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欢快的豆汁
“相看两生厌,唯有宋十七。”
三春阁那些无病呻吟声――啊呸,吟诗作对声,就算再嘈杂,也挡不住这道贱到让人有暴力倾向的声音传入耳中。
对街阁楼上传来一阵哄堂大笑。二哥一拍豆汁摊的桌子,霍然起身:“十七,这北邺王家的无赖嘴太臭,我替你去教训他!”
我,宋十七――此时正在给自己倒豆汁,闻言安慰道:“二哥息怒,我们都是有修养的人,动手打人不太好。”
二哥顿时热泪盈眶:“十七,这也太委屈你了。”
我冲二哥笑了笑,然后将满满一碗豆汁瞄准了对街三春阁上正嚣张大笑的蓝衣青年,“唰”的一声,将碗扔过去――
那真是一道漂亮的抛物线,散发着怪味的豆汁欢快地奔向它们的目的地――杜易风。
三春阁上传来一声惊呼,莺莺燕燕集体尖叫了起来,其间夹杂着杜易风的呕吐声,场面十分混乱。
我抬头,正好和满身恶臭豆汁的杜易风四目相对,在这厮愤怒的注视下,我微笑地朝他竖起了中指。
二、他居然裸睡
要问我和杜易风的梁子,那真是从小没娘――说来话长。
作为一个21世纪,前途不可限量的武术会精英的我,练胸口碎大石时不小心被石头砸死,然后狗血地穿越这件事儿,我认了,穿越成一个祖传将军家大字不识一个字的女汉子,我也认了。
可是老天,您和我有什么仇什么怨,才能给我安排一个这么浑蛋的爹?!
你说我这个沙场汉子的女儿,从小摸爬滚打,练的是拳头,可我爹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要让我嫁个知识分子,知识分子就知识分子吧,他居然觊觎人家北邺世子――杜易风!
杜易风是谁?北邺“三才”之首,文武双全长得帅,全大燕国女子的梦中情人!
人家大老远从北邺封地回王城,就算不指望燕帝指给他一个大家闺秀,好歹也得是个小家碧玉,偏偏燕帝跟我爹一样重口味,非要撮合我和他……
于是第一次相亲,我就跟杜易风相看两生厌,导致现在见面就成灾,所以说,包办婚姻要不得!
在我泼了杜易风一脸臭豆汁的当晚,北邺王府传出消息,说杜易风在三春阁遇刺,受到过度惊吓,导致痴呆了。
我爹说:“陛下的意思是,你身为易风的未婚妻,这就收拾收拾,明日去北邺王府表示一下关爱。”
我还没抗议,他就一副“别废话,你二哥什么都招了”的表情,阴森地盯着我:“我的意思是,要么你滚去北邺王府卖身谢罪,要么我把你跟你二哥提溜到陛下面前谢罪。”
“……”
我很怀疑二哥和我是不是我爹亲生的,但我更怀疑杜易风,只不过砸他一碗豆汁都能变成行刺,所谓的痴呆也是骗人的吧?
为了证明杜易风是装疯,乘着月黑风高夜,我吃饱后,挥一挥衣袖,毫不客气地去北邺王府遛弯。
彼时,伺候杜易风的侍女前脚关门,我后脚就翻窗进去了。
烛光柔和,床上安静熟睡的青年眉目如画,漂亮得我都找不到形容词,果然不负他那些狂蜂浪蝶给他取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口号。
可这厮睡得这么熟,横看竖看,哪儿也不像傻了啊?
我寻思着,这厮人前装疯,可遇到刺客他总不好不要命,任由刺客鱼肉吧?
于是我机智地脱下一块裹脚布,蒙住杜易风的脸,以免他看到我的脸,然后摸出一把匕首,掀开杜易风的被子――
卧槽!
请原谅我说了脏话,只因我一把掀开杜易风的被子之后,他……他……这个传说中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男神,他居然――
裸睡!
我一脸通红,破口大骂:“卑鄙!无耻!不要脸!”
蒙着脸的杜易风猛地抬手,抓下脸上的裹脚布,一双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我,而我刹那间“鼻血流下三千尺”,“哐”的一声,匕首落地,我拔腿落荒而逃。
三、妖怪不要打我
我跑去找我爹,在他面前哭了一场,说我不要去北邺王府,因为杜易风是装傻。
结果我爹压根儿不信,还亲自提溜我去跟北邺王打包票,说杜易风这病不治好,我就不回去了。
我想不通,这个世界都在坑爹,怎么就我爹在坑女儿呢?
