的攻击,即降枪倒手,没有防守的防守,即鸳鸯扎。
攻击在明处,防守在暗处。而降枪倒手,是暗中之明(降枪倒手本属于防守类,却内中有扎法)。鸳鸯扎是明中之暗(鸳鸯扎本属扎法,内中却有防守)。明中之明是连扎带打(扎完就打,打完再扎),攻击、防守都能胜任。暗中之暗,是和枪倒手,虽与敌杆贴着,却不与敌劲斗力,而是留劲等待时机再发,没有比这招更精妙的枪法了。迴龙扎,在手中动作最快(抽拔枪)。所谓截枪,既可以扎又可以打,其攻击无可抵御,故尔称之为狠手。攻击、防守的枪法,主要的用法罗列于此处。因此说:“只有革开敌枪的防守,而没有扎法,怎么能伤人?只有扎法,而没有革开敌枪的防守,怎么能守御自己?”《孙子兵法》讲:“善攻者,攻人之所不守;善守者,守人之所不攻。”
审势篇
两枪对峙,先要观察敌方的强、弱、虚、实。
我试发猛烈之枪,以探明敌弱势在哪里。我故意示敌以弱势之枪,以探明敌枪的强劲在哪里。我发以快枪,以探测敌枪的防守是否迟缓。我发以慢枪,以探测敌枪是否反应神速。我作防守,看敌如何攻击。我作攻击,看敌如何防守。
《孙子兵法》讲:“审敌之虚实而趋其危。”
形势篇
枪未动之前,务必考虑自身的得利。
比如:我抢占高处,让敌人处在低处;我抢占平地,让敌人处在蹩脚的地方;我藏于隐蔽之处,让敌处在明处;我背对太阳,让敌人面对太阳;我用的是长枪,而敌用的是短械;我用的是猛枪,而敌的枪劲很弱。
我选取高处,则敌人不能抢攻突刺,而我可以借高处的有利地形向下戳刺。我抢占平坦之处,而敌处在蹩脚的洼地,不利于疾进,或策马奔驰,我却可以闪步躲开敌击而进杀。我在暗处,敌看不见我,我可见机扰杀之。我背对日头而站,敌则苦于阳光刺眼,进而被我赚杀。我用长枪,我发猛枪,则敌限于器短劲小,难以攻进我身,我则将敌困杀。
如想先发制敌,没有比虚扎和带打扎这两种技法更好的扎法,再与卷枪倒手、击枪倒手相为转换,敌就会手忙脚乱。
戒谨篇
用枪时,应避免身处泥泞的湿地,临近早晨时不要面对东方(阳光刺眼)。
不要在灯火的对面挥动手臂或舞动长枪(灯火之后有没有人你看不见,却把自己暴露了),也不要在月光下握枪行进(这两句说的都是不可暴露自己,谨防埋伏)。
最忌讳战斗前觉得肚子饿,就着大量的酒水填充肚子(人一醉,枪法也就无力)。
既然想取胜,就不要发善心留手,当赢之际,一定不能放松警惕(这是说无论游场、战场,能赢之时,一定不要大意)。
上述宗旨,称作八戒。不了解的人,不要告诉他;不仁义的人,不要传给他。传授枪法,贵在选好人材。
倒手篇
包括劈枪倒手、缠枪倒手、流枪倒手、和枪倒手、击枪倒手、盖枪倒手、提枪倒手、扑枪倒手、勾枪倒手、封枪倒手、挑枪倒手、卷枪倒手。
劈枪倒手:关键在于蹲马步,枪头向上抬起不超过五寸,垂直下劈,主要是后手发力,目的是砍击敌持枪之前手。
缠枪倒手:先与敌杆虚搭上(圈里搭),敌杆向下转,我从上向右转杆至敌杆之下。敌又从左边转到我杆上面,我再从敌杆下面向左转杆再拿敌杆。(此招谓之缠拿)
流枪倒手:敌枪忽左忽右向我扎来,我身体稍往后退,不管敌枪是扎左还是扎右,我果断向其杆子劈下,待敌枪一无力,我直接戳刺敌身。
和枪倒手:即挤、挨、扯、托技法。(即后面所述的先轻开敌枪)(影迹为纤月形)
击枪倒手:向左向右打,继而缠住敌杆,是让敌枪成为死枪的技法。
盖枪倒手:进步斜压敌枪,敌一动,我则滑杆而扎。
提枪倒手:用来革开向我下部刺来的枪。(用枪时,忌讳枪根过高,惟独提枪的枪根特别高)
扑枪倒手:类似卷枪的打法。(须进步马步桩架而打之)
勾枪倒手:即拦枪,要想枪圈小而密,必须前肘紧贴胁下。
封枪倒手:即拿枪。
挑枪倒手:敌进步斜压我枪(即盖枪),我待敌起枪之际压的我枪不那么紧时,随即挑开敌枪疾扎敌身。
卷枪倒手:进步马步桩架拿敌枪,直接拿在敌前手的位置,即可赢敌。
这十二倒手,都是革开敌枪的技法。
扎法篇
