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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贺朱德总司令五十晋四诞辰大会散记
王照骞
一九三九年十二月十六日，正值农历的十一月初六，是八路军朱德总司令诞生五十三周年，虚岁五十四岁。
这天一大早，八路军总司令部驻地地王家峪村，就象过大年一样，热闹极了！乡亲们和总部工作人员，在村前的一块平地上，打扫了积雪，搭起了台子，还用松枝和各种颜色的土布斑成彩楼，布置了一个临时的祝寿会场；会场周围的树杆上、石堰上、崖壁上，都贴满了三关红纸标语；孩子们放着鞭炮，扔着雪团，互相追逐着，嘻闹着；几个小警卫员，又是抬桌子，又是搬凳子，还不断招呼着无数的邻村老乡和总直机关的代表，忙得真象一群小麻雀……敌后根据地军民要开一个军民联欢会，来庆祝朱总司令的五十晋四诞辰。伟大庄严的寿仪就在这一天举行。
当时，汪精卫叛国投敌，国民党顽固派的反共“磨擦”甚嚣尘上。不仅诬蔑八路军“游而不击”，而且与日寇配合，对太行根据地实行南北夹击，矛头直指八路军总部。为了揭露国民党顽固派对我军的无耻诽谤，击退国民党顽固派的反共高潮，中共北方局、八路军总部，决定举办为朱总司令祝寿活动，以此来宣传德高望重的总司令，宣传英勇抗战的八路军。
朱德一向反对为自己祝寿。但是，一方面北方局、总部已作出了决定；另一方面，广大干部群众在内心里激荡着一种对自己总司令热爱的激情，都纷纷提出要为朱总司令祝寿。尽管朱德本人坚决反对，总部也尽力劝阻各地军民不要派人前来祝寿，一再压缩庆祝规模，最后只以总部直属机关开了一个小型庆祝会。然而，驻地周围的不少军民还是闻风赶来了。
祝寿会的会场，热烈而庄重。主席台的台眉上挂着醒目的“祝贺朱副司令长官五十晋四诞辰大会”红色会标——这是因为当时朱总司令是第二战区的副司令长官；两边的台柱上贴着北方局秘书、老红军赵品三编写的对联——上联是：“将军今年五十五，一生征战好辛苦”，下联是“中国的布尔什维克，苏联的伏罗希洛夫”。这副寿联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他们在在揣摩，在议论，在赞赏——直到建国后，不少故地重游的老首长，回忆起来还是津津乐道，随口就能背得出来。
在会场北面一所扎着彩色牌楼的院落里，陈列着从各地寄来的四五千份贺诗、贺文和贺信和一面面锦旗，倾诉着对总司令的无限崇敬之情。
太阳刚偏西，面带愉悦与兴奋的络绎的人群都向这里汇聚。当朱总司令同主席团左权、傅锺、杨尚昆、朱穆之、国民党高级联络参谋陈荣楫走上主席台的时候，会场上立刻沸腾起来了。成千上万的战士们，都带着雅气的欢笑高呼着：“祝朱总司令健康！” “我们八路军亲爱的父亲万岁！”排山倒海的欢呼声摇撼着山谷。
朱总司令微笑着。他穿着一身棉军装，膝盖已破得露出了棉花，多少年革命斗争的风风雨雨，在他脸上留下了明显的皱纹。熙熙攘攘的乡亲们也在互相发着议论。一位老大爷争着对周围的人们说：“你看，人家朱总司令简直跟我们老百姓一摸一样，和和气气，没有大官架子，每次开村民会我都见到他，他说话可真有道理……”一位房东大嫂也抢过话头来说：“我还听康大姐说过哩，她第一次见到朱总司令时，觉得总司令是一个极平凡的人，平凡的象个一般的老农民，当时她很奇怪，后来才觉得这正是朱总司令伟大的特征……”站在前边的一位老战士回过头来说：“可不是嘛，毛主席在延安的时候就说过，总司令讲话都是老百姓的话……从前红军里对俘虏兵说话的总是他……。”
朱总司令不断向人们打着招呼，热情地把村里几个年纪最大的老大爷、老大娘请上来，让他们坐在正面的罗圈椅上，自己却很随便地坐在一条长板凳上。他点着一袋烟衔在嘴里，笑盈盈地眯起双眼，爱抚地看着他的子弟兵团、战士们、马夫们、伙夫们，和拥过来挤过去的驻地乡亲们……
宣布开会了。
中共中央北方局书记杨尚昆，代表中共中央和中共北方局讲话，说明庆祝朱总司令寿诞意义。祝词热情昂扬、宏亮有力：
“庆祝朱总司令寿诞，我们应当学习他的伟大。朱德总司令是党的军队的创造者，十数年来的奋斗，建立起一支不可战胜的、官兵一体、爱护民众、而且为广大人民所热爱的无产阶级的子弟兵——第八路军。
“庆祝朱总司令寿诞，我们要庆祝他伟大的人格。他是中国共产党的模范党员，中国共产党、八路军中最好的同志。朱总司令坚决的执行了党的政治路线，十数年的奋斗，只晓得有民族、有党、有阶级，他是中华民族最优秀的儿女，黄帝最好的子孙，中国共产党最好的党员，这种伟大的人格是值得我们学习的。