“怪不得陛下夸十七情深义重,我儿都这般情形了,十七还不离不弃。”北邺王感动得泪眼模糊,拍了拍我的肩膀,“十七,本王看好你们哟。”
我无语凝噎地看着一旁的杜易风,他正乖巧地蹲在地上数蚂蚁,手里拿着我昨晚落下的匕首,许是察觉到我的目光,这厮还回头,冲我天真无邪地笑了。
这个浑蛋!
北邺王和我爹一番唏嘘后离开了,一旁数蚂蚁的杜易风突然站起来,抓起一个花瓶就摔在脚下。
当时我和门外的花花草草们都惊呆了!
我爹跟北邺王许是听到了声音,慌忙折回:“怎么了?”
震惊的我完全处在灵魂出窍中,就见杜易风那厮哭着指我,语不惊人死不休:“呜呜呜……妖怪不要打我!”
“……”
杜易风你个浑蛋,竟然敢陷害我?
我跳起来辩解:“爹,分明是他自己摔的花瓶,他想诬赖我!”
我爹一巴掌拍在我后脑勺,气得脸都绿了:“你当我傻的吗?易风一个知识分子,文化人,你以为跟你一样啊?”
你们懂什么叫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吗?
杜易风弱弱地缩在墙角,还怯怯地拿匕首比画我:“妖怪,昨天晚上过来吃人的妖怪……”
我想起昨晚的春光无限好,当即一脸通红,险些吐血――这个不要脸的杜易风,他还敢提?
北邺王连忙劝慰,直说“误会误会”。 我爹临出门了,还回头指着我的鼻子警告:“好好照顾易风,再敢欺负他,我打断你的腿!”
等我爹跟北邺王离开后,我颤颤巍巍地指着那个傻子:“杜易风,你要不要脸,为了整我,你居然装傻?”
杜易风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抓起一个瓷枕,猛地扔出去――
这个浑蛋!
我飞身扑上去,险险地接住瓷枕。
杜易风的嘴角勾起一道迷人的弧度,修长匀称的手指摸上茶壶,掂了掂,又给我扔了出去。
我心惊肉跳地再次接住茶壶,大怒道:“杜易风,你再扔一个试试!”
这厮闻言咧嘴笑了,居然转身弯腰,去搬那盆半人高的盆栽!
“去你的!”我怒不可遏,一个箭步冲上去,猛地抱住了他。他僵住了。
我耳畔只有他的呼吸,温暖湿润,痒痒的。他离我这么近,近得我的鼻尖几乎触到他漂亮的锁骨,这姿势,真是有点儿暧昧,所以――
片刻寂静后,杜易风流着眼泪,哈哈大笑起来,双手哆嗦着,用力地抱住了我的脑袋。若有外人进来看到这一幕,一定以为我跟杜易风在深情拥抱。
只有在颤抖的杜易风知道,我默默地咬住了他的锁骨,还温柔地伸手,点在他的笑穴上……
四、杜易风的鬼魂
我不情不愿地入住北邺王府,给杜易风治病的神婆对我特别强调:“宋姑娘,天黑了就不要随便出门了。”
“为什么?”
神婆悄悄地指了指门外:“世子被吓丢的那些魂儿,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夜晚总会弄些动静,怕姑娘害怕。”
我嗤之以鼻,别说杜易风是个装疯的骗子,就凭咱相信唯物主义现代人的身份,能信什么鬼神说?
我回去时,杜易风正坐在地上,津津有味地吃瓜子。
吃瓜子是我的爱好,听说和我相亲之后,这位北邺世子回来就戒了瓜子,现在吃得这么开心……我疑惑地想,莫不是真脑残了?
我抖了抖被子,上床睡觉,还没翻身,就觉得一个重物压上来,接着我看到一只脚――是的,你没看错,一只脚快狠准地将我用力踹下了床。
杜易风站在床上,叉着腰,颐指气使:“妖怪快滚!”
这个该死的傻子!
“杜易风!”
我屁股痛得不行,咬着切齿,笑得不知道多狰狞。
杜易风一僵,爬下床就要跑。
哼,想逃?
