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恒(左)有点抗拒清华、北大对他的争取,他的班主任任增志(中)也没有料到这场拉锯战竟然如此激烈,商恒的同班同学于海晴(右)如愿进入了清华环境学院
君子之约
6月23日早晨,宝坻一中渐次热闹起来,学生和家长来学校等待出分,关于商恒考取状元的消息也传开了。这所天津市郊最顶尖的重点中学每年有接近两位数的生源考入北大、清华,但距上一次出状元已经是8年前的事了。
商福青没跟儿子去北大,他要去医院上班,但在接到了几个恭喜的电话后,他掉转车头,决定去宝坻一中确认一下。在那里商福青遇到了代表清华姗姗来迟的李全旺,他告诉李,商恒已经去北大了,但同时答应可以带商恒去清华看看。
90公里外的北京,上午十一点,燕园。商恒在北大招生老师马麟的陪同下参观了光华管理学院和元培学院。商恒很喜欢那个操着一口湖北方言的光华管理学院教授,觉得他说话「平实」。
与此同时,清华招生组的李全旺带着商父赶回北京。下午,商家开始参观清华,先是经济管理学院,商恒觉得和北大光华的教授相比,清华经管的教授说话「口气非常大」。长时间的参观和他人的劝说已经让这个男孩变得有些不耐烦了,他不停告诉父母「别再跟我说了,好烦啊」。李全旺觉察到了这种不快,但又不敢把商恒带往自己所在的土木系,他觉得「谁会选择土木而拒绝北大的光华呢」,赶紧把商恒带到了人称「姚期智班」的清华计算机科学实验班,这是个商恒感兴趣的招各省市尖子的专业。
晚饭,李全旺邀请商家去清华熙春园餐厅吃饭,北大招生组的马麟也应商母邀请到席。马李二人分别坐在商父左右,商恒和母亲坐在一起。饭桌上一度呈现出诡异的沉默,没有人知道该说什么。偶尔,商恒和母亲聊起同学们的高考情况,李全旺和马麟干脆聊起大学的工作待遇。针对商恒的去向,他们订立了君子之约,「一定要尊重孩子意愿,清华很好,北大也很好。」
吃完饭,李全旺趁马麟取车空档,把商恒拉上了自己的车,「我说,不要拒绝我们的热情,因为毕竟你考这个分数,你不可避免……人的一生当中,也就这么一次是不是,你要好好地享受这个过程。」此时马麟的车开来了,商母和表姐上了马麟的车,商恒和父亲则坐上李全旺的车。两辆车,两所中国最著名的高校,一家人,穿过沉沉暮色,一路南行,每个人各怀心事。
回程车上,商福青与商恒坐在后排,他听到儿子嘟哝了一句,「我文科、理科都这么好,我还应该去北大」。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李全旺没有听到。
「得天下英才而育之不亦乐乎」
很容易想见,中国的高中生为了进入清华、北大这两所全国最顶尖的高校会付出了何等的努力。但很少人知道,北大、清华的招生人员是如何在长达一年的时间里,从万千的高中生中找到他们、吸引他们、争取他们。
每一年,清华大学招生办都会收到来自全国各地的信件,大多数的人会极力展示自己的不平凡,以期待清华可以「不拘一格招人才」。江苏泗阳的高中生寄来了自己的物理学论文,他在这篇11页长,涵盖两个物理公式的论文里尝试以时空的性质为基础去建立宇宙统一场理论,「爱因斯坦用了30年时间也没有建立」;广东海丰县一位35岁的女士在信里说,她在奶奶的影响下对经济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几年她一直在给习近平总书记提建议,希望招生办能让她就读清华经济系;招生办工作人员张珺还接待过一位「穿假貂」的中年女士好几次,她告诉招生办的工作人员,习主席派遣彭丽媛去北大,派遣她来清华讨论自己儿子的就读事宜。「我有时候就在想到底这个人是因为想上清华而神经了,还是因为神经了之后才想自己可以上清华。」张珺说。
