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别让华为跑了》刷遍了朋友圈,让“深圳”再次成为网络社交媒体上的高频词汇。
这种现象级的讨论的背后,透露出社会对于深圳未来的重重忧虑。
而就在前不久,央视等多家重量级的媒体,还将深圳作为经济转型升级、实践国家创新驱动战略的典型城市加以宣传。
当时,我坐在电视机前,看到电视中关于深圳的解说,为我的深圳人的身份感到自豪。
这种戏剧性的反转,让人不得不心生疑窦: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深圳?
最接近真相的恐怕是,央视报道中的深圳与《别让华为跑了》文中的深圳都是真实的深圳,一个是表面繁华热闹的深圳,另一个是隐藏在繁荣之下的深圳。
而前者,表征着深圳的过去与某种程度上的现在;后者,隐喻了深圳一定意义上的现在以及某种演变逻辑下的未来。
似乎也只有华为这样的制造业巨头,才能让社会真正严肃地关注这个城市的繁华之下所隐藏的问题。
这就好像,在人们都津津乐道的一席华丽丰盛的晚宴上,一名宾客突然离席,告诉大家在这华丽丰盛的宴席之下,实际上藏着已经变质的腐肉。
一时间,关于“深圳”的记忆碎片在我的脑海中清晰起来:
早在三年前,一个在深圳工作的高中女同学,最后辞去了在深圳某银行客户经理的工作,回到老家的省会城市。
在向朋友们解释她为什么离开深圳的原因时,有一句话令我心酸:“我挣的那点卖笑钱哪够在深圳买房?”
早在两年前,在一次同学聚会上,偶然听说一个在深圳某知名企业工作的高中女同学,因为工作压力太大,而患上了抑郁症。后来,她回家休养半年,在我们当地的银行找到了一份工作。
记忆中,这是一个要强的女孩。毫无疑问,她的患病、回乡有着强烈的个人因素,但是她所在的企业,以及所在的城市环境必然强化她心理上一些固有的问题。
在她一个人在深圳打拼的日子里,她是不是也反复计算过自己的工资和深圳的房价,并且在无人倾诉的深夜里,窝在自己租住的单间里感到焦虑和无力?
早在一年前,与一个在美国读硕博的朋友聊天,谈及他以后的就业打算,也难免谈到我所在的深圳。他表示,深圳确实是个好城市,但就是房价太高了,所以他恐怕不会考虑来深圳就业。
早在几个月前,另一个深圳的朋友说到他们公司刚刚离职了一名90后小姑娘,我问去向,答曰“打道回府”,收拾东西回湖北老家去了。再问具体原因,谈了几次恋爱都没有稳定下来,深圳房价又太高,年龄日长,回老家相亲结婚去了。
早在几周前,一名研究生的同学跟我闲聊时,说到考虑到深圳的房价,是不是要回到读研的那个中部省会城市。灯光昏暗,当时,他的神色不定。
而几乎每隔几天,在我的深圳校友群里,都有关于年轻人还要不要在深圳待下去的讨论。
这是发生在我身边的真实故事,毫无疑问,也是大多数在深圳工作生活的人们身边反复发生的故事。以至于我自己回想起来,才发现关于逃离深圳或者要不要逃离深圳的故事,竟然有这么多。
如果我们仅仅着眼于个人的命运,将逃离深圳作为一种个人行为来解读,那么肯定看不到社会经济的大变化。
事实上,《别让华为跑了》所说的,就是逃离深圳早已经不是一种个人行为,而成为一种企业基于经济理性的选择。
而这家企业,还是全球最大的通信设备制造商,中国技术创新的代表性企业:华为。
华为搬离深圳的象征意义,不言而喻。
在华为闪耀的标签之下,实际上还有更多的制造业企业正准备迁离或者已经部分迁离深圳,比如中兴,据说将要迁去河源;比如富士康,其在河南已经有了工厂,并且还在考虑将部分生产线从深圳搬迁至郑州、重庆、南宁、烟台等三四线城市,甚至将印度纳入到它的视野。
还有一些知名企业,比如海韵达通信、莱宝高科、茂硕电源……这个名单,可以列很长。
有很大的可能性,以华为为代表的这些企业搬离深圳,仅仅是潮水来之前的浪花。真正的浪潮,虽然还没有到来,但已经在逼近。
就像本号上一次推送的文章中所说,当前,中国社会已经进入一个埋单时代。从个人角度来说,是弱者为强者所制造的问题埋单的时代;而从企业的角度来说,已经进入了其他经济形态为房地产埋单的时代。
从埋单的顺序来说,因为制造业对于土地大量的需求以及因此而对房价的敏感,制造业首当其冲。