我纵身而起,扑向他,从后面狠狠地抓住了他的脚。
杜易风被我扑倒在地,使劲挣扎,嘴里大喊大叫:“妖怪!妖怪吃人啦!”
“妖怪?还吃人?小样儿,今儿姑奶奶我就吃给你看!”
我气急败坏,爬起来骑在他身上,按住他挣扎的手脚:“不准动!”
杜易风不服气,直呜咽:“妖怪!妖怪!”
竟然还嘴贱!
我四肢都压着他,腾不出手脚,一怒之下,俯身狠狠地咬在他的嘴唇上――
“嗯……”
杜易风发出一声闷哼,猛地瞪圆了眼睛,唇瓣在我的唇齿间哆嗦得厉害。
这么亲密的接触……好像……哪里不对劲儿?
我颤颤巍巍地坐直身体,脸再次灼烧起来。
杜易风一声不吭地被我压在身下,衣衫大敞,青丝凌乱,关键嘴唇还特别红。这副惨遭凌辱的模样,就像被我怎么了一样。
我傻眼了――完了,我爹没告诉我,轻薄了良家美男子应该怎么办啊!
空气顿时凝固了,我正手足无措地想着怎么安抚杜易风,脚下突然传来什么沉闷的重击声,伴随着类似钉子划过墙壁的诡异声音,平添几分毛骨悚然。
我想起神婆叮嘱我的话,浑身的汗毛“唰”的一下竖了起来。
可怜的杜易风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再次被我压倒,我死死地抱紧他惨叫:“杜易风!有鬼啊!有鬼啊!我最怕鬼了!”
杜易风刹那间满脸通红,拼命地骂我“妖怪滚开”,可奇怪的是,他骂了半天还是任由我抱着,竟一点儿也不挣扎。
等到侍女们冲进来时,就看见我四肢缠在杜易风身上,而杜易风哭得梨花带雨,一副被我糟蹋了的模样……
于是不到半日,我乘杜易风神志不清,欲行不轨之事的事情人尽皆知,至此宣告成为全大燕国女子的公敌!
五、我一定是做梦
我连续多夜被北邺王府的怪声吓唬,而且我耳力极佳,想听不到都难。
于是我睡眠严重不足,每日精神不济,偏偏杜易风这厮还三天给我惹一大祸,两天给我惹一小祸。这不,一大早一群侍女就将我从床上拖起来,带着我直接往人工湖跑。
“宋姑娘,您快来啊,奴婢们没办法啦!”
到了人工湖后,侍女们指着湖心亭上站着的那道身影:“宋姑娘,世子说他要飞,奴婢们根本拦不住!”
我被她们吵得头晕,提高了嗓门:“都闭嘴!”
结果这一声太大,吓到了栏杆上那道站不稳的身影,只听见惨叫一声,“哗啦”一声,那身影掉了下去!
“他掉下去了怎么办?”我惊呆了。
“你救啊!”侍女们异口同声。
“可我――”
我话还没说完,不知道哪个浑蛋推了我一把,我一头栽下了湖――
可我不会游泳怎么办?
冰凉的湖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顺着眼鼻口耳灌进来,我呛得想咳嗽,却不过是让更多的湖水乘虚而入,湖面上传来零碎的话语清晰地传入耳中――
有侍女幸灾乐祸地笑道:“让她厚脸皮地占我们世子便宜,总得给她点儿教训。”
“就是,世子若知道,定然开心……”
杜易风,你好样的!
我心中明明愤怒不已,却不知为何委屈极了,难过得想哭。
眼前一片模糊的湖绿色,我的意识开始一点儿一点儿遗失。
看来我是死定了,不知道死后能不能再穿越回去……意识模糊中,我仿佛听到杜易风在喊我的名字,声音显得焦灼又担心。 我想,嗯,我一定是做梦。
我是傍晚醒来的,一睁开眼睛,杜易风就凑了上来。
这厮眼圈黑黑的,神色有些憔悴,还跟我装疯卖傻:“妖怪,你醒啦?你跳下水抓到鱼了吗?”
我安静地看着他。
杜易风被我看得发毛,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小心翼翼道:“妖怪,你怎么了?”
我慢慢地勾起嘴角,冲他诡异地笑了,在杜易风瞬间的愣怔中,我一脚将他踹下地,扑上去按住他,来了一顿胖揍。
“杜易风,你个浑蛋,明知道我不会游泳,你让人推我下水?你想淹死我?你真当我不敢把你怎么样是吧?你说,你还敢不敢了?敢不敢了?”