“朱总司令继承了中华民族最优秀的传统，是中国社会所说的真正的圣人贤人。他一贯是为革命、为民族奋斗的。朱总司令气量伟大，许多同志都是他一手一脚培养出来的。朱总司令的伟大也表现在不骄傲，毫无有架子。朱总司令吃苦耐劳，不管经过任何艰难困苦，一贯为阶级、为民族而奋斗。即使敌人也不能不佩服朱总司令是伟大的战略家、政治家；一些顽固分子，眼光只有三寸长，见了他也不能不佩服，朱总司令使顽石点头。这种伟大精神是新的圣人，革命的圣人，他是中华民族优秀传统的继承人！”
讲到最后，杨尚昆提高嗓门说：“同志们，我们有这样的领袖，抗战能不能胜利？革命能不能成功？”
“能！”会场上报以海涛般的巨大的回声。
杨尚昆挥动着坚强有力的拳头，带领大家喊起了“朱总司令万岁！”、“中华民族解放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的口号。
接着，国民政府高级联络参谋陈荣楫，代表蒋委员长同华北行营程主任致祝词；
朱穆之代表刘伯承师长、邓小平政委及129师全体指战员向朱总司令致以虔诚的敬礼并宣誓要抗战到底，为无产阶级奋斗到底，成为无产阶级最坚决的队伍，以报答朱总司令的培养；
前方鲁迅艺术学校校长、杨尚昆的夫人李伯钊，代表妇女界倾吐了华北敌后新女性的心声，表示要学习被压迫妇女的救星——朱德总司令的精神，团结和组织华北的妇女参加抗战；
三八六旅的青年代表，以诚挚而坚定的言词，表明愿意多打胜仗来祝贺朱总司令的寿诞；
八路军中日本兄弟自己的反战团体——觉醒同盟本部的代表杉本一夫（前田光繁）上台，以急促而又纡徐的语音，向朱总司令表示他内心的崇高的敬意：“今天我们总司令五十四岁寿诞，我代表觉醒同盟表现无限庆祝的意思。我们八路军日本同志组织的觉醒同盟，在我们的慈父朱总司令爱戴之下成长起来了。也许你们觉得朱总司令是中国人的，不是日本人的，但是朱总司令不但是中国的，而且是世界的！朱总司令所领导八路军是全世界无产阶级一支新的军队！在朱总司令五十四诞辰，看到朱德总司令比我们还健康，我们非常欢喜。今天没有好的东西送他，谨在此表示诚挚的敬意！”
朱德所在的党支部送给他一面上有“模范党员”的的美术字的贺幛。朱总司令端详一阵，收下了。后来，他曾十分谦和而又诚恳地对他的夫人康克清说过：“朱德一生别无所求，但愿作一个自自然然的共产党员……”。
延安《八路军军政杂志》特派记者秋远，写了《如火如花的老少年》，描写朱总司令在华北敌后跃马挥师，浴血奋战的精神风貌；
八路军政治部的副主任兼宣传部长陆定一，写了《贺朱副司令长官五十晋四寿诞》的长文，在当天的华北《新华日报》上专载，赞颂朱总司令“坚如铁石，量如大海，朴素如农民，勇猛如狮虎，和蔼如春日，威名如雷霆，爱民如子女，嫉恶如仇敌”的“至大至刚”的伟人品格和情怀；
左权将军和夫人刘志兰，觉得任何实物的东西也不能表达他们对朱总司令的无比崇敬之情，于是共同写作了一首《献给我们的朱总司令》的祝寿诗：
总司令，
你是生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里，
几十年来你为摧毁它而不倦地奋斗着，
在你的后面有千千万万的人群，
跟随着你开辟的道路迈进，
你是中华民族中国人民解放的旗帜！
……
我们确信：
当再庆祝你的寿诞时，
也同时庆祝你伟大事业的胜利。
当时，年仅24岁的青年作家杨朔，随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组织的作家战地访问团，刚刚到达华北抗日根据地的太行山区。他们访问了晋东南抗日根据地的八路军防区后，冬天便到达武乡县的王家峪八路军总部驻地，适逢朱总司令寿辰，便和《新华日报》（华北版）记者袁勃写了两首诗以示祝贺。第一首诗是《寿朱德将军》：
立马太行旆飐红，
雪云漠漠飒天风。
将军自有臂如铁，
力挽狂澜万古雄。
第二首诗是《代寿朱德将军》：
抚循部曲亲如子，
接遇乡农霭若风。
谈笑雍容襟广阔，
最从平淡见英雄。
朱总司令见到这两首诗后，谦逊地写下了《和杨朔、袁勃先生》的闪古烁今的千古绝唱：
北华收复赖群雄，
猛士如云唱大风，
自信挥戈能退日，
河山依旧血流红。
1941年，朱德将诗末句改为“河山依旧战旗红”，将标题改为《赠友人》，收入《朱德诗选集》。
