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说:“靠山山倒,靠人人老。靠来靠去你就发现了,最后你靠的是你自己。”
外祖母说:“自己不倒,啥都能过去;自己倒了,谁也扶不起你。”
外祖母说:“大花生、小花生吃到肚子里都得嚼碎了,种在地里可就不一样了。好种子结好花生,孬种子结小花生。孩子也是这样,你们都在跟前看着。我要是做那‘聪明’事[WWw.aIhUaU.com]儿,你们长大了就不聪明了。种下什么种子就长出什么果。”
外祖母说:“管哪儿的肉皮都好撕开,就是脸皮不好撕。撕一块儿你试试?这一辈子脸上都有块儿疤。”
外祖母说:“平淡是真,普通是好,这都是懒人说的话。你去问问山顶上的人,他要是和你说实话,他保准说他这一辈子不后悔,下一辈子他还上山顶。”
外祖母说:“有好事想着别人,别人就老想着你。你有了好事不想着别人,只顾着自己,最后你就剩1个人了,1个人就没有来往了。1个人一辈子的好事是有限的,使完就完了,人多好事就多。”
外祖母说:“吃哑巴亏的人心里都有数,沾哑巴光的人心里更有数。”
外祖母说:“后退的人都是暂时吃亏,给别人一条路就等于又给自己找了一条出路。”
外祖母说:1个只剩下一颗牙的人还说“笑掉大牙”,多可笑呀
外祖母说:“有一碗米给人家吃,自己饿肚子,这叫帮人;一锅米你吃不了,给人家盛一碗,那叫人家帮你。”
外祖母说:“不管啥事你想不通倒过来想就通了,什么人你看不惯换个个儿就看惯了。”
外祖母说:“有些事能使使劲,有些事啊就使不上劲了,天黑了,谁也挡不住喽!”
外祖母说:“爱越分越多,爱是个银行,不怕花钱,就怕不存钱。”
外祖母说:“东西不在多少,话有的时候多一句少一句可得掂量掂量。有时一句话能把人一辈子撂倒,一句话也能把人一辈子抬起来。”
外祖母说:“洋鬼子真会吃,向日葵是个最好的东西,太阳晒哪儿它的头就转向哪儿。”
外祖母说:“人生下来就得受苦,别埋怨。埋怨也是苦,不埋怨也是苦。你们文化人不是说‘生活就是生下来活下去吗’?什么是甜?没病没灾是个甜,不缺胳膊少腿是个甜,不认字的人认了个字也是甜。”
外祖母说:“日子得靠自己的双脚往前走,大道走,小道也得走,走不通的路你就得拐弯,拐个弯也不是什么坏事,弯道儿走多了,再上直道儿就走快了。走累了就歇会儿,只要你知道上哪儿去,去干嘛,道儿就不白走。人活一辈子就是往前走,你不走就死在半道儿上,你为么不好好走、好好过呢?”
外祖母说:人最值钱的就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没个分量你往大秤上站站试试?那个秤砣动都不动。
外祖母说:孩子你记住,人说话,一半儿是用嘴说,一半儿是用心说。用嘴说的话你倒着听就行了,用心说的话才是真的。
外祖母说:有些事能使使劲,有些事啊就使不上劲了,天黑了,谁也挡不住喽!
外祖母说:人哪,就是穿着棉袄盼着裙子,穿着裙子又想着棉袄。要不是这些人在家等着你,你在电视上兴许就不会说人话了。
外祖母说:“看它们嬉皮笑脸的样儿,鬼精鬼精的,不会说话,脑子可都有数哇!”
外祖母说:“大花生小花生吃到肚子里都得嚼碎了,种在地里可就不一样了。好种子结好花生,孬种子结小花生。孩子也是这样”
外祖母说:“有了人便有了一切……多贵的东西都赶不上人贵。
外祖母说:“人最值钱的就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没个分量你往大秤上站站试试?那个秤砣动都不动。”
外祖母说:“天黑了,谁能拉着太阳不让它下山?你就得躺下。孩子,不怕,多黑的天到头了也得亮。”
外祖母说:“一辈子没有大幸福,小幸福一天1个”
外祖母说:“盼望、盼望,盼多了、望多了,你那个盼望就能实现了。”
1个只剩下一颗牙的人还说“笑掉大牙”,多可笑呀。
写本《外祖母语录》是外祖母生前我俩就说定了的。
记得第一次跟外祖母说这事的时候,她那个只剩下一颗牙的嘴笑得都流出了哈喇子:“人家毛主席说的话才能叫语录,我1个大字不识的老婆子说的些没用的话还敢叫语录,那不叫人笑掉大牙?”
躺在外祖母床上的我也笑翻了。你想嘛,1个只剩下一颗牙的人还说“笑掉大牙”,多可笑呀。
我跟外祖母商量:“是现在写,还是……”
外祖母接话可快了:“等我死了再写吧,反正丢人我也不知道了。光着腚推磨,转着圈丢人,你自己丢去吧,反正你脸皮也厚。”“你可别后悔呀老太太,你是作者之一,咱俩联合出版。刘鸿卿、倪萍,我把你大名写在前头,稿费咱俩各一半儿。”
外祖母眼睛一亮。
想起十四年前写《日子》那会儿,外祖母陪在我身边,我坐着写,她站着翻,我写一张她翻一页,可怜的外祖母翻半天也不知道我都写了些啥,偶尔给她念一段,她还常常制止:“别为我耽误那些工夫了。起早贪黑地写能挣多少钱?”“一本书二十二块。”“那还真不上算,写这么些个字才二十二块,连个工夫钱都挣不回。不上算,不上算……”
呜,外祖母以为我一共才挣二十二块呢!
只剩一颗牙的外祖母忧伤地望着窗外:“咳,俺这阵儿要钱可是一点用也没有了。天黑了,俺得走喽,俺那个地方一分钱也不用花……”外祖母知道自己要走了。
前年,活了九十九岁的外祖母真的走了,我的天也黑了。
外祖母是我家的一杆秤,遇到啥事上外祖母的秤上称一称,半斤八两所差无几。
外祖母走了,留下了秤。
外祖母的秤有两杆,大秤、小秤。她的大秤是人人都可以称的,叫公家的秤,是以大多数人的利益和公平为准星的,小秤是自家的秤。大秤、小秤的秤砣分量相差很大。
我也曾让她秤过《外祖母语录》,外祖母说:“上大秤称也就二两吧,咱家的秤能称个十两八两的。”
在外祖母的眼里,家里多大的事上了公家的秤都是很轻的分量。外祖母说得真准,现如今图书市场那么繁荣,好书有的是,一本小画书真的也就二两吧。但我还是拿起笔写了,因为外祖母语录得张贴出去。
外祖母的语录当真那么需要让外人看看吗?列出30个题目后我也茫然了。真像外祖母说的那样,字里字外都是些“人人都明白的理儿,家家都遇上过的事儿”,有必要再唠叨吗?
稿纸放在桌子上,每天该忙啥忙啥。怪了,常常是忙完了该忙的事就身不由己坐到桌前往稿纸上写字。几天下来,满纸写的都是外祖母的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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