“呜呜呜……妖怪打人了!救命啊!”
这种时候了还装傻,他当自己是影帝吧?
杜易风被我揍得捶地痛哭。若说从前我只用三分劲,今天便实打实用了五分力,可他还是“妖怪”“救命”的嚷个没完,演得不亦乐乎。
心头的无名火熊熊燃烧,我甩开杜易风,站起来:“你不就是讨厌我,故意装傻想解除婚约吗?好,我现在就去找燕帝陛下,说在三春阁是我行刺了你,让他解除婚约,治我的罪!”
“妖怪,你不要走!”
杜易风鼻青脸肿,跌跌撞撞地爬起来,紧张地想抓我。我轻而易举地避开他冲了出去。
怀着一腔怒火的我,简直能直接冲进王宫,当着陛下的面跟我爹打一架!
六、妖怪的裹脚布
北邺王府的夜晚十分寂静,夜露清冷,四周只有蛐蛐在浅唱。
就是这样的寂静中,我再次听到那些沉闷的重击声,这一次尤其清晰,是从北邺王府那座废弃的院子里传出来的。
我皱了皱眉,以往在杜易风的屋子里,因为离得远了,我听不清楚,可今天离得这样近,我分明听出来,那不是什么鬼声,而是熟悉的……兵器碰撞声。
堂堂北邺王府,又非我将军府邸,怎么会有这样多的兵器碰撞声?
我顺着这声音,悄无声息地避开了一列巡夜的守卫。
之前我一直应付杜易风,没什么机会逛北邺王府,自然没有去注意这些王府的守卫。今日才发现,这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守卫居然个个身手非凡,连我也着实费了一番力气,才能接近那座废弃的院子。
然后,我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朝堂上出了名的清正廉洁,敦厚老实的北邺王爷,正负手站在一群忙碌的侍卫中间,而那些侍卫正小心翼翼地将一批一批的兵器吊到院中的枯井内……
这情形……是要造反啊?!
信息量太大,原谅我不合时宜、难以置信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谁?”
北邺王警觉地喝一声,一瞬间隐藏在暗处的高手们纷纷向着我的藏身地而来,我暗骂一声“倒霉”,使了轻功,拔腿就逃。
可惜北邺王府就那么大,对方人太多,我藏在一片假山后面,满头大汗,心里只骂我爹:“该死的老头子,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听到那些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正不知如何是好时,草丛里突然探出来一只手抓住我,吓得我魂儿都差点儿没了:“鬼啊!”
然后杜易风的脸从黑暗中探出来,他似笑非笑地问我:“妖怪,鬼在哪里啊?”
北邺王闻声赶过来,一干人等将我和杜易风团团围住。
“十七,你和风儿怎么会在这里?”北邺王亲切地问我。
我拿手遮了遮突如其来的火把亮光,硬着头皮撒谎:“杜易风要抓蛐蛐,我带他抓蛐蛐,杜伯伯,发生什么事儿了?”
“刚刚有人闯入府内,想是当日刺杀风儿的刺客,所以我急忙追出。”北邺王比我脸皮还厚,撒谎忒顺溜,末了问杜易风,“风儿,告诉为父,你们刚刚在干什么?”
我顿时心一沉,杜易风这厮不知是真傻假傻,而且对方是他爹,我知道他爹的秘密,他还能帮我?
“妖怪要给我看她的脚。”杜易风在怀里摸了半天,摸出一块十分眼熟的裹脚布举起来,天真无邪道,“妖怪说看了脚,可以一起睡觉。”
“……”
当时北邺王的表情十分精彩,我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七、你是猪吗?
最后我在北邺王暧昧的目光注视下,牵着杜易风,拿着那块他积极想喂给我吃的裹脚布,镇定地离开了。
等到一关上门,我顿时冷汗直流,整个人几乎虚脱。
杜易风凑上来:“妖怪,一起睡觉吗?”
“杜易风,你在装傻对不对?你这个骗子,我要回去告诉我爹,告诉陛下,说你们杜家要谋反――”
话音未落,杜易风突然俯身吻住暴怒的我,我瞬间瞪大了眼睛,这……这不要脸的浑蛋,他……他居然非礼我!
