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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方特邀作者郭利
字数:1529字,阅读时间:6分钟
从古至今,这都是一个看脸的世界。
漂亮优雅的女人不仅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凡夫俗子都喜欢,就是一向声称“秉笔直书”的史官也概莫能免,他们不知不觉会把喜爱注入笔端,如果再命运悲惨点,更会给予她们无限同情,甚至还会给添点仙气。对那些容貌寻常的女人呢?如果谨守妇道还好,稍稍言行举止过分点立刻会被丑化。
比如,这个辽国钦爱太后萧耨斤,在史书中不仅是彻底的丑姑娘,更出身卑贱、性格扭曲、行事狠毒、能力低下——总而言之,就没一样优点和长处。可就这样让人厌恶无比的女人,居然跟皇帝生了包括太子在内的四个孩子,在皇帝死后轻松战胜皇后,成为皇太后执掌天下,所有文武大臣都乖乖听话。
这世界上有这么容易的事?这样的事儿在尊崇儒教的中原王朝尚且千难万难,在那个凭实力说话的草原民族、契丹王朝更是绝无可能。历史不容怀疑,只能说,是不喜欢她的史官刻意丑化了她。
萧耨斤就是一个寻常女子,皮肤还粗糙黝黑。对于这样一个丑小鸭,自然是没人记得,也没人知晓她是何时入宫的。虽然她是开国皇后述律平弟弟的后人,但这时候早已经过了好几代皇帝,血缘隔得很远了。所以她入宫后,只能成为宫女甲乙,被分配服侍承天太后萧绰(这是辽国历史上最伟大的萧太后,最有名的事迹是打得宋朝签下澶渊之盟),每天早起晚睡,捧杯洗扫,做最辛苦最卑微的工作。
因为性格不好,容貌不美,她还经常被地位高的宫女欺负,被漂亮惹人喜欢的女伴轻视。那样的日子,悠长寂寞辛苦,让小女孩萧耨斤真是又压抑又不甘。尤其是看到与自己年龄相仿的萧菩萨哥经常骄傲地从自己面前走过,备受太后和皇帝喜欢时,更是无比抑郁。
萧菩萨哥与她差不多同时入宫,可人家比她高出太多。出身显赫就不用说了,当朝太后是她的亲姑妈、最有权势的大臣韩德是她的亲舅舅。萧菩萨哥本人更是容貌美丽,多才多艺,几乎被所有人喜欢。很快萧菩萨哥就踢掉了辽圣宗的原配,成为万众瞩目的齐天皇后。
相比女神萧菩萨哥,“丑姑娘”萧耨斤没有美貌没有家世没有才华,她唯一有的不过是一个力争上游的梦想,一颗蓬勃热烈的野心和一份勇敢坚韧的意志。于是在人前人后,她悄悄观察美女的化妆方式,打听美白的偏方秘籍,也留心萧太后用人治国的方法手段。
也许是小姑娘持之以恒的努力感动了上天,也许是女大十八变,忽然有一天,萧耨斤黝黑的皮肤变得又白又嫩,光彩照人了。大家无比惊奇,《辽史》记述了一段神话,说是萧耨斤是在给萧太后铺床的时候发现了一只金鸡,吞下去皮肤才变好了。史官不相信丑姑娘的努力,只好将之付诸于天降神奇。
一个努力的女子总是更有机会获得命运的垂青,何况现在这个努力的女子还变得更漂亮了。很快,辽圣宗耶律隆绪喜欢上了萧耨斤,他们的第一个儿子耶律宗真出生了。健康活泼的小男孩不仅让父母喜欢,更让皇后萧菩萨哥羡慕嫉妒。女神尽管已经当了15年皇后,要什么有什么,却唯独没有儿子。她先后生下的两个儿子全都夭折,虽然她年龄与萧耨斤相仿,却再没有信心能生下儿子。于是,她将萧耨斤的儿子抱来抚养,视如己出。