下一步,为房地产埋单的则可能是银行业、服务业、零售业……最后才轮到房地产。
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社会,一定会为它所做出的错误决策付出代价,这很公平。但问题在于,为其做出的错误决策付出代价的,首先还不是错误的制造者,而是那些缺乏话事能力的人或组织,这很残酷。
透过制造业面对高房价的无力感,社会经济未来的图景已经在我们面前隐隐呈现:
如果央行继续放水,那么房价泡沫继续被吹大,房地产业继续抽取其他经济行业的血液,像一个毒瘤一样继续危害社会经济发展肌体的健康,中国陷入“中等收入陷阱”,中国“拉美化”的担忧终会成为现实;
或者,进入“L”型阶段的中国经济在触底后,成功地调整了经济结构,以房地产作为拉动经济的主要发展方式被以科技创新的发展方式所取代,进入一段平稳的发展过程,尽管没有了前三十年的高速发展,但是并不会继续恶化。
从目前看,我们很难说哪一种图景更为清晰,只能希望等待我们的,是最好的那种可能。
华为的发展历程,以及以任正非为代表的制造业企业家群体从改革开放以来的心路历程,实际上反映出时代心理的变化。
在改革开放之初,中国社会刚刚从深度的压抑中走出来,社会利益刚刚开始分化,市场经济的春风释放出无数个机会,那是一个企业野蛮生长的时代。
如果我们用某种情绪来描述那个时代的话,那就是喜悦。它充满了令人兴奋的激情,充满希望、进取心和创造性是那种社会心理状态下的典型表现。
从2003年左右开始,召唤出了寄生于房地产利益链上的食利阶层。那个时代的情绪,狂热中带着贪婪,房地产高歌猛进和社会财富迅速膨胀的十年开始了。
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房地产开始透支整个社会的财富、梦想、未来……
进入2013年以后,尤其是在08年经过4万亿的注水之后,社会情绪逐渐开始由焦虑转向沉闷。人们开始从社会生活中后退到个人世界,因为,外在的世界已经令他感到疲惫、受伤。
在沉闷情绪的背后,则是整个社会的无力感。当年那些像任正非一样的制造业企业家们,也感到了无力。
高企的房价,汲取了制造业的活力和冲劲。
正是在这种心态下,任正非才说出“房地产太多了,没有大块的工业用地了”的话。
也正是在这一时代背景下,我们发现年轻人的心态迅速老化,要么缺乏激情,要么充满亢奋,如果拥有梦想会受伤,那么就不做梦吧;或者,干脆退回到自己的心理世界,给自己打鸡血,自嗨。
如果年轻人都没有了希望,那么这个社会的未来,谁来担当?
房地产透支的不仅仅是社会购买力、制造业的发展潜力、年轻人的精气神、国家的工业化,还有这个社会的未来。
深圳的城市象征是一头拓荒牛,意味着以一往无前的勇气、韧劲和踏实的努力在一片荒野中开拓出一个国家最新的可能。但是经过三十年的发展,这座城市似乎已经不再是务实努力的创新者的乐园,他们其中的代表华为正在悄无声息地撤离。而那些嗜血的炒房投机者,正在一波一波地涌来,并在这个城市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当年的拓荒牛,已经变成了狡诈阴险的狐狸。
这似乎隐喻了改革的本身,它从改变旧的困境出发,走入了一个新的困境,变成了自己所不愿意变成的样子。
如果能够进行历史的穿越,十年二十年后,当我们回望深圳,华为的搬离可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时间节点,它表征了在一个为房地产埋单的沉闷时代里,一个创新性城市创造力枯竭的开始。就好像,冬天的第一片雪花。
耳边响起《权利的游戏》中史塔克家族的族语:
Winter is coming.
出品 | IMP心理(ID:xinli-fenxi)
作者 | 秋肃
整理 | 薇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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