包括单杀手扎、左右串扎、左右圈扎(即石敬岩所谓的叠穿)、穿帘扎(即颠提)、带打扎、左右插花扎、投壶扎(石敬岩称之为穿扎,即美人纫针)、实扎、迴龙扎(石敬岩称之为就扎)、截枪扎(即石敬岩之木鸡枪)、无中生有扎、迎枪扎、虚扎(石敬岩称作圈手)、月牙扎、子午枪、螣蛇枪、鸳鸯枪、降枪。
单杀手扎:进步放尽手臂,仅靠后手扎出,伤人虽然猛烈,自身也有漏洞(扎完来不及快速收枪),不要轻易使用。只有依赖向后跳跃(石敬岩称之为偷枪,防止敌定住我枪杆),才能躲过敌枪的反击。用这招之前,先用打法,再用单杀手扎,就无后患之忧了。
左右串扎:即世俗枪师所用的粗法,峨嵋派用之,另有神韵(串扎,主要靠前手摆动杆子而改变枪尖向圈里或圈外的方向,所谓峨嵋用之与世俗有别,无非是指枪圈细小紧密)。
左右圈扎:串上加串。
穿帘扎:即颠提,可破叉、镋(叉、镋头重,一打就沉,即海马奔潮)。
带打扎:即扑枪倒手、击枪倒手打后而扎(跟冲斗的方法不同,冲斗一打枪头必置地,借反弹势而扎。而峨嵋是打后缠杆或滑杆而扎)。
左右插花扎:可左右使用,能破叉、镋(翊注:疑似左用勾打,右用拿打,打后即缠杆而扎)。
投壶扎:可破地蛇枪。(即美人纫针)
实扎:敌枪扎来,我不招架,直接移前脚斜上步,扎敌后手。
迴龙扎(敬岩称为就扎):敌枪扎来,我身体及我枪随着敌枪的进势稍作后退,敌一收枪,我则趁其枪劲虚弱之时进身进枪。
截枪:轻用挤、挨的手法,革开敌枪即滑杆而扎。
无中生有扎:在敌与我枪缠粘时,我枪忽退出,从而用迴龙枪。
迎枪:敌与我同时进枪,我枪扎入敌身,而敌枪被我杆推开。(此技为枪法的最高境界,即万派归宗)
虚扎:枪圈非常紧小让敌觉察不出的串枪。
月牙枪:串枪加上子午枪。
子午枪:神妙的单杀手技法(如蛇般盘粘敌杆刺敌持枪之手)。
螣蛇枪:枪圈类似束身的丝绦环扣,要马步进扎,枪头稍微高(指向敌头面),或左或右连续扎刺,其奥妙在于手法,目的是不让敌动作。但不能做的太多,容易耗费体力(前手阴持枪杆)。
鸳鸯扎:所谓碰到迴龙枪,最好用鸳鸯枪守御。又有人说没有防守的防守,即鸳鸯枪。还有人说鸳鸯枪的扎法,是明枪中的明枪,常言道攻击为明,防守为暗,而鸳鸯枪是以攻为守,故尔称之为没有防守的防守。此枪用于对付多个持枪者,只要永远攻击最靠左边的那个枪手,就可以远离其他人的进攻,故尔此枪称作靠身法躲闪(迴龙枪直线退去,又直线进来,我则迅速向左侧进步躲过,进扎敌身。这种枪主要是应对多枪的,不管敌枪再多,我则靠身法躲闪,我之枪永远依次解决最左边的敌人,只认左边。如同鸳鸯一只永远尾随另一只,故此称之为鸳鸯扎)。
降(jiang)枪扎:敌枪扎来,我斜着压下,不让敌枪起来,如果敌枪向上挑起,我则趁势直戳敌身,敌如不挑,待敌枪无力,我则进枪。
这十八种扎法,是攻击的技法。
破诸器篇
用枪来破解诸般兵器,各有各的破法。
带打扎、穿帘扎、左右插花扎可以破叉、镋,勾枪倒手、扑枪倒手可以破鞭和剑。沙家竿子虽长而锋利,用提枪倒手和击枪倒手可以破解。双刀即使招数再奇妙,用带打的话肯定掉地。对付偃月刀,就要用虚扎、串扎,使刀术难以施展它的长处。长棍神乎其神,用降枪扎,敌棍一挑,我则上戳,敌即束手而败。虚扎、迎枪同时使用,可以破解戟的锋芒。左右插花交替使用,可以破解藤牌腰刀。
破解各般武艺的要诀,全都表述于此。带打扎还可以破提刀势(指双手倭刀的下部提法),但无法破解风雷滚转(风雷滚转指什么暂不能解。猜想亦可能是双手倭刀的技法,类似于长枪的勾法)。
身手法篇
身法是学枪的门槛,进步、退步、闪步、跳跃,都来自身法。身法练的正确,那么十二倒手、十八扎法无不随心所欲。
手法,凡是革敌枪,后手如果低于前手,则我枪上的劲就会重而实,而枪头要上抬的话则不超过五寸,惟独提枪倒手时后手要高出前手很多。
卷枪倒手的手法,如果先卷后刺,没有不伤人的。
