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经济学面临着两个难题:它管用吗? 如果真的管用,世界将会怎样?( 图/Jupiter Images)
2008 年,年轻的经济学家菲利普·柯林格(Philipp Koellinger)在思考一个问题:人为什么会想创业?他的调查数据显示,企业家与比常人更自信,更不怕失败,容易把别人眼中的风险看成机遇。然而这些特性的深层原因何在?
几乎与此同时,麻省理工学院一位名叫大卫·塞萨瑞尼(David Cesarini)的研究生发表了一项有趣的研究结果:与普通的兄弟姐妹相比,同卵双胞胎在自信心以及对风险的态度方面更加相似。也就是说,这些与创业有关的特征受遗传影响。塞萨瑞尼的研究使柯林格意识到,也许人的理财行为能归结到 DNA 上。这个想法大大超出了通常的经济学范畴。经济学家通常考虑的是刺激对人的影响、人如何做决定之类的事情,可谓与基因风马牛不相及。
柯林格倒不这么想。4 年后,他与一群年轻的经济学家一道,号召经济学应该向基因库迈进。在一系列已发表或即将发表的论文中,柯林格与康奈尔大学的经济学家丹尼尔·本杰明(Daniel Benjamin)、哈佛大学的大卫·莱布森(David Laibson)和爱德华·格莱泽(Edward Glaeser)、联合大学的心理学家克里斯多夫·查布里斯(Christopher Chabris)、塞萨瑞尼(Cesarini)等人,开拓出一门新的学科:“基因经济学”(Genoeconomics)。他们认为,过去的经济学家忽略了冒险、耐心、慷慨等个性背后的遗传因素,弄清基因在这些方面的影响将会为整个学科带来变革。
不过,他们对待理想的态度十分谨慎。毕竟,很少有年轻人敢于开创新的学科,尤其是有关人类行为的领域,公众的兴趣很浓。不论是在论文里还是言谈中,他们总是不厌其烦地重申,应用前景还很遥远、很不确定,技术障碍也很难突破。
尽管 “基因经济学” 的名字 2007 年才首次出现,但其概念却可以追溯到 1976 年。当时,已故的宾夕法尼亚大学经济学家保罗·陶布曼(Paul Taubman)发表了关于同卵双胞胎理财行为的研究。陶布曼发现,双胞胎成年后的收入有着惊人的相似性。他总结出人的收入有 18%~41% 受遗传因素的影响。
这项结论让其他经济学家无所适从,之后也几乎无人问津。直到 2000 年,随着人类基因组计划的完成,有人开始考虑重温像陶布曼这样的研究,弄清每种行为究竟受何种基因控制,而不仅仅是估计遗传因素所占的比重。
这场 “基因组淘金热” 席卷了社会科学领域,2001 年时,莱布森、本杰明与格莱泽正身处其中。然而,行为基因学的早期结果却只带来了失望:找不到 “跳舞基因”!也找不到 “尝新基因”!心理学家、犯罪学家终于意识到了医学研究者几年前的发现:人类基因组的运作模式超乎想象地复杂,哪怕最明显的遗传特征(如身高),也不仅仅受一两个基因控制,而是成百上千个基因影响的结果;同时,环境因素也对基因表达有着复杂的影响。
基因经济学家也不愿承诺太多,他们寄希望于一种新的数据采集方法,有望从成千、甚至上百万人的样本中寻找规律。莱布森和同事都不清楚前路还有多长,但面对种种冷遇,他们相信总有一天能建立个人基因组与理财行为间的联系。本杰明说,如果发现孩子具有冲动消费、乱投资的基因,父母可以提前留意;政府可以利用基因信息,判断人群中酗酒、吸烟的情况,从而制订针对性的政策。
然而,前景中也有恐怖的一面。如果研究获得成功,就意味着人们不得不接受有些人生来便会飞黄腾达,有些却注定一事无成的事实。银行可能在发放贷款前要求测试唾液;监护权的判定可能要看父母谁的基因更好;保险公司可能会向天生倾向于冒险的客户加收保费。 “我担心会有谁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发生,” 柯林格说, “我坚信人的基因信息是最大的隐私所在,应该得到最严密的保护,杜绝一切非自愿的信息泄露。” 于是,本杰明、莱布森等人面临着多数同行未曾经历的处境:他们向着遥远的目标努力,希望新理论能改变世界,但却又不要改变过头。
不过,也未必要到引起企业或国税局注意的地步,才算得上基因经济学的成功。基因经济学家不是想预测人的财运,而是希望为经济学研究提供更全面的工具。也难怪 “基因经济学” 一词看上去不足以掀起科学革命,如柯林格所言, “还不大清楚将来是否会有实际应用。当然,任何基础研究都是这样,申请经费或者面向公众时,不可避免要讲研究的原因和可能的应用,但就我而言,我们仅仅是想知道人类行为的奥秘所在。”
编译自:In search of the money gene刊发信息:《波士顿环球报》,boston.com 2012年5月13日刊文章图片:Jupiter Imag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