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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牛金牛先生连续几次盛情邀约，希望我能抽出几天时间去一趟广西北海，感受一下这个南国海滨城市的迷人风光，考察一下北部湾这片开发热土的潜在商机，更主要的是想跟我唠唠他前半生艰难曲折的创业经历，看看对我的创作能否提供一点儿有用的素材。他说，自己也想通过您这位作家的生花妙笔给我前几十年坎坷人生做一个梳理，我还会按行规给您酬劳的。盛情难却，也有利益驱动成分，我就回答他，待手头上这部朋友书稿的修订工作告一段落，元旦之后几天过去一趟。
约定了成行时间，本打算乘飞机快去快回。牛先生又来电话催促，并劝我，“来了一定好好陪您玩几天，甭急着回去，这边我已经给您订好了客房。北海那么多著名景点，一定要看看。您也不必坐飞机，搭乘夜晚从东莞出发的高速空调卧铺大巴，到达北海也就七八个小时，刚好美美地睡上一觉也就到了，既舒服又省钱。”想想也是，就改了主意，提前购买了3日晚7点出发的车票。
4日凌晨4时许，我还在迷迷糊糊的睡梦中，大巴车司机推醒我，下车下车，北海客运中心到了！睁眼一看，昨晚满满一车的人，只剩下两三个人还在摸摸索索地收拾东西。我赶紧提上电脑包，下车对号取回了我的旅行箱。正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一看，正是朋友牛先生打来的：我来接您的车子再有几分钟就到客运中心了，您到了吗？我说刚到。那您就在1号候车大厅门前等着我们。1号候车大厅的门是锁着的，我刚把行李提到大厅门前的走廊上，一辆面包车就在不远处停了下来。一位身材粗壮的中年人从车上跳下来，一看，正是牛先生，我连忙向他招手，他也看见了我。热烈地握手之后，牛先生就提起我的旅行箱走向面包车。车子正在调头，借着广场的灯光，我看见车尾部的号牌是“吉A·CH168”。
“怎么，牛老板的车子也从东北开过来了？”
“不，是我的另一位朋友杨总的。”
说话间，从车子驾座跳下一位块头高大的男子，并主动跟我打招呼：“大作家，等急了吧？”标准的东北口音，这大概就是牛老板说的杨总。我连忙回答：“刚到，深更半夜大冷的天，辛苦您了，杨总！”“不辛苦，不辛苦，我们也没有休息，跟几个老板喝茶谈业务上的事，三点多才散场，这不，正好赶上来接您。我们生意人很少跟作家打交道，能为您这位作家服务，是我们的荣幸！”话语很热情，在这略显寒冷的南国冬夜，让我感受到一丝暖意。
车子左弯右转，也不知道走了多少个街巷，然后才上了一条笔直的大道。在一个路口等候绿灯时，借着路灯的光亮，才看清路边的交通路牌上标明的这是北海大道。车子在路口左转调头后，却又沿着北海大道与刚才相反的方向走。不一会儿，就岔上右边人行道继续前进了一段，然后再右转走上了一条没有路灯的宽道。大约走了有500米左右，借车前大灯亮光，隐约看见对面大门旁边写着什么“花园”（上面的字看不清）。车子稍微减了速，我以为要停下，结果，杨总的方向盘向右一打，车子就在这个什么花园小区的门前右转，拐入了旁边的一个大门。下了车，我发现这里不是酒店，从大厅墙壁的楼层导示牌上看，这是一座多家公司租住的写字楼，名为“全景大厦”。
“这么早，你们就上班？我还是先把行李放到宾馆客房，洗漱一下再过来吧？”我看时间还不到5点钟，以为他们把我直接带到他们公司办公的地方了，就向牛老板征询道。
“对不起，恭老师，我们订住的房间也在这里。”牛老板略带歉意地说，并进一步解释，“这里是写字楼兼规格不等的商务公寓，杨总我们共同租住了一套公寓房。”尽管我心里有些不快，但只能客随主便，人家都已经这样安排了，既来之则安之，先住下再说吧。
在杨总的引导下，我们走进大厅左侧的电梯间。电梯上行的过程中，“嗡嗡嗡”的轰鸣声总让我有些担心，到了18层，电梯门开启，杨总在前，我和牛老板随后，杨总掏出钥匙开启了一个还粘贴有春联的房门。我抬头一看，门楣上的房号是1818。这些老板们，连租住房间的号数都这么讲究，那意思就是要发要发。
进得房门，便是一行排列整齐的拖鞋，左右加起来看样子有十几双。不用说，主人家平日里应该是宾客盈门。换了拖鞋，眼前是一个宽敞的客厅，柔和的灯光下，沙发、茶几、茶具、电视、音响、家电、通讯设备等一应俱全。门的右侧还有一个吧台，吧台后琳琅满目地摆放着洋酒和国产红酒、白酒，档次不等，应有尽有；往左看，客厅尽头靠窗子处有一方桌，周围四把样式考究的木椅，两边配有矮茶几。看样子，那里是主人和宾客们玩牌的地方。
“大作家，您和牛总的房间在这边。”杨总边说边提起我的旅行箱，推开了吧台右侧第一个房间的门，房间里摆有两张床。
“委屈您了，恭老师。”牛老板的话语里还是满含歉意。我连忙接过话头：“没什么，很好，很好。”
正在我们谦让的当儿，一位身材高挑、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睡眼惺忪地走进房间，一口地道的东北话：“实在对不起，我也没有来得及先整理一下，房间有点乱。”一边说话，一边便随手挪动着凳子，又整理起床上被褥等。牛老板也不失时机地向我介绍：“这位是吕经理吕大姐，杨总的夫人。”时间这么早，还不到起床的时间，人家穿着睡衣过来给我们整理床铺，安排休息，我实在打心眼里感动。连忙接着老牛的话茬：“吕大姐，这么早打扰您也不得休息，实在不好意思！”