一年中,除了应付这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自荐生,高校会把主要精力放在网罗遍布全国每所定点中学的每个各自看好的尖子生,「一格一格招人才」。每年8月,清华、北大的招生人员忙着筹备暑期夏令营,全中国最优秀的准高三学生到大学体验生活,参观学校,听讲座……两校都希望能早些在学生的心里栽种出北大或清华情结。
天津南开中学文科生张梦一参加了北大2013年暑期夏令营,拿到了优秀。那个时候,她还没有遇见头发灰白的清华大学天津招生组范宝龙老师,后者正忙着给参加清华暑期夏令营的同学「摸底」。所有来自天津的学生被召集到清华6教的阶梯教室里,志愿者们一一记录下他们的学校、成绩、性格、喜好,「白白净净小男生」,「高二期末分班综合第一」,「公认的学霸」……范宝龙已经把他们当作了自己的学生。一年之后,他们中会有40%左右进入清华园。
这样细致入微的招生工作几乎要持续一整年,到了11月,清华大学土木系副教授李全旺会带着一个「领军计划」的名额,回到自己的母校天津市宝坻区第一中学。「领军计划」是清华自2011年百年校庆之后开始施行的特殊自主招生计划,面向的是最优秀的应届高中毕业生。北大也有与之对应的特殊自主招生,「中学校长实名推荐制」,「拿中学校长的名誉做一个实验,看看他们推荐的学生是不是最好的。」北大天津招生组副组长孙世鳌老师介绍说。
李全旺在宝坻一中的会议室里面同15个推选出来的优秀理科生一一座谈,试图了解哪一个学生更符合清华的期许。最后推荐谁学校说了算,但参与选拔的同学老觉得是「李老师挑学生」,李全旺对这个误会有些哭笑不得,但他确实对招生工作怀抱热情,希望母校最优秀的孩子能和自己成为校友。对他这样农村出生的孩子来说,命运是在20年前考上清华土木系时改变的。
第二年开春,两校的常规自主招生开始了。中学推荐,也有学生自荐的例子。学生参加笔试和面试,取得资格之后有一定的降分录取优惠,近几年两校会把面试的日子选在同一天。清华大学学生刘鑫不想错过任何一个,于是在参加完清华的面试以后直奔北大,北大招办的老师笑着对她说「刚从清华回来吧」。
天津市郊,武清区杨村一中的文科实验班班长魏卓参加了北大的自主招生,顺利拿到了北大光华管理学院30分的加分。但不是每一个参加选拔的人都那么幸运,在面试环节中,来自大城市和小地方的考生差距是巨大的,并非所有人都和魏卓一样脑子清楚,口齿伶俐。比如,他参加清华自主招生的同学没有一个通过了面试,没有加分。「人家就产生一种心理,自主招生既然清华都拒绝我了,那高考我考的这么高,我为什么不去北大。」魏卓说。
清华大学招生组的范宝龙在忙完「领军计划」的人选之后,没忘记前文提及的张梦一,这个南开中学文科班「永远的第一名」。他跑到南开中学专门找张梦一谈话,邀请他们全家去清华参观,给她单批一个自主名额,劝说这个参加北大夏令营的小姑娘转报清华的自主招生。「其实清华、北大都特别好,上哪个我都特别愿意,真的是,上哪个我肯定都巴不得,当然觉得可能也就是清华招生组的老师比较热情,就对清华的印象比较好吧。」张梦一说。
从高二后的暑假夏令营,到高三上学期的「领军计划」或「中学校长实名推荐」,再到高三下学期的自主招生笔试和面试,两校会在这长达一年的时间里热情地建立、保持与中学生的联系。这两年,孙世鳌和他带领的北大招生团队开始刻意收敛这份热情。他也曾在整个高三时期对学生积极争取,2009年还没有微信的时候,他的「飞信」(中国移动的一款通讯软件)好友几百人,一大半都是天津的高三学生;甚至,作为湖南人,他手机的亲情漫游省(免漫游费)都设置为天津。但他渐渐地发觉身处高三的学生会把招生老师的问候和好意理解为承诺,等到高考出分后,如果考生成绩不够,他很难接受这些学生上不了北大的无助,「看到一个人落水却救不了他的痛苦。」
那些没有通过清华自主招生笔试的同学,会收到一封来自清华的信,里面有关于清华招生的资料和指南。许多收到了这封信的同学捧着,「就像收到清华录取通知书一样」。