华北《新华日报》当日版，也在显赫的地位发表了题为《庆祝朱副司令长官五十晋四诞辰》的社论。社论指出：
“朱副司令长官及其统帅下的第八路军，在华北敌后两年来的奋斗，已经获得了一万万民众的拥戴，也引起了日寇、汉奸及一切民族危害分子的惧怕和仇恨。每一个爱国人民都在热烈拥护朱副司令长官及其统帅下的八路军，而且日寇、汉奸及一切民族危害分子，则以危害朱副司令长官及其统帅下的八路军为快。”“华北军民在今日热烈庆祝朱副司令长官的五十晋四诞辰，其真正的意义，不仅仅在于表示华北军民对朱副司令长官的衷心爱戴，而且在于，这一次的庆祝表示了华北军民对于中国共产党坚持抗战、团结、进步，反对投降、分裂、倒退”的政治路线和热情拥护，表示了华北军民对于八路军的兄弟的友爱，表示了华北军民在新的艰苦环境中衷心接受朱副司令长官的领导，赞助八路军与中国共产党。”“我们热烈庆祝朱副司令长官寿辰，因为他是人民希望，民族之光！”
朱总司令听着、看着，在如潮般的掌声中站起来讲话了。他说：
“你们不要庆祝我，我要庆祝你们……群众是我们的兄弟，我们都是群众里走来的人，我们不相信英雄，只相信政治进步的人。我的一生革命中，从封建、半封建、帝国主义压迫，三层黑暗社会里斗争到现在，才算摸对了一条道路。起初推翻君主制，有些人认为目的达到便心满意足了，但我认为革命刚开始，以后又打倒了一部分军伐，一些人又满足去做革命成功的官了，但我还得前进，愈革命愈觉得要革命。起初我们革命人数不多，团结不坚固，又没明确的革命理论作指导，只凭着满腔的热血正义，现在抗战建国要做的事情不是单独几个人在摸索了，而是成群成行的人，有领导有组织，只要永远把握着革命的方向前进，就可以成就伟大的事业。这是我第一应当告诉你们的，就是无间断地时时刻刻地和你脑子里非革命的自私的意识思想作斗争……。我们找到了人类真正解放的道路，与最进步的党在一起运用世界人类最伟大、最优秀的武器——马列主义理想，为中华民族彻底解放而奋斗……”朱德最后说：
“共产党人，不仅要做自古以来最大的豪杰，而且要做自古以来最大的圣贤……同志们，我们革命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我愿跟同志们一起继续奋斗下去！”
当晚，是军民联欢文艺晚会，八路军总司令部的“火星剧团”、晋冀豫区党委的“太行山剧团”、一二九师的“先锋剧团”、三八六旅的“野火剧团”、前方鲁迅艺术学校的“鲁艺文工团”、太行三分区的“前哨剧团”和武乡的“光明剧团”、“盲人曲艺宣传队”都演出了精彩的文艺节目；朱德卫士长李树槐还由王家峪老乡伴奏，唱起了武乡秧歌《新十二月翻花》……
八路军总部炮兵团的“怒吼剧社”，也由武亭团长，这位朝鲜籍的国际主义战士带领，参加了为朱总司令祝寿的演出。剧社的李伟即席演唱了刚创作的《朱德将军》之歌，以欢快的旋律和通俗的唱词，简洁明了地勾画出朱老总的伟人气概。接着，武亭还亲自指挥剧社演员，为不远万里来华支援抗战的德国医生汉斯.米勒举行了参军仪式。武亭为米勒祝福，让剧社为米勒歌唱。两位国际主义战士为了世界和平，为了中国人民，相会在中国战场，共同为中国的胜利祝福。看着这位“宣誓抗战到底”的德国朋友，武亭高声歌唱：“我们都是援华抗日的国际主义战友，我们要同中国军民团结起来，打倒共同敌人——日本法西斯！”
祝寿结束，夜以很浓。但浩浩荡荡的灯火游行方兴未艾，热闹非凡——龙灯、凤灯、瓜果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特别是一颗巨大的红星灯格外引人注目的，灯上画着朱总司令的肖像，“朱德儿童团”的一群孩子们，手执松明火炬，在红灯下载歌载舞，尽情的喷发着童稚激情……
朱总司令看着，听着，欢笑着，显得那么年轻愉快。
人们尽情地跳啊，唱啊，《朱德将军》的歌声，高亢雄壮，热情洋溢：
锣儿响，
响当当，
朱德将军好心肠，
宽宏又大量，
意如铁，
志如钢，
数十年来都一样，
爱民如子女，
爱党胜爹娘，
哪一个不说他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将。
鼓儿敲，
响咚咚，
朱德将军善用兵，
战术最精通。
既沉着，
又贤明，
中国红军总司令。
率领八路军，
世界都闻名。
那一个不说他是抗日救国的老英雄
……
歌声，久久地回荡在太行山的上空，震响在根据地每一个军民的心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