“说哈呢？来了就是自家兄弟一样，大姐就喜欢热闹，您这样的作家能愿意跟我们交朋友，大姐还求之不得呢！天还早，先睡个回笼觉，休息好了起来大姐再跟你们好好唠。”一番爽快的话语，更显出东北女性的豪爽大气，我也仿佛找到了回家的感觉，于是，就简单洗了把脸，很快进入梦乡。
我被老牛如雷的鼾声吵醒，一看手机，八点半了。悄悄起床，悄声洗漱，然后蹑手蹑脚准备开门出去散步。正当我要打开客厅房门时，突然客厅长沙发上“腾”地跳起一位穿着睡衣的女郎（早晨来时没有看见她），低声但很威严地问：“你要干哈啊？”带着高度戒备的神态，仿佛把我当成了窃贼。尽管口气很不友善，但是面对如此年轻漂亮的女子，况且人家也许还不知道我是刚来的客人呢，所以，我也没有介意她的态度，轻声回答：“出去散散步。”
她迟疑了一下，然后仿佛解除了戒备：“你是牛哥说的刚来的作家？”我点点头。
“刚来这里人生地疏，要察看地形？自己能找回来吗？”她嘴角挂着一丝琢磨不透的笑意。
我还是友好地微微一笑：“没问题。”就出去了。
大约9点左右，我回来了。女主人吕大姐打开门便热情招呼：“快去餐厅用早餐。”几样北方小菜，馒头，稀饭，还有煎鸡蛋……餐桌上摆了六副碗筷。说话间，几个房间的人都陆陆续续来到餐厅。牛老板向我介绍：“这位靓女是吕大姐的妹妹吕玫，这位是来自我们吉林珲春市的张副市长，也都是来北海考察投资新项目的。”被称为张副市长的男子，对老牛的介绍，既没有正面承认也没否认，跟我点点头，很客气地说：“先吃饭，饭后再唠。”
饭后，我先回到房间，做好了采访老牛的准备。他们又在餐厅好像计议着什么，并听杨总说：“就这么安排。”过了一会儿，老牛回到房间，见我泡好了茶，摆出一副要跟他座谈的样子，他的目光似乎有些游移，但是迟疑了一下还是开门见山了：“恭老师，我邀请您来，主要目的不是请您写我，是有一个好的投资项目请您考察一下，如果感兴趣，我可以先帮助您投资，然后您再邀请您的朋友一起过来投资。”我感到很惊奇：“怎么变成邀请我考察投资项目了？”我确确实实是冲着牛老板艰难曲折而又充满传奇色彩的创业经历而来的。三双塑料凉鞋使他的身份一下子由国营大型企业职工变成了个体户；三包出口转内销手帕起家挣回一个铺面；三年小商品倒腾进入房地产；十三年后进军深圳实现千万富翁梦……第一次接触他给我讲述的四个“三”，已经构思成他的长篇自传体小说的开篇了。后来几次交谈，便使我生发了深入采访好好写写他的念头，尤其是他的多次邀请更坚定了以他的故事为切入点，写一部反映改革开放三十年平凡人创造出不平凡业绩的长篇。然而，打着请我过来采访的幌子，却变幻出了个考察投资项目的花样。眼前的牛老板，我怎么也没法再把他与我脑海中当初的憨厚形象联系在一起了。
这位壮实的东北汉子，原本是“一汽”生产车间一名老实本分的工人，已经是月工资拿到三十九块五的二级工了。结果就因为三双塑料凉鞋和一位姓石的大姐，居然让他扔掉了那个年代人人羡慕的“铁饭碗”，下了“海”。
“一汽”，是一个汽车企业名称的缩写。它既是一种称呼，又是一种文化、一种生活、一种精神，更是一种追求甚至可以说是一种社会模式的展示和象征。能够有资格成为“一汽人”，更是那个年代的人们的一种自豪！能从千千万万个青年人中挤进“一汽人”行列，不能不说是牛金的荣耀。然而，就是一个偶然的机遇，却从此改变了牛金的身份。
那天，血气方刚的“一汽”二级工牛金刚刚领了这个月三十九块五毛钱的工资。心里一高兴，到商店为自己和两个弟弟每人买了四块五一双的塑料凉鞋。凉鞋仿皮面料，很时髦的。正兴头头往家赶，心里还琢磨着回去后不定俩弟弟多高兴呢。刚走到距离一汽厂区不远处，就看见路边一位大姐摆着地摊，地摊上卖的东西就是自己刚买的这抱东西——塑料凉鞋。那时侯，有勇气在马路边、大街上摆摊卖东西的人不多。如果能有人一起来摆摊卖东西，还能把场子壮红火，真是求之不得的事情，谁也不担心别人会冲了自己的生意。摆摊的大姐眼尖，一下子就瞅到怀抱凉鞋的牛金。她也不管人家是什么心情，要去哪里，就扯起大嗓门热情地喊：“大兄弟，快过来！”
正在一边赶路一边想着自己心事的牛金，见大姐冲自己招手，才回过神来，忙问道：“干哈啊？”
“过来过来，跟大姐一起卖。”
牛金明白了，原来把自己也当成是来卖鞋做买卖的了。反正也不急着赶路，就无可无不可地凑了过来，问大姐：“凉鞋多少钱一双啊？好卖吗？”
“七块八一双，买卖好着呢！”大姐一边回答就一边就要把牛金怀里抱的东西接下来。牛金还没有想好该怎么着，热心的大姐已经把东西拿过去，就摆在她地摊的旁边了。牛金的这几双鞋可比大姐的风光，都有崭新的鞋盒子呢。
“摆就摆吧，摆上看看。” 牛金心里想。
牛金没有做过买卖，况且自己还是国营大厂的职工，哪有胆量在大街上练摊？所以，热心的石大姐把他的鞋摆上地摊，他却溜到旁边去了，担心熟人看见，更害怕本厂的哥们撞上。
事情也是凑巧，牛金的那几双凉鞋刚摆上不一会儿，就来了买主。一个肩背猎枪的小伙子，趿拉着一双被东北人叫着“懒汉鞋”的旧灯心绒面的布鞋，蹴在地摊前问有没有41码的。大姐的鞋没有这个码号的，就把牛金那几双鞋指给他：“有！有！你挑挑。”小伙子看了看鞋上的码号，问：“多少钱一双？”
“七块八！”大姐干脆利落地报价。
“要两双。”小伙子连价都没还，拿了一双41码、一双40码的，给了钱就走了。