“呸呸呸,你找死!”
我愤怒地要打他,却被他按住胳膊;我去踢他,却被夹住双腿。
最后我跟他扭打成一团,也不知道我是不是被吓坏了,战斗力严重下降,打了半天,居然半点儿便宜没占到。直到我的嘴唇都被杜易风亲肿了,他才喘着气松开我,我二话不说,先给他一耳光:“浑蛋!”
杜易风被我打得一个趔趄,气得差点儿吐血:“你有没有良心!我爹疑心重,刚刚势必派人偷偷跟在你我身后,你口无遮拦,我只能吻住你,你居然还打我,你是猪吗?”
“没错,我就是猪,我以为你装傻只为逗我玩,原来是你们北邺要谋反,所以诓我过来当人质,好胁迫我爹对不对?”我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大义凛然,“杜易风,你休想利用我!”
“宋十七,你讲话之前用没用过脑子?我若要利用你,利用你的感情岂不更容易?又何必故意招你嫌弃?”杜易风黑了脸,一步一步逼近我,“我到处说讨厌你,你不提解除婚约;我装傻赶你走,你还非要留下照顾我。你这么喜欢我,逼得我也喜欢上你这个粗鲁的女汉子,最后你却来告诉我,生死攸关时你不信我?”
合着他相亲时甩袖而去,再见时百般捉弄我,成了保护我,而我不去解除婚约,死赖着他不走,倒成了辜负他美意了? “杜易风,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没文化的姑娘都特别好骗?”我举起拳头,示意他不要再靠近,“我要是再信你,我就跟你姓!”
这厮不信邪,恶狠狠地回答我:“反正你要嫁给我,早晚都得跟我姓。”
结果不言而喻,杜易风被我一拳揍趴在地,爬都爬不起来。
他还不怕死,按着被我打青的颧骨,放狠话:“宋十七,你这个没良心的女汉子,只有两条路给你选,要么说你什么都知道了,被我爹杀人灭口;要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乖乖地待在我身边!”
我表示很想把这个北邺才子,打成北邺残障!
八、大燕美人榜
我爹说过,识时务者为俊杰。所以我不会傻到去找北邺王寻死,但我也不能真乖乖待在杜易风身边啊!
于是我绞尽脑汁,仔细回想了一番当年二哥给我说的那些巾帼女英雄们被俘敌营后,究竟都是怎么做的。
思虑良久,我悲哀地发现,能保住命成功逃脱的,居然能用的只有一招――美人计!
于是我跑去找李婶,李婶是从北邺封地过来的老人,从杜易风婴儿时期就开始照顾他,肯定了解他的各种事情。
我问李婶:“以前追杜易风的姑娘肯定很多吧?都长什么模样?”
李婶这人忒实诚:“最不济的一位姑娘,也在大燕美人榜上排行第二十位,排名再往下的,都没脸说喜欢咱们世子。”
我不死心:“那你瞧我这样的,能排前二十吗?”
李婶委婉地冲我笑了:“宋姑娘,全大燕都知道您是上了英雄榜的,您还稀罕什么美人榜嘛!”
“……”
于是晚上杜易风在外面装疯卖傻完回来,就发现我特忧郁地抱着膝盖,坐在床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听说……”这厮咳了咳,试图引起我的注意,“听说,你打算进军大燕美人榜?”
我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老鼠一样,当即跳起来否认:“浑蛋,要不是为了色诱你,我宋十七会稀罕那什么鬼美人榜?”说完,我倒吸一口凉气,捂住嘴,“糟糕,说漏嘴了!”
杜易风:“……”
我恼羞成怒,举起拳头:“好吧,我知道那什么美人榜我是挤不进去了,色诱你也没戏,不过你别惹急我,不然我就揍你。”
杜易风淡定地掸了掸袍角,往椅子上一靠。我戒备地瞪着他。
他捏着一颗葡萄转了转,良久,扬起了嘴角:“宋十七,你说你要色诱我,我很期待。”
“啊?!”我傻了眼。
九、你当我傻啊
杜易风郑重地同我约定,如果我能色诱成功,条件随我开,我看他是真脑残了,哪有人明知道是圈套还往里跳的?
