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谈到当红卫兵、上山下乡、文革中的派系文攻武斗,才让他双目炯炯、眉飞色舞。即便是当时参与批斗某个人,也被现在的他说得津津有味。而对当下的一切,几乎了无兴趣,甚至无法接受,且深感不悦。我揣测,他那个时候过得很风光,有时也劝劝他,年华已逝,还是回到眼前。他长叹一口气:“你是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啊……”
我想,他的思维像一个钟表,已经停在了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他已经无法回去,也无法走出来。他的精神世界已经固定在往昔的某个囚笼里,无法转身,因此只能陷入对现实的深深郁闷了。
在给大学生上课时,一个孩子的眼神儿,让我为他担忧。每堂课他都扭头向着窗外,怔怔地走神儿,眼睛如同鲁迅先生描写祥林嫂那样只是“间或一轮”。他到底在想什么呢?这在我心里一直是个疑问。
终于有一天的课间,我见他闷闷不乐地在走廊上徘徊,于是去问,他的回答让我吓了一跳。
“您以为我的心在此处啊?我的心在北大、在清华的课堂!”
这是一所并不理想的高校,可也没有差到令人无法忍受的地步。但理想与现实的落差,让他心在别处,才能暂时逃避痛苦。于是身在此处,心去了北大的课堂。心灵被放逐,不知道也无从去解放。
最近在一位朋友的博客上读到她写的文章,这位朋友是心理学博士。她所论的事,正是对我遇到的两种人生境况的解释。
文中说,许多现实中的人,从时间角度看,他生活在“过去”,而不是生活在“当下”;从空间角度看,他生活在“别处”,而不是在“此处”。
这两类生活,因虚幻而痛苦,因迷茫而困顿。
许多人是在不自知的状态下进入这两种状态,因为被“过去”和“别处”束缚得太紧,已到了不得不给自己心灵松绑的程度了。
对于没有“风光”和没有“风景”的生活,我想,务实与进取的态度是,首先去接纳,其次设法求变。在这一过程中,把心灵安放在什么位置?只能安放在“当下”和“此处”。
(编辑 慕容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