“大兄弟，快过来，还躲着藏着干哈啊？给你的鞋钱！”先前躲在一边的牛金，见自己的三双鞋只剩一双了，两手捏摸着自己的衣衫前襟下摆，有些后悔：“您怎么把我的鞋卖了？”显出满肚子的不愿意，满肚子的委屈。“啊！怎么着哇，大兄弟？一双挣三块三啊！你还想干啥啊？”接过大姐递过来的钱，牛金虽然还是扭扭捏捏的，但心里还是美滋滋的：两双鞋就收回来十五块六，三双的本钱才十三块五，剩下的这双鞋是净赚的不说，还多闹出了两块一。
回家后，牛金一夜无眠。第二天，他就正式辞职了……虽然他上述艰难创业故事都还在我脑际盘旋，然而，现在我对继续采访他已经失去了兴趣。
“确实是一个好项目，投资少，风险几乎为零，而且见效快，不到一年就有十分丰厚的回报。”牛老板的话打断了我脑际中盘旋着的他的故事。
他继续说：“我除参与了北京陆先生在这里投资的两个码头修建项目外，这个项目我也参与投入了。这是个还处于保密状态下的政府项目，一般的人想参与还不容易进得来呢。因为我感觉您的为人特好，就介绍您来了。”听老牛越说越玄乎，好奇心驱使我追问他：“什么项目？还要保密？”
“就是金融投资呗，杨总他们的金融投资公司也在做这个项目。”牛老板这样的介绍，我更不明白了，况且我又没有资金，搞什么金融投资？所以，牛老板的话不仅引不起我的兴趣，反倒增加了我的几分警惕。
“别着急，我也讲不明白，等一会儿有一位项目经理过来给您详细介绍，您一定会感兴趣的。”牛老板很有把握地说。我说，先不忙，我要去一下洗手间。在洗手间里，我感觉麻烦大了，我被牛老板耍了。十几分钟后，我刚从洗手间出来，牛老板便立即喊：“恭老师，快过来，我给您介绍这位事业成功的女老板马总，就是我们的项目经理。”
茶几一头的沙发上，一位打扮入时的女子已经在等着我了。而且其他几个人都坐在了旁边。只有长沙发中间的位置空着，看样子是他们早有预谋，那位子肯定是留给我的。我也没有推辞，就直接坐到沙发的空位置上。正好与这位被称着马总的女子侧对，很便于交流。女子莞尔一笑，仿佛是十分熟悉的老朋友，很优雅地欠了欠身子：“跟恭哥您这样的作家、大知识分子交朋友，真是幸会。”说着话，主动伸出纤纤玉手，我也不能失去绅士风度，就很自然随和地握了一下她那又香又软的发财小手。看来对于我的到来，他们非常重视。
“恭哥，先自我介绍一下。”这位自称是马钰的女子接下来便向我简单介绍她的经历和为什么来北海（可以肯定虚构的成分居多），“我老家是宁夏银川的，十多年前大学毕业才20岁，就只身来到南方，到了广东珠海。当时家中父母都反对，都担心，但是我坚持下来了。十年过去，我从一个普通的打工妹一路走来，现在我不仅拥有了自己的房子、车子和自己的公司，而且有一个幸福的小家庭。实践证明，我当初的选择对了。去年，又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好朋友邀请我来北海看看，说国家在这里实施北部湾开发大战略，蕴涵无限商机。开始我还在犹豫，后来一个事实坚定了我来这里的信念，朋友一家人都有了美国的绿卡，儿子还在夏威夷一所大学上大二，因为看到了这边的商机，举家来到这里投资，连上大二的儿子也休学过来了北海。这一家对我触动很大，他们那么优裕的条件都放弃了，不远万里赶过来，我为什么不来这里看看呢？于是，我去年二月份就来了。这一来，我很庆幸，我的选择又对了。”
然后，马小姐就从深圳特区开发谈起，聊到上海的浦东开发、环渤海湾开发……一个小女子，知识那样渊博，思路那样清晰，口齿那么伶俐，真是让我开了眼。演讲中还时不时跟我套点近乎：“恭哥，我这么说，是不是扯远了，又是国家，又是政策，我是商人就知道发现商机挣钱，国家跟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什么关系，不说这么远、这么大，还是说实在的。”她的嘴里虽然这么说，但还是跟我大谈特谈广西北海特殊的区位优势、非同一般的经济战略地位，等等等等，好一个天才的演讲家！没在大学讲坛上教书育人，实在可惜了。接着，马小姐话题一转，问我：“恭哥，您见多识广，应该知道深圳特区开发和上海浦东开发，国家给了什么？后来的环渤海湾经济圈开发国家又给了什么？”我表示茫然，她没有等待我回答，自己说出了答案，“国家给了金融工具。 深圳、上海开发，国家给的是股票，这个东西确实是钱生钱的好东西，让早期深圳、上海的公务人员发了财；渤海湾开发，国家没有再给股票而是给的基金，又让抓住机遇的人发了财。那么，现在的北部湾开发，国家还会给股票、基金吗？不会了。而是把一个新的东西从西方国家引进来，专门拿到广西秘密地做试验，实行的是秘密式管理、封闭式操作，最先在玉林搞，现在已经成功了！”
按照马小姐的解说，我明白了，她们所谓的“资金二次运作”，实际就是“金融传销”。
马小姐继续她滔滔不绝的演说：“资金二次运作作为国家引进的新生事物，目前仍然处于前期发展阶段，前期发展阶段也就意味着是暴利阶段，预计这一时期还将持续8到10年。目前广西约有120万人从事，预计人数达到约6000万以后，它便会进入立法、限制加入条件等规范阶段，同时也是转型阶段，逐步公开化透明化，那时就从一个机会性行业转变成普通行业。”马小姐的言外之意，就是我们要抢占先机！“因为它现在还不是一个公开的普通行业，因此我们把它称之为三百六十行之外的一个新行业，是‘三百六十一行’。目前从业人员中，有一字不识的农民和社会闲杂人员；有大学本科生、硕士生，大学教授、博士以及大量海归学子；有公安局长、副县长、副市长、法院院长以及退职的高官，有打工族、上班族、白领、金领以及百万富翁、千万富翁等等。尽管我国目前对‘资金二次运作’在广西试验区的加入条件有很多限制，但是发展前景十分广阔，肯定是未来中国经济发展的必然趋势！”