缠枪倒手、提枪倒手、盖枪倒手、击枪倒手的使用,要看敌枪是向左还是向右,必须进步才能取胜。
勾枪倒手、扑枪倒手、和枪倒手、封枪倒手的使用,完全在于两只手的手法。
实扎,要向侧前移身上步。
鸳鸯扎,革枪应马步,必须靠身法躲闪,是生死之斗。
子午枪、月牙枪,是两只手上的细微功夫。
单杀手、左右插花扎,全靠跳跃进出。
连扎(即螣蛇)、带打、劈枪,都是狠手。
总要篇
洞庭东山人翁慧生(程真如弟子)补充
持枪的技法,贵在马步有使用上,身体、心思、两手、两脚互相呼应才好。
凡是一发扎就一门心思图命中的,这种心态很不好。心态好的,应该是不想命中却中了,使敌人来不及防护,这枪才用的神,令敌难以琢磨。一门心思想命中的,是以巧赢人,一旦被敌识破,反而自身受伤。
凡是倒手,身体、心思和手脚的运用,应使我杆离不开敌前手外一尺五的位置。马步应用包括鸳鸯扎、缠枪倒手、流枪倒手、降枪扎,身体与心思协调一致,手脚相互应,一动枪就能挡革敌杆,即使敌枪疾速地向我扎来,我也能淡定,似乎早已成熟于胸,使敌很自发地进入到我的攻防节奏中来。
凡是想伤杀敌身,先必须做好自身的防御,才能完胜。如果想先发枪取胜,就算赢了,也是只赢了一半(没有防护)。
凡是革敌枪,先要轻拿敌杆,只有接近敌手了才要大力。一出手就重,就会没有救应(防敌闪赚)。轻、重、快、慢,贵在用的恰当。敌枪扎来,我所以轻革敌杆,是怕敌两手阴阳互换,如流枪倒手般忽左忽右,不能确定实扎的方向。我如果用重力,就会只顾及右边,而丢掉左边,或者顾及左边,而丢掉右边。故尔轻开敌枪,并用降枪倒手斜压之,使敌枪无法左右圈串,其枪一无力,我即有机可杀。枪谱中说“当赢之际,绝不能松懈”,是指不能放过敌人。如果发枪扎敌,应当奔敌人的防守漏洞处发扎,一定要耐住性子,不能用力过猛,以防范敌人顺着我的杆子直接滑下我手(如单杀手,我若发猛枪来不及后撤,敌则可劈打我枪,定住我枪,顺杆滑扎),务必深记、警戒!
凡是与敌枪交战,必须知道敌之来枪是虚还是实,先要合理地控制好时机才妙。比如敌枪虚扎而来,我只轻革敌枪,敌定会再向我防守空隙处全力实扎,等敌枪离我身有二寸多的时候(真神枪也!),我即身体、心思和手脚一起动作,用缠枪倒手或降枪扎之类的技法,斜压住敌杆,直戳敌身,敌则必败。
(诸般扎法和倒手,没有一样不是好的,每一招中攻守都有,真可谓超群绝伦的武学!真如比敬岩去世晚十年,那十年间,真如曾到吴门游玩,而我竟然没能跟他见上一面,万分的遗憾!这篇峨嵋枪谱是程真如亲笔书写后,传给了翁慧生、朱熊佔。壬寅年冬初,熊佔将此书惠赠给我。此谱中字字珠玉,如见真如,真可称得上是宝贝!------沧尘子吴殳敬志)
评程真如《峨嵋枪法》
我收集了各家的枪谱,经统计一共是五百多种技法,所以这么多,是因为枪法里掺杂了棍法。其实枪和棍本是两种兵器,怎么能同等看待?越是过多的习练枝梢的技法,则枪的真意也就越丢的多。两种兵器的练法,遍布于国内,可有谁能知道枪和棍的区别?
我的枪法学自师父石敬岩,他在枪的习练上,入门路数最正宗,功力最深厚,手臂最熟练。晚年时,长棍、大棒、倭刀、藤牌一上手就能化作枪法,故尔他对于枪和棍的界面划分不是很关心。我从五百种技法中长期琢磨、练习,才找到二者的区别。
然而,徽州人程真如写的《峨嵋枪法》,只有十二种革枪技法和十八种扎法,书中不谈如何摆架子,不谈用什么步法,其见识远高于他人,对枪的理解可谓超越了各般行家。而敬岩在淄川学的枪法中,其中可有制敌的上百种技法(即行着),可程真如的三十种技法中却没有,他怎能不知道?只是不愿轻易地泄漏在纸上,因此,那些行着,他也没有将其废掉。所以,我在《手臂录》中一共收集了一百来种行着。而敬岩和真如,这二位都是在枪法上言语或所立文字简练,但枪意十分明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