无论是孙世鳌还是范宝龙,都清晰地记得许多被他们招进来的学生,或是那些遗憾没有招到的人。他们会时不时提及那些人,在念出一个个名字的时候总是双眼放光,熟悉得像自己多年的老友。这些平日都有本职工作的高校老师用业余时间免费义务做着招生,对他们来说,招生绝非仅仅「抢状元」,而是一件能让他们「得天下英才而育之不亦乐乎」的自豪。
孙世鳌觉得这些学生之于自己,有点像「门生」。对范宝龙来说,这份情谊恐怕更浓。他是天津人,清华念书,清华工作,招生工作就是要让「更多天津的好孩子上清华」。他明白招生的意义,因为他有时候会想起1982年的自己,那时候他18岁,就读于天津一中,教室是平房,屋子中间的悬梁上垂下来一排绳,绳上挂着各个学校的招生简章,那会儿没有什么招生组,他在考进清华之前一个清华人也没见过。
叫价竞争
商恒看上去是一个聪明的男孩,衣着随意,头发凌乱,但言语沉稳,个性独立。据他的班主任、物理老师任增志评价,商恒并非「对学习或看书(有)那种本能的欲望」,优异的成绩更多来自于天赋异禀和良好的学习方法。
用商恒自己的话来说:学习不是目的,只是为了在强手如云的理科实验班里面让和同学们保持一致,拥有共同谈资。
应对高考,他显得轻松自如,做完作业11点睡觉,从来不熬夜,他对自己认定的学习方式有异乎寻常的坚持,做物理题只写公式,不写文字描述,被任老师批评也不以为意(他高考物理拿了满分120分)。临考前的一个月,因为生病,他干脆整个下午或晚上不去学校。
6月23日,高考分数出来了,商恒摘得天津市理科第一名。第二天,他回到学校学习填报志愿,商恒刻意避开两校老师,但愿意听取同样毕业于宝坻一中的招生志愿者们的建议。清华志愿者王琨把他拉到僻静角落,以中学师兄的身份劝他选清华的工科。这时,北大招生组志愿者,就读光华管理学院的刘芯也跟了过来,劝商恒上北大光华。最后这场对话演变成两个大学生之间的「较量」。商恒一直没表态,只是听着。
午饭时,他被同学拉去请客,王刘两人宛拒了同去的邀请。
另外一头的宝坻一中会议室里,商恒的同班同学于海晴正在和清华大学招生组的李全旺进行谈话。于海晴高考总分699,位列全市理科第十五名。她想上清华环境学院环境工程的国际班,天津有「环境工程」的招生名额,偏偏没有国际班,李全旺很为难。他告诉于,可以去其他省份调指标,但不能百分之百确定。
于海晴失望地回到家后,北大招生组的电话来了,建议她考虑一下北大城环学院的城乡规划专业,她拒绝了,但连续四个电话以后,她想,「万一清华不行的话,北大考虑一下也没什么不好的」,于是又返回到宝坻一中,一个北大的男老师跟她聊「北大如何如何好」。在长达两个小时的聊天中,于海晴插不上什么话,但老师口中的「氛围自由」打动了她。
「当时我就真的有一点想说,我上北大得了,因为这个专业毕竟能定,而且也没啥不好的。」晚上,于海晴告诉李全旺自己动摇了,李全旺有些傻眼,约好第二天再见面。
第二天,事情又发生了变化,北大招生组告诉于海晴,「如果有分数比你高的人就会占你的名额」,她很生气,冒雨赶去城南的一间茶楼见了李全旺,李全旺告知:「环境系的国际班定了。」对这件事情,李全旺至今有点难过,「努力去给你争取,你相信我的承诺,但她是不在意的,她只在意结果行不行。」
这种信息鸿沟在招生过程中无处不在,理科和工科的区别在哪?土木和建筑究竟有何不同?这都是很多中学生难以厘清的差异。2011年,天津实行「高考后知分填报志愿」,考生的志愿填报就变得更加盲目,各高校围绕优秀生源的竞争便日趋白热化。北京大学招生办公室原主任秦春华曾撰文指出,「高考后知分填报志愿方式也颠覆性地改变了高考招生录取过程中考生和高校的关系,由选拔学生变成按分数争抢高分学生,使高校招生变成市场交换。由于已经明确知道了具体的高考分数,考生变成了各高校竞相争取的对象。考生可以凭借一纸分数条待价而沽,和高校进行谈判。谁提供的条件好就选择谁,坐观高校竞相举牌叫价竞争。」