接着，马小姐具体讲了参与“资金二次运作”的“准入”与“限制”。“准入”的两个条件很简单，一是你必须是一个年满18岁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有一张身份证；二是你必须人品好、有胆识，因为人品不好你挣了钱会用这些资金去做坏事，没有胆识你就抓不住这个机遇。“限制”的条件就很苛刻了，就是限制“五种人”不能进入这个行业，一、外国人；二、藏独、台独分子；三、受过刑事处罚的人；四、现役军人，警察等公务员身份的人；五、广西本地人。
为了打消我对“封闭式资金二次运作”就是传销的顾虑，马小姐还特意谈到了“资金二次运作”和传销的区别，并且一再强调传销是卖产品，“资金二次运作”是用你自己的身份证实名制地把钱存入国家指定的工商银行，让钱来生钱。而且你如果不愿做这个项目了，还可以委托你的介绍人转让给其他人，资金一分不少的再返还给你。
这显然是一种自欺欺人，掩耳盗铃的说法。但我还是假装相信，并问具体怎么操作，投入的资金是怎么生利、快速膨胀的？能不能给我具体算算账？马小姐又是莞尔一笑，避开我的问题，不作正面回答，却反问道：“恭哥，我说的这么多，您听得厌烦，生气吗？”我连忙回答：“哪里会呢？难得知道这个好项目，又增长了见识，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听了我的回答，马小姐很得意，说：“我上面说的那些，您听明白了吗？或者说你完全相信吗？”我说：“听明白了，但还是不能完全相信，只有算过账才相信。”“好！”马小姐高兴了，并不好意思的告诉我，她的这部分“拼图”讲完了，您还想要知道的，那就要由我们的财务经理来跟您谈了。不过，该吃午饭了，吃过饭我们的财务经理高小姐就能赶过来。既然恭哥已经对我们投资的项目感觉有兴趣，那么，就不要急于离开北海，住几天，好好考察考察，相信您一定会有收获！
午饭的座次，是牛老板和吕玫分别坐在我的左右，热情地“保护”着我。我心里明白，这就盯上我了。午饭后，我借故说平时有午休的习惯，否则下午没精神。于是，我就躺在床上认真思考了一下，暂时不离开这里，会不会有什么危险？他们会不会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和打电话的自由？如果上述两个问题都不像我考虑的那么严重，那么我下一步该怎么来跟他们周旋？犹豫了一会，我决定假装给家里打电话，试探一下她们。我先故意去了一趟洗手间，看到他们都在客厅闲聊，好像没有注意我行踪的意思。然后我就故意将房间的门留了道缝，以便让他们听见我的电话内容。我特意高声说了“金融投资项目”、“不像搞传销”、“考察一下”等，结果没有人过来干涉。这让我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就决定留下几天，看看她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说不定真能为我积累些素材呢。这样一想，真的也就困了，便睡着了。
等到牛老板把我推醒，已经是下午3点钟了。这一觉睡得真舒服。吕玫小姐也在房间门口笑眯眯地看着我。我连忙起床，到洗手间简单洗把脸。上午的那些人，不知都去哪里了。只有客厅靠窗子的方桌旁，坐着牛、吕和另外一位我不认识的女子，高挑而白皙，容貌娇好。这大概就是财务经理高小姐了。也就是说，下午的表演应该是她唱主角了。
这位财务经理高小姐的面前还摊开着本儿，看样子在解说过程中还要写点什么。一番客套过后，吕小姐把我安排在与高小姐相邻的位置坐下，她顺势也坐在了我的另一边，这样，我就被两个美女紧紧夹在中间，牛老板坐在了我的对面。
财务经理高欣小姐表演虽然很卖力，但是我听得仍然很吃力。因为她主要谈这个项目的运作模式，对于我们从事形象思维的文学写作者来说，自然感觉她的课程很专业也很生涩。
高欣小姐说：“‘资金二次运作’弥补了传统营销方式的不足地方，就是循环投资和业绩压力。这个项目也可以叫‘发财机器’，只要一次性存入当地银行69800元，这笔资金也就是会费，然后您再拉3个朋友入会，以后，不仅这3个朋友是您的下线，3个朋友拉来的人也都是您的下线，当下线满600人时，您在半年至一年内就能赚到1040万元。”高欣小姐又现身说法，说她做到小经理级别时，银行账户每月都有6位数的返利，基本都在40万元到60万元之间，最低的也在10万元以上，没有任何风险。当做到顶级，即拉够600人、赚到1040万元时就是出局的时候。每出局1个人，就给国家创造了3个亿的收入。这个时候，当地政府就会给出局者颁发一个完税证，这个人就可在当地拥有别墅并投资建厂了。
为了与她产生互动，我适时提出疑问：“这种活动，有关部门会干涉吗？”
高欣小姐说：“我们这个项目是受地方保护的。不偷不抢不干违法的事，公安不会干预；我们的每笔会费都要上缴45％的国税和10％的地税，给国家财政收入做了这么大的贡献，工商、税务部门怎么可能会打击或查处呢？”
“上面我介绍得是不是太笼统了？”高欣小姐问我，我未置可否，她就接着开导我，“让您一次性存入银行69800元，实际上您是一步跨越就进入了主任级别，当月您就可以从银行取出红利19000元，这可是5位数啊！如果你要是一个级别一个级别地上，就太慢了。”