于是在一个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黄道吉日,我宣布晚上要色诱杜易风,闲杂人等请自动回避。
大约是这个宣言太过奔放,可怜的北邺王听完一连栽了两个跟头,然后捂着老脸,跑得飞快。
夜色降临,北邺王府的树上挂满了各色的灯,远远看过去,五光十色的斑驳光影,就跟那谁说的“那人就在灯火啥啥处”一样有情调。
杜易风如约而至,穿着他惯爱的蓝色衣衫,今晚北邺王府的人都被我露骨的宣言吓得不敢靠近这儿一步,所以这厮也不装傻了,人模狗样地站在那冲我笑:“久闻宋姑娘美名,在下北邺杜易风,请多多指教。”
这话太熟悉了,聪明如本姑娘,同样的错绝对不会犯第二次!
于是我抽着嘴角,干笑道:“今天天气不错。”
杜易风走过来,坐在我身边:“相亲那次,你可不是这么回答我的。”
“……”
相亲那次,他也是穿着这么一身蓝色衣衫,站在相亲楼前,微笑地冲我来了这么一段很有文化的问候。
当时为了表示我对他的崇拜与敬仰,顺便表示一下我也很有文化,我绞尽脑汁凑了一句话恭维他:“世子真是巧言令色,难怪刚刚我一见到世子您粉墨登场,顿感盛气凌人。”
结果这厮听完,脸一绿,当即二话不说,拂袖而去。
我鄙视杜易风:“你当我傻?我那么说你保准甩甩袖子走人,我今晚是要色诱你,你走了,我诱个鬼啊?”
但我忘了杜易风是个无赖,他闻言站起身:“你不说的话,我现在就走。”
我急忙爬起来去拽他:“等等!那什么,世子真是巧言令色,难怪刚刚我一见到世子您粉墨登场,就顿感盛气凌人。”
话音未落,杜易风突然回身将我紧紧抱住,力道太大,差点儿晃掉我头上的珠钗。
我吓了一跳:“杜易风,我色诱不卖身的!”
“宋十七。”他闷闷地喊我。
我:“干吗?”
这厮郑重建议:“你应该多读点儿书。”
可怜本姑娘还没破口大骂,这厮已经一口狠狠地咬在了我的锁骨上。
“啊!”我痛得哇哇大叫,无耻的杜易风下了狠口,都给我咬出血来了!报复!绝对是报复!
“宋十七……”他摸着我的脸颊,对着我泪汪汪的眼睛贱笑着说,“这下咱俩就互不相欠了,再见,再也不见。”
“杜易风你个浑蛋――嗯……”
这浑蛋居然又不要脸地俯身吻我,说好的互不相欠呢?
十、到底谁谋反
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杜易风最后吻了我之后,我就失去了意识,待再次醒来,我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将军府的闺房内。
“十七,你醒啦?你都睡了三天了,吓死哥了!”二哥拍着心口,咋咋呼呼。
“我怎么回来了,杜易风呢?”我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紧张地问。
“你还问那个兔崽子?”二哥发火了,“他装疯卖傻骗了所有人,要不是北邺王身边的亲信冒死将你救出来,你就惨了!”
我听糊涂了:“什么?你说谁把我救出来了?”
“我的傻妹妹,原来杜易风一心想谋反,此事无意间被他爹发现了,他居然下毒想毒死亲爹,那日还打算挟持你逃回北邺封地,幸亏那个亲信忠心,拼死将你救出来,这会儿咱爹已经带人去追杜易风了。”二哥唏嘘不已,“可怜北邺王这老头,一代忠良啊!被自己的亲儿子毒成了个傻子!” 我愣住了,造反的明明是北邺王,杜易风……
我突然想起昨晚他咬完我,对我说:“再见,再也不见。”
原来他一直打的是这个主意,装疯卖傻不仅是为了保护我,更为松懈北邺王的戒心,然后……替父背下谋反的罪名,替父去死!
“十七,你去哪儿?”
二哥一把没抓住我,我抓起衣服就往外冲,咬牙切齿地吼道:“我要请缨,亲自捉拿杜易风这个骗子!”
我日夜兼程,可等我到北邺时,城外已经杀伐一片,风沙掩不住血腥,残旗覆盖着尸首横遍、烧焦的大地。
我爹的副将告诉我,杜易风空负盛名,只会纸上谈兵。若他不出城,或许我爹还顾忌会伤了城内无辜百姓,可他狂妄至极,居然倾巢而出,不知死活地对战我爹。
就我爹的战斗力,注定北邺叛军兵败如山倒,现在杜易风大军被我爹困在一处断崖,几乎全军覆没。
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我怔怔地望着远方完好无损的北邺城,鼻子莫名一酸:杜易风这个骗子,他哪里是狂妄,分明就是故意的!