实际上,在天津,很多高分考生在这场叫价竞争中也被「裹挟到那些所谓的热门专业去,而这个专业未必是他们真正想要的」。最热门的专业总是在马太效应作用下而更受追捧,比如北大的光华管理学院和清华的经济管理学院。很多高分家长对高校教育质量无法进行准确区分,出于现实的考虑,他们还是倾向于选择「北大光华」或「清华经管」这样更有「钱景」的专业。在这种情况下,「困在局里」的北大、清华便不得不在计划招生名额外追加更多的光华或经管名额。2014年,北大光华在天津计划招生2人,最终录取6人,清华经管经济与金融国际班计划招生2个,最终录取了7人。
再劝劝商恒
无论是清华招生组还是北大,均认为帮助考生做出理智的判断,才是招生工作的最大意义,而非媒体炒作的「抢状元」。话虽这么说,但在这个飘着雨的下午,商恒坐在家附近的茶楼,李全旺请招生组一位信息学院教授给他介绍清华的工科。商恒还是更相信自己分析信息的能力,外界的声音可能对于海晴有很大的影响,但影响不了他。「他们两边,我只是到那儿负责听而已」,听完清华的介绍,他回了家,继续在网上查关于清华和北大的资料。
6月26日,还差一天填报志愿。晚十点,商恒正式通知父母,决定好了——北大光华管理学院。「转天早上起来问他,真的就去北大了?就不考虑清华了?他说,嗯,不去了。」商父回忆。
6月27日一早,清华大学天津招生组决定最后一搏。组长程佳惠要再劝劝商恒,这位清华经管学院的老教授一头白发,精神矍铄,经济学家李稻葵是她的得意门生。讲了一个多小时后,程佳惠承诺让李稻葵做商恒的导师,「多直接呀,直接说可以跟李稻葵。」商父被打动了,在他心目中李稻葵是「老去中央电视台」的人,「听她说完了,我是想去清华经管多好。」商恒还是不吭声,商母一看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对程佳惠说「您也先去吃饭,我们也回家商量商量」。
清华天津招生组至今依然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所料末及。大家认定,午饭后,这事还有得谈,结果他们再也没有见到商家。一行人在宝坻一中的会议室等了两个小时,最后在电话中得知商恒依旧填的是「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
据商恒和其父母的描述,回家吃完饭后,商父出门给汽车加油,他在车里给班主任任增志打了个电话,「先别(把志愿)输机」,他想再劝劝商恒,作为家长,他更喜欢清华。「不会再改了,我既然都已经填了,我自己肯定不会再改了。」商恒说。
「就是这么奇妙吧,如果说他不考状元我觉得去清华的可能性就大了,这可能就是他的命,你就是状元了,你就去北大了,最后你选择就是那里。」商父说,儿子哪怕少考几分,就不会面临这么激烈的争取。商恒的母亲对此也无可奈何,她告诉儿子,「你可以现在去北大,将来咱们读研究生或者读博士你去清华。」
困局
天津市的理科第一名商恒最终去了北大。「学校的气氛」是他选北大而弃清华的原因,「自由民主」赢了「严谨朴素」。
7月中旬,北大、清华的天津招生组陆续在各自招生网上公布2014年高考录取情况。北大通稿称商恒和另外被北大录取的天津市文科实考分、加总分两位第一名为「顶级高分考生」,清华通稿强调「整体水平最高」。天津市前十名,清华录取了理科的9个,北大录取了文科的9个;录取分数线,理科清华高了北大4分,文科北大高出清华1分。
2014年的高招工作就这样结束了,「从你填报志愿到被录取的这个过程你是一直在累着。」商母说,「(但)如果说你考了一个平庸的分数,如果说五百八九,六百左右,这个家长更累。」
在商恒眼里,6月22日得知成绩到最终确定志愿,这六天是「高中三年来最黑暗的日子」,比备战高考还累,「高兴了那么一小会儿,然后立刻就不高兴了。我就想为什么要考状元?为什么要考状元?」
商恒的班主任任增志也被折磨了一通,他完全没料到北大、清华的拉锯战可以如此激烈,「跟讨价还价似的」。北大、清华难道不是等誉的吗?