“我如果就从最低级别开始，该怎么做呢？”我还是想听她的详细解说。
见我很有耐心，高欣小姐也就不厌其烦地给我解说开来：“我们这个项目有一套科学严密、公平合理的‘五级三阶制’，顾名思义就是五个级别，三个晋升阶段，简单的用英文字母E、D、C、B、A来代替，分别为实习业务员、业务组长、主任、经理和总经理，他们的级别又是怎样来划分的呢？比如，你想从最低级别做起，那就是从实习业务员开始。那么你只需要向工商银行存入3800元，也就是只需要你投资3800元你就可以获得本项目里面的一个最基本的资格，实习业务员，然后发展3个朋友，他们又分别发展3个朋友，呈几何图形（等腰梯形）倍增。也就是说，当你亲自为项目发展3个下线时，你是一名实习业务员，当你和你的伞下体系累计为3～9个，你是一名业务组长，当你和你的伞下体系累计为10～64个时，你是公司的一名主任，当你和你的伞下体系累计为64～599份产品时，你是一名业务经理，当你和你的伞下体系累计为600个时，你就是这个项目体系的一名总经理。在这里给你透露一下，作为我们这个项目体系的一名总经理，他的月收入不低于六位数，当他的红利数额达到1040万元时，他必须出局。这是国家给这个项目下达的铁律！“我们的财富就来源于最初实习业务员的每份份额3800元。我们把它作为一个分配基数100%，又把它分为45%和55%，45%作为国税及推广者的代理费，以及项目组的成本和利润。剩下的55%，又把它分解为52%和3%，3%作为总经理的效益分红，最高不高于10万元，最低不低于6万元；52%又把它以三大奖金的形式分发给各级推广者，分别称作直接提成、间接提成和销售补助……”高欣小姐的讲解真够详细的。牛老板早已哈欠连连，我的表现则时而不温不火，时而热心谦虚，这才赢得了高欣小姐的的耐心。
不知不觉时间已是下午6点，高欣小姐站起来时满脸陪着笑，说她自己晚上有另外的活动，实在对不起，叫我什么也别想，先跟牛总和吕小姐参加晚上的聚会。对于这种有人帮我买单的免费晚餐，我何乐而不为呢？原来还顾虑的安全问题，看来也无大碍，于是便欣然答应。
晚6时许，牛老板接到催促我们过去吃饭的电话。牛老板和吕玫一前一后陪我走进电梯，到得一楼电梯门开启，就有一对中年男女在等候我们了。女的主动向我伸出玉手，很大方地自我介绍：“我是上海的，来这里不到一年，家里的公司老公打理，我就在这边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项目了。”说着就介绍道：“这是我老公刘先生，分开几个月，想死了，昨天过来的。”然后，就随他们出了这幢大厦院门，右转进明珠花园大门，左转前行走过三幢别墅，走到这个巷子尽头，最右首的一栋别墅的门开着。在门外感觉里面静悄悄的，等到走进客厅，我惊呆了——里面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坐得满满的。我们走进去，里面的人也只是礼节性地点点头。接着，花枝招展的上海女人就把牛老板我们俩让到里面空着的两把椅子上。随后，别墅的主人侯老板出场，晚宴就正式开始了，礼节性的碰杯，红葡萄、白兰地、青岛啤酒……但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女人喝“茅台”酒一点也不比男人们逊色，我真的甘拜下风了。好在牛老板给我打圆场，上海女人也特别体谅，这才没有让我现场出丑。
晚宴始终由侯老板唱主角，北京人特有的调侃，一套一套的。连对面那位年龄最长，大家都公推他经多识广的汪老，对侯总的口才也避让三分。饭菜是侯先生亲自下厨烹制的，北方口味，特别是一大盘子的烙肉饼，很受大家热捧。吃到中途，又赶来一位戴眼镜的女士，是先前这些人中最小一个女孩子（16岁，中学生）的妈妈。牛老板悄悄跟我介绍，她也是一位成功的女老板，从右依次往后，上海的汪总、广东的刘总，那个苗条文静的女子是江西欧总，下面是侯老板夫人黄姐……牛总不厌其烦地一一介绍过去，反正我也都记不住。还有一道风景，他们之间交换电话号码的方式特别，都是主人家拿出个小本子，让新来的人写上联系号码，相互都不交换卡片。上午马小姐在杨总家，也是这样。晚上我过来，牛总叫我给所有的人发卡片，他们收下后都说自己没有卡片，我也只好顺水推舟说，有牛总在，找您哪位都方便。酒喝得差不多了，侯老板连续接到几个电话，说是有朋友催促务必要出去一下，为业务上的事。于是他很是歉意地向大家抱拳，出去了。眼看10点多了，人们都没有离去的意思。牛总说，很正常，每晚都要聚到凌晨。我说，我可不行，要回去休息了。他们没有勉强我，其他人继续侃，牛总和吕玫就陪我一起回来了。
5日早上，没有什么活动，我们睡了个懒觉，到8点多才起床。这时，吕大姐和她的妹妹吕玫从外面回来。她说她们去开晨会了。早饭早已准备好，还是昨天早晨那么丰盛。也许是经过昨天一天对我耐性的考验，她们很满意。于是早餐桌上就多了些随意，张副市长还说了个姐夫小姨子的荤段子，逗得我们直看杨总和他的小姨子吕玫。吕玫知道大家想拿她说事，就故意买了这个茬儿：“看什么看？我跟杨哥又没啥事，当初杨哥在老家的那段风流韵事，碰上我姐大度，要是我早就跟他掰了。”说得她姐盯了她好几眼，杨总只顾“嘿嘿”地笑。吃完饭，杨总安排我们分两批行动，四个男的一起走工作，两个女的去车站接新来的客人。吕玫倒是挺勤快，她姐回卧室化妆，她一个人在厨房洗刷收拾。我们临出门之前，杨总又拿杯子去厨房加茶水，我考虑出门前也得喝点儿，就回房间拿了杯子尾随杨总去倒茶。刚到餐厅门外，看见杨总正从后面捏他小姨子的屁股，他小姨子也满沉着的，一边在灶台上继续忙活着，一边头也不回地用脚反钩姐夫的腿。这一幕让我看了个真真切切，好在我没有踏进门，但我回身的背影还是被杨总发现了，立即赶出来问我看见什么了？我忙说，没有没有。杨总一脸坏笑。
