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马晋一
话说唐僧师徒三人一行途径双叉岭,遇了妖精,两徒弟终究命薄,做了山里的食材。没法。落单了。只好一人一马独自前行,唐僧。但越走着越是心慌,只见前面猛虎咆哮,后边长蛇盘绕,左有毒虫,右有怪兽。唐僧呢?“战兢兢心不宁”、“真个有万分凄楚”、“软瘫在草地”。按现代语言描述:吓尿了。动弹不得。
如此,取经工程要Game Over啦!终于也遇到贵人。山中的猎户刘伯钦,绰号镇山太保。“镇山太保”这名头霸气吧?唐僧闻言,再看面前轮廓粗犷的刚毅面孔,先前丢失的安全感忽然上来了。小心脏也不乱跳了,但原先气息还未平稳,娇喘道,望壮士哥哥搭救。刘伯钦微微一笑,好说,来,借个肩膀给弟弟靠靠,别怕。
正抚摸着唐僧的光头,忽然山头跃出一只斑斓大虎。
刘伯钦一声大喝,呔,畜生,看我叉死你!且看原著:“果是一场好斗。怒气纷纷,太保冲冠多膂力;狂风滚滚,斑彪逞势喷红尘”。斗了有一个时辰,只见那虎爪慢腰松,被太保举叉平胸刺倒,KO。原著描写相当精彩!可这一个漂亮的PK,却西游神话里一个残酷现实给PK出来了。
什么现实?且看地上倒着啥?一只虎。这虎谁杀的?刘伯钦!他杀虎真是为了救唐僧性命吗?是,但不全是。他在度家用,寻些食材。这是舌尖上的猎户。那么,唐僧初涉双叉岭时,曾遭遇了什么?虎妖寅将军。后幸得金星相救,方才脱难。
这里,我们不妨列几个渐进名词串起来:
虎、高级的虎(斑斓大虎)、低级的虎妖、高级的虎妖(寅将军)。这是什么?一条典型的妖精进化链。斑斓大虎等猛兽,应该算是妖精的前身,尚未修炼成行。结局呢?剥了皮,煮些肉。而太保的家里,也尽藏着“老虎肉、香獐肉、蟒蛇肉、狐狸肉、兔肉,点剁鹿肉干巴,满盘满碗的”。这些盘中餐,若得时日修炼,恐怕也都是要成妖精的。
因此,这里我们得纠正一个误区。
妖精吃人,这是我们普遍的共识,也常把他们打入野蛮一族(即便写着一脸正义的取经团里,猪八戒、沙僧做妖精时,也吃人)。其实,反过来,人也吃妖精,或者妖精的前身。但凡有机会,即便手无缚鸡之力者,也会上前一脸仇恨地咬上几口,甚至,敲锣打鼓地吃,张灯结彩地吃,喜大普奔地吃,在原著九十回,玉华郡内,黄狮精伏法,如何处置?“叫屠子来,共那黄狮子都剥了皮,将肉安排将来受用,差校尉散给州城内外军民人等,各吃些须,尝尝滋味”。很明显,西游神话里,人妖是很难相容的。
按照达尔文理论的说法,这叫种间斗争!这是很难双赢的。
(达尔文长这样,科学怪大叔)
但在这场斗争里,妖精看似强势的一方,法力神通嘛,但仔细钻研,实则处于弱势。如果我们草拟一份妖精生存报告,看着,其实也是满满的心酸。
首先,妖精生存空间是很狭小的,或者说,恶劣的。不是在哪座山里,就是在那条沟里。不是在这个洞里,就是在那个洞里。卫生条件也差。按现代话讲,住宿条件大概属于最原始的那种棚户区,几户人内裤放在一根绳子上晾,上厕所还得用马桶那种。相较于妖,人族却要文明许多,达官贵人,住着琼楼玉宇,平头百姓呢,普通家装恐怕也是具备。不管是独门独户,还是一梯数户。至少,也是单元房。
那么,问题来啦?妖族为何不侵凌人族生存空间呢?太奇怪了!其实,无外乎以下两点。
第一点。妖由何物种进化而来,主要是飞禽走兽(当然,植物也可以进化成妖精)。按现代话讲,野生的。基因决定其生活方式,物种决定其思想高度。因此,妖精自己普遍也有这样惯性认知,认为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山里蹲,好!当然,这是低级妖精的境界。
高级妖精呢?解放了思想。当然就想获得文明社会带了的红利。譬如车迟国里,虎力大仙等,就喜欢和人族打成一遍,还颇有点Gentleman的味道。甚至一些有野心的,如大鹏怪,直接侵占人类文明成果,建立军事化妖精帝国(大鹏怪事件的具体分析,后面会有解读,此处不表)!这时候,就得上升到第二点。天庭管控!
管控大概又分为两个方面。
一方面,出台人族保护条例。这在原著第九回,就有描述:“(泾河龙王)此去,必有云从,必有雨助,恐惊了长安黎庶,上天见责”。泾河龙王的身份认证,算神,但不算严格意义上文明程度高的神,或者说,是具有妖精背景的妖神。可见,这“惊了长安黎庶,上天见责”条款,恐怕是针对于一切异族,尤其是妖。天庭在释放一个信号:人族在其文明框架内(比如以国、城为单位),“主权”是不可侵犯。妖精敢越界者,诛!斩妖台伺候!至少,条款字面是这样描述!
另一方面,剥夺妖族合法生命权。这在原著第五十七回,观音就落下一段耐人寻味的话:“那妖禽怪兽、鬼魅精魔不同。那个打死,是你的功绩;这人身打死,还是你的不仁”。信息很明确,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都是妈生的,人有人权,妖却没有妖权。可见,人、妖的“户籍”管理是二元性的。妖不文明,个人财产和生命安全,是不受保护的,打死了,活该。还算业绩。想想,也是悲伤。
但问题又来了。
妖族思想是落后的,行为是野蛮的,还吃人、闹事,也一直不受待见。天庭为何不大开阔斧一番,索性将妖族连根拔起,在下界构建和谐文明的理想国呢?作为天庭的CEO,玉帝定有自己的想法。能坐在凌霄宝殿顶层设计,没有两把刷子,肯定不行。那么,他又在想什么呢?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