历经千辛万苦,好容易命运有了转机,生下了孩子,却被别人抱走,夺去了她做母亲的权利。随着孩子的长大,看着他将别人认作妈妈,看人家母子情深,萧耨斤好恨啊!她恨皇后太霸道,恨自己权力不够大,恨皇帝不给自己做主。她明白了,对于自己这样不够优秀的女人来说,谁也指望不上,能够凭恃的唯有自己。
萧耨斤毫不掩饰自己对皇后的反感,也开始利用一切机会不遗余力地向圣宗耶律隆绪推荐自己的兄弟。她的兄弟们还真是跟这个力争上游的妹妹很像,他们都有着无比蓬勃旺盛的求胜欲望。他们屡立战功,成为辽国举足轻重的大臣。
相处日久,圣宗耶律隆绪也越来越喜欢萧耨斤。圣宗从小在强势母亲萧绰的阴影下长大,看着这样坦诚率真、敢爱敢恨的萧耨斤,他仿佛看到了那个从童年起就被规范、被压抑的自己。对,她从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活得那么恣意张扬,那么勇敢无畏。如果说优雅精致的皇后萧菩萨哥让圣宗怜爱,那么野性生动的萧耨斤就让圣宗欢喜放松。在此后的日子里,他平分了他的爱情,尽管两个女人彼此不和,相互攻击争斗,但他谁也不偏向,基本维持了平衡。之后萧耨斤又生下了一男两女,进位元妃,成为皇后之下最尊贵的女人。
当然,争宠之外,两个女人也各自发展着自己的爱好。美丽的皇后设计了精美的宫殿,宛若仙人乘坐的宫车,让百姓大臣仰望羡慕崇拜。不美的元妃翻阅着枯燥的史书奏章,悄悄培植朝内外自己的势力,如此无趣乏味自是无人注意。美女和丑女各自行走在自己人生的路上,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
终于到了这一天,辽圣宗耶律隆绪病危,这时他才发现“丑姑娘”经过十多年的经营此刻已然坐大,朝廷内外几乎都是萧耨斤的势力。而美皇后萧菩萨哥除了自己,全无一点基础。他深深了解自己的这两个女人,仿佛已经看到他死后的情景。临终之时,他叮嘱萧耨斤和即将即位的太子,要他们善待皇后。
15岁的太子耶律宗真即位为辽兴宗,大权随即被他的生母萧耨斤掌握,进号法天太后。萧耨斤掌权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处置情敌萧菩萨哥,宗真为养母求情,在女神阴影下受了这么多年的气,怎么能因为儿子的几句话而手软?萧耨斤很快逼死了萧菩萨哥,大揽独揽,开始在朝堂上呼风唤雨,这样恣意飞扬的日子一过就是三年。
萧耨斤是爱折腾的女人,此时朝内外的对手都被自己打败,她开始看自己的儿子越来越不顺眼了。虽然宗真是自己亲生,可怎么看怎么有萧菩萨哥的气质。萧耨斤于是想废掉大儿子,改立自己亲自抚养大的小儿子。不料消息走露,宗真先下手为强,派人囚禁了母亲。不过到底是亲生母子血脉相连,宗真很快后悔,亲自坐车迎回了母亲。
萧耨斤此时已经失去了权力,虽然野心还在,也只能在锦衣玉食中安享终年了。不过她的生命力真是无比旺盛,儿子兴宗40岁时去世,萧耨斤还活着,她亲眼看到了孙子即位,成为太皇太后。又过了两年,在七十多岁的高龄才去世。
萧耨斤死后葬入永庆陵,与丈夫辽圣宗、情敌萧菩萨哥同居一墓。她的墓志出土后,后人惊讶地发现,那上面写的她的孙子给她上的谥号是“钦爱皇后”,而不是史书中写的“钦哀皇后”。“爱”当然比“哀”要好得多啊,是史官不喜这个千方百计要上位的“丑姑娘”,擅自改了同音字吗?千年时空漫漫,淹没了多少故事传奇,无论如何,我们都已经无法知道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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