上午9点多，经过约半个小时的走街串巷，我们来到富贵小区6栋2单元603室。我详细记下了这个地址。走上五楼，已有些气喘吁吁，汗湿衣襟。杨总敲敲门，一位笑容可掬的中年男子把我们迎进屋内。房内空空荡荡，有一张桌子和四把凳子，桌子上放着一个塑料筐，里面放着一个水壶和四个杯子（这与以后到的每个寝室摆设都差不多）。然后就像举行仪式似的（以后天天如此）。我们刚坐下，等这位中年男子关上门过来，杨总马上站起来，满脸虔诚地向我介绍这是习哥，这个投资项目的副总经理。这位“习哥”自称重庆杨家坪人，当然身家也不菲，做过建材生意，在生意场上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据事后牛老板讲，他是一个“百万富翁”，做人很“成功”。对于这种吹嘘，我已经不会相信了，因为从昨天开始，吹捧自己和互相吹捧是他们惯用的伎俩，把自己和同行吹上天，目的是让新朋友相信这个“行业”好，如果不好的话，他这么成功的人会做吗？
下午的活动由牛总和吕玫作陪，仍旧是见一位传销经理，去接受连篇累牍的洗脑，地点是莱茵大厦10楼1006房间。坐电梯直上10楼，面见一名叫菊子的经理。牛总说，她也是来自东莞，与居住在居民小区的其他经理不一样，她的条件相对要好得多，足见这位高级传销女经理的与众不同。
菊子据说曾经是一位风云人物，健美操选手，在上世纪90年代上过CCTV5，并得过奖，东莞某镇人，家底比较殷实，以前长期生活在国外，在香港都有房产。虽然看起来近40岁的人，但风韵犹存，因为长期练健美操的缘故，身材保持得不错。毕竟是见过世面的，“菊子”侃侃而谈，气质、谈吐各个方面都不错。与很多成功人士坎坷的过去一样，菊子在后来也不是一帆风顺。事业开始走下坡路不说，家庭也面临变故，老公离她而去。在她沉沦与迷茫的时候，多年的好友一个善意的谎言把她骗到北海，她开始也不认可……不过今天她要感谢她的推荐人，给了她这么好的机会，让她得到锻炼的同时，学到了很多东西，更重要的是她可以用赚到的钱去开公司，来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在这里我仍旧是静静地听，临走时我以东莞老乡来套近乎，单刀直入地向菊子经理提出了一个问题，上高级后，那个效益分红3%，每月保底6万是怎么算的？菊子的回答让我有些出乎意料，但却是那样直言不讳：“我也没做到高级，不知道怎么算的，不过上去后就知道了，该你的钱一分也不会少。”
这就是传销骗术屡屡得逞的原因所在，一个级别知道一个级别的事，还不能去打听，下级对上级的谎言深信不疑！
临走时，菊子还故作神秘地告诉我：“你对我们行业的了解才刚刚开始，还有很多你没有看到。今晚将有一个活动，欢迎你去参加，他们将带你去看电影。”
由于晚上的活动尚早，我们先来到北部湾广场玩，这里不但是当地市民休憩娱乐的场所，也是传销人员休闲的好去处。6点左右，牛、吕二人才带着我沿着花园街向东走，沿途可看到络绎不绝的传销人员三五成群结伴而行。到了广场东里22栋，从2单元上楼，楼门前已有两个小头目在此迎候，一一握手，然后一直爬到5楼，进入505房间。一推门，黑压压满屋子人，有近30个，一色的小凳子，坐的很整齐。台上有人在唱歌，声音很小，我们在最后一排落座。每上去一个人，首先都会做一个自我表现似的介绍：“尊敬的各位新老朋友，大家晚上好！我叫×××，来自某省市（县），推荐人××，我给大家来一首××（歌曲）。”唱完以后，再重复介绍一遍，底下的人轻轻鼓掌。然后是下一位再上去。整个过程比较有秩序，台上有人唱的时候，底下的人就站起来等待，轮流上台。自始至终声音压得很低，没有过去常见的传销那种高声唱歌，大声鼓掌，喊口号的现象，激情和气氛都不疯狂。唱了一会儿歌，进来一男一女两个主任级别的人，弄了两个稍高一点的凳子坐下，中间搭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两杯水，当然两位主任才有喝水的特权。一切准备就绪，两位主任正襟危坐，岁数都不大，20多岁，女主任宣布课堂纪律，手机关机或者调到振动位置，不准抽烟，不要来回走动，不要高声喧哗等等。虽然台上的两位年轻人面带严肃，一本正经，与他们的实际年龄极不相称，但底下的人都毕恭毕敬，坐得很端正，包括那些年龄较大，可以算是他们叔辈的人。我不免发出感叹，这么自律、这么有激情，干什么不好？非要去干传销？！
然后是那位男主任宣读《经营管理二十条》，原来他们所谓的看电影，就是集中学习《经营管理二十条》。这些都是他们强加在每个传销受害者身上的枷锁，实际上是一种精神控制，是黑心网头精心策划的。这个戏班子演得很好，导演是深藏于幕后的黑心网头，就像演戏的人是猴子，收钱的人是耍猴的人，猴子得到多少呢？它知道解掉紧紧系在它脖子上的绳子吗？可悲啊！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这也就像强加在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孙悟空不听话，唐僧念咒语，孙猴子不但不解套，反倒帮他师父念起了咒语，是可忍孰不可忍！