连夜赶路的战马疲惫不堪,它驮着我,沉重地迈着蹄子行至军前。
我看到大燕的将士团团围住了剩下的北邺叛兵,残兵败将之间,那抹蓝色显得尤其突出。
“十七,你怎么来了?”我爹皱起了眉头。
被围困住的蓝衣男子闻声僵了一下,缓缓地将目光移过来,那熟悉的眉眼,从前就算装傻,也是干干净净,带着笑意的,此刻却沾满血污,是从不曾见过的狼狈。
四目相对,他笑道:“难得宋姑娘亲自来接在下,在下真是受宠若惊。”
这厮居然还能笑,哪儿有一点儿被人鱼肉的自觉?
我指着他:“杜易风,你这个骗子,我今日要亲自抓你回王城,来日你判了腰斩,我还要亲自动手!”
杜易风还是笑眯眯地看着我,轻轻道:“不用这么无情吧……”
我险些被他给气哭出来,凶狠地抓过我爹的长枪,朝着他冲过去,吓得我爹差点儿从马背上掉下来,疾呼:“十七!十七!你给我回来!”
我爹的士兵们也被突然冲过去的我吓得一阵骚乱,又不敢阻止,任由我冲到杜易风面前。
我举起长枪,扫开保护着杜易风的叛兵,然后从马背上一跃而起,猛地朝着杜易风扑了过去――
“十七!”我爹的一声咆哮惊天动地。
当然,我们得原谅这老头激动成这样,任谁看到自己的亲生女儿抱着一个乱臣贼子跳下了断崖,都得这么号一嗓子。
十一、杜易风,你这个骗子
我抱着杜易风,跳下了断崖,烈风呼啸,身体在急速下坠,可杜易风居然面不改色,还在半空中换了个姿势,顺势搂住了我的腰。
我那个气啊,恨不得一拳揍死他:“你不怕死吗?”
他居然反问我:“你会带我去死吗?”
卧……我不能说脏话!我有素质!有修养!
我怒气冲天地将我爹的长枪打了个转,猛地朝着崖壁扎进去,长枪被我们落下的力道带着画下一道深深的沟壑,然后――“啪”!
不祥的一声,这……这……这破烂长枪居然断了?
“杜易风,咱俩这回肯定死定了,不过按照狗血言情剧的路子,搞不好咱们就穿越了。”
我话音未落,就见杜易风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转而扎进崖壁,乘着坠落的势头一缓和,他还求知好学:“穿越是什么?是你穿山越岭也要来救我吗?”
“……”
我带着杜易风,就着突起的石块,稳稳地落在了崖底。
杜易风小心地捡起坏掉的匕首,我认出这把匕首是那晚我落下的,没想到我的裹脚布和匕首他都随身携带,还都救了我的命……
“你就这么跳下来了,有没有想过你爹会哭死?”
“你当我爹跟你爹一样蠢,被自己的亲儿子下药弄成傻子都不知道?”我没好气。
杜易风咳了咳:“他也不是真的傻了,过几个月他就能清醒,只是乱臣贼子都死在你爹手里,他再难有所图谋。”
“呸,你怎么不怕我爹把你这个贼子弄死?”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十七,你去哪儿?”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你放手,咱们既然互不相欠了,从此天南地北,各走各的路!”
杜易风不松手,还委屈地撇了撇嘴:“怎么就互不相欠了?救命之恩,这得以身相许的。”
“杜易风,你个大骗子,你敢许,谁敢要啊?”我举起拳头,“你再不放手,我把你揍成猪头,你信不信?”
“我以后保证不骗你了!”他举手发誓。
聪明如本姑娘,我能信他?
“我怀疑你现在就在骗我,所以咱们再见,再也不见!”
我用了内力挣脱他的胳膊,万万没想到,被我按在地上揍了这么久的杜易风,居然轻而易举地化解了我所有的攻击,然后将我往肩上一扛:“先礼后兵,你是将门之后,想必比我懂这个。”话音未落,他扛着我就走。
我眼前一黑:“杜易风!你身手居然这么好!你又骗我!你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