「大家明知状元并不意味着就是需要的人才,但学校却把招到多少状元,当地的录取分数线作为重要的招生政绩、学校的面子,因此为政绩、面子不惜采用各种手段。」教育学者熊丙奇接受了《人物》的邮件采访,他认为造成「抢状元」的根源有二:一是高考录取单一评价,分数至上,在美国,大学录取实行多元评价,SAT(美国高考)仅占部分权重,根本不存在状元一说。二是大学办学严重行政化、功利化,校领导追逐眼下政绩,在任期内提高学校录取分数,而这与大学办学质量没多大关系。在邮件里,熊丙奇强调「高考制度的核心问题是受教育者没有选择权(选择教育和选择学校),而政府的行政力量过大,这些是造成不公平的根源。
然而在北京大学招生组的孙世鳌看来,招生乱象成因不在高校,相反高校也是受害者。长期以来,社会对高校招生质量的评价是见分不见人,很多考生和家长也是根据高校提档线和专业录取分来评判高校的强弱和专业的优劣。在这种价值判断体系下,高校尽管万般不愿,也被裹挟到这场生源争夺战之中。由于缺乏沟通与协调,高校之间的竞争往往容易步步升级,呈现出混乱无序的局面。「我们不想这样,想必范老师(范宝龙)也不想如此。」孙世鳌说。只要制度不变,社会对北大、清华的期待依旧,他们的招生标准就没有多少余地,双方都是「困在局里」的人。
无论如何,商恒结束了人生中最重要一次考试。暑假,同学们都去学车了,他不去,「都学了我就不学了,(都学)道不就堵了嘛」。他和几个同学计划开补习班,海报上写着「2014年天津高考状元商恒携小伙伴一起带你走上状元之路」,原计划招两个班,每班10人,结果只有两个人来咨询。大学入学前,他晚上跑跑步,偶尔打开手机,查看微信里光华管理学院的新生群聊什么,他的心情已经平息了,慢慢理解北大、清华招生组老师的无奈,「他们只是在尽自己的义务而已」。
9月6日,北大的新生报到日,商恒一家开车把他送到学校。「把这个孩子能送多高就送多高,以后的路就是他自己走了。」商母说。清华招生组的李全旺还是惦念着商恒,他想等商恒入学后,以宝坻一中师长的身份叮嘱他几句,他很担心这么有个性的一个孩子,进入社会「外界对他的刺激可能更大」。
暑假的清华校园依旧熙熙攘攘。一群穿着红色文化衫的中学生刚从万人食堂吃完饭走出来,他们是从全国最优秀中学选拔出来的尖子生,这个暑假,他们中的天津人会见到范宝龙,程佳惠,李全旺……这些孩子的一切将被清华一一记录,在接下来的一年里不断印证。
2015年,新一年的高招工作已经开始了。「其实我们很多时候都在为那种无聊的事情而奋斗着,是不是?」连续三年参加高招工作的李全旺有些糊涂了,他理想中的招生是学校以各自特色吸引学生,不用下去争取人,「我们就进驻在天津第一饭店,他们(北大)在今晚大酒店,我们就坐在家里等着学生过来咨询,走的时候呢,互道珍重。让孩子安安静静地回去填志愿,这就是招生。」
(文中部分受访者使用化名)
本文原载于《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