6日凌晨4点多，我们被杨总小姨子的敲门声吵醒。她故作轻松地告诉我，一会儿出去喝早茶， 我知道喝茶是假，开晨会是真。
课堂在广场西里138号，上二楼右门进去，就是一个较大的房子。里面坐了很多人，门窗紧闭，厚厚的窗帘把窗户遮挡得更加密不透风。虽然是冬季，但是房间里空气仍显浑浊，让人感觉有些憋闷。可是大家的激情不减，争相上去唱歌。
然后跟昨天下午一样，进来一男一女两个主任级别的年轻人在台上坐下。那位也就刚20出头的女主任宣布：“尊敬的各位新老朋友，大家早上好！很高兴又和大家相聚在一起，随着一首首美妙而动听的歌声，又迎来了我们每天早上的学习时间。每天早晨，我们充满活力地醒来，带着激情从各自的小家庭来到这个温暖的大家庭，利用早上一个小时的黄金时间给我们的大脑输送新鲜的血液和氧分。我们都是平凡的人，干的却是不平凡的事业……我们干的是人际网络，人与人打交道的行业。为了便于以后的学习和工作，有必要来个简短的自我介绍，真诚的友谊首先从我开始。尊敬的各位新老朋友，大家早上好！我是来自上海的某某，推荐人某某。下面，我隆重地向大家推介一位重量级的嘉宾，他是来自广东的大作家！有请大作家！”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杨总的小姨子便从后面推我：“就是恭哥您！”怎么这么突然？为了不露馅，也只好登台了。想到他们都是报假名，我就自我介绍道：“我是来自广东没有名气的作家公平，很高兴有朋友牛老板介绍让我知道了这个好项目，以后请各位提携。谢谢大家！”我的表演还算过得去。于是台下的人都一一站起来，做自我介绍。
等大家都介绍完毕，晨会也就正式开始，那位同样稍嫌年轻但却经验老到的男主任继续发话：“今天我们有幸抓住了资金二次运作这个机会，就能实现我们的理想和梦想。但是凭我们现有的能力和素质，要想干好项目是远远不够的，所以我们必须利用每天早晨这段黄金时间来学习，不断的充实自己，完善自己。从而，把自己培养成二十一世纪高素质、高品位的现代商人。针对这个问题，行业为我们制定了一套完整的学习计划，共分三项议程，第一项读书，读这本《世界上最伟大的推销员》一书。读它有很多好处，不但能锻炼我们的市场观察、预测能力，还能学会怎样跟各类人打交道，怎样规避市场风险。在学习之前，请大家首先调整好自己的坐姿，前后左右对齐，有手机的朋友请全部关机。我不希望哪位朋友的铃声打断了我们的学习。在学习过程中请大家不要来回走动，交头接耳，请大家自觉遵守。现在开始第一项读书。”
于是很多人上台争取难得的锻炼机会，成功励志的羊皮卷，成了传销分子的精神食粮。
然后又是激情演讲，机会虽然是抢来的，但毕竟时间有限。共有三位幸运儿抢到了这难得的机会。一位年近50的中年妇女，是湖北黄石人，被自己的女儿骗过来的。在家算是一个女强人，当过基层干部。但由于关系不硬，没能转正，后来下海经商，非常成功，然后就被自己的女儿叫过来……谈到动情处，她仿佛带着一家人在这个课堂里大展宏图，马上就能结出胜利的果实一样。
几乎每个演讲的从业人员都有苦大仇深的过去，谈起来是那么动情而又催人泪下。第二位上台的是一位木匠，从小父母双亡，是一位孤儿；第三位上台的女士也很不幸，属于爱情是婚姻坟墓的见证者。老公与她结婚前蜜语甜言，结婚后便凶相毕露，酗酒嫖女人，无恶不作，回家不是打就是骂，日子简直没法过了，于是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来到了这里。仿佛这里就是世外桃源，是避风港，是聚宝盆，而且每个人的眼神里都充满着希望！
一个多小时后晨会结束，低矮的小凳坐得人腰酸背痛，浑浊的空气让人窒息，颠狂的气氛让人意乱神迷。户外阳光明媚，让人精神为之一振，只有在阳光下，才感觉到自己还不失为一个正常的人。
上午和下午的安排，仍旧是不厌其烦的“走工作”。上午到广场东里15栋1-401（左门）面见的经理，男，35岁，微胖，苏州人，化名常亚，老婆化名丁香花，祖籍四川。在常亚面前我非常直截了当地问他，380万和1040万分别是怎么算来的？于是他一笔一笔给我细算，这种复杂的算法确实让我听得头都疼了。不过，在他深入浅出的算式下，我看懂了金融传销的核心内幕，走完这个380万的全程再到1040万出局拿完所有的钱，要分别接近5万、10万份，也就是说分别需要5万份、10万份（根本不是600份）给你垫背，你才能赚到380万、1040万。可以断定，所谓的出局制完全是一个美丽的谎言，根本没有一个人能真正出局！
中午回到住处吃饭之前，又来了两位女经理串门。我知道这也是他们特意安排的，一位是本套房主人的大女儿，化名娜娜，据说是从新西兰大学留学5年回来从事这个行当，在我和牛老板到来之前她和她的表妹搬离我们现在的房间，阳台上现在还晾有女人的小内衣什么的；另一位50岁左右的，大家都叫她习姐，是前面提到的习哥的姐姐，也算是家族性进入，全家好几口人都在从事。娜娜是杨总的网上经理，所以对我格外热情，如果我要是加盟了，也算是她们这个体系的伞下。
还好，这两位不速之客只是来看望，没有再给我洗脑，要不脑袋真的装不下了。她们只是一个劲地反复夸奖，还是作家脑袋聪明，还没见过考察行业这么快的人。这下我倒有些不自然了，也许很快我将是他们心目中的叛徒加策反者。当叛徒还是孩童时代的游戏，当时我们一帮孩子们学演样板戏《红灯记》，谁都不愿扮演叛徒王连举。很快我就要做一次真真切切的叛徒加策反者，还真的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上午，我就反复地表示这个行业虽然赚钱，就是做起来有些慢，我已经知道还有一个高起点，能早点听完这个高起点课程，这个行业也就算考察透彻了。下午果然讲解了高起点，地点是海城区三中路9号院内，进大门直接往里走，最里头右拐第二个楼门，二楼左门。又是一位女经理，1971年出生，四川人，化名芊芊。她首先打了一个比喻，假设你这次是从江西到北海，坐飞机、坐大巴、坐火车都可以，你说是坐飞机快，还是坐汽车火车快？我毫不迟疑地回答，“当然是坐飞机快！”
“怎样才能在更短的时间赚上更多的钱呢？我在这里告诉你一条捷径——高起点！”“芊芊”口若悬河，“我们行业有三个不同起点，即低起点、中起点、高起点，三个不同的起跑线。什么叫低起点呢？我给你打个比方：就是步行走着去拿钱；什么叫中起点呢？就是开车去拿钱；什么又叫高起点呢？就是开飞机去拿钱。意思就是可用最短的时间去赚更多的钱。1-2份为低起点，3-9份为中起点，11-21份为高起点。投资11份需要36800元，投资21份需要69800元。接着，芊芊给我鼓吹了高起点的8大好处，1、跑得快；2、少吃苦；3、多挣钱；4、易管理； 5、说服力强；6、自带主任线；7、防超越；8、可移点。芊芊讲到高起点8大好处的时候，都有些眉飞色舞了。她本人就投的高起点，仿佛这些好处她都得到了。从那里出来后，我们又打的去了个地方，是屋仔村。这个村子名声远扬，以传销猖獗著称。据吕玫讲，光他们这个体系，就有好几个课堂。可见北海传销根深叶茂。从这两天的晨会上，也证实了这个传销团伙的庞大。在传销人员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我听出他们来自全国各地，有四川的、重庆的、湖南的、湖北的、山东的、江苏的、贵州的、云南的、辽宁的，而且这里面20多岁的年轻人居多。
离开屋仔村回来时，吕玫去了明珠花园，说是侯先生有事情等着她，我和牛老板回到18楼的房间。刚好，这时其他所有人都没有回来。其实，午饭后我已经悄悄收拾好了行李。我突然向牛老板提出要回去拿钱，牛老板仿佛很吃惊：“真的？”“真的，这么好的机会。”
牛老板迟疑一下，然后又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当然做与不做在于你自己。”接着又问我真的看清楚了？我当即表示已经看清楚了，马上回来投资21份。牛老板十分高兴，主动提上我的旅行箱，要送我去车站。
下了楼，我们没有走明珠花园门口，而是从大厦右侧停放摩托车棚子的一个我事先看好了的侧门出去，然后搭上一辆的士，直奔北海市汽车客运中心。到了之后，正巧有一辆7点半回深圳途径东莞的大巴。上了大巴卧铺，这几天压抑的心情才顿时豁然一亮，舒畅了很多。本来牛老板打算回去了，我喊他上来坐一会儿。他为我买了方便食品和纯净水，坐到我对面的铺上。看在他帮助我胜利大逃亡、没有出卖我的份上，我才对他说了实话。
“老牛啊，我们还算是朋友，所以我告诉你，你中了他们的圈套，你又差一点把我也装进去了！”听了我的话，老牛的脸顿时红了，很有些不自在，毕竟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我说：“这是金融传销，是大骗局，是违法犯罪！要是陷进去就永远拔不出来，你还做着1000万的白日发财梦！2008年12月中旬已经审判了一批金融传销犯罪分子，其中还有2人是博士，等待他们的都是牢狱之刑！你还在打算把我发展成你的下线！”
“金融传销、违法犯罪？他们没有说啊！想发展你成下线，你也看出来了？我已经投入了三份高起点了，我本想让你马上答应加入，由我先帮你存上69800，我好尽快解套。可你说你回去取钱，我就送你过来了。怎么会是这样？那么我该怎么办？”牛老板一脸沮丧。
“怎么办？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现在陷得还不深，离开他们，去做自己的正经生意。”看着他仍然执迷不悟的脸，我的心头在滴血，我能拯救他吗？也许我心有余而力不足，也许他已经不能自拔，或许只有他自己能够救自己。有一天明白了，或者做不下去了，才会主动回头。更重要的是，我已经成了他们心目中的叛徒，出卖了他们，现在又成了瓦解他们集团的策反者，说什么也没有用了，我还是保持沉默吧！
尽管我们之间这么短短的一段对话，不可能马上立竿见影，但他已经有所触动了，我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会慢慢清醒。我劝他尽快回深圳家中与妻子儿子团聚，马上要考大学的儿子需要他！
家，在等着我，也在等着你！
作者简介王散木，河南固始人，现居广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东莞市文艺批评家协会理事，《中国作家·纪实》杂志社签约作家。
责任编辑蒋建伟
